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一世纪~九世纪中国文化在朝鲜半岛的传播❋

2013-08-15 00:44
关键词:百济新罗高句丽

花 兴

(北京师范大学古籍与传统文化研究院,北京 100875)

一世纪~九世纪是朝鲜半岛文化的形成期,也是汉文化对朝鲜半岛影响最深的时期。若通过一篇文章来论述汉文化在朝鲜半岛的传播,实在有些狂妄,也力有未逮,因此,笔者只能从最大、最深远的地方进行讨论。

1 汉字的接受与古代朝鲜半岛的文化

汉籍传入朝鲜半岛之后,其最重要的影响是什么呢?笔者认为是汉字的流入和接受。众所周知,在李氏世宗之前,汉字是朝鲜半岛的唯一文字,甚至韩文诞生以后,汉字依然是朝鲜半岛上层社会的通行文字。也正是在对汉字接受与使用的基础上,朝鲜半岛才诞生了自己的文学、史学,并产生了广大而深远的影响。

1.1 汉字的传入与接受

1.1.1 汉字传入考辨

朝鲜半岛与中国产生联系的时间最早可追溯至西周初期。《尚书大传》卷三云:“武王释箕子之囚,箕子不忍周之释,走之朝鲜。”[1]4箕子被封于朝鲜后建立了古朝鲜,并且“作八条之教以教之”[3]848。至战国晚期,燕人卫满再次立国朝鲜,如《史记◦朝鲜列传》所说:“朝鲜王满者,故燕人也……朝鲜蛮夷及故燕、齐亡命者王之,都王险。”[3]2985这两部产生于西汉初的著作是我国记录朝鲜半岛历史的最早文献,且朝鲜半岛出土最早带有文字的文物是燕国的钱币,来自于中国而非朝鲜本土,因而我们并不能确定在周初至汉武帝灭朝鲜这段漫长的历史时期内,朝鲜半岛是否有文字使用,因而很难断言汉字最早传入是在什么时候。可以肯定的是,最晚在西汉,朝鲜半岛已经开始使用汉字了。毕竟汉武帝攻灭朝鲜,并且“以其地为乐浪、临屯、玄菟、真番郡”[4]192,对古朝鲜等地进行直接统治,这大大加强了汉人与朝鲜土著的交流。据《三国史记◦高句丽婴阳王纪》记载:“国初始用文字时,有人记事一百卷,名曰《留记》,至是删修。”[5]244高句丽立国于汉元帝建元二年(公元前35年),也就是说在西汉中晚期,高句丽已经开始使用汉字了。

1.1.2 汉字在朝鲜半岛的传播

由于地理因素,朝鲜半岛诸国接触汉字的时间也有相当的差异,就现有材料看,与中土接壤的高句丽显然最先接触汉字。如前文所说,高句丽在立国之初便开始用汉字记载历史,并且在小兽林王二年(公元 372年,晋咸安二年)“立大学,教育子弟”[5]221。这说明其时,起码在高句丽上层,拥有了可以进行汉字教育的人才,也就意味着汉字使用也有了相当规模。

百济接触汉字可能要晚于高句丽,但可能不会晚很久,毕竟高丽与百济同出于扶余部,就《三国史记》的记载来看,百济能够在汉译佛经传入后就可以上下信奉,也必须有相当的汉字基础。所以就时间来讲,在汉译佛经传入的 384年,百济已经开始接受汉字了。

新罗接受汉字较晚。《梁书◦诸夷列传◦新罗》云:“无文字,刻木为信,语言待百济而后通焉。”[6]806则至梁(502年~557年)时仍未使用文字,然就在法兴王十五年(528年),新罗开始“肇行佛法”[5]51,其后真兴王二十六年(565年,陈天嘉六年),“陈遣使刘思与僧明观来聘,送释氏经论千七百余卷”[5]55。也就是说,约在南朝梁、陈之际,新罗就开始大规模地接受并使用汉字了。

综上所述,就时间上来说,朝鲜半岛诸国使用汉字最早的是高句丽,其次是百济,最后是新罗。

1.2 古代朝鲜半岛的文化——汉字的使用

汉字的使用对于朝鲜半岛诸国本土文化的产生和影响更是显而易见的。

1.2.1 汉字的传入促进了朝鲜半岛诸国与中土王朝的交往

高句丽使用汉字最早,也最早与中原王朝取得交流。之后不久百济、新罗也相继与中原王朝建立了一定的朝贡关系,这些都离不开他们对汉字的接受。而这种交往又反过来促进了朝鲜半岛诸国的国力的增强,比如高句丽,它最早接受汉字,又与中华接壤,所以双方的交流非常频繁,一直到唐灭高句丽之前,高句丽都是朝鲜半岛诸国中实力最强的国家。新罗在南北朝晚期渐渐崛起,这也与他们大量派遣使者来华交流有密切的关系,这些都是以汉字的使用为基础的。

1.2.2 汉字的传入和使用,催生了朝鲜半岛的古代文化

在朝鲜半岛上,凡是与文字有关的文化事业,大多与汉字的使用有关。比如文学,被誉为海东文学之祖的崔致远,他的文集也是用汉字记录的。再如早期的新罗乡歌,也就是新罗语民歌,也是由汉字记录流传的。又比如说所谓的“吏读文字”,也就是韩文的前身,也是以用汉字表韩语语音为开始。又比如说历史,现存古代朝鲜半岛的史书,如《三国史记》、《高丽史》、《李朝实录》之类,全部是由汉字写成,可见汉字的传入对朝鲜半岛文化影响之大。因此,可以说,汉字的传入催生了古代朝鲜半岛的文化事业。

2 儒家文献的传入与半岛的现实秩序

2.1 儒家文化的接受顺序

由于地理位置等因素,高句丽最早接触到汉文化,如果以设立国学为标志的话,可以说在公元4世纪,高句丽已经开始接受儒家文化了。百济略晚,《三国史记◦百济圣王纪》载:“十九年(541年,南朝梁大同七年),王遣使入梁朝贡,兼表请《毛诗》博士、《涅盘》等经义并工匠画师等,从之。”又《陈书》:“陆诩,少习崔灵恩《三礼义宗》,梁世百济表求讲礼博士,诏令诩行。”[7]442也就是说,至迟在梁武帝大同七年(541年)之时,百济已经设立国学,并如中原一样,分别教授儒家经典。新罗立国学远远晚于高句丽、百济两国,其在神文王二年(682年,唐永淳元年)才“立国学 ,置卿一人”[5]105。

2.2 儒家思想与半岛的社会秩序

与佛道二教相比,儒家思想更侧重于对现实秩序的界定,也更多地涉及一个国家的社会秩序、社会伦理等。

2.2.1 高句丽

高句丽因为出身于我国古代东北的少数民族扶余部,所以汉魏时期,高句丽都被认为是像扶余、鲜卑那样的一个部族。根据现有史料,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高句丽还保留了原始部族的一些习俗,比如继承制度,自高丽始祖开始,虽已开始实行长子继承制,但是非长子继位,尤其是兄终弟及的现象,还是相当频繁的,自高句丽始祖至美川王共传位 14次,兄终弟及的情况就有 5次,并且闵中王、太祖王、新大王、故国原王都是所谓的由“国人拥戴”上台,尤其是闵中王和故国原王,他们都是在前王太子还在的情况下被拥立登基,可见,就王位传承这一政治秩序来看,在高句丽前期显然还有很大的偶然性。而自故国原王以后,基本上都是长子继承,也有兄终弟及者,但都是因为前王无嗣而登台的。高句丽于372年立国学,故国原王统治时期(331年~370年),正是立国学的前期,也正是儒学取得高句丽官方支持的时期,也就是说,长子继承制的确立与儒家思想的被接受基本同步,因此很难否认高句丽长子继承制的确立与儒家思想被接受的关系。尽管如此,高句丽还是保留了相当多的旧俗,尤其是迷信巫术。《三国史记》中记载了几次巫师参与现实政治的事,比如山上王生子、东川王修改故国壤王陵墓等大事。可以说,高句丽虽然开始接受儒家思想,但仍未全盘接受。

2.2.2 百济

百济与高句丽类似,可能也接受了部分的儒家思想,比如他们立国学以教育子弟,但仍保留了相当的半岛遗俗。据史料记载,在百济最后一任国王活动时,仍有与巫相关的活动。

2.2.3 新罗

首先,由于儒家文化的传入,新罗诞生了一批以文章知名的人,比如强首。《三国史记◦强首传》云:“及壮,自知读书,通晓义理。父欲观其志,问曰:‘尔学佛乎?学儒乎?’对曰:‘愚闻之:佛,世外教也。愚人间人,安用学佛为?愿学儒者之道。”[5]526在他选择了学儒后,不仅以文章知名,而且成为新罗王室的御用文人。《强首传》云:“强首文章自任,能以书翰致意于中国及丽、济二邦,故能结好成功。我先王请兵于唐以平丽、济者,虽曰武功,亦由文章之助焉。则强首之功,岂可忽也!”[5]526可以说,强首以其文章在新罗统一的过程中立下大功。另外如《强首传》所言之“文章则强首、帝文、守真、良图、风训……”[5]527,可见强首并不是特例,而是有这样一批作者。

其次,强首等文人的成名,促进了儒家经典的传播,再加上有儒家背景的遣唐使的影响,最终促使新罗太学的设立及人才选拔方式的改变。新罗在神文王二年(682年,唐永淳元年)设立国学,之后景德王、惠恭王两代(742年~779年),大力推导儒学,惠恭王甚至亲自到太学听讲《尚书》,终于在元圣王时确立了读书三品定出身的制度,“四年(788年)春,始定读书三品以出身:读《春秋左氏传》、若《礼记》、若《文选》,而能通基义,兼明《论语》、《孝经》者为上;读《曲礼》、《论语》、《孝经》者为中;读《曲礼》、《孝经》者为下。若博通《五经》、《三史》,诸子百家书者,超擢用之。前祗以穷箭选人,至是改之”[5]134。可以说,正是儒家文化的影响,新罗建立了自己的最高教育机构,并改变了“穷箭选人”人才选拔方式,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新罗在三国时代的末期开始接触儒家文化,但是新罗极度崇佛,尤其是新罗一统朝鲜以后,佛教实力达到极盛,故儒家思想的接受虽有一定突破,但其影响并不很深入。比如婚姻习俗,新罗实行血统制,崇尚近亲婚姻,儒家文化传入后,虽然如《东国通鉴》所说:“(新罗)事唐以后,渐知礼义,知娶同姓之非礼也。则乃援吴孟子之例,变异姓氏。”[8]529但是直到高丽宣宗(1083年~1093年)时还发生了“王妹积庆公主适王弟扶余侯”[9]144,可以说,儒家对早期朝鲜半岛的影响主要在政治层面,并未真正完成移风易俗的任务。

3 宗教的传入与朝鲜半岛民众的精神世界

3.1 佛教

3.1.1 佛教的接受

汉魏六朝时,佛教在中国逐渐兴盛起来,中国与朝鲜半岛的联系也开始增多,佛教也随之传入了朝鲜半岛诸国。三国中,最早接受佛教的是高句丽,小兽林王“二年(372年,晋咸安二年)夏六月,秦王苻坚遣使及浮屠顺道送佛像、经文”[5]221。随后在小兽林王五年(375年,晋宁康三年)春天的时候,高句丽官方创立两座佛寺,来安置到高句丽传法的顺道和阿道两位高僧,《三国史记》称这为“海东佛法之始”。百济佛教兴起的时间略晚于高句丽,《三国史记◦百济枕流王纪》载:“(枕流王元年,384年,晋太元九年)九月,胡僧摩罗难陀自晋至,王迎之致宫内礼敬焉。佛法始于此。”[5]296至于新罗,则远远晚于高句丽、百济两国,直到法兴王十五年(528年)才“肇行佛法”[5]51,其过程也并不顺利。《三国史记◦新罗法兴王纪》记载:

“初,讷祗王时,沙门墨胡子自高句丽至一善郡,郡人毛礼于家中作窟室安置。于时,梁遣使赐衣着香物,群臣不知其香名与其所用,遣人赍香遍问。墨胡子见之,称其名目,曰:‘此焚之则香气芬馥,所以达诚于神圣。所谓神圣,未有过于三宝:一曰佛陀;二曰达摩;三曰僧伽。若烧此发愿,则必有灵应。’时王女病革,王使胡子焚香表誓,王女之病寻愈。王甚喜,馈赠尤厚。胡子出见毛礼,以所得物赠之,因语曰:‘吾今有所归,请辞。’俄而不知所归。至毗处王时,有阿道(一作我道)和尚,与侍者三人,亦来毛礼家。仪表似黑胡子,住数年,无病而死。其侍者三人留住,讲读经律,往往有信奉者。至是,王亦欲兴佛教,群臣不信,喋喋腾口舌,王难之。近臣异次顿(或云处道)奏曰:‘请斩小臣以定众议。’王曰:‘本欲兴道,而杀不辜,非也。’答曰:‘道之得行,臣虽死无憾。’王于是召群臣问之,佥曰:‘今见僧徒,童头异服,议论奇诡,而非常道。今若纵之,恐有后悔,臣等虽即重罪,不敢奉诏。’异次顿独曰:‘今群臣之言非也,夫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今闻佛教渊奥,恐不可不信。’王曰:‘众人之信,牢不可破,汝独异言,不能两从。’遂下吏将诛之。异次顿临死曰:‘我为法就刑,佛若有神,吾死必有异事。’及斩之,血从断处涌,色白如乳。众怪之,不复非毁佛事。”[5]51

也就是说,在讷祗王时(417年~458年),便有僧人到新罗传法,并且还曾为王女治病,但是佛教并未因此而大兴 ,直到法兴王时(514年~540年)仍因“童头异服,议论奇诡”而受到朝臣的抵制,最终经历了异次顿殉教这件事情之后,才得到推行。然而无论如何,佛教还是被新罗接受,并且在法兴王、真兴王两任新罗国主的大力推动,最后成为新罗的国教。

3.1.2 佛教传入的社会影响

佛教在新罗获得接受后,在新罗社会结构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对新罗历史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

1)通神

前文说过,新罗俗好巫鬼,而佛家的地狱之说不仅是鬼神之说,而且非常具体生动,所以单从这点来说,佛教在民间的传播,便不会有太大阻力。由于王室的推动,佛教很快取代了新罗原来的宗教,开始主导新罗的祭祀活动,比如真兴王三十三年(572年,陈太建四年)“冬十月二十日,为战死士卒设八关筵会于外寺,七日罢”[5]56。这是朝鲜史上关于八关会的最早记载。八关会本是普通的佛教修行仪式,内容以教习佛教八戒为主,名僧支道林还有专门吟咏八关会的诗歌。这种仪式传到朝鲜半岛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形成了朝鲜半岛自己的特色,并成为半岛的重要节日,融于朝鲜人民日常生活之中。这也说明了佛教在半岛传播中所作出的调整,也正是这种适合当地民俗的调整促进了佛教的接受,扩大了它的影响。

2)交流

新罗本与百济联盟,共抗高句丽,但在真兴王十一年(550年,南朝梁大宝元年),新罗趁高、百两国交战,同时派兵偷袭两国,有所虏获。其后又屡次攻打百济,使两国联盟破裂,其后,新罗在高句丽与百济交攻之下渐显疲态。如无外部力量相助,新罗很可能国破家亡。而佛教此时在新罗的兴起,不仅加强了新罗与中原王朝的联系,比如梁和陈,都曾几次派使节送经书或舍利,也为自己培养了一大批懂得中国文化的人,其中,尤以僧人居多。毕竟作为使节,人员规模固定,官员也通常不会在中国逗留很长时间,而求法的僧人则不会受此限制。这些僧人大多有所作为,在回国后大大促进了新罗与中国的交流。比如高僧圆光,新罗向隋求援的文书即是出于他手。因此,佛教在新罗与中国交流的过程中起了非常大的作用,这也间接促成了新罗在隋唐时期的崛起,最后统一三国。

3)教化

佛教在新罗大兴后,不仅在祭祀等宗教固有领域发挥作用,还开始作为一种主导的意识形态,展现出教化作用。比如世俗五戒与花郎道。世俗五戒由圆光设立,圆光曾到中国留学,回国后受新罗王室供奉,极受重视。 《三国遗事》称:“光性在虚闲,情多泛爱,言常含笑,愠结不形。而笺表启书,往还国命,并出自胸襟。一隅倾奉,皆委以治方,询之道化。事异锦衣,情同观国,乘机敷训,垂范于今。”[10]351可见,圆光不只帮助写外交书信,还充当了国师的角色。他应新罗名士贵山等请求设立的世俗五戒,在当时及后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所谓世俗五戒,即“一曰事君以忠,二曰事亲以孝,三曰交友有信,四曰临战无退,五曰杀生有择。”[10]354而《三国史记》中关于贵山、斯多含、金庾信、金元述等新罗战斗英雄的描写,表明圆光的世俗五戒的确振作了当时新罗的世俗风气。另外,花郎道又称“风流道”,据《三国遗事》的记载,所谓花郎之花,即是佛教中的“弥勒仙花”,其产生与弥勒信仰关系密切,因而从其诞生起,就与佛教关系密切。至于其组织及具体活动,《三国史记》言:“取美貌男子妆饰之,名花郎以奉之。徒众云集,或相磨以道义,或相悦以歌乐,游娱山水,无远不至。因此知其人邪正,择其善者荐之于朝。”[5]57究其实质,即是以现实中的美貌而高贵的男子为偶像①《三国史记》引 (唐)令狐澄《新罗国记》云:“择贵人子弟之美者,傅粉装饰之,名曰花郎,国人皆尊事之也。”而新罗实行严格的骨品身份制,可知花郎不只相貌好,还要出身高贵。,利用其影响力来移风易俗,为新罗培养人才。事实证明,这种培养机制是成功的,新罗统一半岛的第一功臣金庾信就是“花郎”,金大问《花郎世记》称“贤佐忠臣,从此而秀。良将勇卒,由是而生”[5]56,也绝非虚言。以上是佛教作为意识形态在教化上的巨大影响,而实际上,在教育领域,佛教对私学的开创也要远远早于被誉为“海东孔子”的高句丽名儒崔冲。《三国史记◦ 强首传》云:“及壮,自知读书,通晓义理。父欲观其志,问曰:‘尔学佛乎?学儒乎?’”[5]526可见,当时学佛也是当时士人接受教育的一个重要选择。

佛教对新罗的崛起产生了非常重大的影响,不只有圆光这样可以指点国策,交通中国的国师,仅就时间来讲,正是在佛教大兴的法兴王、真兴王两朝,新罗的官制才开始渐渐完善。新罗在真兴王六年(545年,南朝梁大同十一年)开始修国史,也是在佛教入传以后,由于史料缺乏,笔者很难说清楚佛教在其中的作用,但从新罗早期国王的名号如“慈悲麻里干”、“婆娑尼师今”来分析,我们可以确信,新罗国史的修撰,非常有可能与佛教有关,甚至可能有精通汉文的佛教徒直接参与。众所周知,首修国史的真兴王极为信奉佛教,而当时曾经长期入华求法的僧人则是当时新罗最有文化,最熟悉中国文化的人,当然,由于史料的缺乏,这只是推测。

3.2 道 教

3.2.1 道教在朝鲜半岛的传播

道教的传入晚于佛教,《三国史记◦高句丽◦荣留王纪》:“七年春二月,王遣使如唐,请班历。遣刑部尚书沈叔安策王为上柱国、辽东郡公、高句丽国王,命道士以天尊像及道法往,为之讲《老子》。王及国人听之。”[5]251其后 “(宝藏王二年,643年,贞观十七年)三月,苏文告王曰:‘三教譬如鼎足,阙一不可。今儒释并兴,而道教未盛,非所谓备天下之道术者也。伏请遣使于唐,求道教以训国人,大王深然之。’奉表陈请,太宗遣道士叔达等八人,兼赐老子《道德经》,王喜,取僧寺馆之。”[5]254唐初时尊奉道教的唐政府曾两次派人前往高句丽传教,然而不久之后,唐太宗征讨高句丽,唐高宗最终灭高句丽,道教在高句丽的发展也走到了尽头。

3.2.2 道教传播分析

至于新罗及后来的王氏高丽,道教似乎一直都没能如佛教一样在朝鲜半岛大兴,甚至在史籍中很难找到道教在朝鲜半岛活动的记载,究其原因不外乎以下三个方面:

1)与佛教在朝鲜半岛大兴有关

道教诞生于东汉末年,南北朝时经葛洪、陶弘景等道士的努力,渐渐兴盛起来。然而,随着它的发展,其与佛教的矛盾开始渐渐显现,魏晋六朝期间出现了几次著名的佛道论辩,甚至出现了《老子化胡经》这样的著作,这种风气也传到了朝鲜半岛。由于佛教传入较早,道教传入时,佛教已占主流地位,因此,当高句丽由唐引入道教后,朝鲜的佛教徒极力诋毁,甚至将高句丽为唐所灭之事也怪罪到道教头上,比如《三国遗事》卷三“宝藏奉老,普德移庵”[10]236这一条,其将高句丽国灭亡的原因归结到高句丽不听普德的劝导,抑佛崇道上来,并称唐朝派到高句丽的道士施法用咒,谋害高句丽,对道教可谓极尽诋毁之能事。在新罗及后来的王氏高丽,佛教势力极大。佛教一方面极力排挤道教,另一方面,佛教吸收了道教中佛教所不具备的内容以满足现实的需要,如道诜和尚曾学习道教的山川风水学说等。在这种情况下,道教很难在朝鲜半岛找到自己的发展空间。

2)道教不兴也与道教自身的条件有关

在中国三国时期以后,道教中最能发动平民的太平道势力损失殆尽。道教以道家学说为旨归,而道家尚清静无为,所以从思想上,道教并没有向外传教的动因。另外,如果说佛教是平民的宗教,人人皆可参与的话,那么道教显然是贵族的宗教。这不是指其地位品格,而是因为道教活动中的炼丹服食、打坐练气之类,并非普通百姓所能承受的,所以这也从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道教的发展。

3)与朝鲜半岛的环境有关

汉魏以来,与朝鲜半岛接壤的政权以外族居多,如后秦、后燕、辽、金、蒙古等少数民族政权。这些外族政权深处中国北方,大多信仰佛教。唐朝以道教为国教,也曾向高句丽传播道教,但也正因为唐灭高句丽,给了朝鲜半岛佛教徒借口,间接导致道教在半岛的发展更加举步维艰。

[1][西汉]伏生.尚书大传:第 3卷 [M].四部丛刊影印本.上海:商务印书馆,1919.

[2][西晋]陈寿.三国志 [M].北京:中华书局,1959.

[3][西汉]司马迁.史记 [M].北京:中华书局,1959.

[4][东汉]班固.汉书 [M].北京:中华书局,1962.

[5][高丽]金富轼.三国史记 [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

[6][唐]姚思廉.梁书 [M].北京:中华书局,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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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朝鲜]郑麟趾.高丽史 [M].东京:国书刊行会,1908.

[10][高丽]一然.三国遗事 [M].长沙:岳麓书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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