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根斯坦语法哲学探究

雷梅英

（福建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福州350007）

1.引言

哲学分析主要是作语言的研究。分析哲学家们研究语言的目的不在于建立语言的科学假设，而在于他们认定语言研究是一种极有价值的工具，以便达到解决哲学问题，所以分析哲学师从分析语言或概念着手去研究哲学问题[1]。因此，语言哲学问题在英美分析哲学家的著作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以下简称维特根斯坦）作为分析哲学主要创始人之一，自然十分关注语言哲学的研究。在其前期著作《1914-1916年笔记》和《逻辑哲学论》中，语言哲学已占有显著位置。在其后的著作中，语言哲学所占的位置更加突出。在20世纪30年代初写的《哲学评论》和《哲学语法》二书中，对语词、语句、意义等语言哲学问题的探讨占了一半篇幅左右。在30年代中期所写的《剑桥讲演集》、《蓝皮书》、《褐皮书》等书中，在40年代写的《哲学研究》、《纸条集》等著作中，几乎以绝大部分篇幅讨论语言哲学问题。可以看出语言哲学是维特根斯坦一生始终密切关注的问题，同时也是国内外学者在探讨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思想时首要关注的问题[2]。

维特根斯坦是现代西方最有影响的哲学家之一，他以意义问题为其哲学的基本出发点，提出了图像论、可说与不可说、语言游戏、家族相似性、私人语言等重要概念。维特根斯坦其人如谜般让人难以琢磨，其著作亦如其人。维特根斯坦的一生可以说是一部传奇，为世人留下了为数不多的谜一般的著作，理解他的哲学思想对世人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却又是个诱惑，吸引着无数欲揭开谜底的学者为之孜孜不倦地研究着。

语法是维特根斯坦著作中出现频率很高的词，早在《逻辑哲学论》3.325中就提到了逻辑语法，在其之后的著作中基本都有使用语法一词，如《哲学研究》、《哲学演讲笔记1941-1942》等，尤其在其《哲学语法》书中出现最多。由此可见，语法思想贯穿维特根斯坦的著作及笔记，是维特根斯坦哲学思想的重要部分，对于研究维特根斯坦前后期哲学思想及其研究方向由逻辑哲学转向语言哲学这一转变有着重要的意义。通过分析维特根斯坦著作中出现的语法，得知维特根斯坦语法思想内容不仅涵盖了传统意义的普通语法，还包含了语言学家所谓的功能语法，而且还具有其独特理解的延伸了的哲学语法思想。

2.维特根斯坦语法目的

语法思想贯穿维特根斯坦的著作及笔记，是维特根斯坦哲学思想的重要部分，然而维特根斯坦并没有像语言学家那样对语言的用法进行系统的描述，而把他的描述仅仅局限于使哲学混乱得以消除这个范围之内。

按照维特根斯坦的观点，我们对语言形式本身的误解，最常见的是把不同的语言游戏混淆起来，或者认为某种语言游戏是唯一合法的。这种混淆和简单化的做法深深地扎根在我们的思想方式中，以至往往没有被我们所察觉。不仅如此，对语言逻辑的误解也往往植根于我们的语言形式之中。逻辑与数学的各种规则通常都十分明确，我们知道怎样使用是正确的，然而语言的规则却没有那么明确。我们不能依据它们明确地知道词或语句在特定语境中的准确用法。因此可以说，哲学的问题产生于人们对语言用法的误解，而对语言用法的误解又产生于对语言形式的误解，即不了解许多词和语句虽然在形式上相似，但各有不同的功能[3]。摩尔说，“维特根斯坦之所以要分析语言的用法，并不是因为语言是哲学的主题，而是因为我们的一些哲学误解产生于对我们实际语言用法的虚假类比。只是在这个时候，才有必要研究语言的用法”（Garver，2006：150－151）。

维特根斯坦认为，哲学问题不是经验问题而是语法研究问题。我们不可能通过科学研究来解决哲学问题，而只能通过语法研究，也就是通过仔细地观察我们语言的工作情况，通过考察大量的语言事例，弄清楚我们怎样误解语言的用法，才能逐步地加以解决[4]。

3.维特根斯坦语法内容

维特根斯坦将语法区分为“表层语法”和“深层语法”。关于表层语法和深层语法的区分是在《哲学研究》第一部分的最后才提出来的：“在使用词的时候，我们可能要把‘表层语法’和‘深层语法’区分开。”[5]关于表层语法，在这一节他紧接着说“一个词的用法直接给予我们的印象是它被用于构造句子时的方式，这是它们用法的一部分——我们可以说——这是被耳朵听进去的那一部分”，这是对表层语法的最直接的说明。由此我们能够提取的信息就是，表层语法是一个词在句子结构中的使用方式，也就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一般语法（普通语法），即关于语词的性质，在句子中的位置，如何表达词义的规则等一些形式上的东西，表层语法的目的是为了规范我们的语言，使我们的交流能够顺利的进行。这些语法（规则）是形式的、表层的、外在的、显性的，可说的。因此，对于表层语法，维特根斯坦给出上面较为明晰的论述。

但是，其语法研究的重心并不在表层语法而是深层语法。虽然对于深层语法维特根斯坦并未做出像表层语法那样明晰的论述，但是这并不代表维特根斯坦没有思考过论述过这个问题。深层语法（规则）是意涵的、深层的、内在的、隐性的，不可说的。对不可说的东西必须保持沉默，因此，对于深层语法，维特根斯坦保持沉默。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无法认识不可说的东西。对不可说的东西，我们可以用说出的东西推知它们的存在。维特根斯坦把这一推知过程称作“显示”，而且认为这种显示是由不可说之物自身完成的，即不可说之物是通过显示自身而为我们所认识的。在他看来，重要的事情不在于去说那些能够说的东西，而在于去认识那些只能显示的东西。简而言之，我们用可以说的东西即表层语法推知深层语法的存在，不可说的东西即深层语法是通过显示自身而为我们所认识的。

4.维特根斯坦语法与语言游戏

语言游戏的提出与语法有着密切的联系。维特根斯坦不仅认为语言的演算（更准确地说，语言符号的使用系统）可以比之于游戏，而且进而直接将其看作游戏。在1930年5月的一则笔记中， 维特根斯坦首先在与 “语法系统”（das grammatische System）同义的意义上使用了 “语法游戏”（das grammatische Spiel）概念。在同年6月的一则笔记中，他也使用了这个概念。在大概写于1931年10月至11月的一则笔记中首次出现了“语言游戏”（Sprachspiel）概念。在写于1932年3月1日的一则笔记中，维特根斯坦正式使用了“语言游戏”这个概念[6]。由此可见语法对于语言游戏这一概念有着重要的意义。

语言游戏是维特根斯坦语法思想的载体。维特根斯坦认为，每种语言游戏都是对语言的一种使用，这种使用大致有这样两个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说出语词或语句的过程、行为或者活动，这种行为或者活动既可以指向说话者自己，也可以指向他人；另一部分是由这种过程、行为或者活动所引起的反应，或者所完成的活动。这就是说，每种语言游戏都是由语言表达式和人们借以引起的反应或所完成的活动这两个部分构成的有机整体[7]。

语言游戏的第一部分即语言表达式是表层语法的体现。可以说，所有的语言游戏都是按照一定的（语法）规则进行的，这些规则有：关于语言表达式的词法和句法规则；关于说出语词或语句的语义规则；在特定的语言游戏中所使用的一些特殊约定（语用规则）等等。虽然维特根斯坦明确表示，并不是所有的语言游戏处处都有明确的规则对其加以限定，并不是所有的语言游戏都是按照固定精确的规则进行，但是这些具有家族相似性的规则就如同街道上的交通规则，这些规则允许或禁止了交通参与者的某些行动，但这些规则并不企图通过其自身来引导交通参与者的所有行动。可见这些表层语法不仅涵盖了传统意义的普通语法，还包含了语言学家所谓的功能语法。

语言游戏的第二部分即人们借以引起的反应或所完成的活动体现了维特根斯坦的深层语法思想。我们在日常语言的使用过程中把语言作为一种交流手段，用以完成某个行为。交流双方对语言的理解是根据语言在日常交流中通常约定的用法。维特根斯坦用“用法”概念是为了强调说出某个词或句子的特定情境或环境。他在《哲学语法》、《蓝色和棕色笔记本》中曾多次指出，哲学的任务是描述日常语言的用法，它不能干预这些用法，更不能用其他人工建造的语言替换，而只能如实地把这些用法展现出来，以便让人们能够正确地使用它们。在这种意义上，哲学是对日常语言的语法研究，而维特根斯坦把他这一哲学思想称之为哲学语法。这种语法是深层语法，它只能在显示中为我们所认识。这种哲学语法是不同于传统意义的普通语法及语言学家所谓的功能语法的。这种语法是维特根斯坦独创的，是其独特理解的延伸了的哲学语法思想。

5.结语

维特根斯坦提出的表层/深层语法思想对于研究维特根斯坦前后期哲学思想及其由逻辑哲学转向语言哲学研究方向转变有着重要的意义。表层/深层语法的区分可以说明维特根斯坦已经走出纯净的逻辑世界，面向喧闹的日常语言交流世界，从前期用逻辑分析方法分析形式语言转向后期从语法角度研究日常语言，他的语言哲学研究的重心也已经从前期静态的逻辑哲学转向后期动态的语言哲学。

[1]陈荣波.哲学分析的天才——维根斯坦[M].台湾：允晨文化实业股份有限公司，1982.24.

[2][3][4]涂纪亮.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思想研究——英美语言哲学概论[M].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16，4，13.

[5]涂纪亮.维特根斯坦全集（第八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237.

[6]韩林合.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解读上册[M].商务印书馆，2010.566-567.

[7]涂纪亮.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思想研究——英美语言哲学概论[M].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