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民国时期的旧书交易

2013-08-15 00:52苏全有张晶艳
苏州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3期
关键词:旧书店旧书书店

苏全有,张晶艳

(河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关于旧书业的研究,学界已有不少论述,如徐雁《中国旧书业百年》[1],是我国第一部系统探讨近现代中国古旧书业发展历史和经营业态的原创型学术专著,填补了中国旧书业史的空白;还有上海图书公司编的《二十世纪中国古旧书业资料丛刊》[2],收集资料颇为丰富;此外,徐雁之文《中国古旧书业:源远流长与存亡绝续》[3]从拯救古旧书业的角度谈到旧书业活动的兴起、繁盛与历史嬗变,还有论及旧书的文化[4]、现状[5]、危机与对策[6]以及旧书的市场[7],其存在的问题是论述简略,且呈现地方性,如谈到北京旧书市场[8]、重庆旧书业[9]和嘉兴旧书业[10]等。可以认为,尽管学界硕果累累,可是专门针对民国时期旧书交易的研究尚显缺乏,有鉴于此,笔者拟以之为视点,梳理史实,并提出自己的看法,以推动相关研究走向深入。

一、民国时期旧书交易市场与旧书来源

民国时期旧书交易市场繁荣,旧书来源广泛。

(一)市场繁盛

首先,从旧书店之多、所占据的地区之广,可看出旧书市场之繁盛。民国时期旧书店很多,许多城市都有以旧书店闻名的街道或场所,如北京的琉璃厂和“宣武门内外的小市、东四牌楼、西单商场、东安市场、隆福寺街”[11],武昌的横街头、察院坡,长沙的玉泉街,上海的城隍庙等;某些店铺非常有名,如“琉璃厂的保古堂、文友堂、莱薰阁、直隶书局、富晋书社、翰文斋,隆福寺街文奎堂、修缏堂诸家”[12],上海西藏路的中国书店、三马路的千顷堂和古书流通处、四马路的来青阁和博古斋[13]等等。

民国时期旧书店占据的地区很广,如北平的旧书业“几年来厂甸的旧书摊还不算少,他们占据的地带是在海王村公园西边的南兴华街的东西两旁便道上,南起琉璃厂中间,北迄国立师范大学,也许还要过去些。合计起来,总会有里许之长的,如果挨次仔细浏览,不遗一摊,那么至少须要破费两天的光阴”[11]。再看武昌的旧书铺“密集于察院坡、横街头这一带,尤其在横街头非常之多,夸张一点说,我们无妨称之曰‘林立’,因为这一带地方除了旧书铺以外,别的却没有什么惹人注目的买卖。横街头、察院坡这些街名,竟因了有旧书铺而著称,这里旧书售价的便宜,实闻名于省会以外的各偏远小县。每年当寒暑假的时候,由外县来省升学的学生,差不多无不到那里去观光观光的。”[14]还有长沙的旧书店“真算发达,一条九十多个铺店的玉泉街,它们就占去了二十三家,数年以来,有增无减,现在,有几家已延到长康路,生意之盛,可思而知”[15],所以“在长沙读书数年,有些学校的名字,不知道者有之,但是没有一个学生不知道玉泉街。是的,长沙的旧书店,集中在这里。”[15]再看苏州的旧书店,“除了北平与上海,的确可以说苏州是甲于其他的地方,全城旧书店不下十余家,多数开设于横卧城中最长的护龙街上”,在此可以“看到栉比相连的旧书古玩碑帖裱画等店,一直至乐桥的一段,真可称之为文化街,所以各方来苏的游客,比较爱好书画古董的,是必来拜访这一段文化之街的。”[16]

其次,在某些特殊时节,旧书店的生意特别好。比如“春初秋中,两届开课时,是这些书店‘运走鸿钧’的时节,此际此时,我们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男女学生,或挟着书,或空着手,从这个铺店踱到那个铺店,如游鱼,如穿梭”[15]。再比如集会之时,“在偌大的北平市里能够把差不多所有的旧书业者都聚合在一起,却只有这短短的十五天的集会而已。”[11]“隆福寺起初只是些书摊,每逢会期,赶来摊卖,现在发展的也不下二十家店肆了,其中还有几家规模够大的。”[17]

第三,光顾旧书市场的顾客很多。除了学生、教员、学者、大学教授外,还有各地方图书馆或大学图书馆或私人藏书家为扩充藏书也向旧书店收买旧书,专门派人到旧书店去查询或寄送所需书目的“旧书表”[18]给各旧书铺来搜集,或老板主动将书拿到图书馆去,如有人将一本《拍案惊奇初集》的旧书“拿到北京大学图书馆去”[11],但由于价格昂贵,图书馆没有买。苏州的来青阁“相传已经三代有百余年的历史”,在“上海三马路也有分店,平时除靠门面上零星的顾客及北京来的大同行来添办些花色书外(他们叫京客),就全凭一年出版二次书目,分送外埠爱好藏书的主顾与图书馆,借此招揽生意”,他的书目“以经史子集四种分类,并对书的作者及刊本的年代、册数、卷数、纸质等,都有很详尽的说明”[16],非常方便顾客或图书馆挑选,其生意也非常好。上海东吴法学院图书馆以重价收买法学旧书。[19]随着物价飞涨,即使在战争时期,旧书业的生意也一度发达。

(二)买卖兼顾,来源广泛

民国时期旧书店旧书的来源广泛,最主要靠的就是买卖兼顾。“人人都知道,旧书铺是卖旧书的,但在他们铺面的门前,大都贴有‘收售旧书’的字样。这是表示它除了出售旧书以外,也还收买旧书。”[14]因此“时常看见有些人,拿着一堆书卖把他们(旧书店)”[15]。收买旧书主要有以下几种来源:

第一,来源于普通私家藏书或封建旧家、破落大家。普通私家方面,如梁漱溟这样的学者名家“在北平和重庆有几百箱旧书,这些旧书有一半以上是宋之明版的线装书,价值至少在几万万元以上,他这次到北平去,就是去卖掉一部分旧书,因为他境况不大好,借此贴补开支,据说北平一部分旧书约有三千多册,已经给他售给几家规模宏大的旧书铺,共售得二千万元左右”[20]。还有一位英文教员要去重庆教书,为减轻行李和弥补旅费的不足,便决定去拍卖行卖掉自己所藏几本旧书,但内心非常舍不得,“五年来不曾分离过的书,一本本地都被这位帐房先生以贱价标好了”[21]。

封建旧家、破落大家方面,比如济宁旧书铺的那些旧书“明目繁多,而且那些明目又是很生疏,不是别处旧书市场所常见。为什么济宁有这许多稀罕的旧书呢?”文中作者总结有两个原因:一是“从唐朝以来,济宁是山东出人才的地方”,文人雅士多;二是“济宁原是鲁西名城,地方也比较安静,‘任官’们大都流寓于此,书籍自多庋藏。等到近代资本主义努力兴起,那些封建旧家便日渐衰微,于是破落户中公子哥儿们,便把那‘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的旧书论斤出卖,所以旧书就充作斥于市场了”[22]。还有“一般依赖荫下之福挥霍成性的公子,将家藏出卖时,也是他们最好的来源机会”[16]。的确如此,那些破败了的大家族的藏书是旧书店最好的来源。此外,一些藏书世家,“父祖几代费尽心血搜罗起许多珍善本,到了家庭衰败时,子孙们不知爱惜,把书籍送到灶房里引火,或是称斤出卖去换鸦片烟”[23]。

第二,来源于学校的学生或外国人,主要是教科书和原版西书。为对付偷书贼,穷学生们存书的方法有二:一是对待要长久保留的书,“无论正文或空白,都盖满着许多红红绿绿的私章,‘谨防扒手’”;二是对待不太重要的书,如教科书学过后无他用途,便“留心保藏着,铅笔固然不乱涂,即印子也不盖一个,好待读完后,拿到书店里去,多换几个钱”[15]。有些旧书摊老板是因战争而失学的学生或书店失业者,他们的摊上有部分是自己的书,有位摊主说,“这本书是战事发生前自己买的新书,不晓得现在要卖给人家……”还有“另一部分的老板,是书店的失业者,他们也是受了战争的赐予,他们货色来源一小部分是自己的,大部分还是从清寒学生们的手中收下来的”[24]。有的旧书店委托“各学校的门房”收集学生们的书,然后“店里人再去估价,将来给他一个回扣”[25]即可。此外,有不少西文书来自于回国的外国人,“有一些外国人走了,把洋书论斤称给这些文化商人,内中有不少我们用得着的书,过期不久的外国杂志,很便宜的买的着”[26]。

第三,来源于采访所得或“搜旧人”及其他旧书店。这是说一些贾人“终日走南闯北,跑山东,下河南,搜求书籍”[11]。有时候老板亲自采购,“一般书贾,不远千里,远赴山西及山东、河南等僻远乡村,各地旧家寻求不遗余力,一时成绩斐然,屡有孤本出现”[27],这些旧书自然是来自于一些不明确的散门散户了。有时候是派人前去采购,如“大一些的书肆,差不多常年要派人到各省各县去收书”[17];北京旧书店“往年各家均派专人到各省去搜罗善本书籍,运回北京再为出手”,有个别书店还有专门采访路线,如“保古堂专走山西,直隶书局、富晋书社专走沿江各省,每年春秋二季各去一次,此外则得到某地有书出售之消息时立即派人前往采购”[12]。有时候从“搜旧人”那里收来旧书,他们“是沿街挑担叫买的”[25],然后将所搜集到的旧书送往旧书店。

此外,有些精明的老板发现其他旧书店的书比较便宜,便会去收买过来充实自己的书店,赚取差价;还有跨地域的情况,如“南方某书店来北京采购旧书,先到隆福寺,进入一家,骤睹琳琅满目,便拣选了些,又进一家,又买了些,顷刻用去数千元,后来又到琉璃厂,见藏书之多且十倍于隆福寺,未见大买,囊资已尽,遂赞叹叫绝而返”[17]。

第四,来源于“偷书贼”。旧书店“买卖兼营,最占便宜的,当首推偷书贼”,“店员把书从贼手里接到后”,通过“擦图章印、去铅笔字、钉书和磨边”[15]这样的整理后再出售。偷书贼偷的主要是学生的书,有记载称,“那一年,当我初到武昌来读书的第一个学期……正是开学上课已经三四个礼拜了的时候,刚刚才把各科课本及日常应用的参考书配购齐全”,后来“过了不几天,居然统通给失掉了!同时,我的同学波君,比我失窃的书还要多”,只好自认倒霉,于是设法在旧书铺里补齐,结果竟然在一家旧书铺“发现了我们所失的书的大部分”。[14]

二、民国时期影响旧书交易的因素

民国时期影响到旧书交易的因素有三:一是日本人对旧书的搜罗和洋纸的倾销;二是政府的干预;三是战争。

(一)日本人对旧书的搜罗和洋纸的倾销

民国时期日本人对我国旧书多所搜罗,以致于有的大学教授一度不敢问津大的旧书肆,只是在厂甸集会、东四大街、西单商场、宣外小市这些布满小书摊的地方翻检旧书。有载称,“像琉璃厂一带的旧书店,我是不敢问津的,比不上有钱的收藏家和日本人,遇着好书,肯出大价”[26]。

日本人搜罗我国旧书原因之一是为了了解中国社会。“民二十(1931)左右,英美及日本人士研究中国风土人情及过去社会”,故而“搜购省县道志”,这个情况正发生在“九一八”事变日本侵略我国东北之时,致使“一时无人一顾之地方志,价格徒增,一时志书,都列于旧书店重要位置”。[27]二是网罗中国的地形图作为战争的需要。有人在北平和平门外的琉璃厂发现了一些特殊的顾客,他们“以日本人而乔装着华服,说着流利的中国话,他们和书店的伙计真可称‘莫逆之交’,可以拿大价钱购买书画外,还时常请这些商人去嫖赌,永远给你便宜占,可怜知识浅薄的商人,那懂得世上是不会有真傻瓜的。” “一天,我那朋友亲眼看这几个乔装客买去了一大卷军事地图,包括着东三省、河北、绥远、察哈尔、热河、河南各县的二万五千分之一的详细地形图,虽然是略图,然而是经过正量测板测图的调查图,在军事上确实有很大的用处。我们恐怕南方的旧书店老板不注意及此,所以特地报告这件事。不论那一行的民众的团结,和国家的命脉,都有莫大的关系!”[28]三是为统治东北作参考。“日方近在平搜集吏治旧书,已购从政遗规、吏治悬镜等百余种,半运东北,作统治参考,尤注意清代统治汉人书籍,致积年旧书,一时畅销。”[29]

至于新印旧书价廉,与洋纸的倾销有关。“最近市面上流行的新印旧书(没有版权的书),价值低廉的不可思议。因此上海满坑满谷,外埠不胫而走,即穷乡僻壤,亦多有此等书籍贩卖,其推行之速,与销售之广,真足令人惊奇。可是此中却有一层内幕,阅者不可不知。‘香港《工商日报》说:我国自九一八事件发生,以迄东北四省沦亡之后,凡属国人无不义愤填膺!讵会几何时,国内各处无不有敌货之倾销,几至触目皆是,致令外国人常时耻笑我国人民五分钟热度之讥,良可概也。近查敌货倾销,在广州方面新近占有市场地位者,唯一则为廉价书籍,此种书籍完全由劣质洋纸所印成,闻劣纸自滞销后,敌人即勾奸商将所有我国旧书小说而无版权者一律翻印,用一二折价格平卖,故此种劣纸书籍,销路甚广,其数目亦可惊人云。’”[30]1934年《申报》也转载了香港《工商日报》上的这篇专讯,接着写道:“中国旧书,没有版权,于是日人就用翻印旧书的方法来推销他们滞销的纸张,怪不得卖得这样便宜,原来他们只就收回纸张成本!他们的方法可真是又巧妙,又毒辣!”[31]

(二)政府的干预

民国时期政府对旧书交易作出干预的情况主要有二:一是鉴于以上提到过的“偷书贼”之盛,政府对旧书买卖作出了一定程度的干预。1935年北平市政府曾规定“各书店不得收买来历不明之书籍”[32],限制收买公有书籍。其中第六条更为严格,规定“各书店收买旧书,由收买之日起,应保留十日,逾期始准转售他人,否则处二百元以下之罚金”。各书店“买的书籍在未经售出时,如发现系属贼赃,经事主证明,应准收回原物并偿还书店原买之价金,但收买书店不能证明原卖书人或保证人时,不得请求偿还原买之价金”。1936年稍有修改,并新增第九条:“凡有遗失书籍,汇报公安局备案者,由公安局令知书业公会,转各书店知照。”[33]

二是抗日战争即将胜利之时,政府为保护文化而训令限制旧书南运。北京特别市政府作出训令,令社会局、警察局、教育局遵照办理限制旧书籍南运暂行办法,并附有抄发的《华北各省市限制旧书籍南运实行办法》对“旧书南运毁作纸张应予查禁”,并且“不独京市一处”,还需与河北、山东及天津、青岛各省市政府“合行检发”[34]。华北政委会法规颁布了《华北各省市限制旧书籍南运暂行办法施行细则》,比上述办法的规定更为详细,规定“商民意欲南运旧书籍者,应开明书类函致,提出销售地区承售或代销者之确实证件,经书业公会办具保证,申请发给许可证”。其中第四条有更严格的程序:“邮电检查所或当地警察分局及车站并海关,得查验所运书籍是否与许可证相符,并斟酌现场情形拆封检查之。”还有第六条对“凡民国二十六年(1937)七月以前出版之中外书籍,无书业公会证明,经主管机关查验确系毁造纸张希图暴利者,概予限制南运;但民国二十六年(1937)以后出版之新书,为沟通文化起见,经书业公会证明无以上情形者,得酌量情形准予南运。”第九条规定孤本善本等一概不准南运。除了对书商的限制外,政府对南下旅客随身携带的旧书也给予了限制。如第十二条规定:“凡普通南下旅客自行携带临时阅览少数旧书籍,以及近年出版之月刊旬刊杂志新闻纸类等新书籍应准查验放行。”[35]山东省政府也作出了同样的训令,并附有《施行细则》。[36]

(三)毁于战火的惋惜

民国时期战争连绵,尤其是日本侵华战争,对旧书交易的影响很大。

首先,不少旧书都毁于战火之中了。时人忆称:“我的藏书,大半已燃于天津炮火中了,谢谢日本人,替我减轻了许多累赘,要我自己来‘焚书’,那比自杀还难。” “北平沦陷了,长沙的玉泉山也在‘咸阳一火’中成了焦土。”[26]可见很多人辛辛苦苦搜罗的书都毁于战火了。“自从八一三的炮火一响,我历年节衣缩食置备好的书籍,一部毁于轰炸中,一部散失于流亡途中,等到逃进租界,已孑然一身,连半本书籍的影踪,也找不到。”[37]再看一位喜淘旧书的国人也说:“八一三” “抗战爆发后,书本子又遭了一个大劫,不但宝贵的文化遗产遭受到‘亲善’的恩惠,而且更可惜的是受到了火葬”[38],一位留学日本的学生“节衣缩食,把钱拿来买书,三年半的光景”,“回国来装了三大箱子,战争爆发以后认为上海很安全”,“便放在上海法租界环龙路一个朋友家里”[39],后来那位朋友不知搬到哪里去了,书也不知所踪了,估计也毁在战火中了。这可真是“书买多了,保管颇成问题。在这非常时期,不用说了,城市里怕轰炸,搬下乡又不方便。”[26]

其次,战争使旧书市场萧条。先看上海的旧书店,“沪战既起,旧书市场大部在战区,当然没有立足的余地,于是迁移的迁移,收歇的收歇”[40]。还有“抗战初我到成都,西御龙街和玉带桥一带还完全是书店,到抗战结束那一年我再去逛,这些书店大半都已改为木器铺和小食馆,剩下的几家都在奄奄待毙。从前我在武昌读书的时候,沿江一带旧书店也顶繁盛,去年我经过那里,情形比成都更惨,有些像穷人区,破书和破铜破铁或是纸烟花生糖夹杂在一起,显然单靠卖书就不能撑持那破旧的门面了。听说苏州广州长沙各地情形也大相径庭。”[40]南方情形如此,那北平这个中国旧书聚汇的地方又是怎么样呢?有人称:“经过九年抗战之后,我回了这旧都,看见厂甸和隆福寺的那些书店居然都还存在,而且还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心里颇为欣慰。”可是“每一家都如深山古刹,整天不见一个人进来,书贾为维持日常的开销,忍痛廉价出售存货”,卖旧书还不如当废纸卖值钱,因为“当废纸它可以卖到两万元至三万元一斤。许多大部头的书现在是绝对找不到顾主的,像‘图书集成’只能卖一千余万元,如当废纸卖,可望加倍。所以这一年来许多旧书是当作废纸出卖的”。[23]

旧书市场萧条的原因主要是受通货膨胀的影响,导致民众的购买力极度下降,进而导致旧书市场生意冷淡、奄奄一息。“旧书简直无人问津,视同废物,以致有许多有价值的旧书,被牺牲在糖果及牛肉店里包糖果称牛肉了,言之实在非常可惜”[16]。其实不止可惜,而是旧书业的严重损失,尤其是南方纸源缺乏的时候,“一时旧书,多入废纸作坊,及南运作还魂纸,可称文化浩劫,当时伪府曾有旧书禁止南运之令,以挽此危机”[27]。本来“光复以后,各大学校复员,文化人北来,一时旧书业又呈活跃,加之日人卖出者不少,一时善本甚多”。谁知厄运再次降临,“时局不靖,生活日高,一部四部丛刊,非千余万莫辨,一部念四史亦需千万”,即使“最小部之书石印者,亦须三四万,致一般文人裹足,而即或卖出所购亦不足生活”,“且偶有不全的书,抄配需资甚多,卖出之书,不够抄费,所以补残完缺之工作,也就无形消灭了”。[27]这无疑又是文化的一大损失。

当然,与旧书业萧条相对应的是,沦陷期间旧书市场曾一度繁荣。沦陷期间成为旧书买卖的一个“盛世”,因为“沦陷期间,南北附逆大员,全都喜欢买书”,像梁鸿志、黄秋岳、陈群等“南北搜购不遗余力”;有人是真的喜欢,有人根本不懂,不过是附庸风雅,不管怎样他们繁荣了旧书市场,致使沦陷期间成为“书贾因而发财的沦陷盛世”![41]的确如此,“随着抗战的爆发,敌寇盘踞北平,经济的不断波动,这样影响了一般的购买力,本来烽火连天,谁还有心研究文化呢,除了敌寇的机关和伪组织的大员购买外,很少有人问津。”[27]

民国时期的旧书交易受到日人、政府、战争等多方面的影响,使旧书市场经营跌宕起伏。日本人对旧书的搜罗和洋纸的倾销使旧书市场一度活跃,政府的干预规范了旧书买卖的秩序和保护了文化,而战争使旧书市场极度萧条。

以上笔者分析了民国时期旧书交易市场的繁盛和收买旧书广泛的来源,但在民国这样的特殊时期,旧书交易受到日人、政府、战争等多方面的影响,尤其是战争对旧书及其交易的摧残,国人无不表现出了忧虑之情,在此不再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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