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膺民族救亡的女权路径
——以周南“女子青年训练团”为中心

2013-04-11 09:27万琼华
关键词:周南从军女权

万琼华

(中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长沙410012)

随着全面抗战的爆发,以妇女动员为重心的女界救亡行动再次启动,但女权主张几乎为民族救亡大潮所淹没。陈独秀在汉口市立女中的演讲提供了贴切的注脚:“妇女即为了本身问题,也应该努力参加此次抗日战争的工作,努力使战争胜利,努力在抗战运动中,双手完成民族的解放和自身的解放!”[1]173在此,他号召妇女尤其是女学生以“参战”完成民族与自身的双重解放。面对“国权”与“女权”的两难,女性审时度势,决计服膺民族救亡大计,选择了“以责任求平等”的女权路径,将五四以来的“新女性”拓展为集义务、权利与素质为一体的复合概念,女学生、女工和革命妇女等作为其别称纷纷登台亮相。“革命妇女”显然指代献身民族国家的女性,扮演着既活跃又吃重的角色,女兵即属此列。[2]

1905年创办于长沙的周南私立女子中学(下文简称周南),是近代湖南著名的私立女中,办学业绩广受赞誉。在建校30周年庆典上,省府奖励8000元大洋以示祝贺,来宾达万人,盛况空前,诚如媒体所赞誉:“群谓该校为女学之先导,此事实也。……民国五年至现在以振兴人才教育为目的,小学为基石,由是湖南女生入大学者岁不乏人。”[3]然而,不曾被后人关注的是周南一度作为抗日女战士的“摇篮”而鹤立鸡群,1937年7月创设的“女子青年训练团”不仅在湖南乃至全国率先示范,同时也因此被舆论推至风头浪尖,饱受争议。鉴于抗战时期的女子从军/军训议题尚未引起学界的足够重视,本文特选取周南“女子青年训练团”为考察对象,试图探究如下问题:民国时期的女子从军是在怎样的时代背景下付诸实践的?周南女生是如何看待民族解放与妇女解放的关系进而积极响应女子军训的?“女子青年训练团”为何能率先在湖南地方性的女子中学创设?

一、国民革命时期女子从军问题的提出及实践

封建时代,女子从军是断然不可能的。女兵作家谢冰莹曾感慨:“在封建势力支配下的中国女人,素来都是被轻视的。他们不但不相信女人有勇气上火线,而且不相信女人能负起任何救国的责任来的。你如果把十年前女兵参加北伐的事实举例给他们看,他还要瞪着眼睛骂一声‘胡闹,胡闹!’”[4]441然而,当历史的车轮翻滚到国民革命时期时,女子从军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一)女子从军问题的提出及引发的论争。1925年,黄埔军校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创办的《中国军人》杂志发表洪筠的《军人与妇女》一文,揭开了女子从军问题的序幕。洪筠以世界女权运动为参照,号召中国妇女投身国民革命:“吾亲爱的姊妹诸姑,其速武装完成国民革命,以追取应得之平等自由,以洗女界之旧污,发扬女权,以追求人类最高之幸福”,并提出创办女童子军、女革命军的构想。紧接着,六七月间,署名金慧淑的广西女子,两度上函黄埔军校校长蒋介石和党代表廖仲恺,请求军校招收女生,“男女同校,吾国行之已久。而于黄埔陆军军官学校,则谓男女不能同学,似于理有不通。下次招生,切望本男女平权之旨义,予以招收壮年女生”。[5]312另函言辞更激烈:“夫中国四万万人,女子居半,男子从事革命,女子袖手旁观,责任不均,于理欠当。俄国女子,实行从军已开世界先例。吾国民党提倡男女平权与俄主义无分低昂。何于女子无从军之条?中国二万万女子不能取得从军权,是不平等极矣!”[6]两位女子的大胆倡言,极大地激发了女青年们的从军热情,很多女性不远千里来到黄埔,要求参军,使“女子从军”成为社会各界关注与争论的焦点。保守势力站在封建立场强烈反对女子从军。即使是曾赞同男女平权的人,也狭隘地认为倡导女国民军是满足军营男子的性欲,喊出“设不幸,我革命军中果然加入了一些女同志,诚恐将来与敌人接触时,她们还在鸳鸯床上甜睡呢!”更有甚者,署名“忠言”的读者在《民国日报》上惊呼“以满足男子性的要求,这是万万不能的”,“咳!这是多么的可怕,愿提倡女同志军者三思之”,文中充斥着诋毁“女同志军”的言辞。

《中国军人》杂志针对这股逆流展开辩驳。李之龙撰写的《陆军军官学校招收女生问题》一文最具说服力,他写道:“用侮辱男性或侮辱女性的言辞来反对军校招收女生,是为我们所不齿的。若是在女子体格上说,或是在管理不便上说,那就很值得我们来讨论。”并以充分的说理论证招收女生的可行性,回击了保守势力的肆意攻击。原持反对态度的廖仲恺,最后也表示:“只要那位女子身体强壮,真能吃得下苦,我也是同意的。”黄埔军校政治部为妇女参军的热情与精神感动,不仅在壁报上发表招募提议,还在“星期特刊”上开设“征集女同志军”专号,开一代革命新风气。[7]

(二)女子从军付诸实践。尽管进步人士极力鼓吹女子从军,中华教育改进社自觉推动,但由于遭遇国民党右派和封建势力的阻挠,黄埔军校招收女生的举措未能立即实施。然而,《中国军人》杂志倡导的女子从军思想,已冲破封建思想的牢笼,势不可挡。1926年11月1日,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招考委员会宣告成立,邓演达任筹备主任,在《大公报》上发布招生启事,公开向全国招收女生,女子从军终于变为了事实。

“招生启事”详细地介绍了具体操作方法。招生方法上,采取公开登报和秘密招考相结合;报考资格,规定必须具有中学文化程度;需经初试、复试以及体格检查,最后登榜录取;考试科目分初试和复试,前者包括三民主义、国文、数学、中外史地、博物、理化,后者包括国文、党的常识及政治常识、检查身体,初、复试各5次。原计划招收40余人,因报名者甚众(初试6000余人,复试4000余人),决定增加名额。至翌年2月招生结束时,被录取女生195人(后扩至213人)。这批女生兵被命名为“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女子学员队”,编入黄埔军校第6期,郑奠邦任队长,彭猗兰、钟复光任指导员。此举标志着中国第一支女兵诞生了,黄埔军校由此成为中国女兵的母校。

“女子从军”由最初提出到付诸实践,可解读出多重社会意涵:其一,象征社会风气的逐渐开放,女性不仅从私领域走向公领域,且正式进入传统上几乎为男性独占的“战争/革命”场域。其二,报名参军的皆为女学生,已具相当的教育程度,代表女性的教育水准已逐渐提升;女生的积极响应、踊跃报名,更充分展示出知识女性的自主性。其三,意味着女性打破妇女属于家庭角色的传统,酝酿并预示着未来可能的更大转变。[8]

二、周南“女子青年训练团”的创设及遭遇的阻抗

随着国共两党的分裂,1927年张发奎宣布解散武汉军校。至此,背了几个月枪的“女兵”被迫脱去军服,“解甲归家”,从而结束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军事学校接纳女生接受正式军事教育的历史。女子从军被迫搁浅,直至抗战全面爆发才得以延续,周南“女子青年训练团”就是在这一时代情境下创设的。

(一)“女子青年训练团”的创设。1936年7月王瑛受国民政府委派担任周南训育主任,他以“本自立立人之精神,为妇女界谋真正之解放;本成功成仁之决心,为中华民族求生存”为宗旨,在周南组建“女子青年训练团”(下文简称女子训练团)。翌年正式启动,以军事编制将初、高中女生武装起来,使“气习为之一变——由柔弱的小姐式变而为雄纠纠的武夫了,从前意志薄弱思想分歧的女同学,变而为救国救民,誓死报国前途上的战士了”。[9]7此举使周南成为湖南乃至全国女子军训的表率,如女生在习作中评价:“吾校此次武装之始,实为五千年来破天荒之举”[10]1“打破数千年来旧礼教对妇女的束缚,为女子献身国家提供新途径。”[9]40

为提高训练团的实效,1937年3月王瑛编撰《周南女青训团精神训练教材》,素材大多来自国民政府相关文件,如蒋介石视察湖南军训总队时发表的“军训之目的与救国之基础”演讲稿被选录,蒋号召湖南学生“以曾胡的精神为法,负起当前挽救国家复兴民族的重要大任,要以你们湖南为中流砥柱,要你们一般青年学生作复兴民族的贤豪”。[11]45—46。12 月25日王瑛又编印《训育专号》,作为《周南教导》特刊,内容涉及其训育观、女权观以及女生对军训、民族复兴、妇女解放、女子责任等议题的看法,由上、中、下、又编四部分构成。

(二)来自守旧势力的阻扰。尽管女子训练团蓬蓬勃勃地开展起来,但遭到了地方守旧派的围攻,诸如“把军服穿在身上,连中华民国的国格也失掉了”,“只怕主张女子军训是发神经病呢”,“女子不能接受军事训练——就是受了也必徒然”[14]1等冷嘲热讽不绝于耳。在省教育厅召集的教育家会议上,守旧派言之凿凿地举出反对理由:一是女性本爱美,应指导其向爱美的正路上走,不应强其穿制服;二是女性本活泼,应任其发展,不应强其接受机械式军训;三是女性生性爱和平,军训为抗战的野蛮举动,不应施以不合天性的军训。[12]61乍看上述言论,冠冕堂皇,无懈可击;但深入分析,其中隐含的视女性为“被看者”的性别等级观昭然若揭。究其实,守旧派以保护女性为幌子,以性别为界,试图将女性逐出军事场域。在守旧派阻挠下,尽管省军训会多次发布女子军训指令,但除周南外,其他女校均不为所动。

其实,保守派的围攻早在王瑛意料之中,他深知此举会触犯性别陈规,于是给女生打气:“要振作你们的精神,重组你们的军事常识,养成你们健全的身体,树立你们的中心思想,增加你们高深的民族思想和国家观念,预备将来去作前线战士的后援军——以打破现在一般顽固不化的人说女子不能受军事训练的胡说,洗涤历年来女子不及男子的耻辱。”[10]7

针对守旧势力的阻挠,女生予以有力的反击。田叔平质问:“男子亦人,女人亦人,为什么女子受不得军训?但是我们用不着与他们去辩白,惟有努力的干!踏实的干!将来拿事实和技能给他门看,好为过去女子出一口气。”[10]18郭第新写道:“当这种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校的军训,并不因此而减少锐气;且更严格的实行!我们知道这种现象,必是王先生苦心奋斗的胜利”,“女子的军事训练,就是我们救国的门径……这种反抗的人不但是欲断送女子的前途,同时亦是在摧残国家的命脉,斩丧国家的元气!”最后表示:“我们现在不但要为女界吐一口气,应与男子一切平等!”[10]19—20由是可知,女生已将军训视为实现“国权”与“女权”的重要途径。

三、周南“女子青年训练团”对女生的影响

尽管创建“女子青年训练团”是以服务民族救亡为鹄的,但客观上对女生的思想与言行产生了积极影响,诚如廖静文所言:“30年代周南学生没有畏惧,为了反对日本侵略,我们上街游行、发传单、喊口号、嗓子都喊哑了。”[13]51亦如校长李士元的校庆致辞:“迄卢沟桥事变后,始则代表长沙市学生,欢迎世界学联团,博得团员同情抗战之好感;继而参加民训宣传、劝募、慰劳诸工作。”[14]3—4

(一)深层影响:女生主体意识的觉醒。首先,女子军训使女生体认到作为女界领导者的责任。王瑛在演讲中阐明女子军训的意义:“女子受训最早,提倡最力的是我们周南!我们的成绩若好,便开拓了女子军训的前途,堵塞了反对者的嘴;但若我们的成绩不好呢?便给了反对者以口实,而使提倡的人也灰心了。同学们!这责任是在你们身上,你们应该为着你们自己而奋发起来呀!”[10]6杨培蕴进一步引申:“现代有知识的女子,应该做一个女界的领导者,领导一般妇女去冲破一切阻住你们前进的东西。不过先从自己的身上做起……”[10]18,将女子军训视为男女平等的新阵容。

其次,女子军训使女生认识到作为国民的责任。军训初始,王瑛指出:“要达到男女真正站在一条水平线上,那么你们现在要努力求知以达到能力的平等,同时要遵守学校一切的纪律,绝对接受本校军事训练,随时随地养成真实的军事化的精神,将来才能为前方将士杀敌的后援军,以争男女责任的平等。”[10]8言下之意,男女平权的实现有赖于与男子同尽国民责任。对此,女生颇为认同。彭连英写道:“他鼓励女子自觉,差不多忘记自己是个男子了……真的表现他老不仅是民族解放的伟人,而且是妇女解放的恩人了。”[9]4军训期间,王瑛一面鼓励女生以行动求得“真平等”:“要想女子强起来,就要从这里作起,你们要与男子共同受到一样的军事训练,甚至于你们更要比他们作得好,这样你们才能够达到真平等!”[12]37另一方面,为回击保守势力叫嚣的“妇女回家论”,他鼓励女生“踢得开小姐架子,打得破享乐虚荣,除得去懦弱习气,则凡男子所能为的事,你们又何患不能为?”[12]54王瑛的女权观使女生认识到作为国民一分子的责任。

最后,女子军训使女生加深了对义务与权利关系的理解。冷松琴写道:“我们求真正的解放,是要自己解放,不是要人家来解放。……我们要做一个能刻苦耐劳,使我们的思想、能力、体力能超群的新典型的时代女性!我们要做个救国救民的时代战士!”[12]79罗曼仙对现实中的男女不平等提出质疑:“中国妇女解放运动也有了这么久的历史,可是事实上女子是不是真正与男子平等?是不是果真解开一切束缚女子的有形和无形的枷锁?中国社会是不是真正尊重女权?”接着指出:“这个时候正是中华民族的女同胞表现真正力量的时候——女子需要自由平等,然而自由平等并不会有人赠给你们,而是要你们自己用血汗去换取”,且以欧洲妇女为例证:“女子要得到真正的解放,不要在会议席上去争,不要在条文上去争;而要在技能上争,在责任上争”,喊出“先尽义务,然后才能有权利”的口号。[12]51

(二)直接效应:女生投身抗日救亡行动。周南女生既已从思想上认识到“尽义务”的必要性,自然就会付诸行动。

首先,参加省市抗敌演讲,慰问伤兵。1936年10月参加长沙市抵制日货讲演比赛,高、初中组分获第一、第六名。1937年4月参加长沙市抗敌演讲比赛,高、初中组分获第一、第三名,高小、初小第四、第十一名。淞沪会战和台儿庄战役后,大批伤兵被运到长沙,学校礼堂睡满了伤员。女生不仅凑钱买日用品,还送洗脸水、代写书信、献歌等。据李淑元回忆:“我们七八个女孩子在既无伴奏也没化装的情况下,站在病房中间为伤员热情地唱歌,战友们都激动得留下了热泪。另外,我们还为前方将士写慰问信,鼓励他们英勇杀敌。”[15]346

其次,积极募捐与晨呼。1937年10月全校师生积极捐赠,共献寒衣500件、裤子800条。高7班学生刘芬,父亡母在,家境并不好,却将传家的一对金戒子捐出。[15]347“七七”抗战周年时,周南学生走上街头,口头宣传和募捐。有的同学讲到沦陷区日本鬼子奸淫烧杀的暴行时,声泪俱下,激起居民和过街行人的爱国心,纷纷把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钱捐出。有的同学手把手地在马路上一字排开,拦截阔佬的汽车,请求捐款。当日寇进逼湖北,长沙进入战时状态时,各中学成立晨呼队。周南是组建晨呼队最早的学校之一,“每天一大早,我们一分队的十余人,分两人一组,从泰安里到寿星街,到潮宗街,分片分头干,挨家挨户去撞门打户,高呼‘国难当头,大家要觉醒,不能再醉生梦死……’”[15]348。这种唤醒民众的方式虽不失幼稚与天真,但充分展示了女生的爱国热情。

再次,秘密成立中共支部。1937年,杨展、文潞被推选为学生自治会干部,她们不仅发动学生演唱抗日救亡歌曲,编排抗日救亡话剧,且于1938年1月成立中共周南支部,杨展、李淑纯分别担任支部书记和组织委员,李静为党员。3月,高萍转学周南,发展文潞、廖静文6位女生党员。徐特立在工作报告中写道:“长沙之周南、民宪、含光、长师、长师附小等女校均有党支部。最大者为周南,同志十余人。各校大部分同志都参加学生自治会……”[16]27。

最后,投笔从戎。1937年3月16日,孙胜群致函南京国民政府海军部,表达参军的强烈愿望:“湖南的很多女同学都想报考海军,做军人”,希望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来保家卫国;海军部回复:“向不用女职员,即招生亦不招收女子。”[12]30不过,随着抗战形势日趋严峻,半年后女生的愿望变成了现实。9月14日,谢冰莹组织湖南妇女战地服务团,招收了17名成员,其中陈袁祥、瞿剑尘、萧喜英、欧阳澄来自周南。对于周南女生参军之踊跃,谢写道:“四个周南和自治的女生,提着包袱和书本赶来参加我们的队伍,她们都流着泪,要求去前方;从下午6点,一直到深夜一点半,始终不肯回去,火车开了,她们还想跳上来,因为她们都是穿的便服,而且没有学过看护,所以只好硬着心肠要她们回去,安慰她们,等到练好了之后,再加入第二批出发。”[17]对于上前线的学姐,女生充满了敬仰之情。四位女生踏上征途后,自觉地将见闻向学校报告,鼓励同学们努力训练,为上前线做好技能与精神上的准备。尤其是欧阳澄从战地三家村给全体同学发来公开信,传达出鲜明的性别平等观:其一,认为在“妇女回家论”甚嚣情况下,为国捐躯是女性“达到男女的真正平等”的唯一机会;其二,“不辞辛苦的勇敢的去干”是提高女权的最佳途径;其三,“解除双重压迫”是女生的责任,女生在思想上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四、结语

上述史实足以说明,一旦妇女解放与民族救亡之间出现张力时,新女性会适时而策略性地选择后者。诚如有论者所言:“中日战争爆发至抗战期间,争取女权的话题并没有停摆……一度剑拔弩张;但为配合抗战建国的时代任务……特别是中日战争中、后期,中国的女权思潮渐趋一致,转而为国家、民族争生存,不是为女性个人争权利或追求两性平等。”[18]具体而言,“抗战军兴,妇女们立刻放弃争取本身的权利,风起云涌,加入抗战工作,以争取国家民族的生存和独立。凡妇女能力所及者,无不热烈从事,……甚至荷枪执戈,以卫社稷者也不少”。[19]401女学生即为其中的“荷枪执戈”者。通过参加抗日民族战争,她们不仅将“五四”后新女性“责任优先”的政治伦理价值取向发扬光大,同时谱写了中国妇女解放运动史上的新篇章。

至于女子从军/军训何以能获得进步男性的支持乃至倡导,有研究者这样说道:“中国在现代化历史中的痛苦记忆直接与‘弱肉强食’的进化论以及受西方列强侵略、凌辱的切身经验联系在一起,因此在现代化初期,尚武精神在人们的心中颇为强烈……他们为中国女性设计出许多女英雄和女豪杰。”[20]262然而,若使“尚武精神”在女性身上展现,必须在国难当头、大敌当前的背景下,这构成了第一代女兵诞生于国民革命、活跃于抗战时期的历史语境。女学生作为现代女性的典型代表,率先走上战场成为历史的必然,其投笔从戎不仅能激发民众的爱国激情,也能对社会各界发挥率先垂范的作用。

众所周知,近代湖南在偶然的机遇下被推至中国近代历史舞台中心,汇合成闭塞与开明、保守与激进并存的特殊场域,使几次“革命”均在此上演,“特别是抗日战争,使得湖南在短期内突然成为全国抵抗战线的前沿,战争的残酷使得个人命运与地区命运、国家命运纠缠一处”[21]194。在这样特定的军事氛围下,周南女子青年训练团、湖南妇女战地服务团以及抗日女兵等妇女抗战群体或个人次第登场似乎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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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士元.周南教导(下编)[Z],1937.12.25.

[10]李士元.周南教导·训育专号(上编)[Z],1937.12.25.

[11]编辑者王瑛,校订者李士元.周南女青训团精神训练教材[Z],1937.3.

[12]李士元.周南教导(中编)[Z],1937.12.25.

[13]耿桂荣.再次走近廖静文大姐.长沙市周南中学校友会.春晖芳草(1905-2005)[Z].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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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沈祖麟,罗岳淮.发扬周南的光荣革命传统——周南女中地下党史概述.王玉仙等.周南中学八十五周年校庆纪念册(1905-1990)[Z],1990.

[17]谢冰莹.湖南妇女战地服务团出征记[N].湖南《大公报》,1938-3-26.

[18]游鉴明.交错在动员与运动间的中国妇运[J].妇研纵横(台湾),2011,(95).

[19]鲍家麟,吕芳上等.近代中国妇女史[J].台北:近代中国出版社,2000.

[20]刘慧英.遭遇解放:1890—1930年代的中国女性[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

[21]凌云岚.五四前后湖南的文化氛围与新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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