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游记》对中国海岛形象模式的颠覆

2012-04-13 19:15张祝平曹湘雯
衡水学院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游记海岛

张祝平,曹湘雯



《海游记》对中国海岛形象模式的颠覆

张祝平,曹湘雯

(南通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通 226019)

《海游记》是一部清代改革小说,同时又是一部具有海岛地域背景的海洋文学作品。它彻底颠覆了秦汉时期追求的海上仙山、唐宋时期海客漂流海岛奇遇、明代《西游记》海洋情结等海岛形象的奇幻模式。通过对海外岛屿社会的描写,展示了一幅与现实相似的社会画卷。作者笔下的海外没有美好的仙境,也没有理想的社会。作者将在现实生活中的不满投射到《海游记》的文本创作中,体现了他对天朝现实的失望,对社会改革、社会进步的向往。

《海游记》;海洋文学作品;海岛形象模式;中国古代文学;清代改革小说

一、《海游记》概述

《海游记》,据江苏省社科院明清小说研究中心、江苏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编撰的《中国通俗小说总目提要》记载:“六卷三十回存 不题撰人,清刻小本,六册。首观书人序,无图。正文半叶九行,行十七字。”由杜信孚、蔡鸿源所著《著者别号书录考》一书中考证云:“海游记六卷,题清观书人撰,清嘉庆刊本。”这是有关《海游记》作者及时代的最明确记载。其实此则记载最早源自孙殿起《贩书偶记续编》的推测:“《海游记》六卷,清观书人撰,无刻书年月,约嘉庆间刊巾箱本,计三十回。”孙殿起是根据它的版刻特征来推测是约嘉庆年间的。据上所述《海游记》成书时间大概在清朝中期的嘉庆年间。

中国的文学创作自始至终都处于政治的严密管束之下,历史上文人因文字狱而遇祸的不胜枚举。到清朝更甚,如明史案、年羹尧案,文字狱连绵不断并且规模越来越大。单《明史》案当时就受牵连近千人,被杀的有72人,充军远方的有数百人。乾嘉年间,当大多数文人学士都选择埋首故纸堆,不问时事,把自己的精力耗在博大精深的古文考据当中时,仍有一些有着强烈良知与社会责任感的文人,无法抑制心中对现实的不满和对理想的追求,坚持自己思想的自由表达,同时又要保存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于是就产生了众多匿名之作。《海游记》与他们还有不同,序中说“小说家言未有不指称朝代,妄论君臣,或夸才子佳人,或假神仙鬼怪。此书洗尽故套,时无可稽,所论君臣乃海底苗邦,亦只藩服末卷涉于荒渺梦也”。指出《海游记》与那些不指称朝代来妄论君臣,或借才子佳人或假托神仙鬼怪来说事的小说不同,将故事的发生地安排在了无雷国的众多岛屿苗邦上。用言此指彼式的时空转移,把对现实的不满和对美好生活的期望通过置于海外的描写表达出来。赋予不一样的海外背景,既能保身,又能明志。

《海游记》是一部描写海外国度的小说。小说假托管城子在海外异邦游历的故事,写了一僧一道两个骗子的男盗女娼、栽赃嫁祸、杀人夺妇、恩将仇报等诸多劣径,讥讽了黑暗社会中的官场恶迹与世风颓败,重在针砭当时的社会现实。同时写岛上徐玉徐公子乐善好施、出身高贵、品性贤良,来与之对比,加深揭露程度与讽刺意味。作者借《海游记》中的海外岛国的故事来寄托对天朝现实的失望和自己的社会理想。是一部具有海洋文化背景的社会改革小说。

研究《海游记》,对研究清代社会改革小说的发展过程具有一定的意义,同时也是中国古代海洋文学研究不可忽视的环节,将它与中国古代海岛模式做些比较,对中国古代海洋文学的发展也会有新的认识。

二、中国古代的海岛形象模式

(一)秦汉时期对海上仙山的心理追求

海洋亘古以来就有独特的魅力,诞育了令人神往的蓝色文明,展现出浓重的异彩,引人瞩目。人们对于海洋的探索也从未间断。自夏、商时代,齐、鲁沿海地区百姓开始了出海游历,箕子率众东渡朝鲜。中国古代先民们在实际经历和精神领域中形成了对海洋的不同认识,反映在各类典籍中,表现出各异的思想观念。

《孟子·离娄上》曾经谈到海滨是士人避世的地方,“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伯夷、姜太公避世选择人迹罕至的海滨,“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是其主要原因。天下纷乱,而此间远离嚣尘。海滨作为理想的避世之处,能够实现避世之人的心中所愿,其社会功能受到一致认同。海洋、海滨世外乐土的意义也被大力推崇。

道家对海洋也有着浓厚的兴趣,在《庄子》等书中皆表现出对海外仙山异域的幻想和神往。《庄子·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庄子》中姑射山作为海中仙境存在,是无挂无碍、最为理想的栖居之地,表现了作者追求自由、神游物外的自然观和融于自然的渴望,境界超脱了世俗。

战国、秦汉时期,阴阳五行家思想风靡一时,方士和帝王国君在幻想中缔造了海神和邈不可及的蓬莱等海外仙山。战国燕、齐等国君主都曾派人去海上求仙。《史记·封禅书》云:“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州。此三神山者,其傅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方士们对海外的描绘特别是长生不老之药更是吸引了秦始皇、汉武帝进行海上求仙活动。秦始皇大兴海上求仙活动,派徐福率童男女东渡以求长生不老药,后不知所踪,无疑为海上神仙世界增添了一丝神秘色彩,《史记·封禅书》云:“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词名山大川及八神,求仙人羡门之属。”汉武帝也遣方士入海寻药。秦汉方士渡海求仙,寻求长生不老之药,遂为风气。在世事动乱的年代,人们在陆上已找不到仙山乐土,于是把目光投向那无边无际、万顷碧波中的海外世界,幻想和向往着海上仙山。汉人又在先秦时已有的海外三仙岛基础上又增加了十洲,大量关于十洲三岛意象的故事应运而生。东汉托名东方朔的《海内十洲记》将海上十洲三岛的种种传闻异说汇总加工描绘,十洲之中大部分都在东海、南海之中如:

瀛州在东海中……上生神芝仙草。又有玉石高且千丈,出泉如酒,味甘,名之为玉醴泉,饮之数升辄醉,令人长生,洲上多仙家,风俗似吴人,山川如中国也。

方丈洲在东海中心,上专是群龙所聚,有金玉琉璃之宫,三天司命所治之处……仙家数十万,耕田种芝草,课计顷亩,如种稻状,亦有玉石泉,上有九原丈人宫,主领天下水神及龙蛇巨鲸,阴精水兽之辈。

海上仙洲到处是神芝仙草、琼浆玉液,使人长生不老;天气安和,地无寒暑,足以安养万物;仙宫神阙,铺金错彩,令人心驰神往;更有仙家众列,逍遥自在,一派祥瑞和谐的景象。而且言之凿凿,后人更敷衍之,遂成典实。后代文人墨客在他们的诗词书画中对海上仙洲赞美描绘,更增添了它们的神奇和魅力。这种海岛形象模式就成了集人们对美好理想社会的向往、老庄对超越世俗自由的追求、方士帝王求仙不老等探究心理于一体的海上仙界。

(二)唐宋时期海客漂流海岛奇遇模式

中国古代与外界很早就开展了海上交往史。《汉书》《后汉书》记载了海上丝绸之路贸易史。晋代高僧法显陆路西行天竺取经而海路东归,带动了南北朝和唐代几十位僧人海路西去取经。日本遣唐史、鉴真东渡更成为唐代海交史佳话。宋代与辽、夏、金时战时和,丝绸之路时断时续,对外交往变为主要在东南海路进行。北宋指南针已用于航海,南宋用罗盘导航,使得造船与航海技术突飞猛进。唐、宋市舶司机构的设立,促进了海上贸易的进行。海外交通使得与海洋有关的地理博物体小说和志怪神仙小说也日渐增多起来,出现了专门记载描写海外异域的人情风物、殊俗异闻,航海经历的神秘莫测、惊奇险怪,海上仙山的虚无飘渺、仙宫神物,海洋女神的救苦救难、慈悲为怀等小说,并且形成了一种对海洋魅力心驰神往、海外世界幻想探究的心理追求。

在中国古代海洋叙事中,海客漂流海岛奇遇模式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形态。最早可以从唐段成式《酉阳杂俎》中的《长须国》中看到。宋秦再思《洛中纪异》中的《归皓溺水》、宋洪迈《夷坚志》中的《海王三》《海山异竹》《岛上妇人》和《猩猩八郎》都不约而同地采用了这样的叙事形态。《夷坚志》最为集中描写了海客这种奇遇。《岛上妇人》写泉州海贾,欲往三佛齐,遇难漂流荒岛,遇一女子,结为夫妻。“如是七八年,生三子。一日,纵步至海际,适有舟抵岸,亦泉人,以风误至者,乃旧相识,急登之。妇人奔走号呼恋恋,度不可回,即归取三子,对此人裂杀之”。《海王三》《猩猩八郎》等都有此类情节的记载。读之令人唏嘘不已,对孤身一人尚留岛上的那位绝望女子不得不给予关注。

海上贸易有着巨大的收益,因此吸引人们不畏艰险去从事此项工作。《夷坚支丁》卷三《海山异竹》的故事给海上贸易发家的传说再开辟了另一种境遇,温州巨商张愿,世为海贾,一次涉大洋,遭风漂其船,得一山,伐其十根竹,拟为篙棹之用。后归抵岸,有倭客及昆仑奴,望桅樯拊膺大叫,“可惜”。十竹仅一竹存,众人争欲求买,张愿出价至五千缗,昆仑奴尤喜,如其数付给,并立约无悔。张愿求教此是何宝,对曰:“此乃宝伽山聚宝竹,每立竹于巨浸中,则诸宝不采而聚。吾毕世舶游,视鲸波拍天如平地。然但知竹名,未尝获睹也。虽累千万价,亦所不惜。”这是一次海外奇遇,给人们展现了海外那种神秘的充满魔力和诱惑的世界,正是这类海外奇遇发迹变泰的故事促使许多人不畏艰验,远涉重洋,去寻找发家致富的门径。此事洪迈本人也表怀疑“凡此诸事,实为可议。予既悉书之,……爱奇之过,一至于此”。后来明代凌濛初《二拍》中《转运汉遇巧洞庭红,波斯胡指破鼍龙壳》的故事显然是从它改编而来的。

这类发生在古代海外交往过程之中的漂流奇遇、冒险、刺激的故事,激发了人们的好奇心。唐宋志怪小说的海外漂流海岛奇遇模式实际上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尚异的心理需求。

(三)明代《西游记》里浓重的海岛情结

明代《西游记》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将佛教的海天佛国、道教的海上仙山这一个传统思维定势继承吸收下来,形成了其浓重的海洋情结,它对傲来国花果山,对三岛十洲、普陀珞伽山的仙山乐土胜景和自由无拘生活的描绘中显然可见传统文化的踪影。

花果山水帘洞是“洞天福地”,景色优美,孙悟空与群猴在这块仙山乐土上“前栽榆柳,后种松楠,桃李枣梅,无所不备,逍遥自在,乐业安居”,过着“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跳树攀枝,采花觅果,……青松林任他顽,绿水洞边随洗濯”“天不收,地不管,自由自在”(《西游记》第三十回)。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是孙悟空的理想的境界。

第二十六回中写孙悟空为救活被自己打死的人参果树,遍游东海三岛十洲寻求医树妙方,对海上仙山有如下描写:

瀛洲海岛

珠树玲珑照紫烟,瀛洲宫阙接诸天。

青山绿水琪花艳,玉液锟鋘铁石坚。

五色碧鸡啼海日,千年丹凤吸朱烟。

世人罔究壶中景,象外春光万万年。

山水浩茫,一派祥瑞和谐,旖旎幽远的海岛风光。

《西游记》写孙悟空保护唐僧一路西游,穷山恶水,降妖除怪,历经艰难险阻,是对他心灵的磨难与历练,更重要的是其承担的使命所然。但在其血液中还流淌着放荡不拘、崇尚自由的情怀,而东顾大海得到的是休憩、自由、安乐与和谐,是其心灵的放飞与自由,他人在西游却时常心系东海,那里是他自由无拘、祥瑞和谐的精神港湾和家园,是他真实的理想境界。西行陆路取经和东顾海岛是其使命与理想的形象写照。

有学者认为“中国虽为滨海之国,到却有强烈的内陆思维,海洋一直被国人认为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它的存在只是在于人们的想象”。其实他的论断只说对了一半,在中国先秦以前望洋兴叹的观海时代,海洋世界只是人们的想象,但随着航海技术发达走向历海阶段的漂流奇遇和孙悟空眼里海洋世界更多是魅力与理想的寄托。

三、《海游记》对中国海外岛屿形象模式的颠覆

《海游记》一直没有受到学界的重视,其研究成果更是寥寥。林辰《中国荒诞小说及其特征》将《海游记》归纳在中国古代荒诞小说之中。即“以荒诞的人和事来折射社会的现实生活”。他把它的荒诞性作为研究重点,而不是注重其现实性,其研究角度主要是为荒诞小说进行定义,而没有将《海游记》放到中国海洋文学充满对殊方异域的探索及与现实社会的相比较,进行理想社会的思考这一背景中进行研究。其实《海游记》所描写的人和事是非常现实的,毫无荒诞可言,只不过是把社会现实放入了一个虚构的海岛国度这样一个空间罢了。

(一)管城子无奈回“无雷”

小说共30回,前七回写书中《海游记》作者管城子海外归来的所见所闻。管城子幼时乘船出海被误吸入“四面皆水,来易去难”的无雷国。60年一次的海流逆转才能出得这个海底之国。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故事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海上遇难漂流至海岛模式”。而当管城子60年后从童颜熬到鹤发遮面,历尽艰险回到世间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却是海盗的肆虐。接着又见假活佛公然施暴,栽赃嫁祸,强夺渔夫财物,官府助纣为虐强买民女。最后欲破财免灾却不能。被官府通缉捉拿,躲无可躲,退无可退。最后只得重回海底之国。60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几乎是其一生的长度,这样的等待换来愿望的实现后,却在几天之后毅然选择重回那给他60年孤灯苦等的海底之国。我们可以看到,黑暗的岛外世界没有给管城子一点点值得留恋的地方。这里《海游记》将传统的“海上遇难漂流至海岛模式”进行了突破,从被动的遇难漂流至海岛转变成了“管城子”主动地转身进入海岛之中,这样的化被动为主动正是《海游记》对涉海文学作品的一个升华。

(二)无雷国中的恶与善——对传统海岛形象的颠覆与“政治讽喻”的突破

《海游记》这部小说共30回,描绘了众多罪恶的脸谱而书中主要人物“神仙”——臧居华,“活佛”——鉴清及徐公子——徐玉。把整部小说中的人物与事件紧密地联系了起来。小说重在后二十三回中所描写的善恶交织的画廊。披着仙佛外衣为非作歹的无耻“仙佛”,草菅人命、贪赃枉法的大小官吏,再到利用贪财忘义、通奸乱伦的市井小人,还有那杀人越货的土匪强盗……“无雷国”确实是远离雷音。常言道:佛法无边,却遇此无雷之国,无法无天。作者用不算太长的篇幅把社会中的恶之众生相极尽所能地进行了汇总和归纳。

1. “仙佛”联手恶浪滔天

小说《海游记》中的主要人物之一的臧居华自号“神仙”,其侄鉴清自号“活佛”,名为“仙佛”实为禽兽。

两人生自戏班娼妓之家。此戏班仅演出第一场即告解散,其成员或因偷盗失足而死或因梅疮而亡。臧居华后通过舅母之口才知自己竟是无名无姓的领养子,后从贼父臧六娼母居珍娘复姓臧居,出身可谓低劣无比,身世浑浊难有更甚者。“活佛”是臧居华的亲侄,应该算是同宗共祖。

按照其作恶的动机可以将2人的恶行分为:为财之恶,为色之恶,为自保之恶。

首先,为捞取不义之财,先是“广交贼犯,拿后庭换换他些做贼的本事”,监守自盗。进而扒房挖洞。被抓释放后诈骗村妇鲤鱼下酒。后为术士偷死人天灵盖。被恩师收留却陷害主家夺其财产。受主家徐公子恩惠,却一再谋其财产。联合贪官强逼徐公子捐款纳入私囊。用路边死尸嫁祸徐府,诈骗钱财。一次次恩将仇报,一次次得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被他改成“休言财去人安乐,只恐风平浪波扬”。逼的徐公子家财散尽人不得安宁,流落他乡却穷追不舍。不仅是榨干岛上大户徐府,更有用计骗金沙岛官商钱财。收受沙商的钱财而后却陷害沙商再谋其财,可谓“送他金帛供他乐,降尔灾殃任尔啼”。假传教,污百姓入邪教,广罢地产。羡慕苗地富,联合反叛贼人攻掠苗关。设陷阱船碰船诈取商人巨款,黑吃黑毒死合伙人。

再者,为满足色欲,同样让人发指。“活佛”鉴清调戏徐府侍女,惧其喊叫用石头将侍女砸死,并嫁祸徐府,顺带诈财。“活佛”鉴清见弟媳贵儿有点姿色,用砒霜毒死自己的亲弟弟思义,然后将玩弄过的弟媳贵儿一脚踹给了自己的四弟思学。鉴清勾上邻女江杏后,竟然强占了江杏的房子,江杏怀着私胎自缢。“仙佛”设素贞局,名为慈善之举却是自建荒淫之宫。多少无知孀妇被他俩糟蹋至死。侄子思学仗势强抢人妻逼死二女,并准备抢来后叔侄共享。三娘四娘居然与侄子居安居宰先后三人同床,乱伦荒淫无度。更荒唐的是叔叔思学回来发现后又四人同床。还有母子乱伦、奸杀儿媳的行径。同样有叔侄间同性乱伦。可以说世间能有的乱伦这个家族都有了。

最后,维护自身罪恶利益的种种罪恶行径。《海游记》第九回写道舅母珠娘为减少食口,让臧居华送两表弟到育婴堂。因表弟思过年龄偏大被拒绝。臧居华想道;若带思过回家岂不要赶我?丢思过于野。亲戚手足毫无丝毫怜惜。第十五回为陷害公子,防止公子势力起来报复他,夜烧粮草,嫁祸于徐公子。十八回竟将有睚眦之怨的所有人等全部开单捉拿,控制舆论,打击一切潜在的异己。

2. 善行天下——徐公子

徐公子名徐玉,美冠如玉、文武双全。祖父状元之身,父官至太常。家虽富裕,最好行善。可谓出身高贵,品行高洁,家风高尚。文中所记善举大致可以分为仗义疏财、以德报怨、重情重义3类。

首先,乐善好施,行侠仗义。出资设立施药局和施棺局,为贫病无依的人免费赠药,为死无所葬的人赠送棺材收殓。出银千两修桥。遇到荒年打开自家粮仓放赈救灾,同时免除各个债务人的欠债,将欠约奉还。常年将自己的房产低价或免费给受难的穷人居住。当遇到盗贼时挺身而出,拔刀相助。不但救下为强盗所欺的孙雪姐,还教她武艺防身。

再者,以德报怨善事多。白老虎乃强盗也,欲杀徐公子被擒后,赠其银两让他改邪归正。黑暗官府屡次陷害徐公子,徐遇有需平乱之时,仍然奋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阵前手下留情放过王四姑。对反叛的苗人,让他们自治,感动得众将降之。抓住曾击伤自己的大盗熊蛟拔剑伤其右手放之,只因不忍其绝后。

最后,重情重义。徐公子自己在岛上无法安身,走前赏赐银两让家人资生。对待寄住在他家的张欣也给他继续生活做生意的本钱。女岛主有感其品格高尚,愿让其岛主之位时,他说道:“世受国恩,虽死不能从命。”对待自己的妻子们是一视同仁、平等礼待,为不让他们受苦受难,纳为妻妾礼遇有加。当自己受封苗王时,不是想着享受,而是踏上归乡的路途,回家尽孝道,葬亲人,修葺坟墓。

在这里大恶的“仙佛”搅得世道黑暗,大善徐玉苗疆修建乐土。但也只是偏居小岛之上,未能改变无雷国总体的黑暗。

四、结语

通过以上内容的梳理可以探析到《海游记》对海岛形象颠覆有这样几点:

首先,《海游记》作者用冷峻的笔触告诉人们:海岛并无神芝仙草、琼浆玉液,也无铺金错彩的仙宫神阙,不是仙境而是跟内陆一样的凡间。

其次,作者告诉人们这些岛上没有《十洲记》里的神仙,没有妖魔,岛人不是《夷坚志》的奇遇“野人”“土人”的形象,而是完全现实的人和与现实社会一样的生活图景。这是一个完整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有善有恶,充满着尘世间的一切社会元素。《海游记》打破了海外世界之“美”的理想思维模式,把它拉回到现实世界的“丑”与“美”中来,将海岛政治空间具体化、现实化。

其三,从古至今,中国知识分子对理想世界的憧憬和设想从未停止过。较早的是《礼记》的大同世界、庄子理想的“至德之世”、陶渊明的“桃花源”等。《西游记》中对花果山、三岛十洲、南海普陀山的描述,则是这种向往的另一种表达。当现实世界令人失望后,人们往往会将希望投向另外一个时空——海外,引发人们去虚构理想世界。《海游记》所具体描绘的是个恶人大有作为、政治黑暗、无法无天的社会,这里有着现实社会所有的恶行,也有着世间罕有的大恶人。《海游记》中对“假仙佛”、贪官污吏的描写正是对政治的讽喻,但不再是清明的政治理想。而是一反传统“海洋世界清明圣洁”这样的思维定势,变成一种对现实的讽喻。就算远遁海外,也没有“世外桃源”,没有理想的王国,而是个更加令人绝望的世界。

其四,作者将现实中的黑暗,投射到《海游记》的文本创作中,突破固有涉海小说叙事模式,不仅体现了他对天朝现实的失望,还塑造了徐公子的善人形象,也反映出作者对善的向往,表达出对“无雷国”的愤怒与对“有雷国”的向往,而且将他对理想社会的追求表现得更加殷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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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vers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Island Image Patterns by

ZHANG Zhu-ping, CAO Xiang-wen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Nantong University, Nantong, Jiangsu 226019, China)

is both a revolutionary novel and a marine literary work with sea as its background of Qing Dynasty. It totally overturns the traditional sea island image patterns which are characterized by fairy mountains in the sea pursued by people described in the literary works of Qing and Han dynasties, travelers’ fortuitous meetings on the island in that of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and marine complex influenced byin that of Ming Dynasty. Through the description of the society of the island in, a social picture similar to the reality is revealed. Neither a fairy world nor an ideal society has ever appeared in the novel. Yet words in the novel are filled with the author’s dissatisfaction to the real society. What’s more, it reflects his disappointment to the government and the society and his yearning for social revolution and development.

; marine literary works; island mage patterns; ancient Chinese literature; a revolutionary novel ofQing Dynasty

(责任编校:耿春红 英文校对:杨 敏)

I207.419;K892

A

1673-2065(2012)03-0035-05

2012-02-07

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9ZWD017)

张祝平(1955-),男,上海人,南通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 曹湘雯(1988-),女,江苏南通人,南通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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