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中的人物命运与历史反思

2013-08-15 00:42李爱华
文教资料 2013年19期
关键词:白嘉轩陈忠实白鹿原

李爱华

(营口职业技术学院,辽宁 营口 115000)

一、对历史的反思

这种努力揭示历史复杂性的艺术追求尤其表现在作品关于国共两党的斗争究竟给白鹿原带来了什么影响与变化的描绘中。在聚集了40多年的时间沉淀之后,以一种长距离的大历史眼光重新审视二十世纪上半叶的国共两党斗争,这当然不是说,陈忠实要化解与稀释他的历史情感,离开审美情感,审美创造将是不可思议的,而是说陈忠实力图摆脱狭隘的短暂的、片面的功利目的与功利态度,尽可能从历史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联系中重新回顾与反思历史,并努力避免将个人的情感好恶强加于这一段历史。

(一)封建社会的解体

这块土地既接受文明又容纳污浊。在缓慢的历史演进中,封建思想、封建文明、封建道德衍化成了乡约村规家法民俗,渗透到了每一个公社、每一个村庄、每一个家族中,渗透进了一代又一代平民的血液里,在这一方地域上形成了人的特有的文化心理结构。长篇小说《白鹿原》是悲剧艺术在小说领域走向成熟的标志。《白鹿原》中的主要人物都是悲剧人物。白嘉轩和鹿子霖是两个悲剧内涵截然不同的人物。白嘉轩的悲剧主要表现为文化悲剧,鹿子霖的悲剧主要表现为政治的和人性的悲剧。他们的悲剧又都是时代的、社会的,具有历史必然性的。小说正是通过表现人物的悲剧性历史命运表现“生活的演变过程”和“历史的演变过程”的。

《白鹿原》人物死亡的描写展示了白鹿原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是小说中的一束凄艳之花。众多的人物死亡描写既具有鲜明独特的特色,又赋予小说厚重深邃的思想内容、沉郁的风格,体现作者炽热的生命情结。深刻解读《白鹿原》中的人物死亡描写有助于我们更深层次地对《白鹿原》文化意蕴进行发掘研究。

(二)历史反思

鲁迅曾指出,革命充满了血腥。小说的深刻尤其在于生动揭示了给革命带来挫折的极左错误往往会为混进革命队伍的异己分子提供保护伞与“神圣”借口。白孝文,这个封建家族制度的忠实维护者,这个白鹿祠堂的预定的接班人,因鹿子霖的拉下水而一度堕落为败家子;但是,封建文化的强大却使得他浪子回头,成为了滋水县保安团的营长。他不仅重振家业、家风,而且在策划起义迎接解放的重大关头,居然摇身一变,投机革命,成了解放初的滋水县的第一任县长。他枪杀保安团张团长,就已经充分透露了他的险恶用心,他终于借用“革命”的名义,顺利地、快速地处决了这场起义的真正策划者——他的族兄弟、同学、同僚鹿兆谦(黑娃)。朱先生在小说中,被塑造为一位智者、圣者、预言家。这位儒学的最后一位传人,死后曾留下一条蔑言:“折腾到何时为止。”他对漫延、扩散在白鹿原上的无休止的争斗、反正,刘镇华围城,反革命政变,日军轰炸,联保制度,抓壮丁,土匪出没,乃至国共两党的斗争,曾经形象地喻之为把白鹿原变成一个“鳌锅”。不能说,朱先生的历史观就是作家陈忠实的历史观。作品人物的观点是人物在作品提供的既定环境下的性格发展的逻辑必然,受制于人物的社会、思想文化和生活经历背景。作为一个历史唯物主义者,陈忠实是从社会生产关系即生产资料的占有、分配、交换方式出发理解历史的。

二、《白鹿原》中不同人物的命运

(一)历史使命——传宗接代

这篇小说的独特之处在于小说的开篇就写了 “白嘉轩后来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这给读者设置了悬念,使读者忍不住继续往下读,就发挥了激发读者的阅读欲望和驱动情节发展的作用。白嘉轩是白鹿两姓的族长,但是他的家境走向绝路,这不仅仅是因为为了娶亲他已经损失了许多家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儒家思想的潜滋暗长,命运对白嘉轩甚为苛刻,他是自家传宗接代唯一的指望,在这件事情上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讲仁义、重人伦、遵礼法,“愿自种自耕而食,自纺自织而衣,不愿也不去做官”,一生从不放弃劳动,他淡泊自守,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白嘉轩的悲剧性也是民族传统文化的悲剧性,弄不懂社会是怎么变化的,为什么一个时期一个样,他在几十年的政治斗争中接受着不同的文化,并且坚守着自己的思想。

(二)悲剧性人物——鹿子霖

站在白嘉轩对立面的是乡约鹿子霖,主要体现封建宗法文化负面价值。这是一个阴冷的、淫乱的、脆弱的人,他可为一己私利而抛却道义、亲情甚至一切。其所作所为与传统的仁义道德背道而驰,却时刻不忘给自己披一件“仁义”的外衣,值得注意的是他与白嘉轩所展开的延续三代人的争斗与较量,既是两个家庭的世代纠葛,又是传统文化、传统道德、传统人格自身的内部矛盾与冲突的集中反映,更是与晚清以来民族历史的政治风云紧紧纠缠在一起,特别是与国共两党的生死搏斗密切联系。正是鹿子霖为了争夺在白鹿原的统治权,为了击败白氏家族,为了报复农协对他的游斗,极其卑劣地占有了小娥并且设下美人计拉白孝文下水,又千方百计地投靠国民党当局,成为白鹿原的乡约,自觉充当国民党统治白鹿原的忠实走卒。作者对这一人物的设计,应该说是寓有很深的意义的。在某种意义上,国民党反动政权总是与我国传统文化的劣质、负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时代造就不同性格的人

田福贤、岳维山,一个是白鹿原总乡约,一个是滋水县国民党党部书记。和以往将国民党代表人物脸谱化、漫画化的写作模式是截然不同的,陈忠实在无情揭露田福贤、岳维山的血腥镇压农民协会与农民运动,残暴进行反攻倒算,不顾人民死活地鱼肉乡里、贪污行贿、巧取豪夺、横征暴敛,强拉壮丁、追捕拷打鹿兆鹏、黑娃等罪恶行径时,并没有将这一切与他们的个人道德品质生硬联系起来。作家主要是从国民党政权本身的反动性质这样一个总体把握出发塑造田福贤、岳维山。在政党斗争与个人品质的既相联系又相区别的复杂关系中塑造人物,应该说是陈忠实对我们民族历史深层思考与对人物命运深层开掘的艺术表现。白孝文是《白鹿原》中的重要人物,也是在性格刻画上最具有深度的人物。他从一个家族的接班人变成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物,这个人物之所以有深度,是因为作者抓住了他内在心理的演变,而促使他心理变化的重要因素是传统伦理和个人情欲之间的冲突。这个人物虽然最终走向邪恶,但他的人生经历对于我们反思传统文化和现代人格建设具有重要意义。

三、历史与文化的融合

《白鹿原》是用文化与人性重塑了历史、解构了历史。换言之,他不是在写历史中的人,而是在刻画人的历史。而人,人的命运,始终居于《白鹿原》的中心位置,他们终于由历史结论的形象性注释变成了活生生的历史存在和血肉生命。其实我们只要稍作思考,就不会觉得奇怪,作家摒弃了史学家们倡导的那种线性因果的历史发展模式,解构了所谓历史的真相,就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政治史、革命史和阶级斗争史,他写的是人的历史,因而也是文化的历史,而正因文化的率真与驳杂,使得白鹿原上裹挟着历史的全部必然与偶然,定然与或然,有序与无序的是是非非显得格外的厚重深沉。

在理性与感性的交融的世界里,我们审视民族的历史步伐是怎样艰难地走向今天和未来,审视作者笔下人物的历史存在、文化存在和生命存在,塑造一个又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艺术典型。生活在白鹿原的这种三方交织成的矛盾、你死我活的冲突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以朱先生为代表的精神领袖,这象征我国传统文化的优秀部分和人格理想,也有以鹿子霖为代表的我国传统文化的劣质、负质方面,成为白鹿村难以撼动的宗族之长。

陈忠实的《白鹿原》是我国当代长篇小说创作中不可多得的含义深刻的作品,它体现了作者对传统道德文化回归的深切渴望,又流露出作者对传统道德伦理的矛盾心态。小说中田小蛾等女性形象的塑造正是这种矛盾心态的体现,作品一方面表现了她们在伦理道德束缚之下的不幸命运,另一方面通过以传统的道德伦理为准绳审视和评判她们,使她们成为回归传统、重塑道德的理所当然的牺牲品等刻画历史。

[1]何西来.关于《白鹿原》及其评论——评《〈白鹿原〉评论集》,小说评论,2000年5月,第一版.

[2]李秋梅,杜敏,宋丽华.《白鹿原》中白嘉轩形象对儒家文化的阐释,石家庄经济学院学报,2004年02月,第27卷,第2期.

[3]赫牧寰.历史与文化的痛苦——论《白鹿原》的文化意识,求是学刊,1998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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