点化:传统艺术元素的活用

2012-03-22 11:18韩雅怡宋霜
新闻爱好者 2012年4期
关键词:传统

韩雅怡 宋霜

【摘要】对传统艺术的借鉴,是艺术沿袭发展中的常见现象或曰必经之路。借鉴不是袭用,而是对传统艺术的活用,是对已有元素的唤醒、激活和再创新。在活用中,“点化”之用是最常见、最出彩的。

【关键词】传统;艺术元素;活用;点化

中华传统文化艺术源远流长,为艺术的传承提供了不尽的智慧支持,也为艺术的创新提供了不竭的借鉴资源。古往今来的艺术作品,对艺术创造的长河来说,虽说只是流而不是源,但艺术创作的过程,固然离不开源——社会生活,也离不开流——对前人的借鉴。不能否认,传统艺术传承借鉴的重要性。从半坡出土的鱼纹彩陶到北京奥运的鱼形福娃,时间跨度当在六千年之上,就其表现形式的演变,从具象到抽象,从夸张到变形,从装饰性到卡通化,其变化可谓千差万别,然而它们都保留着鱼的基本特征,都是鱼的艺术表现。更为重要的是,鱼文化与民族历史记忆是一脉相承的。鱼所具有的强大的生育力被寓意为生殖繁衍的祈求,而鱼与裕同音,又被寓意为繁荣富裕。于是,鱼成为繁荣富裕的象征和符号,成为中华民族共同的记忆和祈求。鱼形福娃的艺术设计,正是延伸了这种记忆和祈求,把繁荣的祝福传到全世界。

对传统艺术的借鉴,是艺术沿袭发展中的常见现象或曰必经之路。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楚之骚文,矩式周人;汉人赋颂,影写楚世;魏之制策,顾慕汉风;晋之辞章,瞻望魏采。”意思是说楚国的骚体作品,以周代诗篇为模范;汉代的辞赋和颂,却又学习《楚辞》;魏国的诗篇,大多崇拜汉代风尚;晋代的作品,又钦仰魏人的文采。这就从文艺创作的历代因革传承中强调了借鉴的广泛性和重要性。

借鉴不是袭用,而是对传统艺术的活用。所谓活用,不是生搬硬套,关键是一个“活”。生搬硬套虽说也是用,却是“死用”,而活用则是对已有元素的唤醒、激活和再创新。正如鲁迅所说:“择取中国的遗产、融合新机,使将来的作品别开生面也是一条路。”

如何活用,如何择取遗产、融合新机?“点化”之用是最常见、也是最出彩的。

点化,原本是古代的一种方术,是方士用虚幻的“超自然的力量”来达到影响、控制或支配现实客体的一种法术,包括方技、数术(也称术数)等。借用于写作上来,则是指独特新颖的写作技法。宋朝著名文学家黄庭坚在《答洪驹父书》中写道:“古之能为文章者,真能陶冶万物,虽取古人之陈言八十翰墨,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也。”“点铁成金”便是一种点化。可见,写作上的点化指的是在对古人语句融会贯通的基础上,来一番加工改造,从而赋予原句以崭新的含义。它的价值在于“点铁成金”。对于艺术设计来说,包括酝酿构思、谋篇布局、笔墨运用等诸多环节,点化的意义要比仅斟酌字句大得多。

点化,首先是思维方式的点化。突破定式思维方式,从固有的思维方式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寻求一种新的思维方式。这种突破是对定式思维的自我点拨或启发,从而获得一种顿悟或反省,实现一种独特的创造性的思维。比如唐代书法家怀素“尝观夏云随风变化,顿有所悟,遂至妙绝,如壮士拔剑,神采动人”。与怀素的故事相仿,同是唐代的书法家张旭,就是因为观看了舞蹈家公孙大娘的剑器之舞,茅塞顿开,成就了落笔走龙蛇的绝世书法,被尊为草圣。怀素与张旭最初的思维方式是模仿别人,而“顿有所悟”、“茅塞顿开”则是从夏云变化、公孙大娘的舞姿受到启发以后的事。由临学别人的定式思维,到自己向大自然学习的独立思维,正是思维方式的变化决定了他们不拘一格、独创的艺术走向。2008年奥运会运动项目的图示设计可以说是思维创新的成功范例。

这组名为“篆书之美”的体育图示打破了图示必须是图形的惯用思维,以篆字笔画为基本形式,融合了中国古代甲骨文、金文等文字的象形意趣,使中国的象形文字与中国传统意象思维的艺术形式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它似字非字,是图又似字,既富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又符合当代图示设计简洁明了的要求。“篆书之美”的体育图把体育的动态和项目的个性特征鲜明地表现出来,易识别、易记忆、易使用,受到广泛赞誉。

打破定式思维为艺术设计开阔思维、灵活思维开辟了广阔空间——换位思维、逆向思维、多角度思维,别出心裁,不拘一格,其结果是独创而有继承,传统而有变化。

其次,是创意的点化。对传统艺术元素的运用,有形式上的,也有内容上的,但均要创出新意,以故为新,这就是黄庭坚的“夺胎换骨法”。黄庭坚说:“诗意无穷,而人之才有限,以有限之才,追无穷之意,虽渊明、少陵不得工也。然不易其意而造其语,谓之换骨法;窥人其意而形容之,谓之夺胎法。”“换骨”是用其意,但用自己的语言形式加以表达,也就是韩愈所说“师其意不师其辞”;而“夺胎”是将其原意加以深化和开拓,从而翻出新意来。黄庭坚曾说他的诗“无一字无来处”,认真吟咏后,便会发现又都是他自己的创作。

黄庭坚的两句诗“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当时就被誉为“奇遇”。句中把寻常所见的景物巧妙地排列组合在一起,便把相聚的欢乐和久别的思念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这种仅用名词排列的写法并不是从黄庭坚开始的,读黄诗,我们会很自然地想到司空曙的“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想到温庭筠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那些诗句。写法同样是不着一个动词,但却道出了黄叶飘零,老大含悲及旅人早行的意境。同样的写法,表达了不同的情绪,这里的化用,竟不留一丝痕迹。

宋代诗人林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咏梅诗的绝妙之句,须知这两句诗是点化前人江为“竹影横斜水清浅,桂香浮动月黄昏”两句的。这里只是把“竹”改为“疏”、把“桂”改为“暗”,就变成了咏梅的千古绝调,可谓点石成金。

在美术设计中,单取前人美术作品中最具有代表性的部分重新加以组合变化,创作出新的作品的成功范例很多。福娃贝贝的寓意是“鲤鱼跳龙门”,梦想成真。她的形象使用了中国新石器时代的鱼纹图案最具代表性的頭部纹饰,加上娃面娃身,一个活泼可爱的福娃贝贝形象便展现在我们面前。

再次,是形式的点化。古人有关诗词创作在形式上点化出新的经验很丰富。艺术设计相对于诗歌创作来说,在传统艺术的点化上更可以广泛借鉴、锐意出新、大展身手。形式上的点化远不止文字词性的变化、词序的调整,比如形式转换,经过点化,书法形式可以被转换为绘画形式。除前面说过的“篆书之美”的奥运图示的设计外,在2009年世博会会徽的设计上也体现了这种形式上的转换。

世博会会徽形似汉字“世”,经过图案化,从形象上看犹如一个三口之家相拥而乐,表现了家庭的和睦。在广义上又可代表包含了“你、我、他”的全人类,表达了世博会“理解、沟通、欢聚、合作”的理念。

北京奥运奖章的设计在形式转换上达到了天衣无缝、美轮美奂的境界。它不仅是玉石与金属的结合,实现奖牌材质的突破,更是玉佩与金牌的结合,实现古老玉文化为现代体育运动服务的突破。设计者在谈到创作灵感时表示:“我们的创作理念源自中国玉文化,中国人眼中的玉是集天地之灵气的。深蓝色的玉祭天,黄玉祭地,将玉用在奖牌上,金玉结合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价值观,表达了我们对运动员的尊重和礼赞。”

在奖牌形式上,金镶玉的设计灵感来自我国古代的佩玉,挂钩设计则由我国传统玉双龙蒲纹璜点化而来。这些鲜明的中国传统文化元素,使奥运奖牌洋溢出浓郁的中国特色。

此外,将剪纸、皮影的艺术元素用到家居装饰的沙发靠垫、茶具的纸垫、灯罩等的图案上,均大有用武之地。女雕塑家黄剑化用了剪纸的艺术元素,用彩钢作“纸”,使雕塑艺术创作别开生面,也使古老的剪纸艺术从平面走向立体,从家居装饰走向园林景点。

点化这种创新,是在前人艺术创作成果基础上的再创新,是将“陈言”化出新意。黄庭坚所谓“无一字无来处”的来处,便是前人的创作成果。这就为点化预设了前提条件,就是首先必须深入理解前人创作成果的精髓,挖掘出言外之意、象外之象、“韵外之韵”。

(本文为吉林省教育厅“十一五”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2009JYT46)

参考文献:

[1]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1996:272.

[2]中国历代文论选(中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2:87-88.

[3]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卷)[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360.

(韩雅怡为长春理工大学文学院教授;宋霜为大安市第二实验小学教师)

编校:董方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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