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戒《岁寒堂诗话》中“言志为本，咏物为工”的诗学观

周 觅

(哈尔滨师范大学，哈尔滨150025)

张戒《岁寒堂诗话》中“言志为本，咏物为工”的诗学观

周 觅

(哈尔滨师范大学，哈尔滨150025)

张戒在《岁寒堂诗话》开篇即提出“言志为本，咏物为工”的诗学观点，这一命题便是整部诗话理论观点的核心。以言志为本，是张戒《岁寒堂诗话》的论诗宗旨，同时他又提出“不期于咏物，而咏物之工，卓然天成”的理论理想，将“言志”与“咏物”并举，发展了儒家传统的“诗言志”，在一定程度上纠正了当时诗坛上受苏、黄影响极大的诗歌专意于补辍奇字与讲究用事押韵的不良风气。

张戒;言志;咏物

张戒的《岁寒堂诗话》开篇即点明论诗之旨:“建安、陶、阮以前诗，专以言志;潘、陆以后诗，专以咏物。兼而有之者，李、杜也。言志乃诗人之本意，咏物特诗人之余事。”［1］450张戒开篇提出的“言志为本”、“咏物为工”奠定了其诗话的理论之基。诗话正是立足于这一命题展开论述。

一、言志为本

张戒的“言志为本”继承了儒家“诗言志”的诗论传统，他认为诗歌首先应当言志，而“咏物”是手段，是工具，是为“言志”服务的。以“言志”为目的作诗，就会成功表达所状之情景，用事押韵之工也就会达到理想的效果，这就是所谓的“不期于咏物，而咏物之工，卓然天成”。那么对于理想的成功诗篇，张戒又赋予了“诗言志”、“得诗人之本意”的具体内涵。他受儒家思想影响，首推《诗三百》，而《诗三百》所蕴涵的诗论特征便是“情真”、“味长”、“气胜”。

所谓“情真”，就是诗人毫无造作地观照客观对象、抒发真情实感。张戒在诗话中极为推崇杜甫，并在诗话的下卷中专论杜甫，正是因为杜甫诗饱含深刻丰富的思想内容对当时社会作以真实写照。张戒在诗话下卷第十则中肯定了杜甫诗歌积极的思想情感:

子曰:“不学《诗》，无以言。”又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序》曰:“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又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子美诗是已［1］469。

张戒所处时代正是南宋文人身处家国变故、山河破碎之际，他需要关注国难民情，其社会理想正与杜甫诗中对时代与社会的真实写照及蕴涵的远大理想和现实主义精神产生了共鸣。

张戒认为陶渊明在历代诗人中，独以“味”胜。“张戒讲的‘味胜’，和钟嵘讲的‘滋味’、司空图讲的‘韵外之致’、严羽讲的‘兴趣’等等，含义是一致的。富于诗味的作品，在于意境深远，含蓄而有蕴藉。”［2］他称赞:“即渊明之诗，妙在有味耳，而子建诗，微婉之情、洒落之韵、抑扬顿挫之气，固不可以优劣论也。”［1］451肯定了陶诗中具有的优美意境及带给人回味无穷的美感趣味，这也正是司空图“韵味说”之所指，是“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的艺术体现。

曹丕的《典论·论文》提出:“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这里的“气”与张戒所论“气胜”之意大致相同，被认为是艺术家的气质禀赋，是指诗歌中通过铿锵有力的音韵所表现出来的既强烈又充沛的思想感情，只有这样才能“情意有余，汹涌而后发者也”。张戒在诗话中也极为推崇杜甫作诗之“气”:韵有不可及者，曹子建是也。味有不可及者，渊明是也。才力有不可及者，李太白、韩退之是也。意气有不可及者，杜子美是也……《壮游》云:“两宫各警跸，万里遥相望。”《洗兵马》云:“鹤驾通宵凤辇备，鸡鸣问寝龙楼晓”，凡此皆微而婉，正而有礼，孔子所谓“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1］452。张戒所列《壮游》、《洗兵马》诗，很好地表现了杜甫的忠君爱国之气，这也正是杜甫“意不可及”之处。

二、咏物为工

张戒在《岁寒堂诗话》中继“言志”后又提出“咏物”这一重要诗论观点。张戒开篇点明:“言志乃诗人之本意，咏物特诗人之余事。”诗言志是根本，是“正事”;而“余事”相对于“正事”而言就是“末事”，是次要的事，张戒并未完全否定“咏物”的作用，反之“咏物”是作为“言志”的工具和手段，是为“言志”服务的，要“不期于咏物，而咏物之工，卓然天成”，要借物抒情、寓情于物。

张戒提出“中的”说来阐发“咏物为工”这一诗论观点。《中国文学批评通史》中对“中的”作以概括的解释:“所谓‘中的’指的是符合诗歌的艺术实际，情景相生，自然凑泊，生动贴切，卓然天成，意境宛然如在目前。”［3］张戒自己也说:“萧萧马鸣，悠悠旆旌”，以“萧萧”、“悠悠”字，而出师整暇之情状，宛在目前。此语非惟创始之为难，乃中的之为工也。荆轲云:“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自常人观之，语既不多，又无新巧，然而此二语遂能写出天地愁惨之状，极壮士赴死如归之情，此亦所谓中的也［1］453。

这里的“萧萧”和“悠悠”正是与荆轲的诗句中的。“的”是指箭靶中心，而“中的”就是指正中靶心，在诗话里，张戒是指诗语能够准确无误地状情状物，使形象生动，情意感人。

《岁寒堂诗话》中还强调诗人情趣体验的审美感受。张戒说:“诗人之工，特在一时情味，故不可预设法式也。”［1］453若想“中的”，就不应用事先想好的法则，而应结合诗人深刻的审美体验来作诗。张戒用“诗人之工”再一次表达了他对诗歌咏物的艺术表现形式的最高标准。

张戒没有彻底反对咏物这一写作手法，他只是对“专意于咏物”这样为艺术而艺术的风气不满。张戒认为，若想达到“借景抒情，寓情于景，情景相生，既实现了以‘言志’为本的思想原则，也收到了‘咏物为工，卓然天成’的艺术效果”［4］，就应使“咏物”来服务于“言志为本”。张戒将“言志”与“咏物”有机结合，倡导用真实的语言形式准确地表达诗人的真情实感，令诗歌既能“言志为本”又能“咏物为工”，这样才能使诗作具备含蓄蕴藉的艺术感染力。

三、“言志为本，咏物为工”理论的贡献与影响

首先“言志为本，咏物为工”这一诗学理论开拓和发展了传统儒家“诗言志”的观点。张戒不仅重“言志”，并且将“情”融入“志”中，来与“咏物”并举。他在上卷第三则中说:“诗以用事为博，始于颜光禄，而极于杜子美;以押韵为工，始于韩退之，而极于苏黄。然‘诗者，志之所之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其专意于咏物哉?”这也就明确了情、志的创作内容与景的艺术形式之间的关系。张戒的“言志”实际上与“情”融为一体，自觉自为地发展了儒家传统的“诗言志”思想，将传统的“情”、“志”关系上升为“情志”与“咏物押韵用事”的关系。另外张戒还将“味”、“气”等审美特征并入到诗作中，在继承了传统“情志统一”内涵的同时，开辟了诗歌审美功能的一条新途径。

第二，张戒在苏、黄诗风盛行之时，以“言志为本，咏物为工”这一理论纠正了诗坛上流行的苏、黄以“补辍奇字”为能，极“用事押韵”之工的不良风气。诗话中说道:“《国风》、《离骚》固不论，自汉、魏以来，诗妙于子建，成于李、杜，而坏于苏、黄……子瞻以议论作诗，鲁直又专以补缀奇字，学者未得其所长，而先得其所短，诗人之意扫地矣。”［1］455“苏、黄用事押韵之工，至矣尽矣，然究其实，乃诗人中一害，使后生只知用事押韵之为诗，而不知咏物之为工，言志之为本也，风雅自此扫地矣。”［1］452

张戒认为苏、黄的“以议论作诗”、“专以补辍奇字”就是“为文造情”;用事与押韵也只是作诗的艺术技法，更无法与“咏物为工”的艺术风格相提并论，因此他以“言志为本，咏物为工”的诗歌创作原则开启了对诗歌言志抒情本旨的重新思考，力求避免诗歌专意于补辍奇字与讲究用事押韵的不良局面。

［1］丁福保辑.历代诗话续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王德明.宋代诗话“以资闲谈”的创作目的及其影响［J］.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学报，1995，(3):71.

［3］王运熙，顾易生.中国文学批评通史(宋金元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495.

［4］吴文治.宋诗话全编［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27.

“Expressing Aspirations-oriented by Chanting Things”in Zhang Jie's SuiHantang Notes on Poetry

ZHOU Mi
(Harbin Normal University，Harbin 150025，China)

At the very beginning of SuiHantang Notes on Poetry，Zhang Jie proposes the poetic viewpoint of“expressing aspirations-oriented by chanting things”.This proposition is the theoretical core of the whole poetry.“Expressing aspirations-oriented”is the aim of SuiHantang Notes on Poetry.At the same time，he puts forward theoretical ideal of“do not aim at chanting things as chanting things will be realized naturally”.He lays equal emphasis on“expressing aspirations”and“chanting things”，develops the traditional Confucian“poetry expressing aspirations”，and corrects the bad atmosphere greatly influenced by Sue，Huang at the time of poetry dedicated to filling out odd words and rhyming to a certain degree.

Zhang Jie;expressing aspirations;chanting things

I207.2

A

1001－7836(2012)08－0115－02

10.3969/j.issn.1001 －7836.2012.08.044

2012－02－14

周觅(1987－)，女，黑龙江哈尔滨人，硕士研究生，从事文艺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