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中人际意义的建构——以朱自清散文诗《匆匆》的两种英译本为例

2013-04-12 15:31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9期
关键词:匆匆情态散文诗

王 果

(陕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西安 710062)

一、引言

诗歌具有音乐美的特质。格律诗靠格律和韵来体现它的音乐性,自由诗也用分行和韵来保持它的节奏感。散文诗抛弃了这一切外在的形式,它的音乐美,从诗人内在的情绪的涨落和语言的节奏的有机统一中自然地流露出来。散文诗的翻译因其极大的魅力吸引着无数的翻译家把散文诗阅读中美妙的感觉从一种语言传达到另一种语言,与异语文化的人进行沟通,分享精神的沉思。

翻译作为跨文化交际事件,并不是简单地复制和再现原有的东西,而是在新的语境中面对新的交际主体构建一种新的意义,其目的是达成作者和目的语读者之间的交流。系统功能语言学认为,语篇中所表达的关于讲话者身份、地位、态度、动机的意义就是人际意义[1],由语气、情态和评价等手段来实现。散文诗中的语气、情态和评价所反映的或者所表达的说者的身份、态度、动机和推断都与散文诗的主题息息相关。以此为基点,本文对朱自清的散文诗《匆匆》的两个译本(张培基译本和朱纯深译本)进行典型性评析,首先从称呼语、语气、情态和评价语四个方面对源语篇人际意义进行评析,然后对译文的人际意义建构进行评析。希望能在分析实例中建立一个基于坚实理论基础的翻译评价尺度。

二、源语篇人际意义解析

朱自清的散文诗《匆匆》写于1922年3月28日,当时是五四落潮期,现实不断令作者失望,但是诗人在彷徨中并不甘心沉沦。全诗在淡淡的哀愁中透出诗人心灵不平的低诉,这也反映了五四落潮期知识青年的普遍情绪[1]。

人称具有充当语气主语的潜势,是实现人际意义的重要手段,可以体现交际角色[2]。系统功能语言学认为,任何语篇都代表一个语言交际事件[3]。从语言的人际元功能来看,这篇散文诗中的两个交际主题分别为说着“我”,即作者,和读者“你”。文中作者由眼前的春景,引动自己情绪的激发,便发挥自己的想象,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轻轻诉说:“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红的时候。”几笔勾勒出一个淡淡的画面,其实质并不在于描绘春景的实感,而在于把读者带入画面,接受情绪的感染。之后,“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第二人称“你”的运用自然会唤起读者的共鸣,诗人一连串的疑问句直逼心底,而自己又确实无话可答,随之而来的一个“我们”更是将读者与作者拉至统一战线,思考作者所提出的问题,寻找自己逝去的日子,感受时光的踪迹。接下来的两段,形象具体,却似哀怨忧愁,作者无奈地对读者控诉着匆匆时光的种种“恶行”,却又得不到回答,只能用自己敏感的心与读者一起通过视觉,触觉甚至想象去清醒地用全身心去感受时光的流逝,追寻自己生命的“游丝般地痕迹”。这种人称的普示性自然会唤起读者的共鸣,从而实现其人际意义。

人称的使用使得语篇具有了朝向读者的姿态,读者被邀请到了特定的情景中,感受作者的惆怅、焦虑与无奈。因此,语篇的对话性得到加强,从而使得其中的协商顺理成章。

在本篇文章的人际意义建构过程中,语气是一个重要手段。不同的语气分别执行不同的交际功能,实现不同的人际意义[3]。首先,语气有建构社会身份的作用。本文开篇三个并列陈述句,给予信息,执行了陈述的语言功能,并且分配了作者与读者的人际互动角色。接着的特殊疑问句将读者邀入对话,但是从语言角色来看,这里并非向读者求取信息,而是表达作者对时光匆匆的无奈,并邀读者关心思考一个问题,以引起下文的内容。其功能一方面是与读者保持一种互动,另一方面是组织语篇建构,实施语言的语篇功能。从社会系统来看,语气系统还能体现作者特定的话语基调。本语篇中,诗人随着情绪的飞动,把空灵的时间形象化,又加之一连串抒情的疑问句,自然而然流露出他心里的斗争,自我剖白的痛苦,也可看出他徘徊中的执着追求。在朴素平淡中透出浓烈的抒情气氛。无论是作者自言自语式的倾诉,还是对读者提出的疑惑,都是主语鲜明,问题明确,直指人心。每句的情态责任与描述都有明确的承担主体,让对方更无法逃避,这种语气特征恰如其分地传达了作者内心的对时光逝去的焦虑以及急于寻找答案的迫切心情。

除了称呼语和语气系统之外,另一个实现人际意义的重要手段就是情态系统。如果说语气实现了人际意义中互动的方面,那么情态则实现了态度的方面。情态系统作为语篇建构的人际意义资源实现了所有与作者或读者对话语的态度和评价有关的意义[1]。语气系统的归一度表达肯定和否定,情态系统则表示肯定与否定之间的中间程度和状态,如可能性的大小和意愿的强弱。从人际意义的情态实现来看,本语篇中充分利用了各种情态手段。“确乎”、“只有……罢了”、“尽管”、“这算”、“何曾”等这些高值情态词的运用,使作者在与读者协商的过程中透露出毋庸置疑的肯定,邀读者一起感受时间无情的流逝,而自己又无所作为的苦闷与忧愁。

语篇作为交际事件,其人际意义是在读者的阅读中通过和作者的交流实现的,这首散文诗也不例外。以上是从称呼语、语气、情态系统分别对本语篇人际意义建构进行分析。由于人际意义体现语篇主题,因而在翻译的过程中成为译者选择的重要标准。他们必须在准确理解源语篇人际意义的基础上,充分利用译入语人际意义实现的各种手段,准确传达源语表达的人际意义。

三、译文人际意义跨文化建构评析

翻译作为跨文化建构事件,语篇意义的交换和协商发生在诗作者、译者和译入语读者之间[4]。由于读者群的变化,译者所产出的译文中建构的人际意义是基于说者和译入语读者之间的。由于交际事件涉及两种不同文化,散文诗的翻译离不开原语和目的语语言系统及与之相关的文化系统的比较,因此,文化对比将作为以下分析中的一个重要参数。

如前所述,源语篇中的语气系统承担了分配交际角色,执行语言的陈述功能以及服务于语篇等功能,译文中对源语篇语气系统的准确构建是评价译文质量的一种重要维度。以开篇三个并列陈述语气为例,张译为“If...they will...”用三个并列的条件从句执行了信息陈述功能,既描述了当下的春景,又激发起作者的联想,句式气势强烈,感情喷薄而出。而朱译为两个“...may...but there is a time...”加上第三句“...may...but they will...”情态词“may”与完成时态“have done”的使用直接造成了当下美好春景的缺失,即丢失了源语篇中语气系统所提供的信息,造成人际意义再现的失败。接下来的疑问句二者都选用了特殊疑问词“why”引导,使听者卷入对话,成功实现源语篇中的语气系统的语篇功能。

纵观两片译文,都有情态词的频繁使用。源语篇中“……罢?”表达了不确定,貌似是作者做出猜想后与读者一起思考,判断这个猜想是否正确。而实际上,作者与读者都心知肚明,这是一种不可能的猜想,时间怎么可能被偷走?因此这里的情态词“……罢?”就蕴含着高值的疑问态度,而朱译为“if...”似乎成了一种事实上的陈述,与中文中高值疑问表达没有相同程度人际意义上的和谐。而张译为“perhaps...”这个词本身所表达的不确定程度让英文读者也能感受到字里行间作者似乎是自我安慰式的陈述,却又心有不甘的疑问表达,成功实现了情态人际意义。后面句中“who could...”与“where could...”中“could ”的使用有佐证前面作者怀疑的潜势。情态词“could”表示能力,而这里对“could”的提问就表明了对其能力的怀疑,进一步证明了对前面两种猜想的不可能性,与之前的“perhaps”实现人际意义上的前后统一与递进。另外一个例子,对于“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中的情态词“确乎”,朱译文中采用“I do feel...”来加以肯定,借用助动词“do”加以强调貌似是有“确乎”的意思,然而与张译文中“undoubtedly”相对比,不难发现,后者的情态度更高,且含有客观存在性;而前者所选词本身所蕴含的情态值在此处略显不够,加之助动词本身修饰时含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只能是对作者自身感觉的再次强调,并没有将读者邀入语境当中。另外,对隐性情态的准确体会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源语篇中该句紧跟在一连串对时光流逝的想象比喻中,细分析,就会发现,这其中缺少情态的连贯。对该处的处理,张译文中添加“At thought of this”加以解释,使语篇连贯,不失为一种好方法。而朱译文中采用情态词“already”,巧妙地将后句作者“头涔涔泪潸潸”的生理反应与前面对时光消逝的想象拉至同一时空,平行进行。貌似是对源语篇的不忠,却更好地表达了其所蕴含的情态意义,实现人际意义的成功跨文化建构,更高一筹。

根据系统功能语言学的评价理论,源语篇从介入系统而言是一种自言,采用第一人称,描绘春景,表达强烈的情感,但因为语篇中多疑问语气以及情态的使用却有很强的对话性或主体间性。在第三段,诗人用一系列排比句展示了时间的飞逝。吃饭、洗手、默思,是人们日常生活的细节,诗人却敏锐地感觉到时间的流过。诗人在对时间流逝做出鉴赏和判定时,其实是邀请读者感同身受地体味这个评价,感受日常生活中时光点点滴滴地流逝,当读者认同了这种评价时,诗人和读者之间的共同情感就会得到加强。张译文和朱译文中都对其中的特定名词及量词进行了忠实翻译。而在跨文化条件下,评价在翻译中引起的问题之一就是评价标度的匹配,原文和译文所属的文化差异所导致的评价标度不一,会影响人际意义的建构。源语篇中“两三‘方’斜斜的太阳”、“水盆”、“饭碗”这样的日常自然概念与生活用品的预设是否能够被理解和接受?也就是说,对英语读者而言,由于背景知识的限制,这些描述都仅仅停留在字面上,感觉是诗人在自言,诗人的评价邀请得不到读者的接受。一旦邀请未被接受,这样的评价就显得混乱,没有价值[5],甚至会造成语篇的冗长,削减诗人和读者之间的共同情感,这样,评价的主体间性在翻译过程中削弱了。评价不能沟通,诗作者和读者之间的人际意义并未建立起来。

四、结论

散文诗因其独有的魅力引发了新的散文诗翻译热潮,而对散文诗翻译的评价体系尚未完善,从词汇选择、风格、语态时态等方面的评析给了我们一个解读学习散文诗翻译的机会。而本文中对散文诗进行人际意义建构的分析从一个更科学可测的标准解开了散文诗翻译的神秘面纱,为人们欣赏和理解散文诗提供了一个角度,同时为散文诗翻译提供了一个描述和评价的理论支撑。散文诗中的人际意义建构的目标是建立适宜译入语读者的、基于作者与译入语读者为交际主体的人际意义。可以是源语篇与目的语语篇之间的人际意义对等,也可以是强调或者增加甚或是替换,这样才能脱离人际意义建构“对等标准”这个魔咒,建构作者与译入语读者之间进行有效沟通和人际关系的程度适宜的人际意义,避免散文诗翻译中人际意义建构的失败。本文对朱自清散文诗《匆匆》的翻译评析从介入系统、语气系统、情态系统为散文诗翻译评价提供了一个人际意义的视角,这种描写性的探索意义在于,通过对具体翻译现象的描写和分析,对散文诗翻译理论化做出一点推动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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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宏印.英诗经典名译评析:从莎士比亚到金斯伯格[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4.

[2]苗兴伟.人际意义与语篇的建构[J].山东外语教学,2004,(1):5 -11.

[3]朱永生,严世清.系统功能语言学多维思考[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40-42.

[4]Martin J.R.&D.Rose.Working with Discourse[M].London Continuum,2003.

[5]郑元会,苗兴伟.诗歌翻译中人际意义的建构[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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