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话本小说的叙事节奏

2013-04-06 20:25王委艳
关键词:话本节奏小说

王委艳

(平顶山学院 文学院,河南平顶山 467000)

叙事节奏是话本小说情节的重要表现模式。纵观话本小说情节的节奏特征,我们会发现其节奏基本围绕读者展开,或者说围绕虚拟“说听”叙事格局中的“看官”展开,这种以看官为中心的节奏设置具有明确的交流意向,或者说,顺畅的文本交流是话本小说情节模式的核心。话本小说情节节奏在不同的叙事中会有不同的表现形态,比如采用叙事控制、叙述干预、转折性情节、情节的结构性分布等等叙事技巧来实现话本小说情节节奏的交流效果,节奏的这些表现形态存在于小说的故事和叙述两个不同层面。

一、小说节奏的情节模式

无论在中国还是在西方,节奏,这一音乐术语很早便用于文学批评,但对小说叙事节奏进行精细的文本分析还要从结构主义叙事学开始。热拉尔·热奈特在《叙事话语》[1]中对小说的节奏进行了非常精确的分析,他从时间维度对小说的顺序、时距和频率的精确划分为小说以时间为核心的节奏研究提供了一个非常具有标杆意义的范例,此后,许多叙事研究者对叙事作品在节奏方面的研究均没有能够逃脱热奈特的“时间范畴”边界。但是,热奈特是根据普鲁斯特《追忆逝水年华》的叙事现象和西方的叙事背景来研究的,因此,如果将其研究成果作为一种普遍的叙事语法来对所有的叙事作品进行套用,那么就会必然地带来“水土不服”现象。事实上,后经典叙事学就是建立在对这些经典叙事学所开创的理论体系的怀疑之上,任何想为丰富的叙事现象立法的努力注定只是一种一厢情愿之举。但热奈特的研究给我们一种重要启示,或者说给我们提供了一种研究叙事作品节奏的方法,虽然不是唯一的方法,但其有效性却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任何叙事作品必然会在时间中运行,无论叙事时间还是文本时间。但,时间不是形成叙事节奏的唯一因素,朱光潜先生对节奏有精彩的论述:

节奏是宇宙中自然现象的一个基本原则。自然现象彼此不能全同,亦不能全异。全同全异不能有节奏,节奏生于同异相承续,相错综,相呼应。寒暑昼夜的来往,新陈的代谢,雌雄的匹偶,风波的起伏,山川的交错,数量的乘除消长,以致于玄理方面反正的对称,历史方面兴亡隆替的循环,都有一个节奏的道理在里面。艺术返照自然,节奏是一切艺术的灵魂。[2]

济青高铁济南东站(不含)至胶州北站(不含)区段,自2018年8月9日开始,自180km/h速度值开始,上下行线路分别进行逐级提速,到8月21日,测试速度值达到济青高铁联调联试大纲确定的385km/h最高速度目标值。在385km/h试验速度下,检测列车运行平稳,轨道几何状态、动车组动力学响应、接触网、轨旁信号设备状态、通信电磁环境和GSM-R系统、振动噪声等施工质量各项指标符合设计要求。

禾本科杂草 野燕麦、多花黑麦草、棒头草、硬草、菵草、蜡烛草、看麦娘、鹅观草:选择药剂唑啉草酯、炔草酯、啶磺草胺;雀麦:氟唑磺隆;节节麦:甲基二磺隆;多花黑麦草:甲基二磺隆+氟唑磺隆;早熟禾和硬草:异丙隆。

所谓“艺术返照自然,节奏是一切艺术的灵魂”,即是说,艺术节奏并非只以时间为唯一尺度,还有空间、有布局、有照应。但笔者认为,艺术与自然的区别之一应该是其人为性,任何艺术都以人为目的,因此,艺术节奏按照人的心理进行艺术创造,它不一定完全符合自然的时空逻辑,但却符合人的欣赏趣味。比如,小说中时间的表达不一定是自然时间,它可以顺序、可以倒序、可以时空穿梭、可以时间停顿、也可以大幅跨越,所有这些均为取得最完美的艺术效果而设置。再如小说中的空间,不一定按照自然规律,而可以进行时空穿越,也可以把人类空间与非人类的“异时空”进行对话、进行组接。因此,叙事作品的文本现象也许比自然更能“异想天开”。但,有一点必须强调,无论艺术作品的节奏如何设置,其核心理念应该是围绕人的欣赏心理展开,确切地说,是围绕欣赏者的欣赏效果展开。如何将艺术节奏与人的心理节奏进行完美的契合是艺术创造者所要追求的目的之一。也就是说,节奏,作为一种与人的心理密切相关的艺术特性,与读者的欣赏心理有着紧密的联系。正如论者指出:

节奏作为小说审美生命的体现,无论是情节节奏、语言节奏还是意蕴节奏,都是作者情绪的一种特殊表达,是作者一定思想和内心情感的传达媒介,它必须通过语言文字作用于读者心理方能为人把握。在阅读过程中,随着文本的推进,读者紧张与松弛的心理状态总是交替出现,二者前行时产生的时间间隔长短之分和感受强弱之别就构成了审美心理节奏,从这个层面来看,对小说节奏理论的探讨尤其应该注重与文艺心理学分析相配合。[3]

其三,叙述节奏,话本小说的叙事是在“拟书场格局”下进行的,叙述者的不断“跳跃”形成了话本小说特有的叙述格局。有时候,叙述者的这种强势“现身”会破坏故事情节的流畅性,这种人为的情节中断形成了话本小说一种特有的节奏,即叙述节奏。李渔的作品就明显地具有这一特点。不同的是,一般话本小说叙述者在中断情节的时候会采取直接现身,其方式也是对故事进行评论、说明或者假设,但李渔却不同,他采用的方式是故意中断而且对这种方式还津津乐道,他不但评论故事,而且还对这种中断情节的行为本身给予评论,给出中断的理由。

其二,线索节奏,话本小说是一种线性叙事,常常表现为单线结构和多线结构,故事情节的线性发展是话本小说情节推进的基本模式,但单线模式较少,一般情况下故事会有多条线索推进情节发展,那么,不同线索的交替布局会形成各种情节的中断和延续,这样就会形成故事情节的跳跃,由此形成错落有致的线索节奏模式。

二、话本小说情节节奏的类型与存在方式

依据形成的条件,话本小说情节节奏可分为不同的类型,但这些类型很难做一种非常严格的定性,而只能说大致如此。同时,话本小说的情节节奏应该说是一个复杂的存在,下面,笔者将就常见的一些类型进行分析,但不能说已经穷尽了话本小说情节节奏的所有类型。

第二,优化考核制度。考核干部,尤其是地方领导干部,要注重考核指标的综合性和均衡性,注意考核主体的人性化和多元化,防止出现“唯上”“民粹”“唯GDP”等机会主义特征。

在西斯内罗斯的后期代表作品《卡拉米洛披肩》(Caramelo,2002)中,主人公赛利亚面临的同样是这三重危机:赛利亚一家处于美国社会的底层阶级,没有固定的房子,难以真正融入美国主流社会,少数族裔的身份更让她面临着了来自同龄人的疏离和欺凌;对于祖母身上体现的墨西哥女性传统价值观念,她有着本能的排斥;在有着六个兄弟的大家庭里,她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作为古代白话小说,话本小说来源于“说话”艺术,其对“说话”艺术继承的重要方面就是对情节的注重,因为“说话”艺术直接面对看官,观众的反应直接关系到表演的成败,而表演的成败则直接关系到“说话”艺人的生存,与看官保持良好的交流关系,使他们获得欣赏的愉悦,并使许多看官成为“回头客”,是艺人们追求的目标。因此,他们更加注重故事的情节节奏,所谓“讲论处不僀搭、不絮烦;敷演处有规模、有收拾。冷淡处提掇得有家数,热闹处敷演得越久长”[4]。这里的“有规模、有收拾”、“冷淡处”、“热闹处”均与情节有关,而且照顾到观众的感受,比如“不僀搭、不絮烦”,而所谓的“冷淡处”、“热闹处”何尝不是书场氛围与故事情节的某种契合。话本小说在情节节奏方面一方面受到了“说话”艺术的影响,把“说话”艺术以看官为核心注重与看官的和谐交流的情节节奏设计运用于小说创作;另一方面,话本小说作者还进行了一些书面化的努力,使本来的“说—听”交流逐步向“写—读”交流转变。接下来,笔者将就话本小说情节节奏的类型与存在方式进行文本的细读与分析。

其一,性格节奏:人物性格成为小说情节节奏的形成条件。人物性格影响小说节奏的情况在《清平山堂话本》卷二之“快嘴李翠莲”中非常典型,李翠莲性格刚直,心直嘴快,蔑视一切封建礼法,锋芒毕露,其毫不妥协的叛逆性格用节奏感极强的语言表现出来,形成了小说明快的语言节奏,而人物性格决定了小说情节的发展脉络和极其鲜明的快节奏。《警世通言》卷32“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杜十娘刚烈而富有心计的性格完全控制了小说的情节节奏,杜十娘对李甲一次次不显山不露水的资助、与鸨母的较量、尤其是百宝箱的秘密,若隐若现直到最后的高潮处才揭示出来,而且是通过杜十娘亲手一层层揭开,故事的节奏因为人物的性格而极富心理内涵。李渔《十二楼》之“合影楼”中两个重要人物管提举和屠观察性格的差异形成了小说庄谐相间的节奏,相间的描绘构成情节节奏错落有致的格局。“管提举古板执拘,是个道学先生;屠观察跌荡豪华,是个风流才子。”如此的性格差异构成情节分布的庄谐差异。然后是管玉娟和屠珍生男女性格差异构成的节奏,真如《梁祝》中大小提琴的和谐的交融之音。两种性格构成一对张力,叙述在抑扬顿挫之间形成一种起伏错落的情节节奏。类似的节奏类型在话本小说中极为常见,如《五色石》第一卷“二桥春”,“假相如巧骗老王孙活云华终配真才子”,一个才子、一个庸才构成富有张力的情节节奏,读者的阅读心理随着两种因性格不同而形成的各自的行为方式而起落;《鸳鸯针》第三卷“真文章从来波折假面目占尽风骚”中,真才实学的宋连玉与沽名钓誉的卜亨形成鲜明对比,性格的不同构成情节节奏的对比性张力。后来的才子佳人小说往往采取这种对比模式来组织情节,使情节表现出具有张力也具有内涵的节奏,增加了读者的阅读趣味。

中国古代白话小说就非常注重叙事节奏,而且其节奏大多围绕情节展开,于是我们发现明清时期的小说评点家们在评论小说节奏的时候,情节是节奏形成的核心因素。比如金圣叹在论述《水浒传》读法时提出“极不省法”、“极省法”、“欲合故纵法”、“横云断山法”等,这些围绕情节的开合、张弛的“读法”其实是《水浒传》情节节奏的表现形态,这些情节节奏作用于读者的阅读心理,起到了很好的心理应和效果。因此,我们说,情节节奏相对于时间节奏来说,前者更注重读者与文本的交流性,而后者则是一种阈于文本的时间的定量分析。中国古代白话小说作为通俗小说,对情节的注重与其鲜明的读者交流指向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古代评点家们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些小说情节节奏的特征。不但金圣叹,再如毛宗岗在《三国演义》读法中论及小说情节节奏的“横云断岭”、“将雪见霰、将雨闻雷”、“笙箫夹鼓、琴瑟间钟”等等。

其四,异时空节奏,话本小说叙事中采用大量的异时空叙事,这在中国古代小说史上是一个传统,无论是先秦神话传说、两汉及魏晋志怪、还是唐传奇,采取非人类现实时空的叙事随处可见,话本小说也继承了这一传统,虽然凌濛初宣称要叙述“耳目之内”之奇,但在具体的创作中,包括凌濛初在内的话本小说作者很难做到这一点,实际情况是,话本小说往往采取异时空的方式来加速故事情节的节奏,或者控制故事运行的方向,甚至异时空已经成为话本小说推进故事的核心手段之一。于是我们会发现,话本小说,比如“三言二拍”,几乎达到篇篇说梦的地步,梦境已经成为话本小说重要的“敷演”故事的手段。还有另一部分小说则叙述仙境、阴曹地府等等非现实时空,这些非现实时空一般会与现实时空进行错位对接来使小说的情节节奏发生大幅的跃动,这类小说在话本小说中所占比重较小。异时空叙事一般会起到使故事加速的作用,这样就会使故事的节奏加快。

教师引导学生合作学习,第一环节,独立思考七巧板的组成。第二环节,和同桌讨论七巧板中的秘密。第三环节,在小组中操作讨论七巧板怎样拼摆?教师引导学生遵循“独立思考-讨论-交流”和“意见分歧-争议-辩论”的合作流程,对学生出现的闪光点和问题及时给予激励、支持或启发、点拨,提高了合作学习的成效。

了空法师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孩子尘缘未了,暂时不给他受戒看来是对的。佛门修身更修心,若只受戒而不持戒,又有何用?说来这寺院也气象庄严,进了这佛门净地,遁入了空门,应当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的,可人心偏偏既不清也不静,消除不了世俗欲念,连一个小和尚也不例外。了空法师又沉沉地叹息了一声,离开佛殿,穿过天井,进自己的禅房去了。

其一,信息缓释。话本小说为了延续读者的兴趣,取得娱目醒心的交流效果,往往采取控制故事信息量的艺术手法,而不至于因信息量释放过多使后面的叙事索然无味。控制故事信息量并不带有强制性,而是使信息缓慢释放并达到读者毫不觉察的程度,这样,在后面的故事中,这些不断释放出的信息以一种集中释放的方式猛然爆发,然后读者回过头来,寻踪追迹、恍然大悟。比如《石点头》卷一“郭挺之榜前认子”是典型的多线聚合结构,郭挺之科举蹭蹬,别妻离家到广东母舅处散心,因救助青姐与其父的义举受到青姐爱慕而与之成婚,后又不得不随王知县(郭挺之母舅)进京而别离青姐。此时,故事线索再次出现分孽,青姐线索至此中断,直到青姐之子与郭挺之同榜中举父子相认后,青姐这一线索才以回溯的方式进行接续。这是一种典型的叙事控制手法,青姐线索的中断并不意味着不发展,而是这种巧妙的结构安排使青姐方面的信息得到了控制,而在郭挺之与其子相认后释放该信息,使故事节奏给人一种回味悠长之感。

三、话本小说情节节奏形成的艺术机制

话本小说情节节奏并非是一种自然形成物,而是蕴含了作者精心的艺术构思。话本小说作为通俗小说,其明确的读者指向使其必须以读者兴趣的最大化为追求核心来设计小说的情节模式,这是任何通俗文本最为核心的精神追求。要获得读者持续的兴趣,首先必须建立一种迎合读者心理节奏的情节节奏模式,上述论述的话本小说情节节奏的类型就具有这种性质。但是,这些节奏类型的形成必须靠一系列的叙事技巧来实现。考察上述情节节奏的类型,笔者将这些艺术技巧分为叙事控制、叙述干预和捏合敷衍三种。

话本小说情节节奏一般存在于两个层面:故事层和叙述层。这是一种交流性的存在,无论在哪个层面都与读者的接受心理有着密切关系。比如性格节奏存在于故事层,人物的性格左右了故事的节奏,它使故事更具有兴味,而且性格节奏的形成与话本小说的书面化有很大关系,话本小说逐渐从“说话”艺术的以故事性为中心转变为以塑造鲜明的性格人物为中心,因此出现以人物性格来控制故事节奏的情况应该不是一种特例,而是具有普遍性。再如叙述节奏,这是明显存在于叙述层面的节奏类型,这是一种人为控制故事节奏的模式,这在话本小说中也是较为常见的,其基本的作用是在故事进展和读者期待之间进行间隔,为读者的阅读期待设置某种障碍,这无形中使期待获得了加强作用。但话本小说情节节奏存在的这两个层面有时候很难区分,或者说话本小说的情节节奏时常表现为既存在于故事层面又与叙述层关系密切。比如上述线索节奏,虽然存在于故事层面,但无不表现为叙述的策略性选择和安排,因为,线索的进展是故事层,而线索的交替、安排又是一种叙述行为,存在于叙述层;再如,异时空节奏虽然存在于故事层,起到加速故事进展、加快故事节奏和控制故事运行方向的作用,但异时空与现实时空之间的捏合、对接则是一种叙述行为,存在于叙述层。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话本小说叙述者的叙述行为对于小说故事运行的控制已经是一种无所不在的状态。问题的关键是,叙述者的这种行为目的是什么呢?换句话说,叙述者的这种对故事的控制行为改变了故事的自然面貌,而这种改变以什么为原则呢?话本小说的“劝谕”性使其表现为强势主题原则和话本小说的“娱目醒心”宗旨,如果回到这一原则和宗旨,我们发现,话本小说叙述者对故事运行的控制无不体现了这一点,因为,“娱目”要求故事的好看,“醒心”要求故事的教化,二者的最终目的是要在读者那里寻求最大的交流效果,与读者的愉快而有意义的交流才是话本小说的目的所在,而交流已经无处不在,已经成为一种有效的艺术方法存在于话本小说的情节节奏之中。

话本小说的线性结构特征为叙事控制技法提供了方便,因为故事的叙述与每条线索的信息量的释放程度完全可以根据需要进行调配,即在某一条线索进行到某种程度的时候中断再进行另一线索的叙述,第二线索也可以适时中断进行第三线索的叙述,这样,各条线索在某个关节点聚合,从而使故事的情节节奏错落有致。此所谓毛宗岗“巧收幻接”之法:“幻既出人意外,巧复在人意之中,造物者可谓善于作文矣”[5]177。如《八洞天》卷二“幻作合前妻为后妻,巧相逢继母是亲母”中,长孙陈与其妻辛氏遭遇贼乱,辛氏因不愿拖累长孙陈父子而跳井自尽,自此,辛氏线索中断,但在许多年之后,长孙陈回乡收拾辛氏遗骨时发现井中并无辛氏骸骨,至此便引出辛氏被其父救起的情节,而我们说,辛氏跳井自尽与被救起应该发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否则辛氏不可能被救活,但信息缓释之法就是故意使辛氏线索的信息在辛氏跳井之后突然中断,而在许多年之后与长孙陈突然相遇,使故事节奏波澜起伏。此所谓“前能留步以应后,后能回照以应前,令人读之真一篇如一句”[5]183。

金圣叹对于信息缓释之法亦多有论述,如在评论武松打虎时说道“哨棒”即是所谓“草蛇灰线”之法。其实这是一种信息缓释之法。比如上述性格节奏,人物性格在故事进程中会根据故事的情节而产生符合其性格特征的行为,作为全知叙述的话本小说,必须采取控制故事信息量手段来达到人物性格对故事节奏的控制。

话本小说用信息缓释之法来调控情节节奏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使线索中断,然后在另一线索发展到一定阶段进行线索的聚合来续接中断之后的线索;可以采用暗示的方式,使富含信息的事物时隐时现,如“草蛇灰线”,比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杜十娘的百宝箱的秘密就是如此;还可以因人物性格因素使有关信息缓慢释放。总之,话本小说信息缓释是一种叙事技巧,是情节安排之法,是一种以取得最大交流效果而采取的叙事技巧。

其二,叙述干预。话本小说“拟书场叙事格局”给虚拟“说话人”一种自由,这种自由在话本小说情节节奏中起到了一种“强行中断”的作用,这样就调控了读者的好奇心,这种好奇心越强烈,“说话人”的调控行为就会越显现出对小说节奏的影响,这种调控实际上起到了信息量的缓释效果。比如《喻世明言》卷十“滕大尹鬼断家私”就是叙述干预控制情节节奏的例子,小说在交代了倪太守长子善继对其妾梅氏母子不善之后,接着就是倪太守的死亡,但小说并没有很快对倪太守死后梅氏母子命运进行叙述,而是进行了节奏干预,即用一首诗把故事紧张的节奏打乱:“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早知九泉将不去,作家辛苦着何由!”而当善继安葬其父后到梅氏房中搜罗财物时,又出现叙述干预:“任是泥人应堕泪,从教铁汉也酸心”,当善述受哥哥善继欺辱挨打后,叙述声音再次出现:“少年嫠妇拥遗孤,食薄衣单百事无。只为家庭缺孝子,同枝一树判荣枯。”梅氏母子告状到滕大尹处,并将画轴交与滕大尹,小说并没有马上叙述滕大尹如何识破画轴秘密,而是做了这样的预叙:“一幅画图藏哑谜,千金家事仗搜寻。只因嫠妇孤儿苦,费尽神明大尹心。”接下来小说还有两处用诗对小说情节节奏的干预。由此可以看出,“滕大尹鬼断家私”中,往往在情节最为紧张的关键时候会有叙述声音进行干预。这样的例子在话本小说中极为常见,除了叙述者用诗词进行干预外,还会用其它多种方式,比如在故事人物的关键行动之前,叙述者往往跳出来说,“若说话的同年生,并肩长,拦腰抱住,把臂拖回,也不见得……”等等。叙述干预是叙述者的叙述声音对故事节奏进行强行控制,对故事情节进行强行介入的典型方式,这种方式不单单发生在话本小说中,即使在整个古代通俗小说中也是极为常见。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其根本原因与这些小说受古代“说话”艺术影响并将其进行书面化的“拟书场叙事格局”有关。

其三,捏合敷衍。这是一种形成于“说话”口头艺术阶段的讲述故事的方法,因为说话人必须具有根据书场情况随时调整表演行为和故事讲述方式的能力,捏合敷衍方法可以保证故事的随机应变,可以控制故事的进程和运行方向,这样就会保证故事朝着说话人预定的结局运动。这种方法之所以在一些异时空叙事中极为常见,其根本的原因是异时空叙事给故事的虚构提供了方便,所谓“事赝而理不赝”,故事的虚构出于现实之外而处于情理之中。于是我们发现,以梦境为代表的异时空叙事在话本小说中是极为常见的现象,而且这些异时空不但表现人物的心理活动,更重要的是为故事下一步的发展提供契机。比如《警世通言》卷32“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结尾处有李甲卧病“终日见杜十娘在旁诟骂,奄奄而逝”、有柳遇春梦见杜十娘以宝匣报答的情节。再如《初刻拍案惊奇》卷19“李公佐巧解梦中言 谢小娥智擒船上盗”中,谢小娥梦遇父亲授谜语来推动谢小娥的复仇进程。如此用敷演捏合之法引入非现实因素推进故事的情况在话本小说比比皆是,仅以梦境为例,话本小说中凡引入梦境大多具有加快故事节奏的作用,梦境有着明显的叙事功能,而这些梦境叙事就是靠敷衍捏合与故事的相应线索糅合一处。因此,捏合敷衍常常会加快故事的节奏,因为,这种方法的目的性非常明确,即为故事情节之间寻找连接的合理性,或者使故事出现“绝处逢生”的局面。当然,捏合敷衍之法不单单出现于异时空叙事,而且还会出现于现实时空,比如本来不相干的人物会因某种契机而联系起来,甚至同命相连。

总之,影响话本小说情节节奏的还有其它一些方法,上述不能代表全部,但上述各种叙事技巧对话本小说情节节奏的影响可以使我们看出话本小说情节节奏形成的一些基本因素,这些因素并非单独完成对话本小说情节节奏的影响和调配,而是综合起来集体影响节奏的形成。这是一种各种手法的叠加,事实上,这种叠加为话本小说节奏的丰富性提供了可能性,因为任何单一的方法都无法创造出丰富的叙事现象,多种方法的灵活交叉方能使话本小说具有流行不衰的魅力。

[1]热拉尔·热奈特.叙事话语 新叙事话语[M].王文融,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2]朱光潜.诗论[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5:149.

[3]黄 霖,李桂奎,韩 晓,等.中国古代小说叙事三维论[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388.

[4]罗 烨.新编醉翁谈录[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4.

[5]毛宗岗.读《三国志》法[M]//宋俭,等编注.奇书四评.武汉:湖北辞书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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