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平小说的边缘文学定位

2012-08-15 00:48杨婷婷
重庆电力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张平文学小说

杨婷婷

(重庆电力高等专科学校,重庆400053)

0 引言

张平,一个被誉为“中国当代文坛最具实力的写实派作家”,因其《天网》、《法憾汾西》、《抉择》、《对面的女孩》、《孤儿泪》、《十面埋伏》等一部部震撼人心的小说而走红文坛,其作品受到不同阶层读者的青睐。

2000年,根据张平长篇小说《抉择》改编的电影《生死抉择》轰动全国上下,形成当年的一个文化热点。同时,小说《抉择》因其“直面现实,关注时代”获得了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名列榜首。在中国,茅盾文学奖是作家最为看重、最有权威的奖项,可以说是最高荣誉。张平小说以何如此受人欢迎?

了解张平作品的都知道,反腐倡廉和法制建设始终是作者笔下的主题,弱势群体始终是作者关注的对象。张平通过通俗易懂的文字,让读者能够产生审美愉悦,得到心灵净化。一个拥有来自不同阶层众多读者的作家,其作品到底应该是“通俗文学”、“严肃文学”还是边缘性质的文学?

1 通俗文学与严肃文学之间的差异

“通俗文学”来源于英语单词“popular literature”,popular是个定语,它的意义是“人民的”、“民众的”,但这个字又引申而有“为多数人所喜爱的”、“普遍的”意思,这就是译为“通俗文学”的取义。

就汉语所表达的意思来看,“通俗文学”这个名词应当是作家为文化水平不高的人民大众写的文学作品。施蛰存认为“‘通俗文学’是有作者姓名,是作者个人的创作,供文化水平不高的工人、农民、小市民阅读的文学作品,例如各种才子佳人小说、武侠小说、公案小说”。

北京大学教授叶朗在《现代美学体系》中从艺术内容、艺术形式、艺术接受以及功能上对“通俗艺术”(通俗艺术包括“通俗文学”)进行了详尽的论述。他认为,在内容上,“‘通俗艺术’一般都不大关心当代社会现实中的重大问题,要么纠缠于一些琐屑的日常小事,要么完全杜撰虚构”,体现了浅俗的特点。在艺术形式上,“‘通俗艺术’最主要的特点就在于公式化,缺少灵活性和独创性,千篇一律,刻板地固守一些程式规则,变化少”。在艺术接受问题上,“‘通俗艺术’容易被消费者接受”。“通俗艺术”不要求消费者具有较高的艺术修养,因而它拥有了最广大的消费群体。在功能上“‘通俗艺术’突出的功能在于它的消遣性和娱乐性。它只为消费者提供较低层次上的满足,而缺乏较高层次上的审美功能——净化”。

与“通俗文学”相对的是“严肃文学”,“严肃文学”又称为“高雅文学”,它面对社会重大现实问题。追求内容的充实,并努力开掘这些内容的深义,力图揭示出蕴含其中的深刻内涵。“严肃文学”不同于“通俗文学”的杜撰虚构,它以内容上的深刻真实、形式上的创新,接受上的难度唤起读者积极的审美介入,在一种努力把握、深入体验的过程中,强化了读者的自我意识和思维独立性,从而达到较高层次上的审美效应——净化与升华。这一切都取决于严肃文学的批判性。“纯艺术,严肃艺术,不妥协的艺术具有一种破坏效果,常常是一种痛苦和折磨人的效果。”纯文学,也即“严肃文学”也是一样,在严肃文学作品中体现出来的那种不妥协的艺术同样达到是一种破坏效果,一种痛苦和折磨人的效果。

“通俗文学”往往注重文学的商业性,这种倾向使它常常只能作一次性消费,缺乏持久的艺术魅力,以至于一个通俗作品很快流行又很快销声匿迹。而“严肃文学”特别是那些文学史上的杰作,常常具有永久的魅力。

2 张平小说具有“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的双重特质

张平小说涉及的反腐倡廉、法制建设都是当前社会的重大社会现实问题,它不同于“通俗文学”的虚构杜撰,纠缠于社会的日常小事。张平小说通俗易懂,适合于社会各个阶层的读者阅读,只要掌握基本文化知识的人便能读得津津有味,这又完全符合“通俗文学”浅显易懂的特征。张平小说绝对不是只能满足消费者的低层次上的娱乐性和消遣性,他通过尖锐的批判,犀利的剖析,满足了我们较高层次上的审美需求——净化和升华。在商业市场上,张平的作品往往是一面世,便是洛阳纸贵,商业性强是显而易见的,而严肃文学在排除政治影响的情况下要达到这一点是非常不容易的。以此来看,张平的作品实际上是具有“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的双重特质。

在艺术内容上,无论是《天网》中的拨乱反正还是《十面埋伏》中的司法腐败,作者对社会重大问题的关注是自始至终的。一部《天网》,写的是山西临汾地区个别官员徇私枉法、欺压百姓、践踏公理而最终受到惩罚的故事,老农民李荣才沉冤昭雪。《孤儿泪》以山西大同福利院收养哺育孤儿这一题材,从侧面反映了我国建国后还存在的弃婴现象,批判了封建思想的残余,歌颂了那种养父养母奶爸奶妈超越生身父母般的爱。《抉择》揭示了国有企业改革大背景下的集体腐败问题,体现了我们党与腐败分子作坚决斗争的决心和勇气。《对面的女孩》反映了腐败对文化领域的渗透和毒害。《十面埋伏》触及的是司法腐败,塑造了一群敢于同腐败行为、同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作斗争的英雄群像。这样一些问题,无不是在当前中国社会非常典型的,甚至于说是关系我们这个国家国运民生的大问题。这样一些题材,绝不是作者的凭空想象和随意杜撰,而是根源于我们的实际生活。就像作家张平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那样,“我的写作主要靠采访,没有一个真实的故事和人物原型,写起来心里会很不踏实,甚至会写不下去。”

在艺术形式上,张平的作品并非公式化的,没有灵活性和独创性。张平的每部作品可以说都是在对文学体式和文学题材的不断探索和尝试。中篇小说《凶犯》以双线交织的形式,通过时间的推移来推动情节的发展,使得作品更加深刻、动人心魄,这是作者在继承前人基础上进行的成功的创新。《对面的女孩》以日记体的形式来写作。日记体的小说不仅创作进程慢,而且还可能会给读者一种记流水账的感觉。作者是冒着不被人认可的风险来进行这部小说的创作的。但最终事实证明,这部日记体小说的创作是非常成功的,在出版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发行量已经超过7万册。

在艺术内容和艺术形式上,可以说张平的作品都是符合“严肃文学”的特征的。在艺术接受上,张平作品又不同于严格意义上的“严肃文学”。张平小说之所以能被读者广泛的接受,笔者认为除了其作品情节感人,迎合了读者的消费心理外。其作品多用具有山西特色的方言俚语,文字通俗、内容浅显、形式简明,因而容易被消费者接受。但是张平在迎合读者趣味方面,又绝不是像一般“通俗文学”那样为了迎合读者甚至以一些不健康的趣味,以低俗的内容来满足读者的暂时需求,媚悦大众。

张平作品的这种既似“通俗文学”又非纯“通俗文学”,既似“严肃文学”又非纯“严肃文学”的表象,引起文学界的争论应该是在意料之中的。其实文学界也并未就张平作品的通俗性和严肃性下一个确切的定义。有的学者认为张平的作品是“反腐文学”;有的认为应当属于90年代文坛上出现的“纪实文学”;也有的认称其为“问题小说”。其实张平的小说无论被冠以何种名号都有其自己的合理性。

张平的作品,绝大多数都是在弘扬一种主旋律,以反腐倡廉为主题。而作家张平也始终是以“反腐斗士”的形象出现在读者心中的,文如其人,因而其作品也被冠以了“反腐文学”的称号。

张平的作品和现实结合的紧密性,是其拥有“纪实文学”称号的主要原因。集美师范学院张瑗教授在《纪实文学的写实特征与价值体现》中认为,张平小说是新闻与文学结合的一种新文体特征的纪实小说。她认为张平小说将主流媒体所忽视或者所封闭的一些“腐败”、“犯罪”等这样一些我们普遍关注而又不能全面了解的社会真相、焦点问题,通过文学的形式表现了出来,是一种“纪实文学”。

3 张平作品比较符合“问题小说”的文学特征

综上所述,不能简单的将张平的小说归为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反腐小说、纪实小说也不能完全概括他的作品。在张平的早期作品之间还有很多中短篇应该是属于“伤痕文学”或者是“反思文学”的,如《祭妻》。张平的作品《孤儿泪》也不是“反腐文学”能够概括的。事实上,无论是张平的早期还是后来的作品,从作品中间反映出来都是我们这个社会上曾经或者说是正存在的形形色色的社会问题,张平作品是从文学的角度在对这些问题进行剖析和反思。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上世纪20年代曾经出现过以冰心、叶绍均、许地山等为代表的一批“问题小说”作家。“提出一种问题,借小说来研究它,求人解决的,是‘问题小说’”。“‘问题小说’是充满各种矛盾的社会现实和写实派作家热心上下求索的创作心态碰撞的产物”,它“主题、题材比较广泛。举凡家庭之惨变、婚姻之痛苦、女子之地位、教育之不良乃至劳工问题、儿童问题、青年问题、妇女问题、社会习俗问题、下层贫民被压迫的遭遇、国民性的改造、人生的目的和意义……都有涉及”。在上世纪20年出现的“问题小说”具有鲜明的时代气息和鲜明的社会针对性;追求一些哲理色彩;通常是“只问病源、不开药方”,留下思考的余地,但也有的作家试图寻找答案,以“美”和“爱”来弥合缺陷,净化人生。由于社会功利的倾斜使它带有了观念化和抽象化的陋病,人物形象被社会问题所冲淡,削弱了审美价值。

较之上世纪20年代的“问题小说”,无论是从题材还是从创作的产生来讲,张平的作品都是比较符合这种文学特征的。凡是上世纪20年代“问题小说”所涉及的题材,几乎都可以从张平的作品中找到新的形式。“‘问题小说’是近代平民文学的产物”,这同张平表示的要永生永世为人民大众写作可以说是不谋而合。“问题小说”是社会发展的一种结果,是时代的产物。雷达将张平作品归为“社会问题小说”时认为:“一个时代的文学,倘若不能触及该时代最重大、最根本的社会问题和精神问题,就不能认为是可与时代匹配的文学。事情不在于我们喜不喜欢,而在于社会内在矛盾、冲突、问题淤积到不得不喷发时,它就要选择各种方式来表现,社会问题小说即为其一。”张平作品的问世是与上世纪20年代的“问题小说”虽处在不同时代却有着许多相似社会问题的背景之下的,都是对社会问题深刻思考的产物。把张平的小说归为“问题小说”是比较合适的。

当然,处于不同时代背景之下。张平的作品也不完全能够等同于上世纪20年代的“问题小说”。上世纪20年代,社会混乱、军阀割据,虽说已经有了五四启蒙思想的影响,但是前程未卜,许多作家是还不能够预见社会发展的方向的。因此,他们往往只能从自身的观念出发,来对社会问题进行探索和思考。由于时代的局限性,这种思考也就带有强烈的宗教性的主观色彩。有的作家提出的以“美”和“爱”来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只能是一种美好的幻想。这种通过“美”和“爱”来解决问题的思索是在社会混乱状态之下,对前程茫然的一种表现。而张平所处的时代则完全发生了改变,拨乱反正,改革开放使我们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正逐步实现法制化,朝着繁荣昌盛的方向发展。如果说上世纪20年代还是作家希望通过文学来改造社会的话,张平所处的时代已经是文学在拼命地追赶社会,以防被社会抛弃的时代。上世纪20年代的“问题小说”是在对社会如何解决社会问题的探索,而张平笔下的“问题小说”则主要是反映与思索,所出现的社会问题已经能够从社会改革中间找到解决的答案——法治,当然也需要道德层面上的“爱”和“美”。“爱”和“美”只能是从属于“法治”,但又能促进“法治”的。从张平笔下我们更多的是听到了弘扬主旋律的时代最强音。张平“问题小说”不只是在机械的弘扬主旋律,而还在通过对社会问题的揭示阐释除了“人性”、“亲情”、“权力”的深刻内涵。这体现的也是90年代作品向“边缘化”和“多样化”发展的一种趋势。

4 张平“问题小说”的边缘文学定位

张平的“问题小说”其实就是处于“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之间的一种边缘文学。既似“通俗文学”又非纯“通俗文学”,既似“严肃文学”又非纯“严肃文学”的特征,决定了这种边缘性。在张平的“问题小说”中间,张平将“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和谐地统一了起来。这种统一达到了“通俗文学”的通俗易懂、形式简明,因而易于被读者接受。同时,这种小说又以其强烈的严肃化倾向特别是主题严肃化的特征唤起了读者积极的审美介入,使读者获得高层次的审美追求——净化和升华。张平“问题小说”的严肃化增强了作品的批判性,通过作品的惩恶扬善满足了读者的审美期待。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能够满足读者的审美需求,适合读者去品味阅读的作品理所当然能够取得好的商业效益。张平作品可以说是在上世纪末文学艰难发展中积极有效的探索,找到了文学发展的一条新路。

[1]朱栋霖,丁帆,朱晓进.中国现代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2]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

[3]叶朗.现代美学体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4]雷达.思潮与文体——20世纪末小说观察[M].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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