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失败类型新说

曹 阳，薛灵霞

交际失败类型新说

曹 阳1，薛灵霞2

(1.北京外国语大学俄语学院，北京100089;2.大庆技师学院商务管理系，黑龙江大庆163255)

对交际失败进行分类研究是深入认识交际失败现象的重要逻辑方法，该研究可以解释交际失败形成概念化的方式。基于此，在介绍前人的交际失败分类研究状况的基础上，重点评述其中被普遍采用的两种权威分类方法，在此基础上提出对交际失败的分类，并对每种类型进行简要描述，以期更加全面、深入、合理地勾勒交际失败现象的本质特征，为交际失败研究提供理论支持。

交际失败;分类研究;交际失败理论;言语交际;新说

引言

从目前文献来看，交际失败的分类研究是相对受冷落的课题，且由于不同学者对交际失败本质的理解和定义不同，其所作的分类也不尽相同。国外学界的代表是J.Thomas(1983)和 О.Н.Ермакова，Е.А.Земская(1993)的分类;国内学界还未见专门论述该问题的文献。对交际失败的分类多采用上述两位学者的观点。笔者认为，对交际失败进行分类是深入认识交际失败现象的重要逻辑方法，是剖析和揭示交际失败现象本质的必然途径，因此有必要对其进行反复研究，直至找到最为合理的分类方法。笔者尝试在此问题上提出一点个人见解，在介绍前人对交际失败分类研究状况的基础上，重点评述 J.Thomas(1983)和 О.Н.Ермакова，Е.А.Земская(1993)的分类，在此基础上提出对交际失败的分类，并对每种类型进行简要描述。

1 前人的分类及评述

前人对交际失败分类研究的成果表明，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有的学者以不同标准对交际失败进行分类，如А. А. Потемкин (1994)，Н.К.Кънева(1999)，Е.М.Мартынова(2000)。有的学者以单一的标准对交际失败进行分类，如 О.Н.Ермакова，Е.А.Земская(1993)，Е.К.Теплякова(1998)，Л.Л.Славова(2000)，J.Thomas(1983)，钱冠连(1997)。概括起来大致有以下几种分类方式:原因标准、后果标准和心理标准。其中，原因标准论述得最为集中，也是被广泛接受的一种分类方法，如英国学者J.Thomas(1983)和俄罗斯学者 О.Н.Ермакова，Е.А.Земская(1993)的分类，现在仍被国内外学者普遍引用。

J.Thomas使用术语“语用失误”(pragmatic failure)，从作者对其的定义(“不能理解所说的话语”)来看与我们所说的“交际失败”(说话人的交际意图没能实现)应属同一类言语现象。作者从跨文化交际和外语教学的角度对语用失误现象进行了研究。根据J.Thomas(1983)的观点，语用失误大体可分为语用语言失误和社交语用失误，前者主要由不同语言之间的差异或它们之间的影响引起的;后者主要由不同语言所依附的文化差异或社交文化习惯引起的。

О.Н.Ермакова，Е.А.Земская(1993) 在 Городецкий(1989)等人的分类基础上，对交际失败进行了更为详尽的分类。作者将交际失败分为三大类:1)由于语言系统因素引起的交际失败;2)由于交际者的某些差异引起的交际失败;3)由于语用因素引起的交际失败。

使用后果标准对交际失败进行分类的学者主要有Б.Ю.Городецкий(1989) А.А.Потемкин(1994) 和 Н.К.Кънева(1999)。依据交际失败的后果，他们将交际失败分为局部交际失败和整体交际失败。局部交际失败是指通过交际的继续最终可以修复和弥合的一类;整体交际失败是指无法修复和弥合的、交际因无法继续进行而终止的一类。Е.К. Теплякова(1998)依据心理标准，将交际失败分为“有计划的交际失败”和“无计划的交际失败”。

一方面从分类方法来看，这几种分类方法对于观察和认识交际失败现象有互为补充的作用。原因标准以导致交际失败的各种因素为研究对象，比较容易揭示出交际失败的本质，但难免以偏概全，且往往在方法上描写与解释相混淆，无法清晰地展示各种类型交际失败的本质区别;后果标准的着眼点是交际失败的静态结果，其局限性在于对交际失败形成机制的动态性分析不足;心理标准仅从交际行为的动机层面进行了描写，对言语交际的过程和效果特征描写不足。另一方面从目前被广为接受的两种交际失败分类研究成果Thomas(1983)和 Ермакова，Земская(1993)的分类来看，二者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语用失误现象是跨文化语用学的重要课题，J.Thomas首次对该现象进行界定和分类具有重要意义。但由于研究目的、角度的限制，作者的分类难以概括所有的语用失误或交际失败现象，仅仅从跨文化交际角度的阐释，其解释力也有限。ЕрмаковаО.Н.和 Земская Е.А.以导致交际失败的各种因素为分类标准，直接触及了交际失败问题的所在，较好地揭示了交际失败的本质，但同时也容易给人留下将交际失败的类型划分与原因分析相混淆的印象。交际失败的类型研究与原因分析在研究角度、内容、方法和目的方面都不尽相同:前者重在描写，旨在呈现交际失败的本质特征;后者重在解释，旨在揭示交际失败的发生机制，为规避和修复该现象提供方法和依据。而且在对原因进行分类时，也难以对所有原因进行全面的概括和分析。

2 本文的分类依据和特点

笔者将交际失败现象定义为:在一个最小对话单位中，说话人通过言语表达出的交际意图没有实现，其标志为存在表示听话人的言语反应(语言/副语言)不符合说话人预期的言语标志。

本文以普遍的交际失败现象为研究对象，不局限于某种交际形式(语内或语际交际)或交际领域(日常或机构话语)。依据交际失败的本质特征将交际失败分为解释失败和合作失败。分类依据如下:

А.Ю.Маслова认为，“交际者的言语主动性体现在说话人通过话语实现一定的交际意图。”(Речевая актиность коммуникантов оринтирована на достижение целей общения.)(Маслова，2007:12)张家骅等人认为:“从以言取效的角度观察语句，不言而喻，说话人实施某种意向行为时，一定希望说出的话语能够达到某种目的。同时，希望该话语在受话人身上获取实际效果。要做到这一点，必须以受话人理解自己的意图为前提。”(张家骅、彭玉海、孙淑芳、李红儒，2003:621)可见，言语交际效果的衡量实质上包含两个基本要素:交际意图的解释和交际意图的实现，这两个要素与交际效果的逻辑关系是:其中任意一个要素没有得到满足都会导致交际意图无法实现，被视为交际失败。具体来说，话语被误解或不解会导致说话人交际意图无法实现，是交际失败;听话人理解了话语，但却不具有合作意向、故意不去实现说话人意图，导致说话人交际意图无法实现，也是交际失败。前者是进行心智操作的认知过程出现异常，后者受语用因素——交际意向等的制约。因此，交际失败实质上是发生在交际者语用过程和解释过程中的现象。笔者把发生在听话人解释过程的、对含意或交际意图的误解或不解称之为解释失败;把发生在语用过程中的、听话人理解了话语但却不具有合作意向、故意不去实现说话人意图的现象称之为合作失败。笔者的分类特点在于:首先没有采用上面介绍的三种分类方法，而是从交际意图的解释和交际意图的实现这两个决定言语交际效果的关键因素出发，克服了上述分类的局限性;此外，由于这种分类方法具有较高的概括性，可以较为清晰、全面地涵盖各类交际失败现象，也便于进一步细化各个亚类的分析和描写。

3 交际失败的类型

如上文所述，笔者将交际失败分为解释失败和合作失败两大类。下面简要描述这两类交际失败。

3.1 解释失败

根据认知语用学的观点，言语交际中听话人的理解过程可分为两个阶段:解码和推理。解码是“交际者依据语言的句法规则和语义规则提取信息的过程，很少涉及非语言语境因素”，“推理是利用语言知识、逻辑知识、百科知识等从前提关系中得出结论的过程。”(何自然、冉永平，2009:299－301)解码的目的是获得话语的字面意义，为推理提供物质基础;推理以解码结果为依据，为的是最终获取话语的交际意图，实现理解。但在实际言语交际中，由于语言因素、语境因素、社会心理因素等的差异，听话人解码与推理的结果并不总是完全符合说话人的预期，从而产生不解或误解。

3.1.1 解码失败

解码过程包括接收语码和确定语码字面意义。话语首先是交际者发出的线性语音流，具有特定的音色、响度、清晰度、语调和重音等特征。听话人需先准确接收到语码，继而才能进行解码和推理。在实际交际中，当说话人声音过小、发音不清晰、语调和重音不准确或受外界客观环境中噪音的干扰、注意力不集中等都会影响听话人准确地接收语码，阻碍交际链的顺利展开。

听话人接收到语码后，要借助语法规则、语义规则获得话语的字面意思。但当遇到话语中出现听话人不熟悉的语码、同音异义词的干扰或社会文化差异导致的词义差异等情况时，听话人对词语概念意义的确定过程就会遭到阻碍，容易对词义或句义产生误解或不解。

(1) Верочка: Знаете，ЛюдмилаПрокофьевна，здесь еще важна такая вещь， как комбинаторность. Ну，сочетание，так скажем.Свитерок какой － то сверху，вот сейчас，кстати，выбросили в ГУМе，батники，блайзер сверху...

Людмила: Блайзер? А блайзер – эточто?

Верочка: Блайзер － клубный пиджак (电影:《Служебный раман》).

说话人在起始话语中使用了由英语音译过来的词语(блайзер －blouse)，听话人不具备这个语言知识储备，无法正确解码，阻碍了对整个话语意思的理解。

3.1.2 推理失败

在获得话语的字面意义后，听话人需依据自己的语言知识、结合各种语境信息来推导话语的隐含意义。推理的主要任务有两个:1)确定指称对象;2)获取会话含意。但在实际交际中，由于共知语境信息量的差异、认知能力差异、文化差异、心理因素等的影响，听话人有时无法准确确定指称对象或获取会话含意，产生不解或误解。

1)指称识别失败

指称行为是指“用名词、名词性短语或与其等值的表达式来指称客观现实中的客体”(Языкознание.Большой энциклопедический словарь，2000:411)，实施指称行为的方法主要有三种:指示词法、专有名词法和描写法(Searle，Strwson，转自:Потемкин，1994:9)。当说话人实施指称行为后，听话人需结合语境将词语与客观现实中的可能客体进行匹配，确定指称对象。指称对象的确定是一个推理过程，听话人需结合上下文或交际情境去推测可能的客体，当所找到的客体与词语所指的典型特征完全匹配时，我们说听话人找到了说话人话语中所意指的客体，寻找所指客体的过程结束。但在实际交际中，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听话人可能在现实世界中没有找到说话人所意指的客体，或听话人找到的是与说话人所指客体相似的对象，即客体特征与说话人意指客体的相似，但不是同一客体，或听话人找到几个说话人可能指称的客体，但无法确定哪一个是说话人所指的。我们称这些情况为指称对象推理失败，会导致听话人不解或误解对方的话语。

(2) Людмила: Интересно! Загадка.

Анатолий: Да.А，я знаю! Это Шура.

Людмила: Шура? Кокой?

Анатолий: Это женщина.Так，онаизместкома.Женщина.Понимаете，Бубликов умер，апотом он не умер.Ну， этанеприятность случилась сего однофамильцем，в больнице.А позвонили нам.Перепутали.А венок ужекупили.Умретли он ещераз，неизвестно，а цветы пропадают.Вот.ШурадергаетихизБубликова，то есть，извенкаиз－ под Бубликова，делаетбукеты и дарит женщинам.Да....Вотэто я ей сам посоветовал.(电影:Служебный роман)

说话人(Анатолий)使用了专有名词法实施指称，但由于在听话人(Людмила)的脑中同时存在几个符合该专有名词语音特征的对象，而一时没有找到说话人所意指的那一“Шура”，导致交际间断，说话人告知信息的交际意图没能一次性实现。

2)会话含意推理失败

有时，虽然听话人找到了准确的指称客体，但还是无法理解说话人的话语意图。原因在于听话人要想正确解读说话人的话语含意，还需要交际语境的参与，交际语境指能够理解该话语的合适的语境。听话人根据对方话语的命题内容、说话人对语境的提示和对自己固有的语境知识进行扩展来构建交际语境，解读说话人的交际意图。

在实际会话中，出于各种原因人们的话语常常带有省略性，将本应交代清楚的语境信息省略掉，即“不把话说明白”。当说话人提供的交际语境的提示成分语义内容不充分时，听话人可能无法找到恰当的语境，会导致听话人使用一些不正确的方式进行理解。

此外，当说话人话语包含的语境信息充足时，或说话人以为听话人拥有足够的语境知识，而按常理听话人的确应该拥有时，听话人还是因对自己固有的语境知识扩展不足导致不解或误解对方的交际意图。对于交际双方来说，交际中都存在一定的初始语境知识，主要包括前序话语、当前情景和背景知识等。在处理话语的命题内容时，听话人须对初始语境进行扩展和延伸。初始语境的扩展和延伸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如百科知识、心理状态、认知能力、对事态的了解程度、思维方式、性格等。当听话人没有按照说话人的预期进行扩展和延伸时，也会导致不理解或错误领会交际意图。

(3) Людмила: Мне тут нужно с Вами проконсультироваться.

Верочка: Хотитеещеоком － нибудьсобратьсведения?

Людмила: Данет，собственно，...как сказать...ну，словом，что теперь носят?(电影:Служебный роман)

说话人的话语含意是该话语的非规约意义——想向秘书征求关于生活上的建议，而非工作上的。但话语中却没有给出充分的说明。而作为说话人的秘书，一听到要“征求意见”，很自然想到是工作上的事情，导致听话人选择了错误的交际语境，误解了说话人意图。

3.2 合作失败

上面我们分析了因听话人没有理解或误解说话人的交际意图，导致说话人交际意图无法实现。在听话人理解了说话人话语意图时，还可能出于自身交际意向或为达到特定的交际目的而故意采取不合作态度、不去实现说话人意图，导致说话人交际意图无法实现。

根据Grice(1975)的观点，“言语交际中人们总是互相合作，双方都有这样一个共同愿望:双方的话语都能互相理解，共同配合”(何自然、冉永平，2009:67)。也就是说，说话人一般总是希望听话人积极参与，使交际顺利进行，希望自己的观点、态度得到对方的理解或接受。但言语交际是一个双向甚至多向的互动过程，交际意图的实现取决于双方的交际意向，在听话人理解了说话人话语意图的基础上，还需要双方的互相配合、协调一致。受诸多语境因素的制约，听话人不一定愿意配合说话人，说话人的话语不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回应，导致预期的结果无法完全实现或实施。我们将听话人愿意与说话人共同实现某种交际意图称之为听话人具有合作交际意向。当听话人故意无视说话人的话语意图、故意不按照对方的意图去进行会话或实施某种行为时，我们说听话人不接受、不认同说话人的交际意图，听话人不具有合作意向，会导致交际失败。

(4)Верочка: Уходил последним.Ты незабыл закрыть дверь нанижний замок?

Еемуж: Я недолжен большедаватьтебеотчет.Если ты помнишь，мы вчераразошлись.

Верочка: Да，я помню.Ты держался оченьгрубо!(电影:Служебный роман)

该例中由于双方已经离婚，丈夫不愿再事事向前妻汇报，因此表现出不合作的交际意向，拒绝回答前妻的问题，使对方询问信息的交际意图没能实现。

结论

本文在分析了前人对交际失败的分类的优缺点和剖析了交际失败的实质的基础上，提出了新的分类方式，将交际失败分为解释失败和合作失败。这种分类方式能够更为全面、合理地涵盖各种交际失败现象。根据认知过程的不同阶段，笔者又将解释失败分为解码失败和推理失败。通过对各种类型的交际失败的简要描述，更加深刻地认识了交际失败的本质特征，有效地揭示了交际失败形成概念化的方式。

［1］何自然，冉永平.新编语用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2］钱冠连.汉语文化语用学［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7.

［3］冉永平，张新红.语用学纵横［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4］Городецкий Б.Ю.Компьютерная лингвистика: моделирование языкового общения ［C］ ∥ Новое в зарубежной лингвистике.М.: Прогресс，1989，(24).

［5］ЕрмаковаО.Н.，Земская Е.А.К построению типологии коммуникативныхнеудач // Русский язык в его функционировании.Коммуникативно － прагматический аспект［Z］.М.: Наука，1993.

［6］КъневаН.К.Интегральный подход к проблемекоммуникативных неудач［D］.Дис....канд.филол.наук.Тверь，1999.

［7］МартыноваЕ.М.Типология явлений коммуникативного дискомфортав ситуациях диалога［D］.Дис....канд.филол.наук.Орел，2000.

［8］Маслова，А.Ю.Введениев прагмалингвистику∥Учебноепособие［M］.Москва: Флинтаи Наука，2007.

［9］Потёмкин А.А.Коммуникативныенеудачи при идентификации референта［D］.Автореф.дис....канд.филол.наук.М.，1994.

［10］СлавоваЛ.Л.Типолопя коммуникативнихневдач (на материалесучасного английського мовлення) ［D］.Дис...канд.филол.наук.－ Киев，2000.

［11］ТепляковаЕ.К.Коммуникативныенеудачи при реализации речевыхактов побуждения в диалогическом дискурсе ( на материале современного немецкого языка)［D］.Дис....канд.филол.наук.Тамбов，1998.

［12］Языкознание.Большой энциклопедический словарь［Z］.Большая российская энциклопедия，1998.

［13］Thomas J.Cross － cultural pragmatic failure［J］.Applied Linguistics，1983，(4).

A New Method of Classification of Communication Failure

CAO Yang1，XUE Ling-xia2
(1.School of Russian Studies，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Beijing 100089，China;2.Department of Business Management，Daqing Technician College，Daqing 163255，China)

Classification study of communication failure is an important logical way to know this phenomenon and to explain the process of defining it.In this paper we introduce the previous studies of classification of communication failure，particularly two universally adopted authoritative classification methods，based on which we reclassify this phenomenon，and describe each classification briefly，in order to dig the essence of communication failure more thoroughly and to provide theoretical supports for communication failure study.

communication failure;classification study;communication failure theory;speech communication;a new method

C912

A

1001－7836(2012)08－0105－04

10.3969/j.issn.1001 －7836.2012.08.041

2012－05－23

曹阳(1984－)，女，黑龙江哈尔滨人，博士研究生，从事语用语言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