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轼的儋州散文看其晚年的生活状态

2012-08-15 00:47任晓凡
长治学院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儋州苏轼海南

任晓凡

(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山西临汾041004)

从苏轼的儋州散文看其晚年的生活状态

任晓凡

(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山西临汾041004)

苏轼晚年被贬至海南儋州,面对困难的生活环境,苏轼并没有在消极思想中沉寂太久,而是有着自己独特的处世思想与生活哲学,形成了自己生活方式。文章从苏轼儋州时期的散文入手,以表现出苏轼晚年豁达乐观的生活态度、顺应自然的养生观念以及追慕雅士风范的情志。

儋州散文;豁达乐观;养生;情志

宋哲宗绍圣四年(1097年),由于朝廷的一纸诰命:“责授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不得签书公事”,六十二岁的苏轼被贬至海南儋州,开始了他在儋州的三年生活。苏轼在离开海南的一年后于宋建中靖国元年(1101)的七月去世,最后一年也基本上是在路途中度过的,因此谪儋这三年的时间可以说是苏轼人生中最后一段重要的时期。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自题金山画像》)

有专家认为佛老思想成为苏轼晚年的主导思想,“惠州,儋州的贬谪生活是黄州生活的继续,苏轼的思想和创作也是黄州时期的继续和发展。佛老思想成为他思想的主导,而且比以前有所滋长。”这种看法,固然符合历史事实。但是,我们还须看到,苏轼并没有完全依赖佛老思想,而是在参禅悟道之外,形成了自己独有的排遣困境与自我调节的方法。我们从其晚年的散文中可以还看出以下几方面的内容。

一、豁达乐观的生活态度

苏轼刚到儋州不久,写了一篇《试笔自书》,开头说:“吾始至海南,环视天水无际,凄然而伤之,曰:‘何时得出此岛耶?’”,作者似乎有些悲伤,但“己而思之,天地在积水中,九州在大瀛海中,中国在少海中,有生孰不在岛者?”用这种豁达开阔的思维进行了解脱。接着他还讲了个故事,“覆盆水于地,芥浮于水,蚁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济。少焉水涸,蚁即径去,见其类,出涕曰:‘几不复与子相见。’岂知俯仰之间,有方轨八达之路乎?念此可以一笑。戊寅九月十二日,与客饮薄酒小醉,信笔书此纸。”从这个寓言故事中,苏轼悟出转折和出路往往就在俯仰之间,这有点自嘲的味道,但更多的是解脱,是作者心理机制的一种转换。作者用这种转换思维去思考面对困境的问题,也即是对自己心理的一种调节,用更加开阔的思维去面对问题,使困难化为无形,这使作者的心境渐趋平静与澄明,同时包含着宇宙人生的至理。在另一篇文章《与侄孙元老》中说:“老人与过子相对,如两苦行僧耳。”但紧接着说“然胸中亦超然自得,不改其度,知之免忧”,足可见苏轼那超然自得的心境。又如,《答程全父推官》:“初至,僦官屋数,近复遭迫橼,不免买地结茅,仅免露处,而囊为一空。困厄之中,何所不有,置之不足道,聊为一笑而已。”这“聊为一笑”体现的是对生活的乐观和悠然自得的心态。苏轼父子被逐出官屋后,当地人帮他们在一片桄榔林中建起了房屋,他便为此起名叫做“桄榔庵”。看着周围亭亭而立的槟榔树和身躯高大的椰子树,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热带植物,苏轼并没有因为被逐出官屋、茅草屋的简陋而有任何的不快,相反兴致而来,写下一篇《桄榔庵铭并叙》,其中说道“上栋下宇,不烦斤鈇。日月旋绕,风雨扫除。海氛瘴雾。吞吐吸呼。蝮蛇魑魅,出怒入娱。习若堂奥,杂处童奴。东坡居士,强安四隅。以动寓止,以实托虚。放此四大,还于一如。东坡非名,岷峨非庐。须发不改,示现毗卢。无作无止,无欠无馀。生谓之宅,死谓之墟。三十六年,吾其舍此,跨汗漫而游鸿濛之都乎?”“上栋下宇,不烦斤鈇”说的是此屋用不着斧斤铁锯来建造,“蝮蛇魑魅,出怒入娱。习若堂奥,杂处童奴。”各种毒蛇恶兽、山妖鬼怪也把这天然的桄榔庵当做他们的家室,与主人相处如童仆。苏轼的心境如此可见。“无作无止,无欠无余”,说明生命完全自由自在、无所牵挂,什么修、齐、治、平,什么归隐独善,全都是心灵的桎梏,必须舍弃。既然生命没有终极目的而在于过程,那么生与死之间也就失去了绝对的界限,也就是所谓的生死齐一,作者才写道“生谓之宅,死谓之墟”。苏轼也不执着于功利,不执着于成败,他在看别人下棋的时候说:“胜固欣然,败亦可喜。悠哉游哉,聊复尔耳。”(《观棋》)在他看来,不论胜还是败,都是人生之游的表象,成败都可以接受。面对食不果腹的生活困境,这位大文学家转向了道教的一种修炼方法——龟息法,“元符二年,儋耳米贵,吾方有绝粮之忧,欲与过子共行此法,故书以授之”(《学龟息法》),而他的具体方法是“每旦辄引吭东望,吸初日月光咽之……遂不复饥”,并说“辟谷之法,累皆百数,此为上,妙法止于此。”对于一般人来说,用此种方法显然很难达到不饥饿的状态,对苏轼也许同样如此样,但从中我们看出的是这位文学家对待生活的乐观态度。

二、顺应自然的养生观念

虽然生活条件困难,环境恶劣,虽然已年过花甲,但苏轼依然能在儋耳健康、悠然的生活,因为他有自己的养生理论和方法。绍圣五年(1098)三月十五日,苏轼写了一篇《众妙堂记》,这源于他做的一个梦,梦见自己在眉山道观中见到了道士张易简,他将此事记录了下来,其中写道:“谪居海南,一日梦至其处,见张道士如平昔……子亦见夫蜩与鸡乎?夫蜩登木而号,不知止也。夫鸡俯首而啄,不知仰也。其固也如此。然至蜕与伏也,则无视无听,无饥无渴,默化于荒忽之中,候伺于毫发之间,虽圣知不及也。是岂技与习之助乎?……子往见蜩与鸡而问之,可以养生,可以长年。”这可以说是一篇精彩的养生答辩,这篇文章中,苏轼自己持道技一体的观点,道即技,技即道,也就是取消一切人为性的“技”与“习”,完全处在自然的状态,这样才“可以养生,可以长年”。儋州期间,也就是在那间桄榔庵里,苏轼为阐述自己的养生之法,还专门写了一篇《续养生论》,这是一篇很长的论文,阐述了自己的“铅汞龙虎”之理论,以说明长生之方法。其中包含了阴阳五行与老庄清静守一等学说。我们现在看来,也许其不甚科学,但这是苏轼对养生之法的探索,他善于观察生活,在生活的现象中得出自己的思考。《书海南风土》中从海南潮湿的气候、东西多腐坏,人却长生的现象引发了他对长寿的思考:“岭南天气卑湿,地气蒸溽,而海南为甚。夏秋之交,物无不腐坏者。人非金石,其何能久。然儋耳颇有老人,年百余岁者,往往而是,八九十者不论也。……习而安之,则冰蚕火鼠皆可以生。吾尝湛然无思,寓此觉于物表,使折胶之寒,无所施其冽,流金之暑,无所措其毒,百余岁岂足道哉!……一呼之温,一吸之凉,相续无有间断,虽长生可也。”苏轼经过思考,认为其中的原因在于“习而安之”“湛然无思”,即人性自然,顺其自然,适应环境,如此,才可以长生。另外,苏轼顺应自然的养生观念,还表现在其用食物养生。《菜羹赋并叙》云:“东坡先生居南山之下,服食器用称家之有无。水陆之味,贫不能致,煮蔓菁芦菔苦荠而食之。其法不用醯酱而有自然之味,盖易而可常享,乃为之赋。”这篇赋总的意思是说就现有的条件下,尽量使食物适口养身,以达到保健之目的。也就是说,就顺其现有的生活条件,选择适当的食物以做到养生。除了利用食物,苏轼还利用当地的条件广采药物,以服用养生。上文也有提到过,苏轼从医为民,制作了许多秘方。而他使用的材料,都是生长在当地的各种植物,如《海漆录》、《辩漆叶青粘散方》、《苍耳录》、《四神丹说》、《海南菊记》、《益智录》等等当中的记载,像海漆、苍耳、益智、海南菊等都是就地取材,苏轼阐述了它们所具有的养生保健之用,或进行一定的加工、或规定一定的用量与用法,在苏轼看来,都是非常珍贵的药材。苏轼与酒也有着不解之缘,很多文学家都以善饮著称,苏轼也经常饮酒,但他从来不多喝、不喝醉,他一日都离不开酒,“予虽饮酒不多,然而日欲把盏为乐,殆不可一日无此君。”(《饮酒说》),他说“吾饮少而辄醉兮,与百榼其均齐。游物初而神凝兮,反实际而形开。”(《酒子赋》),“饮者困于酒,吾为之酣适,盖专以自为也”(《书东皋子传后》),他这种适可而止的饮酒观念,大概也是他的养生之道吧。

三、追慕雅士风范之情志

元符元年(1098)的九月至十二月期间,苏轼以“书”为题,共写了五篇文章,分别是《书陶淡传》、《书郭文语》、《书董京诗》、《书鲍静传》、《书阮籍》。苏轼是位大书法家,书法本身也是他排遣孤寂和压抑、释放感情的形式,而写下这几篇文章,重要在其内容,意在表达自己追慕雅逸之士的情志。《书陶淡传》:“《晋书·隐逸传》:陶淡,字处静。……陶士行诸子皆凶暴,不独夏也,而诸孙中乃有淡,曾孙中乃有潜。潜集中乃有仲德、敬通之流,皆隐约有行义,又皆贫困,何也?淡高逸如此……”陶淡与陶潜都是隐逸之士。《书郭文语》是将郭文与温峤的一段对话记录了下来。郭文,《隐逸传》中亦有记载,喜欢山水,每游山林,弥旬忘返,而阮籍是穷途之哭。董京,也是一位隐士,《书董京诗》记叙了董京作诗答孙子荆的事,其中“以鱼鸟自观,虽万世而不悟其非也,我所以能知鱼鸟之非者,以我不与鱼鸟同所恶也。彼达人者不与我同欲恶,则其观我之所为,亦欲如我之观鱼鸟矣。京,得道人也,哀世俗不晓其语,故粗为说之。戊寅九月八日。读《隐逸传》。”这样的记载,可以说是苏轼的自喻。而另一位鲍静,则是一位仙人,“静学兼内外,明天文河洛书。为南海太守行部入海,遇风,饥甚,煮白石食之。静尝见仙人阴君受道诀,百余岁卒。”根据苏轼所书的内容,我们不难看到,他写的这几位不是隐士便是仙人,文中的叙述大多便是他自己所想表达的思想,因此这正是苏轼处于当时环境下性情之所托。还有一篇《自述》同样如此:“嗟乎!渊明不肯为五斗米一束带见乡里小儿,而子瞻出仕三十余年,为狱吏所折困,终不能悛,以陷大难,乃欲以桑榆之末景,自托于渊明,其谁肯信之?虽然,子瞻之仕,其出处进退,犹可考也。后之君子其必有以处之矣。”以陶渊明自托,并说自己当官任职,升迁调遣,言行处事,都可以查考,后来的人们一定可以据此作出正确的结论。此上种种,可见苏轼追慕这些隐逸之士的人格,作为其晚年心灵的依归,以此达到精神上的解脱,从而达到超然物外,忘情物我。

[1]苏轼.苏轼文集.孔凡礼点校[M].北京:中华书局,1986.3.

[2]苏轼.苏轼诗集.王文诰辑注.孔凡礼点校[M].北京:中华书局,1982.2.

[3]王水照.论苏轼创作的发展阶段[J].社会科学战线,1984,(1):259.

[4]蒲友俊.超越困境:苏轼在海南[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2,(2):75.

[5]朱靖华.天地精神境界——评苏轼岭海时期的人生反思[J].新东方,1996,(6):34.

(责任编辑 王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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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014(2012)03-0030-03

2012—02—28

任晓凡(1986—),男,山西河津人,硕士,主要从事古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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