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语篇中的非礼貌探微——以《傲慢与偏见》人物对话为例

贾国英

（太原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山西太原030024）

文学语篇中的非礼貌探微
——以《傲慢与偏见》人物对话为例

贾国英

（太原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山西太原030024）

交际中的礼貌一直受到学者们的重视，无论是对自然话语中的礼貌现象，还是文学话语中的礼貌问题的研究，都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而交际中的另一种现象——非礼貌却被关注得较少。文章从非礼貌言语角度，以《傲慢与偏见》人物对话为例，试图探究非礼貌策略在对文学作品人物塑造、情节发展、引起冲突等方面的作用，为名著欣赏提供一个新视角。

非礼貌策略；人物塑造；《傲慢与偏见》

一、引言

礼貌是日常生活行为中具有道德和伦理意义的一项行为准则。自从“礼貌”这一概念进入语言学的领域，就一直受到学者们极大的关注。利用礼貌理论对自然会话以及文学作品中的礼貌现象进行的研究，取得了很大的发展，成果也颇为丰富。然而，当学者们注重礼貌现象和人际关系和谐的时候，却对交际中很普遍的非礼貌现象关注得较少。国外学者Labov&Fanshel（1977）、Fraser&Nolen（1981）和Holmes（1984）较早注意到了交际中的不礼貌现象，对非礼貌的概念，非礼貌行为等做了最初的探究[6]。对非礼貌进行系统研究的当数Culpeper与Rudanko。其中，Culpeper（1996）建立了较完整的非礼貌理论，并且指出在特定的语境（军训和戏剧）中，非礼貌行为并不是边缘性的。随后，Culpeper（2003，2010）对不礼貌理论进行了补充[1][2][3]。Rudanko（1993）提出了有意冒犯（nastiness），指毫无理由的冒犯听话人，认为有意冒犯（nastiness）包括非礼貌（impoliteness）和极端非礼貌（aggravated impoliteness）。并且他提出了与Brown&Levinson的礼貌策略相对应的非礼貌策略，对交际中的非礼貌现象有很强的解释力[4]。国内学者张大毛、谢世贤等对非礼貌现象，非礼貌的种类以非礼貌策略做了进一步的补充[6][8]。

本文以Rundanko（1993）的不礼貌理论为理论基础，以《傲慢与偏见》中伊丽莎白和凯瑟琳夫人的对话为例，试图探究被看作是破坏人际关系和谐的非礼貌现象，在文学作品的创作与赏析过程中有什么作用。同时以期拓宽非礼貌理论的研究范围，为名著欣赏提供一个新视角。

二、非礼貌理论

（一）非礼貌的定义和分类

综观国内外的研究动态，对非礼貌的定义较模糊。Culpeper（1996）把非礼貌定义为“非礼貌是使用交际策略攻击对方的面子，因而造成社会的矛盾和不和谐”。杨子、于国栋则认为言语非礼貌是以语言形式表现出来的非礼貌，将非礼貌言语定义为在交际中引起受话人以及第三者尴尬，不愉快等，直接或者间接损害了他们面子的话语[7]。本人借鉴学者们对非礼貌的定义，也将非礼貌言语分为策略性非礼貌言语和非策略性非礼貌言语。所谓的策略性非礼貌言语是作为一种语用策略，意在在受话人或者第三者身上产生某种影响，从而达到交际目的。而非策略性礼貌言语是说话人无意识，可能由于不了解对方的文化或生活背景，或者由于情绪的发泄,引起受话人或者第三者不愉快，产生人际关系不和谐的话语。

（二）非礼貌策略

依据Brown&Levinson的礼貌策略，Rudandko (1993)也提出了与之相对应的非礼貌策略。包括积极有意冒犯策略（积极非礼貌策略）和消极有意冒犯策略（消极非礼貌策略）。Rudanko认为有意冒犯（nastiness）包括非礼貌（impoliteness）和极端非礼貌（aggravated impoliteness）。

积极有意冒犯策略包括以下多个方面的内容：（1）关注提及对方不愿提及的一面；（2）强调不同情，不赞同；（3）蔑视对方的利益；（4）使用对方的利益；（5）寻求分歧；（6）避免一致；（7）强调缺乏共识；（8）说话严肃僵硬；（9）声称了解但忽视对方的需求；（10）拒绝；（11）强调双方需求的不同或对方需求无关；（12）把对方排除在外；（13）拒绝给出理由；（14）强调交流的非相互性，非对称性；（15）拒绝向对方提供好处（实物，同情，理解，合作）。

消极有意冒犯策略：（1）说话间接而含糊；（2）在施行FTA时不使用模糊限制语，使用表示强调的修饰语；（3）认为妨碍对方理所当然；（4）尽量强加于人；（5）不使用敬语，但要求对方使用敬语；（6）强加于人后心满意足，不道歉，要求对方道歉；（7）明白无误地使用“你”和“我”；（8）说明FTA适用于对方，不适用与他人；（9）使用动词结构，不使用名词化表达式；（10）强加于人后不觉得欠对方的人情，认为理所当然[6]。

三、《傲慢与偏见》人物会话中的非礼貌言语的分析

（一）研究方法

本文以小说中伊丽莎白和凯瑟琳夫人两次见面时的会话为语料。伊丽莎白是小说中的女主人公，是班纳特家的二女儿。她聪明、自信、有主见。凯瑟琳夫人是位高傲，专横的贵夫人，是男主人公达西的姨母。第一次见面伊丽莎白被柯林斯夫妇带到凯瑟琳夫人的罗辛斯花园做客。第二次是当听说达西可能和伊丽莎白结婚时，凯瑟琳夫人屈尊到伊丽莎白家表达自己对伊丽莎白和达西婚事的反对。在两次会话中，两人话语中都有大量的不礼貌言语，尤其在第二次会话中，有比较激烈的争论。为了考虑双方交际中非礼貌语言之文体显著性，并将语用偏离与文体效果相联系，研究前先摘取两个关键场景中伊丽莎白和凯瑟琳夫人的对话，再选取两人在两次会话中的非礼貌言语。然后进行策略性非礼貌言语与非策略性非礼貌言语的分类。最后分析和统计两人在第一次会话中使用的各种非礼貌策略，并且总结出两人使用各种非礼貌策略的种类以及总次数。最后对结果进行语用文体讨论，在分析第二次会话文学语用之效果时，尝试利用描述法，捕捉非礼貌语言使用之动态文学过程，说明对小说整体认知的影响。

（二）结果与分析

伊丽莎白和凯瑟琳夫人第一次见面，整个会话的相邻对衔接特点是：“凯瑟琳：提问——伊丽莎白：回答。”在十六个回合的会话中，凯瑟琳夫人有12处为非策略性非礼貌言语，3处为策略性非礼貌言语；伊丽莎白共有4处为非礼貌言语，且都是策略非礼貌言语。凯瑟琳夫人总共运用积极非礼貌策略10次，消极非礼貌策略5次。其中8次运用积极非礼貌1-关注，提及对方不愿提及的一面，2次运用非积极礼貌2-强调不同情，不赞同对方。她所使用的5次消极非礼貌策略中，3次为消极非礼貌3-在施行FTA时不使用模糊限制语，使用表示强调的修饰语，2次为消极非礼貌4-尽量强加于人；伊丽莎白2次使用积极非礼貌策略，表示对对方所说话的不赞同。同时她2次使用消极非礼貌策略，对对方的问题进行了间接而含糊的回答。

读者虽然先前也从其他人物的评论中略微知道凯瑟琳夫人，但是就是在与伊丽莎白第一次见面时，她第一次出现在读者面前。与伊丽莎白的整个会话，向读者展现了一个骄傲、自大、专横的贵妇人形象。分析结果显示，会话过程中，一直是凯瑟琳在提问，掌握着发话人的权利,也一直控制着话题，表示她的威严。她的非礼貌言语基本都是非策略性的，问题让对方很尴尬，难堪。比如她问到伊丽莎白会不会唱歌，跳舞，姐妹们会不会，她父亲有什么样的马车，为什么没有家庭教师等。她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问题损害了听话人的面子，带来了不愉快。还声称如果她见了伊丽莎白的母亲，将会给她一些建议。这些足以体现出凯瑟琳夫人的傲慢与无理，她习惯了居高临下，对别人指手画脚。而且喜欢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别人身上，这一切她都看作是理所当然。伊丽莎白虽因那些问题感到尴尬，但还是一一诚实地回答了。从中体现出伊丽莎白很好的文化修养，明明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是尊重长辈，一直在维护对方的面子。这表现出了她非常尊重社会礼节的性格。然而，伊丽莎白也不并是任凭他人摆布，在听到对方说没有家庭教师，她姐妹五个的教育一定被忽视了时，伊丽莎白运用了非礼貌策略，先是微笑，接着表明了自己不同的观点。这足以体现出她的聪明、自信，以及在面对权势时的不卑不亢。自高自大的凯瑟琳夫人继续问到妹妹们有没有出来交际，在听到伊利莎白肯定的回答时，表现出了极其惊讶，话语中无不透露出对对方的挖苦。这时伊丽莎白据理力争，运用积极和消极非礼貌言语含蓄地反驳了对方。直到这个时候骄横的凯瑟琳夫人才意识到了对方的不满，运用了策略性非礼貌策略马上转移话题。

伊丽莎白与凯瑟琳夫人对话中的非礼貌言语，以及各自运用的非礼貌策略将两人的性格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凯瑟琳夫人是达西的姨母，而先前伊丽莎白对傲慢的达西就存有不满。因此，与凯瑟琳夫人的初次见面的会话，她的骄傲，专横等等从一定程度上加深了伊丽莎白对达西的误会，偏见，从而也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同时，习惯了命令别人,容不得别人半点反驳的凯瑟琳夫人，对伊丽莎白的不卑不亢大为惊讶，从心底里开始对她存有不满。因此当她听说伊丽莎白和达西要结婚时，便怒气冲冲到她家兴师问罪，表示强烈地反对。

伊丽莎白和凯瑟琳夫人第二次见面，会话共经历二十二个回合。整个会话相邻对衔接可以概括为“凯瑟琳夫人：斥责-伊丽莎白：反诘”。本文以其中两个回合举例说明动态的非礼貌言语之创作过程。

凯瑟琳夫人：我说话不许人插嘴！好好儿听我说。我的女儿和侄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的母系都是高贵的出身，父系虽然没有爵位,可也都是极有地位的名门世家。两家都是豪富。两家亲戚都一致认为，他们俩是前生注定的姻缘；有谁能把他们拆散？你这样一个小妮子，无论家世、亲戚、财产，都谈不上，难道光凭你的痴心妄想，就可以把他们拆散吗？这像什么话！这真是太岂有此理！假如你脑子明白点，为你自己的利益想一想，你就不会忘了自己的出身啦。

伊丽莎白：我决不会为了要跟你姨侄结婚，就忘了我自己的出身，你姨侄是个绅士，我是绅士的女儿，我们正是旗鼓相当。

凯瑟琳夫人：真说得对。你的确是个绅士的女儿。可是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姨父母和舅父母又是什么样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伊丽莎白：不管我亲戚是怎么样的人，重要的是你姨侄不计较，便与你毫不相干。

以上两个回合中，两人的话语都为策略性非礼貌言语。凯瑟琳夫人试图通过炫耀自己高贵的地位，嘲弄伊丽莎白以及母亲，其他亲戚卑微的出身与教养，逼迫对方放弃达西。其中，她运用非礼貌言语策略蔑视伊丽莎白以及家人的卑微，且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对方，说话盛气凌人，话语尖酸刻薄。充分暴露了她的专横，自以为是。然而，伊丽莎白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角色。她利用非礼貌言语策略反唇以击，寸步不让，充分维护自己的利益，尊严。至此两人的冲突不可避免地公开化，对人物关系和剧情进展产生了重要影响。面对对方持续的挖苦和嘲弄，伊丽莎白接着表示只要达西不在意她的家庭，那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这句话说到了凯瑟琳夫人的痛处，将故事的发展推向了另一个高潮。凯瑟琳夫人的非礼貌言语策略固然很有杀伤力，但是伊丽莎白同样以非礼貌策略回击她，维护自己的尊严，不让凯瑟琳夫人达到她的目的，足见其自信和胆识，同时强化了剧情矛盾。读者先是被两人会话中的互不相让所吸引，继而卷入对事实推理之中。

四、结语

在现实生活中，人们认为非礼貌言语能够引起矛盾，人际关系的不和谐。通过对《傲慢与偏见》中人物会话中非礼貌言语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在文学作品人物对话中，非礼貌言语却能很好地刻画人物的性格，加深人物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从而也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使故事的情节复杂，悬念迭起，扣人心弦，是小说家和文学家塑造人物，表现冲突的一种常用手法。

［1］Culpeper，Jonathan.Towardsan Anatomy of Impoliteness［J］.Journal of Pragmatics，1996，（25）：349-367.

［2］Culpeper，Jonathan.Impoliteness Revisited：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Dynamic and Prosodic Aspects［J］.Journal of Pragmatics，2003，（35）：1555-1579.

［3］Culpeper，Jonathan.Conventionalized Impoliteness Formulate［J］.Journal of Pragmatics，2010，（42）：3232-3245.

［4］Rudanko，Juhani.Aggravated Impoliteness and two types of speaker intention in an episode in Shakespeare's Timon of Athens［J］.Journal of Pragmatics，2006，（38）：829-841.

［5］简·奥斯丁，王科一译：傲慢与偏见［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

［6］谢世贤.语言非礼貌现象及非礼貌理论的完善［J］.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版），2009，（05）：73-78.

［7］杨子，于国栋.汉语言语不礼貌的顺应性研究［J］.中国汉语，2007，（04）：23-28.

［8］张大毛.不礼貌言语的界定和分类［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9，（05）：204-208.

An Exploration of the Impoliteness in Literary Discourse——Taking Conversations in Pride and Prejudice asan Example

Jia Guo-yi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Taiyu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Taiyuan Shanxi 030024）

Scholars have paid much attention to the phenomenon of politeness in the communication.Moreover，researches on the politeness either in natural conversation or in literary works have got great achievements.In contrast，the phenomenon of impoliteness has been paid little attention.Therefore，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mpoliteness，this paper，taking the conversations in Pride and Prejudice for example，attempts to demonstrate the role impoliteness strategies play in characterization，plot development and the causing of conflicts in literary works，and further provide a new perspective for literary appreciation.

impoliteness strategies；characterization；Pride and Prejudice

book=38,ebook=38

H05

A

1673-2014（2012）03-0057-04

（责任编辑 单麦琴）

2012—04—11

贾国英（1987—），女，山西临汾人，硕士，主要从事语用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