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岁时节令民俗文化的审美价值及社会功能*

2012-04-13 16:38
湖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节令湖州习俗

徐 可

(湖州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旅游分院,浙江 湖州 313000)

中国的岁时节令民俗,是中华民族独特的文化遗产。它的外在形式和内在意蕴,都有着极具东方韵味的审美价值,还兼有协调人际关系、娱乐休闲、道德教化等诸多社会功能。湖州地处太湖南岸的杭嘉湖平原腹地,其民风民俗凸现了太湖流域人民自古以来在社会生活方式、精神风貌、行为特色等方面的地方性色彩,其岁时节令习俗有着独具特色的审美价值和社会功能。

一、湖州岁时节令民俗文化的审美价值

岁时节令民俗文化的审美价值可以从两方面去看:一是民俗事像的感性形式,二是民俗事像的内在意蕴。湖州作为江南民俗文化的典型代表地之一,其岁时节令习俗,无论是感性形式还是内在意蕴,都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

(一)诗意浪漫之美

湖州地区山清水秀、秀丽温润的自然环境,给岁时节令民俗文化披上了一层极富浪漫情调的诗意色彩。千百年来,湖州百姓用烟花爆竹迎接新年,放飞着美丽吉祥的祈盼。在严寒刚刚消退,万物开始复苏的清明之日,人们赶到亲人的墓前告慰亡灵,表达心中的缅怀;同时,踏着春风戴花插柳,沐浴春的气息。立夏日,孩童们三五邀约,到野地里垒灶支锅烧“野火饭”。吃完“野火饭”,人们拿来箩筐、大杆秤,互相称量,品肥论瘦,充满着生活的情趣。[1](P378)七夕之夜,年轻的姑娘和少妇在庭院的几案摆上制作精美的小物品和瓜果、面点,向天上的织女乞求智慧和巧艺。七月三十晚上,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点燃棒香,插到自家门前的地上,一时间星火点点,光彩闪烁。孩子们还把棒香插成正方、长方、圆圈等图形,有的还将棒香插在几个大南瓜上面。插上棒香的南瓜安放在长凳上,好似一盏盏彩灯,“烧地藏香”的习俗充满了浪漫的情调。八月中秋,人们沐浴着月光,把天上的明月化为象征人间团圆的月饼,表达着花好月圆人团聚的渴望。除夕夜,旧时湖地农家儿童提着马头灯、元宝灯等各式灯笼“呼蚕花”:他们点燃灯里红烛,在村前屋后、田头地角,摇曳着灯光来回奔逐嬉戏,嘴里唱着 “猫也来,狗也来,蚕花落伢(我)屋里来,白米落伢(我)田里来,搭个蚕花娘子一道来……”的童谣。“七月半”,人们会在这一天编制各式花形灯笼,入夜到水边放“河灯”,使得这个以祭祀祖先及孤魂野鬼为主题的“鬼节”拥有一份诗意的浪漫。这些诗意化的节日习俗,使一代一代的湖州人的心灵获得了美好的熏陶。

含山“轧蚕花”在清明时节举办,这是一个湖州民间富有浪漫之美的节日。“轧蚕花”期间,八方蚕农争相上含山,青年男女更是穿上节日盛装结伴前来。他们在庙会上你挤我轧,摩肩接踵,相互逗趣。庙会上有制作精美的“蚕花”出售,人人都会买一朵:男的插在帽沿上,女的则别在发髻、挂在胸前,或插在甘蔗上任人跳起来攀摘;然后把“蚕花”高高兴兴带回家,插在蚕匾上。据说,这“蚕花”一可保佑蚕花丰收,二可避邪。有的蚕农还摘些桃花、桃叶带回家,算是沾上含山的一点“蚕气”。整个节日习俗充满了浪漫情调。

湖州节日习俗中的民间娱乐,有许多具有诗意的浪漫之美。如每年春节期间德清、安吉、长兴等地有舞龙习俗,特别是由一片片粉红色荷花瓣组成的长兴“百叶龙”,更富有浪漫的诗意。与古朴刚劲、粗犷豪放、大气磅礴的中国北方龙舞相比,“百叶龙”以江南荷花龙的造型,呈现出柔婉秀丽的独特魅力。“百叶龙”的每一个组成部分都具有两种形象:“聚宝盆灯”翻过来变成龙头;荷花花瓣扎在竹圈上,组成一朵朵硕大的荷花灯,荷花灯之间用钩相连,即串成一条粉红色彩龙;“彩蝶灯”双翅张开时为“蝴蝶”,合拢时即为龙尾。“百叶龙”表演时凸现了湖水荡漾、荷花盛开、彩蝶扑飞、荷花变龙、蛟龙嬉戏、龙变荷花的浪漫场景,充分体现了江南文化轻灵典雅、抒情浪漫的风格。

(二)温雅和谐之美

湖州所在的吴文化区域,受中原礼仪影响很大,吸收了儒家文化的精髓——中和之美,强调“温柔敦厚”,由此孕育了亲和温厚的民俗民风。据《湖州府志》载,湖地“俗好儒术”。[2](卷二十九)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养育的一代代湖州百姓,在人格上更加温和顺从,这是不足为怪的。而这种文化人格则自然而然地在湖州岁时节令民俗中体现出来,呈现出温雅和谐之美。

湖州岁时节令风俗受儒家礼教的影响较深。明清时期,湖州岁时节令习俗已经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崇德重礼内核。敬老,是我们这个人情融融的社会的传统,在湖州岁时节令民俗中也得以充分展示。端午节、中秋节、春节等传统民俗节日,湖州民间晚辈都要给长辈送礼品:端午节送绿豆糕,中秋节送月饼,春节送的礼物更丰富,以补品、新衣、烟酒为主,表达对长辈的孝心。逢年过节,湖州民间会按照相应礼仪待友请客,对师长尊敬,对亲友礼貌,而每个节气送什么礼,决不会有半点马虎。

在湖地百姓的社会关系中,“血亲”连接着血缘关系,“姻亲”维系着婚姻关系中的亲情,“花亲”则联结着人情的纽带。“花亲”原是“插花亲”的简称,意谓这类亲戚好比头上插花,有“锦上添花”之意,包括结拜兄弟姐妹亲、朋友亲、过房亲、师徒亲、师兄弟姐妹亲等,其中较为突出的“花亲”是“过房亲”。“过房亲”即把子女过继给寄父母,俗叫“亲爸”、“亲姆”。过年时,除了合家团聚吃年夜饭外,亲爸、亲姆要邀小辈吃年夜饭。[3](P424)为避免日期有冲突,吃年夜饭往往参差安排,最早的从腊月廿六、廿七就开始了。吃年夜饭时,小辈要给长辈送礼物,长辈要给小辈“红包”。这些逢年过节送往迎来的礼节,洋溢着温馨和谐之美。

二、湖州岁时节令民俗文化的社会功能

岁时节令民俗的核心功能在于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促进家庭和睦、社会和谐,培育人们美好的情操,发扬乐观向上的进取精神。湖州岁时节令文化亦承载着促进和谐、娱乐休闲、道德教化等诸多功能。

(一)促进和谐

传统节日具有重人伦、重亲情、重礼仪、重和谐的特点。在祥和的节日气氛中,人与人之间总有一种相互交融的浓厚情感产生,这种情感犹如粘合剂把人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因此,从一定意义上说,传统节日成为融洽人际关系和构建和谐社会的良好载体。

湖州民间逢年过节的礼仪繁富多姿,尽管因城乡之别和贫富不同,既有宏观上的一致性,又有微观上的差异性,但都体现了传递和交流感情的大方向。湖州民间逢年过节亲戚之间要送相应的礼物,称之为“端盘”或“端汤”。农村人家结亲后的第一次“端汤”,常常从清明节送“寒食圆子”开始。清明前三天,女方娘家要将圆子、粽子或熏豆、香豆腐干等装于箩筐,送到男方家,还要分送给男方的邻居。端午节,女方娘家要给女婿家送“端午盘”;到“八月半”,再由女婿给岳父母家送礼,这就是所谓的“端午大送小,八月半翻梢”。冬至节,女方娘家送“冬节汤”;腊月十二日,送“蚕生日汤”。年底,女婿到岳父母家吃年夜饭时,岳父母要给女婿压岁钱和礼物。儿女结亲第一年,新娘的娘家逢时过节“端汤”给新郎家,有跟亲家加强感情交流之意,希望亲家疼爱儿媳,一家人和睦相处;同时,新娘的娘家将一些礼物送给男方邻居和亲戚家,也传递着与男方亲戚、邻居友好相处的信号。岳父母借这个习俗送各种物品给女婿,也表达了喜爱女婿的情感。湖州逢年过节的“端汤”礼俗,成为联络感情、融洽人际关系的纽带。

湖州百姓按约定俗成的惯例在传统节日举行的各种民俗活动,真实地传达了人们交往的情感体验,加强了邻里乡亲之间的联系,培养了人与人之间亲密的感情,为人际关系的和谐构造起一座桥梁。例如,湖地德清、长兴、安吉一带,长期以来流传着新春佳节“打茶会”的习俗。“茶会”就是饮茶的约会或聚会。“打”是方言,含有“组织举办”之意。“打茶会”实际上是农家妇女很别致的一种吃茶形式,类似当今的“茶话会”。每逢春节或农闲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的主妇把全村的妇女都请到家里来吃茶,大家轮流做庄,人称“打茶会”。逢年过节的“打茶会”在联络感情、增进友谊、协调人际关系方面发挥了有效的社会功能。

湖州人还有这样的习俗:春节里别人向你拜年,你不仅要受拜,还要回拜。因此,无论以前彼此之间发生过怎样的矛盾,只要在春节里一方能主动向对方拜年,对方一般是要受拜和回拜的。相互拜年后,消除了前嫌,融洽了感情。

湖州岁时节令民俗就这样通过节日这个载体,使人际情感得到多方交流,使人们从中接受某种价值观念和行为模式,从而使社会生活呈现出和谐有序的风貌。

(二)娱乐休闲

人们从漫长的生活经验中,努力从最恰当的角度来安排一年中工作、休息、娱乐或庆典的时间,由此产生了节日,终年辛勤劳作的人们由此能够在节日里放松心情。节日期间的每一项习俗娱乐活动,对参与者和观赏者来说,总是能给人以内心的愉悦和享受。娱乐活动在一定程度上调剂着民间的生活,使有情趣的生活和安居乐业的幸福感落到实处。[4](P1-8)

湖州岁时节令民俗中的娱乐游艺活动与农事有着密切的联系。某个节气的农事生产结束后,人们常常会抛开俗务,尽兴参加娱乐活动,使体力和精神都得到修整。许多富有湖州地域特色的游艺活动,表面似乎是老百姓业余的消遣和游戏,实际上却以游乐的形式使人们的心灵得以放松,精神得以调节。例如“又是龙灯又是会”的元宵节,湖地除了灯会、元宵锣鼓等热闹的街市游艺活动外,舞狮子、舞龙灯更给元宵节街市游艺活动增添了欢快热闹的气氛。清明是我国重要的传统节日,也是一年繁重的农事活动正式开始前相对宽松的日子。古时,清明的前一天是寒食节,渐渐地寒食节成为清明的一个别称和习俗。清明时节,湖州民间除了扫墓,还长期保持着踏青赏春、放风筝、游艺竞技等习俗。这个节日既有缅怀先人的肃穆追思,又有踏青游玩娱乐的欢笑嬉戏,是一个富有特色的节日。如北宋湖州词人张先所写的《木兰花吴兴寒食词》,就是一幅湖地清明寒食时节的风俗画:“龙头舴艋吴儿竞,笋柱秋千游女并。芳洲拾翠暮忘归,秀野踏青来不定……”这首词以生动的笔触描绘了吴兴一带寒食节前后的风俗习惯,勾勒出赛龙舟、荡秋千、采百草和踏青等四个娱乐休闲的画面。湖州含山清明“轧蚕花”,是蚕农每年蚕事前的一次“狂欢节”。这期间,各种民间技艺表演争相上演,把“轧蚕花”的娱乐气氛推向高潮。每逢端午节,长兴县太湖沿岸一带,各村都要扎扮一只龙船。划龙船除了赛速度外,还赛技艺。沿桥桩绕圈比赛是划龙船最精彩的表演,常常会赢来一片喝彩声。如今,赛龙舟已成为长兴端午节的风俗之一。

在湖州民间庙会及众多地方性节日盛会上,琳琅满目的民俗游艺伴随着人们的游乐活动,被节日欢乐氛围所浸染的人们无不荡漾着快乐的情绪,民俗的娱乐功能得以充分发挥。如德清声名远扬的防风王庙会,自农历八月廿四至廿六历时三天。八月廿五祭祀过后,要抬着“四弟相公”(行身)出殿巡游。出行时鸣锣放铳,声势非凡。庙会期间连演三天社戏,每天分下午、晚上两场,以娱神乐众。《湖州府志》载:“立冬至岁底数月,乡村皆演戏酬神,谓之社戏。”[1](卷二十九)“酬神”实为“娱众”,娱乐辛苦了一年的民众。社戏使得一些民俗集会显得热闹非凡,高潮迭起。尤其是那些未完全职业化的表演,在岁时风俗民间娱乐活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为湖地百姓所喜闻乐见。

(三)道德教化

人的行为模式总是受到社会传统的规范,社会习俗影响并且制约着人们整体的行为方式。每一个社会成员,无时无刻不在民俗的熏陶和浸染中生活。一个新生儿来到人间,他可以不接受学校的教育,却不能拒绝民俗教育。这是因为,民俗作为一种无形的规范,常常形成一种心理上的反射,导致人们强烈的从众心理。因此,可以说,民俗对人们行为的约束和规范是其重要功能之一。湖州岁时节令民俗亦是如此。

湖地百姓敬仰地方圣贤,由此产生了相应的富有湖州特色的地方性节日。这些节日中蕴涵的敬奉圣贤的传统美德,帮助人们识别真善美和假恶丑,培养健康、正直的伦理道德。比如:流传在湖州德清民间的防风氏传说——防风氏嫉恶如仇,为民治水,润泽一方民生,却遭到禹的冤杀。百姓爱戴防风王,于每年农历八月廿五秋祭防风王,并举行防风王庙会。蒙恬被奉为湖笔业的鼻祖,在“笔都”善琏,每逢农历三月十六蒙恬生日、农历九月十六蒙恬夫人生日,湖笔工匠都要举行祭祀笔祖活动——“蒙恬会”。后来,这个“蒙恬会”成为善琏民间一个重要节日,并演化为现代的“湖笔文化节”。地处太湖南岸的长兴,渔民十分尊奉太湖神王二相公。民间传说他专救遇难的太湖渔民,每逢正月十六“湖神王二相公”生日,人们会举行庙会祭祀礼拜。湖地百姓尊奉的民间神灵中,还有一位宋代的救人英雄戴阿大。相传,从前某年农历五月初五德清赛龙舟时,龙船翻身,戴阿大奋力援救落水者,终因精疲力竭,溺水身亡。此后每年农历六月二十戴阿大生日这一天,德清乾元都举行祭祀戴公的活动。届时,划龙船、舞龙灯、踏险塘、唱大戏、赶庙会等民间活动丰富多彩。这些节日蕴含的敬贤之风与儒家倡导的“见贤思齐”的思想相通,也凸现了湖州节日习俗中对圣贤的崇拜之情。

在以宗法关系为纽带的中国传统社会中,祖先的地位非常重要,祖先崇拜在中国广大民众中广泛盛行。湖地百姓对祖先的敬奉较为突出。传统的祭祖习俗,传递着祖先给我们的敬天法祖、忠孝传家的民族美德,是发自内心的尊老敬老的孝亲情怀。尽管现代湖州人宗法观念与家族观念较以前已趋向淡薄,但敬奉祖先的现象依然存在,清明祭祖扫墓的现象十分普遍。特别是湖州农家,仍然沿袭着清明、七月半、冬至、除夕祭祖祀先的习俗。在这“四节”期间,无论是年节对列祖列宗“慎终追远”的叩头思念,还是清明墓祭、中元拜祭、冬至家祭,每逢“节”都要虔诚地祭祀祖先。祈望祖宗对后代的保佑,既表达了对祖先的孝思和怀念,又对下一代寄予厚望和祝福,从而反映了湖州百姓的伦理道德观念。因此,从一定程度来说,湖州岁时节令民俗体现了社会的道德和文化价值,承载着道德教化的社会功能。

总之,湖州岁时节令民俗具有丰富多彩的形态和深邃厚重的底蕴。对湖州岁时节令文化审美价值和社会功能的发掘和审视,可以满足民众多层次的审美需要,激发百姓的创造活力,从而为建立湖州百姓自己的精神家园发挥积极的作用。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应该让广大湖州青少年朋友走进湖州民间节日的长廊,继承并发扬祖国传统文化的精华。

[1]湖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湖州市志[Z].北京:昆仑出版社,1997.

[2][清]湖州府志·风俗(卷二十九)[Z].清朝同治年间,湖州师范学院图书馆藏本.

[3]陈德来.浙江民俗大观[M].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1998.

[4]高天星.中国节日民俗文化[M].郑州:中原农民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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