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尚中国风劲吹看消费社会对文化主体性的诉求

吴 洪

吴 洪：深圳大学艺术设计学院院长、教授

图1 吴洪在2006年米兰时装周设计师发布会后台

2006年10月9日中央电视台在新闻联播节目中报道了中国设计师首次进入米兰国际时装周中心舞台（图1）。接着谢峰携“吉芬”品牌登陆巴黎卢浮宫（图2）。2009年5月新浪网出现了中国明星章子怡代言阿玛尼，展传统东方韵味的报道。2012年3月6日，中国演员姚晨、周迅、香港歌手陈奕迅与夫人徐濠萦作为模特应邀出席了法国巴黎时装周2012/2013香奈儿秋冬新品发布会。同日，在巴黎2012-2013秋冬成衣展上展示了中国台湾品牌“夏姿· 陈”的“织梦”系列。同是2012/2013秋冬纽约时装周，中国超模军团派出16位佳丽横扫秀场尽显中国效应。2012年7月中国明星范冰冰亮相巴黎高级定制时装周，为法国设计师品牌Stéphane Roland压轴走秀（图3）。她身着设计师为她量身定做长达六米的纯白色礼服，在巴黎古迹博物馆缓缓走过，全场惊叹，宛若女神。同年9月，中国男装设计师吴青青携其原创品牌VLOV也在纽约时装周举行春夏高端系列发布。同是9月26日“中国创意在巴黎”作为巴黎时装周春夏系列的“重头戏”……由此可以看出国际时尚界劲吹中国风。

确实，中国经济保持了30多年的高速增长，实现了西方社会用了近一个世纪才完成的由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的转变，使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已经成为世界经济体中的第二大国家，各领域均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

中国的今天，在面对全球经济一体化的现实环境里，以倡导科技创新带动和提高社会生产力与物质生产，来满足人民的物质生活需要，增强国力并进一步促进经济的高速持续发展。同时，也面临后工业社会——消费社会的到来。

西方消费社会与消费主义价值观形成于20 世纪上半叶，由于二、三十年代爆发的经济危机使人们认识到，解决生产的无限扩大和社会需求相对萎缩之间的矛盾已成为当时世界的首要问题。英国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的经济理论，成为解决该矛盾的最佳方法，这一理论的核心思想就是通过刺激消费，激发人们对物质的需求来解决世界所面临的经济危机，以此促进经济增长。凯恩斯经济理论获得了各国的一致认同，并纷纷采纳。至此“消费是美德”的价值观逐渐形成。

在消费社会中，对商业利益的追逐，迫使商家创造出丰富多彩的商品，诱惑消费者不断地消费，并且推出分期付款制度。银行也采用信用卡透支的新支付方式，激励人们用明天的钱圆今天的梦。贝尔在《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中指出信用卡的功能就是让人当场立即兑现自己的欲求。

消费主义作为一种消费模式和消费观念是现代化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它是工业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特别是科技作用得到充分发挥后，在社会化大生产和大规模商品交换的基础上产生的。消费主义具有鲜明的物质主义特征，它重视物质消费，倡导通过对物质的占有来使人们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把物欲的满足、感官的享受作为人生追求的主要目标和最高价值。消费主义同时还具有使消费者通过消费物质由生存和生活的基本需求转向象征性、社会地位等被社会所推崇和认可的精神层面发展的特性。这就致使人们越来越看重商品象征意义的消费，消费者更多地将所消费的商品看作自我个性展示的主要形式和社会身份认同的主要依据，看作生活质量的标志和幸福生活的象征。作为现代经济发展的产物，大规模的消费需求适应了现代社会经济不断扩大再生产的需要。

图2 谢峰2006年携“吉芬”品牌亮相卢浮宫

消费主义作为一种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深刻改变了当代的生活形态，最终形成了消费文化。隶属消费文化范畴的艺术，在功能与形式上与传统艺术相比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传统精英的文化艺术形式在消费社会中被大众文化、通俗文化所消解，艺术从纯精神层面逐步向与物质相结合的方向转化，以此适应在消费社会中消费者通过物化的形式来实现个人的满足感和幸福感的社会功能。

消费社会是商品经济高度发展的结果，在消费社会中，从消费者的角度来看，文化艺术与物质再不会被少数人占有，也不会是某个阶层的特权，他们可以通过消费拥有一切并以此来实现自身的理想、地位、身份和象征等多方面的社会价值。而从生产和经营者的角度来看，利益最大化是他们的终极目标。特别是在今天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世界，人类的文化艺术都已经成为共享的资源，只要哪里出现了经济增长，消费能力上升，他们就会将目光集中在那里，并会利用这些共享资源生产出迎合该地区消费者口味的产品。

2008年，美国爆发的经济危机迅速席卷全球，此时，人们不能不重新思考，全球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系统，一切以西方经济和文化为中心的一体化，只会让人类的价值观与审美观进一步单一化，而财富会更快地向经济、文化的强势国家与地区聚集，这种聚集不会给世界带来更加乐观的前景，而是潜伏着各种危机，我们应当清醒地认识和面对这种现实，并以更好的措施来应对。

在美国爆发的经济危机迅速殃及整个欧洲并拖累世界经济跌入低谷的当下，中国在海外奢侈品市场的消费在过去的几年里逆市飘红，风景独特。据英国《卫报》的报道，中国游客仅2011年在海外购买高档消费品即折合人民币近3000亿元，2012年在海外的消费额可能超过德国人和美国人，很快在全世界排名第一。而管理咨询机构贝恩公司2012年12月12日发布的《2012中国奢侈品市场研究报告》，则指出中国消费者已成为世界最大的奢侈品消费群体，购买了全球约25%的奢侈品，这一数据足以证实了一个经济大国的崛起，并开始承担拯救世界经济的使命。

中国经济的迅猛发展已经引起世人的高度关注，中国也已经成为世界的焦点。在全球化消费社会场景下的购买力群体的壮大、国民意识形态中大国意识的逐步形成及富强后的国家行为，都成为时尚与服装领域“中国风”的合动力。

20世纪末叶，国际时尚与服装领域已经开始强吹“中国风”，可这股风的源头并不是出自中国，而是来自于法国著名品牌“Dior”的设计师约翰· 加里安诺（John Galliano）（图4）。这个风的主体并不是中国自己。它使得中国文化与艺术元素在经济与文化全球化的平台上成为了别人可利用并获得利益的文化资源。

图3 范冰冰2012年为Stephane Rolland走秀

图4 Christin Dior1997高级女装发布

在今天经济与文化全球一体化的世界里，主体性主要体现在话语权和经济利益两个方面。我们不要只停留在今天中国消费者已经消费了约占全球25%的奢侈品这一数据而沾沾自喜，而是要细细思考，这三千亿的消费资金流向了何处？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同时我们又在消费怎样的文化？……

中国时尚设计主体性是文化主体性的重要组成部分。今天的国际时尚舞台上，越来越多的中国时尚话语出现，这种话语主要体现在：1、中国已经拥有消费国际时尚品牌的强大客户群，这些国际品牌必然要考虑以中国的文化或民族元素来迎合中国的客户。2、这些国际品牌越来越多地邀请中国的明星、艺人和模特参与他们的品牌推广活动，以名人效应来带动中国消费者。3、允许部分中国服装设计师进入他们的核心活动来吸引中国消费者的眼球。毋庸置疑，中国时尚话语会随着中国经济的增长与国民的富裕更加盛行。

但我们要在这股强劲的时尚中国风中注入真正的中国主体性文化内涵，要充分考虑在消费社会的场景下将国家、民族、文化、风格，与消费者自身的身份、文化背景、地位、愿望和幸福感等诉求相关联，更要考虑把握话语权和经济效益这种经济、文化和艺术时尚主体性最为关键的问题。我们的设计师不能只是一味去迎合并获得这个时尚全球一体化主宰者们的喜好与认可，而是要重点思考如何把握好各种机会在国际时尚舞台上展现中国设计师的风采和中国文化的精髓，让彰显中国经济与文化主体性的时尚中国风劲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