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文体学的视角转换下的小说翻译研究——以海明威的《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的中译本为例

2013-08-15 00:44梁淑英
韶关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射杀原文中野牛

梁淑英

(韶关学院 外语学院,广东 韶关 512005)

叙事文体学的视角转换下的小说翻译研究
——以海明威的《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的中译本为例

梁淑英

(韶关学院 外语学院,广东 韶关 512005)

作为语言学模式的一种,叙事学和文体学作为西方翻译理论的一种新趋势,主要着眼于叙事文体学的视角转换在翻译中的问题的研究和解决。结合叙事文体学中的叙事视角,分析海明威《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的中译本,正确把握视角转换对等,实现翻译等值。

《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叙事文体学;译本分析;视角转换

小说作为叙事的一种,有着其特点和技巧。海明威的小说,又以其“冰山风格”著称,其文本“八分之一”,掩盖着底下“八分之七”的丰富内涵。《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中的精湛的“八分之一”叙事技巧,主要是依靠其小说叙述中的视角转换实现。李志强在分析《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的叙述技巧时说道:“作者(海明威)通过多种聚焦的转换、时序的变形和重复手段的运用,展现了麦康伯从懦夫转变为硬汉的过程,凸显了麦康伯人物形象的意义。”[1]这里聚焦的转换,指的就是叙事中的视角转换。张景华认为:“叙事学与小说在文体上有本质联系,将叙事学运用于小说翻译批评能避免小说翻译中形式与内容的二元对立,并可以从多种角度发现小说翻译中的假象等值。”[2]本文以杨鸿雁《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译本[3]为研究对象,结合叙事文体学,从“第三者威尔逊”和“第三人称的有限视角”出发,展开全景式的译本分析,审视译本在翻译过程中原文的信息等值。

一、“第三者”威尔逊视角下的麦康伯和玛戈

美国文学评论家 William Van O’Conner[4]把海明威塑造的“硬汉”分为两种:一种是“海明威式的英雄”,一种是“准则英雄”。在《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里,威尔逊于麦康伯而言就是“准则英雄”,麦康伯在狩猎活动中得到威尔逊的鼓励、引导和启发,完成了“硬汉”的成长仪式。在叙述视角的观照下,厘清原文本中的创作和文体主旨,是翻译等值的重要前提。原文中的威尔逊作为一名有健壮体魄的狩猎者,从他的视角出发,即是从侧面反映了麦康伯和其妻玛戈的剑拔弩张的夫妻关系,也是此“第三者”在原文中人物关系起到了多视角的情节推动作用,如:

(1) “You have such a pretty way of putting things,Francis,” MargotMacombersaid.Wilson looked at them both.If a four-letter man marries a five-letter woman,he was thinking,what number would their children be?What he said was,“We lost a gun-bearer.Did you notice it?”

“My God,no,” Macomber said.

译文:“你说话总是这么好听,弗朗西斯,”玛戈·麦康伯说。威尔逊瞧了瞧他俩。如果一个下流坯跟另一个更下流的女人结婚,他想到,他们的孩子们将会是几等下流呢?他开口说的则是:“我们把一个扛枪的人弄丢了。你们注意到了吗?”

“天哪,没注意,”麦康伯说。

“Four-letter”意为“庸俗的”,译本中处理成“下流的”。原文中是“four-letter”的麦康伯和“five-letter”的玛戈,“five-letter”是海明威的生造词,在人物刻画中,海明威想从威尔逊的心理折射出较之懦弱的麦康伯来说,放荡刻薄的玛戈更让人讨厌,“five”仅仅是比“four”更甚而已。为什么译本没有处理成“庸俗的”而是“下流的”,或者说处理成不同的表述?译者处理成“下流的麦康伯”和“更下流的玛戈”,从动态对等的角度上来讲是成功的。在威尔逊的眼里,麦康伯此前犯下的两件事令他深恶痛绝。一是打狮子的时候麦康伯打伤了狮子、狮子埋伏在深处时想要临阵脱逃,甚至不顾别人的安危说出“就别管它了吧”;二是麦康伯对于玛戈的出轨没有任何男子汉应该有的反应,与其在打狮子临阵脱逃时还担心威尔逊会不会日后四处宣扬的胆怯懦弱简直 “相得益彰”。对于这么一个浑身抖擞的男子,威尔逊是极其看不起和鄙视的。而玛戈简直就是蛇蝎心肠,自恃捉住了麦康伯的致命的性格弱点和缺陷便为所欲为、无所忌惮,如此夫妇截然不同的性格对比下,威尔逊也自然对麦康伯有了或多或少的同情可怜。所以,“庸俗的”处理成了“下流的”,而玛戈则成了“更下流的”,至于他们的孩子,“what number would their children be?”则成了“几等下流”。原文中的“fourletter”到“five-letter”再到“what number would be”充满了讽刺,译文中对应的“下流的”到“更下流的”再到“几等下流”,可说处理得非常传神,不管从信息对等还是情绪对等上都为优选。

“Did you notice it?”中的“you”指的究竟是“你们”还是“你”,值得推敲。麦康伯和威尔逊在野外猎杀野牛的时候,玛戈这一次随同前往也在汽车内。但在这一次猎杀行动中,真正的行动者是麦康伯和威尔逊,以及那几个签了合同的土著扛枪佬,玛戈作为一名女士是相对的“弱者”、留守在相对安全的汽车上做一名“看客”。一场惊心动魄的猎杀野牛的活动下来,玛戈清晰地看到麦康伯已经在一场与野牛生死搏斗中完成的“成人礼”、脱掉了奶腥气找到了真正硬汉的男子气和前所未有的自信。玛戈的世界开始颠倒,因为她很清楚接下来再回到日常生活里头的麦康伯不会再是懦弱的丈夫、也不会再容忍她为所欲为,并且麦康伯很有可能会主动离开她。在如此强烈的情绪激荡的矩阵里头,玛戈、麦康伯和威尔逊其实都各怀鬼胎,形成的情绪张力饱满、一触即发。威尔逊心里是不满麦康伯之前在车上就向野牛开枪,这样不仅在狩猎活动中对野牛是不公平、同时也是违法的,传出去对他自己的声誉也会有所影响;麦康伯则一心还沉醉在自己的“脱胎换骨”的精神蜕变的狂喜中,在车上射杀野牛是否公平违法并不是他要首要关心的;而玛戈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如何以各种恶毒的冷嘲热讽把麦康伯精神上刚长出来的自信和自爱“掐死在摇篮里”。

威尔逊对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妇很不齿,尤其对玛戈之于麦康伯的咄咄逼人以及麦康伯的软棍懦弱都非常地鄙视,所以他的心里想着是“这对下流的夫妇”,嘴里却说出了与这次狩猎行动相关的信息,那就是“还有一扛枪佬去哪了”的提问。这一提问可作为麦康伯夫妇无休无止的相互攻击的终结,也就是说这个出自于威尔逊的口中的问题恰恰是其有意为之,很有可能是为了让玛戈闭嘴,所以对话的话语权的心理天平向了麦康伯倾斜,所以也就有了下面麦康伯的回答“没注意”,而不是来自玛戈的任何接话。这点上,行文中的“you”很可能指的是“你”而非“你们”,而这个“你”很有可能就是麦康伯;如果还有一种讨论的可能即“你”指的是玛戈,那便会是威尔逊对玛戈的直接挑衅,但更多的可以解读出来的应该是威尔逊意图转移话题、意图忽略玛戈的话题。

二、第三人称有限视角下的麦康伯和玛戈

这是选文中临近结尾的部分,也是全文的高潮部分。在此部分,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再次发挥得淋漓尽致。表层的文本结构看似只是在描述再简单不过的一次狩猎活动,但仔细推敲其深层结构,可看到麦康伯在此次狩猎行动中更像是一起“精心策划”的事件,不仅是文中的玛戈精心策划,同时也是文章作者海明威的精心策划。如何在译文中做到如此“精心策划”的信息对等,关键在于叙述视角转换的把握,如:

(2) …the gun-bearer shouted wildly and they saw him coming out of the bush sideways…Wilson,who was ahead was kneeling shooting,and Macomber,as he fired…he shot again at the wide nostrils and saw the horns jolt again and fragments fly,and he did not see Wilson…and he felt a sudden white-hot,blinding flash exploded inside his head and that was all he ever felt.

…and Mrs.Macomber in the car,had shot at the buffalo with the 6.5 Mannlicher as it seemed about to gore Macomber and had hit her husband about two inches up and a little to one side of the base of his skull.

译文:……扛枪的人狂喊起来。他们看到它侧着身子跑出灌木丛……前面的威尔逊屈膝开枪。麦康伯开枪了……他朝阔大的鼻孔又开了一枪。他看到犄角又一震,碎片飞散开来。这时他看不到威尔逊了……他感到有道突如其来的、白热的、让人睁不开眼睛的亮光在自己脑子里爆裂开来。紧接着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麦康伯太太呆在汽车上,当野牛似乎快要用犄角抵伤麦康伯的时候,她用6.5mm曼切利射向野牛,却射中了她的丈夫,打在他的颅底骨上面大约两寸高、稍微偏向一侧的地方。

原文中第一段话只有两个长句,第二段也是只有两个长句。此两段是紧密相关,因此在句式安排也是如出一辙——这从句子主语便可窥一斑。第一段的第一句的主语是“Wilson”和“they”,第二句的主语是“Wilson”和“Macomber”。第一句的动作发生者是威尔逊跟麦康伯握手,接着便是两人所看到的扛枪者的狼狈出逃以及野牛的疯狂反击;第二句则是威尔逊和麦康伯通力合作射杀野牛的过程,文中只有一句带过“威尔逊此时是跪着射杀野牛”,而剩下的大篇幅讲的是麦康伯射杀野牛的详细过程以及在他的所看到所感知的世界。原文中提到他没有看到“威尔逊(在做什么)”,文脉全然集中在麦康伯的所做及所感,他在与野牛的对峙上不断争取机会射杀野牛,以及最后“感到在脑中一点白热的亮光”。

第二段是对第一段的补充,因为第一段中威尔逊的缺场必须在第二段中补足,所以第二段的第一句的主语是“Wilson”,但也只是一句带过说当其时威尔逊正在一旁击射牛的肩膀,剩下的较大篇幅的则是围绕着麦康伯夫妇。第二句的主语是“Mr.Macomber”和“Mrs.Macomer”,前者和后者的行为事件发生的时空是交织在同一点上的,换句话说则是“当麦康伯先生做XX的时候,麦康伯夫人做了XX”。在第一段中麦康伯夫人即玛戈并没有出现,但是她与麦康伯在千钧一发时感到的脑袋中的那一点白热的亮光是有着干系的,因此第二段的谜底很快便揭晓开来,原来是玛戈在野牛快要扑向麦康伯的瞬间把麦康伯射杀了。这一切发生时,海明威把“威尔逊”放置在了一个冷眼旁观的位置,表面上看他虽然参与了麦康伯射杀野牛的行动,但是对于玛戈弑夫他没有任何阻止,反倒是有了借口权当没有预见,甚至在玛戈射杀麦康伯事件中抱着听之任之的放任态度。海明威没有把三者扔在一个段落里头,或者扔在一个长句里头,他巧妙地把情节切割成棱角分明而又紧密相连的两个整体:即两个时间和两个空间。两个时间分别是第一个时间,即麦康伯和威尔逊射杀野牛的开端;第二个时间,即麦康伯勇敢地与野牛搏击时——一瞬间他的来复枪与突出的牛头差点撞了个正着,正是这个“碰撞的正着”给玛戈杀麦康伯提供了重要的契机,这个时间里,野牛倒下了,麦康伯也倒下了。

译文中的第一段采用了多个短句的翻译策略把原文中的长句切分开来。译文中情节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多个主语有条不紊的出现,更像是一个客观者描述的故事,如一个“全知全能”者在发话,但原文中除了麦康伯和威尔逊是自己发出了动作以外,剩下的一切都存在于麦康伯的感官世界里头,包括麦康伯作为一个“看者”看到的“被看者”野牛的狂奔而来。但译文中反倒是把野牛也搁置在了一个“独立主语”的位置,译文中的野牛是一个能够自己发出动作的主体,全然脱离了与麦康伯的感官干系。译文的第二段的时间点控制明显与原文不一致,原文中的威尔逊的行动事件作为一个非核心的陪衬,而麦康伯的行动事件则是与玛戈的行动事件重叠交织;而译文中的事件放置则采取了另一种结构,即把威尔逊的行动事件和麦康伯的行动事件作为一个并列,把玛戈的行动事件单列开来。原文试图突出的在第二时间点上麦康伯夫妇的“一体”以及“解体”,而译文的处理则是更偏向把谜底揭露的一种下意识的强调。

关于麦康伯的死因,学者历来争论不休。苗永敏总结了学界两种流行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麦康伯太太因麦康伯获得了‘阳刚之威’而故意把他枪杀;另一种观点是麦康伯太太在打野牛救他时,因枪法不准把他误杀。”实际上,这两种观点都值得商榷。实际上玛戈举枪本意是想打野牛救丈夫,但潜意识的恐惧与仇恨使她把枪瞄准了麦康伯的后脑勺,有意无意将他枪杀[5]。”这两段是全文的高潮,也是精彩的谋杀现场瞬间。前面所有的一切故事情节和角色张力的铺垫在这瞬间爆发。这瞬间便是玛戈藉射杀野牛之事行弑夫之实。海明威的“冰山风格”在原文中一览无遗,原文只有紧凑的动作事件发生的排序,没有丝毫一丁点心理活动的探究。此时全文的空间划分成两个现场:其中第一现场有杀红眼了的狂奔而来的野牛和严整以待的麦康伯和威尔逊,情势危急一触即发、丝毫没有让出任何时间空间让麦康伯和威尔逊做他想;第二现场,即远在汽车上的玛戈犹如黄雀在后一般一直监控着第一现场,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做出了她人生的重要决定,即在威尔逊射杀野牛的同时,玛戈射杀了麦康伯。这里头没有再多的赘言去描述玛戈、麦康伯或者威尔逊的内心,但是浮在水上的第一层冰却让底下的冰山暴露无遗。原文在这一幕的场景描写中处理得干净利索,译本的转换处理也是符合“海明威风格”。

[1]李志强.《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的叙事策略探析[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34(3):88-92.

[2]张景华.叙事学对小说翻译批评的适用性及其拓展[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7,14(6):57-62.

[3]海明威.麦康伯短暂的幸福生活[M]//梁振武.杀手——海明威短篇小说.杨鸿雁,译.上海: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2010.

[4]William Van O’Conner.Seven Modern American Novelists:An Introduction[M].America:Northern Central Publishing Co,1966.

[5]苗永敏.弗朗西斯·麦康伯的死因再探[J].徐州教育学院学报,2005(2):102-104.

Analyzing the Shift of Point of View in Translation Studies in terms of Narrative Stylistic:A Case Study of Yanghongyan’s Chinese Translated Version of Earnest Hemingway’s The Short Happy Life of Francis Macomber

LIANG Shu-y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Shaoguan University,Shaoguan 512005,Guangdong,China)

As one of the linguistic studies,narrative stylistic is assuming increasing importance in the translation studies,especially using the technique of analyzing the shift of personal point of view.The Short Happy Life of Francis Macomber is one of the representative works of Earnest Hemingway,whose narrative stylistics influence greatly on the Chinese translated version by Yanghongyan.Further analyzing of the shift of point of view between the original text and the source text,especially in the ongoing interpretation in the translation process,is an effective tool to examine whether the translated version is the equivalence to the original one in terms of narrative stylistics.

The Short Happy Life of Francis Macomber;narrative stylistics;shift of point of view

I06

1007-5348(2013)01-0138-04

2012-10-18

梁淑英(1986-),女,广东韶关人,韶关学院外语学院教师,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责任编辑:明 远)

猜你喜欢
射杀原文中野牛
美洲野牛当宠物
Subcutaneous sarcoidosis of the upper and lower extremities:A case report and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瑞士可以射杀天鹅?
一起去看“欧洲野牛”
两头野牛
格居民不满动物被射杀
导数的应用之局部不等式的构造
野牛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