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的味道》与《牧师的女儿们》艺术思想变迁之解读

2013-04-10 10:58江润洁
山东外语教学 2013年4期
关键词:贝茨劳伦斯牧师

江润洁

(中国石油大学(华东)文学院,山东 青岛 266555)

1.0 引言

Cushman曾说过,不断的修正是劳伦斯作品艺术的核心。(Cushman,1978)他认为劳伦斯的写作不仅仅是一个过程,更是一种艺术成长的行为。(同上)本文将通过版本比较与文本细读的方法分析劳伦斯两部短篇小说创作《雏菊的味道》与《牧师的女儿们》,来解读作者艺术思想的变迁。选择这两部作品原因有二,一是国内的劳伦斯研究中鲜有对其短篇小说的研究。其次,这两部短篇小说具有典型的代表性,其研究对劳伦斯其余作品的研究将具有启发与影响。笔者首先将《雏菊的味道》1910年的校样与1911年发表在《英语评论》中的修正版进行比较,然后将Hopkin校样与《普鲁士军官等故事》中的版本进行比较,在比较中发现作者本人的情感发展与其艺术思想变化之间的关系。在《牧师的女儿们》中,作者的每一次修正都相应地展现了其艺术思想的变化。首先,笔者将会审视作者在不同版本中对阶级区分意识问题的呈现,并将展示作者最终对阶级区分意识的摈弃;其次将展现作者通过其不同版本中对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Comp lex)的诠释和作品主人公及作者本人俄狄浦斯情结释放的过程;最后,笔者将通过《牧师的女儿们》两个版本的比较来解读劳伦斯小说所具有的劳伦斯式的艺术思想特色——二分结构之抽象与具体,理性与肉体本能的区分,以及呈现出的劳伦斯本人的意识倾向——对生命回归自然与人类本真状态的颂扬。

2.0 从心理分析、社会学阐释到男女关系平衡论

《雏菊的味道》是劳伦斯发表在《英语评论》(English Review)上的第一个短篇小说,这也为作者开启了展示其艺术天才之门。故事讲述了一位高傲的妻子与其酗酒成性的矿工丈夫之间充满危机的婚姻故事。当妻子等待丈夫从矿井回家,等到的却是丈夫尸体时所发出的内心独白成为了故事的高潮。读者从妻子的内心独白中可以了解到主人公对其婚姻状况实质的感悟。

作者不断地修正故事:不仅大量的动词每次都会出现变化,而且随着作者情感的成熟与发展,这些动词也不断被赋予了新的涵义。Cushman指出,“故事有两个发表的版本与两个未出版的文本”。(Cushman,1978:53)故事的初次问世是1909年。1910年经修改后,成为1910年的校样。校样又经修改,后来发表在杂志《英语评论》上。在1914年7月,劳伦斯修改了杂志文本之后的版本—这一版本被看作为Hopkin校样本。在同年秋季,Hopkin校样又经修改后,成为发表在《普鲁士军官与其它故事》中的文本。

Boulton指出,“劳伦斯于1911年4月2日对Louie Burrows写道‘迫切需要的是尽量缩短第一部分’”。(Boulton,1968:90)在4月6日他 说“想要故事‘尽快达到高潮’并删剪了‘孩子们的部分’”。(同上:93)由此可看出修正的过程。下面将比较1910年与1911年版。Boulton认为“作者关注的焦点已经明显从开始转移到了结束,也就是说,从母亲和孩子等待贝茨回家的环境细节描写转移到了为埋葬死人做准备时的成人的情感表述”。(同上)孩子们游戏的素材很好却与主题无关。(同上)对于作者而言,它与叙事主旨无关紧要且分散了读者对渐增的紧张情节的关注。在1911年的修改版中,他将焦点放在了描述缺席的矿工与其妻子渐增的愤怒与担忧上。

在1910年与1911年版本比较中,贝茨夫人放置清洗尸体的场景并无不同,关键差异在于其对丈夫尸体的冥想上。此场景的重要性在于这是贝茨夫人对于其婚姻实质的顿悟。Boulton(1969)认为1910年版中并无此暗指,引文如下所示:

伊丽莎白(贝茨夫人),一直抽泣到自己精疲力竭,抬起了头。然后她用胳膊挽起他,又一次亲吻了他胸下平滑的肌肤,紧紧抱住了他。现在她非常爱他,如此美丽与温柔,又那么无助。他一定受了大罪了!他一定是受了什么罪的!她的眼泪又一次冒出来。唉,她是如此难过,难以言表。她为他如此受苦,迷失在死亡的黑暗中而难受。但心酸的悲哀中,她又重新爱他了——啊,是如此之爱!她不想他醒来,她不想他说话。现在她又拥有了他,是死亡把他带回来了。她亲吻着他,也亲吻着可以将丑陋的东西从他身上带走的死亡。一想到以前他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就不寒而栗,记得他又脏又臭,不温柔又没有微笑,满嘴污言秽语,招人厌恶。而现在她是如此爱他,她的生命又得到了补偿,他又可以美丽地回到她的身边了。她以前是多厌恶他啊,而现在死亡是多么明智啊,可以让他如此温柔得微笑,永不说不……他是那么重,又那么无助,比一个婴儿都无助,可怜的亲爱的!——却如此美丽。

(Boulton,1969:44)

从上文可见,在1910年版中,贝茨夫人对丈夫的死是感到悲哀的,这种悲哀源于她所联想到的丈夫死时所受的苦难。她先是感到难过而后意识到自己对丈夫重拾的爱却是源于他的死亡。她甚至开始对死亡感恩,因为在她的心目中,是死亡带给了她一个“无助的”、“美丽的”丈夫;若不是死亡,回到家的将是个“肮脏的”令人厌恶的人。然而丈夫的死却让她有了新的感悟。此场景的描绘让笔者感到作者的情感天平是倒向贝茨夫人的;作者本人成为贝茨夫人的代言人,认为是丈夫的死解脱了贝茨夫人。作者毫不留情地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已死的丈夫。这种情感表述主观性很强且并无贝茨夫人对其失败婚姻实质的领悟,仅是展现了贝茨夫人的心理状态。而像“婴儿”、“无助的”这样的词汇则使贝茨夫人听上去更像具有母亲对待儿子而非妻子对待死去丈夫的心理。比较之下,发表在1911年6月这期《英语评论》上的版本,故事结尾则有了不同的意义:

伊丽莎白爱的是那个曾经年轻的“他”,那时他是个学徒的弟子,很有荣誉感和个性,选择了自己的雇主,辛苦挣钱。而在娱乐中他背叛了自己。如果说教育教会了我们娱乐自己,那么生活则需要让我们工作。一旦从煤矿里出来,就没啥能让这个男人感兴趣的了。他开始去酒吧喝酒取乐,哪怕是把自己的名声毁了呢。在那里他找到了快乐。这个矿工把自己变成了懦夫,通过毁灭自己痛苦的部分抹掉了不满的痛苦。渐渐地懦夫残害毁灭了自己。

他的妻子是如此痛恨这个懦夫。她一直苦苦地与他周旋,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把这个曾经美丽有力的男人拉回来。她疯狂地充满着血性激情地与这个懦夫作对。现在他遇难了,躺在这里,那个曾经干净年轻的骑士终于又回到家了,回到她的身边了。

(Law rence,1911:432)

上文可见,作者先是对一位矿工从青年到成年的生活经历做出了评论,而后描述了他在酒吧娱乐酗酒而毁掉自己生活的过程。从故事描述看来,笔者认为是这位矿工丈夫责任感的缺失与自我毁灭导致了贝茨夫人婚姻的不幸;文本作者从社会学角度阐释了矿工与妻子婚姻生活的悲剧根源,试图从社会学的视角向读者传达自己的观点。因此,整个故事的基调也由此改变了。

与1910年版相比,此版作者试图从社会学视角来阐释其故事主人公悲剧婚姻的根源,这可说是作者艺术思想的变化。因此贝茨夫人的顿悟拥有了新的社会学视角的意义,并非仅是心理层面对其丈夫所受苦难之悲泣与遗憾的表述;也超越了对还她一个“干净男人”的死神的感恩心理分析。但两版相较,读者仍然读到的是作者对贝茨夫人的同情及对毁掉婚姻的矿工丈夫的谴责,从这个意义上说,两版中作者的意识倾向并无巨大改变。

根据Cushman,劳伦斯于1914年修正了1911年版,之后成为现在的Hopkin校样。在同年秋季他又修改了Hopkin校样,成为发表在由达克沃斯所出版的《普鲁士军官及其它故事》中的版本。(Cushman,1978)与1911年发表在《英语评论》杂志上的一版相比,Hopkin校样与普鲁士军官故事版都出现了新的艺术思想。不计其数的动词得以修正,两版中还都出现了新的视角。以下为普鲁士军官故事版中的摘要:

……女人们在恐惧和敬畏中傻站着。好一会她们都静静地低头站着,老母亲在啜泣。伊丽莎白感到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她看着他,他躺在那里是那么不容侵犯。她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弯下腰来,她平静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丈夫的身体上。她拥抱丈夫,用脸颊和嘴唇触碰他的身体。她好像在倾听,在询问,试图获得某种联系。但是,她不能得到。她被驱逐了。他是不可撼动的。

(Lawrence,1914:305)

普鲁士军官故事版中的细节表述可向读者传达出:贝茨夫人意识到了自己与已故丈夫的隔绝,而1911年版并无如此意义的表达。以下是普鲁士军官故事版中有关于贝茨夫人冥想的文本摘要:

她的灵魂已与肉体割裂开来,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她看着他裸露的身体,感到惭愧,看起来她已经否定了他。毕竟,他是他自己。他看起来好像很可怕。她看看他的脸,又把自己的目光转到墙上。因为他的样子不是她的样子,他的方式不是她的方式。以前她一直否定他的本色,现在她感悟到了。她一直拒绝他做他自己……她对死亡感激,是死亡让她获悉了真相。她知道她并没有死。

(Lawrence,1914:308)

以上可见作者试图通过贝茨夫人的冥想来传达艺术思想的变化:婚姻失败源于妻子对丈夫的否定,并非矿工丈夫单方面责任感的缺失。男女关系的失衡最终导致了家庭悲剧。这在艺术思想上,与1910版和1911版的表述产生了巨大差异:此时作者无论从艺术思想还是个人情感方面,都变得愈发成熟。一直纠结于作者心中的父母关系的阐释拥有了新的涵义:“即使在最为亲密的两人关系中,不可逾越的鸿沟也依然存在;一方对另一方的否定,男女关系的失衡是婚姻悲剧的根源。”

(Cushman,1978:68)

3.0 艺术思想变迁的根源

以上所述展现了作者对《雏菊的味道》的修改过程及作者艺术思想的变迁。作者花费四年之久对作品不断修正以取得艺术上的完美性。从1910年版贝茨夫人悲泣已亡人的心理分析到1911年版中社会学视角的阐释直至1914年普鲁士军官故事版中主人公婚姻悲剧根源的劳式阐释,反映了作者艺术思想的变迁之路。以下将从作者的情感成长层面阐释其艺术思想变迁的根源。

当作者母亲于弥留之际,劳伦斯本人曾给他的未婚妻Louie写到:“如若我想到你却无法感到快乐,你须理解我。在我执子之手前,我须真正感受到母亲的离去。她是我第一次的伟大的爱。”(Boulton,1968:56-57)在其母过世后,劳伦斯在1911整年里生了重病。他后来写到他的“病年”:“我当时25岁,自从母亲病死,我的世界开始解体了。”(同上)1909年完成故事前他一直沉浸在过度的母爱中,这种恋母情结使其无法自拔直至母亲去世;根据Tedlock,“劳伦斯于1913年在给A.D.McLeod的信中说到‘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的病态放到书中去’”。(Tedlock,1965:74)因此笔者认为以上阐明了作者作品中贝茨夫人对已亡丈夫尸体的悲泣中竟有母爱元素的缘由;此时作者把个人情感转移并释放到了文学创作之中。笔者认为这也表明了作者有通过艺术的表达治愈疾病的意图。Boulton认为“对于1911年版的修正,作者于1911年4月给Louie的一封信中提到了修改结尾的困难:‘写这个故事的最后两页花费了我这么久;你根本不知道须钻研多久才能深入到因果的根源’”。(Boulton,1968:91)那时作者十分关注死亡矿工命运的产生,但1910年的校样却无法体现作者的关注。对结尾的修改体现了作者艺术思想的变化,这源于作者对父亲形象情感的改变。自从母亲死后,作者对父亲产生了同情感,认为父亲不该是婚姻失败的罪魁祸首,便试图挖掘更深的社会根源:是社会制度产生了如此的父亲形象。然而此时,他仍无法意识到母亲形象的合作对于维护婚姻中男女关系的重要性。当劳伦斯做出7月的修正时,才最终实现了其艺术思想的变迁。根据Moore,“劳伦斯在1913年1月写道‘我须要一个女人站在我身后’”。(Moore,1962:179)这个女人便是作者教授的德国妻子Frieda,1912年作者与Frieda私奔。Frieda是劳伦斯情感与艺术生活中的关键人物;正是在与Frieda的关系发展中,劳伦斯创造出劳式男女关系论。劳伦斯在《普鲁士军官及其它故事》的序言中提到过这种理论。后来他在《托马斯·哈代的研究》中更为鲜明地表述出来。根据Steele“劳伦斯认为‘男人与女人之间需有一种均衡,爱与法则,动的意愿与静的意愿。一方对另一方的颠覆会因为平衡被破坏而导致灾难’”。(Steele,1985:29)根据Cushman,“即使在最亲密的男女关系里也存有无法逾越的鸿沟”。(Cushman,1978:68)这种劳式理论在作者多数作品中均有体现。艺术思想的变迁也符合了作者所探究的在他的主人公们细微的行为背后所蕴含的深不可测。根据劳伦斯的版本,“故事的结尾亦是高潮,贝茨夫人对死去矿工丈夫的哭泣冥想实则是‘她一直否定他’的表征”。(Law rence,1914:308)由此可见贝茨夫人本人也无法逃脱失败婚姻的责任。

因此,作者在情感上的成熟使其对男女关系有了重新的认识。《雏菊的味道》几经修正,形成了劳伦斯式的艺术创作思想,而这种艺术思想在1914年之后的小说创作中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除此部短篇小说外,劳伦斯的《牧师的女儿们》是另一部几经修改的短篇佳作,也同样反映了作者的艺术思想变迁之路。

4.0 从阶级区分意识观、摈弃阶级区分到崇尚生命本能

《牧师的女儿们》讲述了牧师两个女儿的婚姻故事。务实的Louisa爱上了矿工的儿子,结婚后自己的丈夫也成为了矿工。另一位是长相漂亮的Mary,为了金钱与冷漠的牧师结为连理。正如T.S.Eliot对劳伦斯的评论,没有人比他更具有阶级区分的意识了,笔者认为作者通过故事的第一版传达出了自己阶级区分意识观,但之后几版的修正却是作者对首版中阶级区分意识的颠覆。

此创作共有五版:1911年版,1911年10月的修正版,1913年版(在此版中故事的名字从《两种婚姻》变更为《牧师的女儿们》),1914年的Hopkin校样版,与普鲁士军官故事版。以下主要选择1911年10月的修正版《两种婚姻》与发表于1914年12月的普鲁士军官版《牧师的女儿们》作比较。

从1911年版的故事结尾可知Louisa的矿工丈夫Alfred尽其所能取悦来于中产阶级家庭的妻子。从“他一生都是为她服务的”(Law rence,1914:81)这句话里,笔者感到与其说Alfred是丈夫更不如说是仆人。“对于Louisa来说,只要丈夫‘能取悦她’,她便可以‘与丈夫亲密美好地生活着’”。(同上)作为一名矿工的妻子,她却在家庭中享受着这种来自更高阶级的特权,高傲的她与矿工们的家眷也没有丝毫交往。这些描述表明了作者并未脱离阶级区分意识的局限性。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对自己来自于更高阶层有极大优越感,也并不与矿工社区有任何交集,而其丈夫无论从社会身份还是才智上总感觉逊色于妻子,甘愿成为妻子的仆人。笔者认为,此时作者并不推崇跨越阶级界限的婚姻,所以他无法在故事里创作出完美的婚姻。故事结局的模棱两可也反映了作者本人晦涩的态度。而在最后一版,结尾变得全然不同。作者认为主人公无法在如此敌意的环境中生存下去,便为他们创造了一个新世界,使其在加拿大拥有了新生。因此,从此意义上讲,作者削减了以往版本中的不确定性并展示了对男女主人公婚姻的信心。作者不再局限于阶级意识的困扰,不再纠结于男女主人公阶级身份的差异,改变了其艺术创作思想。

故事中还有其它对阶级意识的诠释。例如在《两种婚姻》里,劳伦斯将Alfred对Louisa的吸引描述成完全是肉体层面的,这表明了他对Louisa所作选择的怀疑,而在《牧师的女儿们》中却全无怀疑。对于Alfred对Louisa的反应,《两种婚姻》里是这样描述的:“A lfred盯着Louisa,意识到‘她远远胜于他,无论从教育上还是思想上来说’”(Lawrence,1911:38),从此种意义上说,Alfred感到自己无论从社会阶层还是才智上都低于路易莎,所以无法感受到真爱。但在《牧师的女儿们》中却没有这样思想的表述:Alfred无法接近Louisa并非源于对自身阶级身份的自卑感,而是俄狄浦斯情结作怪。在最后的版本中,作者认为只要Alfred克服俄狄浦斯情结,婚姻便可以完美。求婚场景的描述在不同版本中也有不同。故事结尾,去牧师住所请求Louisa父母将女儿嫁给自己时的场景在不同版本中的表述也有差异。在1911年《两种婚姻》里,Alfred感到他丧失了“他自然的价值和刚毅”。(Law rence,1911:53)在1913年的修正版中,他意识到“他只是一个矿工,不是一个人”。(同上)而这些阶级区分意识在《牧师的女儿们》中并无描述。

可见作者在最初的创作中十分强调阶级区分意识,对于Louisa和Alfred的婚姻也持有怀疑与困惑的态度。经修正作者克服了阶级区分意识的困扰,在艺术思想上成熟起来。根据Cushman,“正如F.R Leavis评论,在普鲁士军官故事版中,对生命力量的渴望超越了阶级区分意识的困扰”。(Cushman,1978:92)

5.0 从释放俄狄浦斯情结到阐释劳式二分结构

在《两种婚姻》里,对母子关系的三段阐释从修正版《牧师的女儿们》中的第八部分里变成了9个自然段的描述。在《两种婚姻》里,Alfred对母亲的情感被阐释为“他生命中最强的力量”。(Lawrence,1911:397)在《牧师的女儿们》中,这一点得到了更为细致的描述。母子关系中更有了一丝危机感。在《两种婚姻》里,A lfred“不喜欢喝酒,也不与酒吧为伴”(同上),而在《牧师的女儿们》中,他开始酗酒。在《两种婚姻》里,母亲对“他们间的谈话和争论感到自豪”(Lawrence,1911:29),而在《牧师的女儿们》中,他们之间却升起一丝敌意,因为“在心底他不能满足她”。(Lawrence,1914:104)A lfred由于母亲对自己过度的爱而无法在成人爱的世界里获得满足感。与阿形成对照的是文中一位充满生命本能活力的意大利人形象,而对这种“血性意识”(blood intimacy)的描述与颂扬也成为作者小说中反复出现的艺术思想。

就Alfred与Louisa的关系而言,在《两种婚姻》里,A lfred对Louisa的感情被作者阐释为儿子对母亲般的感情。因他无法摆脱母亲情感的掌控,于是他在与Louisa的情感交往中无法获取真正的满足。他就如一个未长大的男孩,“对自己十分羞愧”。(Law rence,1911:50)当决定结婚时,Alfred就像“一个孩子那样充满感激”。(同上)而在最后的修正版中,Alfred克服了自己的俄狄浦斯情结,成长为一个真正可以爱的成人。

在名为《两种婚姻》的版本中,作者意图传递一种对照:Louisa和Alfred的婚姻,与妹妹Mary与牧师Macy的婚姻。而在名为《牧师的女儿们》的版本中,这种对照更为明显。在后者中,作者开始更为明确地传递自己的二分结构,即理性(知性)与身体(肉体)(Ration vs.Instinct),抽象与具体(Abstract vs.Concrete)。作者还表达了个人自由意志与“集中、分裂”平衡的概念,而这些概念在前面的版本中均未有表达。如在1911年版中,Mary纯粹因经济原因嫁给了牧师Macy,而在普鲁士军官故事版中,增加了个人意志的元素:Mary自愿并乐于嫁给一味理性的Macy。(Lawrence,1914:88)由此可见这种纯粹理性的生活是妹妹Mary自愿接受的,而这却与姐姐Louisa的追求截然不同。姐妹对婚姻生活选择的对比,即为纯粹理性抽象之生活与肉欲的、以身体感官为诉求的生活的对比的外在表征。妹妹Mary对婴儿的内心独白更是对此种二分结构对比的阐释。“孩子的出生让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血肉之躯,而她无法活在这里面。她想要活在纯粹的理性中。”(Law rence,1914:90)而对于Louisa在最后一版中的大声宣言“我拥有的是爱”也展示了作者在二分结构的阐释中更倾向于具体、肉体本能与人类自然本真的生命状态。作者的艺术思想从他对Louisa与Alfred这位充满生命活力与具有血性意识的矿工的完美婚姻的创作中传达出来。

6.0 结语

因此,作者通过自己两部短篇小说的不断修正展现了具有自身特色的艺术思想变迁。通过版本比较与细读,笔者认为作者不仅在情感方面更在艺术思想创造领域变得成熟起来。作者通过作品创作不但释放了主人公的俄狄浦斯情结,还克服了母亲的离世带给自己的情感创伤;生动地创造出劳式理论(Law rentian Metaphysic),阐释了婚姻中男女关系元素;作者还摈弃了阶级区分意识,在小说中阐释了劳式二分结构,颂扬了人类生命本能与血性意识,主张自然与本真状态的回归,而这为读者理解作者毕生艺术作品的思想奠定了基础。

[1]Boulton,J.T.Law rence in Love:Letters from D.H.Lawrence to Louie Burrows[M].Nottingham:Nottingham Press,1968.

[2]Boulton,J.T.An edition of the 1910 proofs of Odour of Chrysanthemum[J].Renaissance and Modern Studies,1969,(2):36 -45.

[3]Cushman,K.D.H.Lawrence at Work.The E-mergence of the Prussian Officer Stories[M].Virginia:University Press of Virginia,1978.

[4]Lawrence,D.H.Odour of Chrysanthemum[J].English Review,1911,(6):432 -446.

[5]Law rence,D.H.The Prussian Officer and Other Stories[M].London:Duckworth,1914.

[6] Moore,H.T.The Collected Letters of D.H.Lawrence[M].England:Viking,1962.

[7]Steele,B.Study of Thomas Hardy and Other Essays[M].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

[8]Ted lock,E.W.D.H.Lawrence and Sons and Lovers:Sources and Criticism[M].New York: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1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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