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与有效及其生态性整合
——大学生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价值基础反思*

2014-03-12 02:00张廷干
关键词:政治素质正当性个体

张廷干

(盐城师范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盐城 224051)

当前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缺乏针对性的原因在于:缺乏对思想政治素质这一具体“现实存在”的精神本质的认识与把握,未能突出思想政治素质自身的内在特性及其矛盾结构要素,未能深入思考人性、个体与社会、知识乃至生活的本性及其与教育目的之间的内在相关性等根本性价值问题。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研究应该实现由抽象向具体的转换与延伸,即一种价值论视阈,并考察正当性与有效性两个价值维度的关系,重新审视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价值基础。由此,需要回答以下三个相互关联的问题:(1)如何把握在价值论的视阈中审视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价值基础的合理性与合法性?(2)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价值基础何以应当是正当性与有效性的生态性统一?(3)当前我国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价值基础的生态性呈现何种精神特征?如果说这一价值基础正现实地遭遇一种生态性的精神断裂,那么其根源是什么?

一、正当与有效:价值论视阈中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基本维度

思想政治素质评价不能仅仅悬置于观念的层面,否则将无法实现“价值的意义”,而且价值“这种实在性意味着每一种内在的实质都和事件为其发生态的某一有限价值有关”[1]118。因而,思想政治素质评价不能脱离思想政治素质这一具体“现实存在”的概念理解,把握思想政治素质不仅要把握其整体性结构,而且不能仅仅在精神意识中把握,必须同时考察其现实化的外在行为或经验过程。然而,当前的一些研究似乎一直存在着观念地而很少同时进行经验地理解,从而抽象地研究思想政治素质及其评价。基于此,本文把思想政治素质理解为:特定的社会主体在其主体化与社会化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心智情感、人格结构、行为约束机制及其实践性向的价值意义与精神结构系统,是对于特定社会主体的思想品质、政治信念与伦理道德精神状况的一种综合性评价体系。这一概念界定与当前对于思想政治素质概念理解的不同在于:把思想政治素质理解为两个有机联系的精神结构:一是内在的精神秩序结构,主要包括心智结构与人格结构及其所呈现的思想品质、政治信念与伦理道德精神;二是外显的实践性向结构,包括情感意志、行为选择及其约束机制等。

就内在结构而言,思想政治素质的形成是一种精神结构的内在矛盾运动与转化过程,需要借助于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而得以实现。而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作用于个体精神结构的核心价值表现为受教育对象德性人格的形成与发展并最终体现在行为实践中[2]260。如果说,作为内在结构要素的道德素质在思想政治素质中处于核心地位,那么,这正是根源于“价值向度”在道德生成中的基础性与源头性作用。就道德发展的基础与机制而言,以价值维度研究道德及其发展问题成为道德哲学理论中的一个基本的思维路向。早在《论道德的谱系》中,尼采即表达过这样一种核心思想:道德及其发展的研究应当还原为对价值构成问题的研究。在尼采看来,价值可以一般化为与由意志产生的评价的对应词,并由此形成改变其价值次序的能力。这一思路在价值现象学家马克斯·舍勒和尼古拉·哈特曼那里得到回应与系统展开。有学者认为,作为道德的价值向度的“信仰意识”与“终极情怀”构成道德生成与存在的前提性“精神基础”与“终极来源”,从而规避了那种对道德本性的工具主义理解并澄明其内在目的性价值[3]。从“价值”这一深层结构对现代性做出深刻批判的舍勒,则把“价值秩序”看作是精神这一“有序活动结构”的评价基础,并把“价值的颠覆”看作是这一活动结构的最深刻的位移。

就外显结构而言,首先需要强调的是:对思想政治素质的理解及其评价必须实现从对规范与认知的强调转向对行为的倾向与实践性理解。思想政治素质作为一种整全性的精神结构系统,内蕴着一种自我本质确证的实践性向。因为,“精神”与“纯粹理性”的区别在于:精神不是“纯粹”的而是情境性地出现在社会政治历史境域之中,其根本的规定性在于“精神的一切活动都是同化或观念化外物”的不同“呈现”方式。因而,精神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在黑格尔那里,精神具有实现或外化自身的功能与要求。而别尔嘉耶夫把精神的实质性标志理解为人的自由和个性与完整的创造行为,精神向生存内部的自我返回,即意味着对世界实存的改变。内在的有价值的东西不能仅仅是提供了一种“心理动机”,即便这一动机具有某种“道德性质”。正是在此意义上,有学者指出,“对于来源于舍勒和N.哈特曼的价值哲学来说,道德行为就是‘指向价值的行为’”,并使得行动具有进行反应和承担责任的特点;价值哲学认为“应当是”不能归结为“是”并确然地区分价值判断与事实判断,然而,这两种区分之间的鸿沟却会在一种能够体现自由的价值行动中得到消除[4]487-489。因而,思想政治素质作为一种内在精神结构,需要通过“实践理性”走出抽象的自身单纯性,进入一个真正的现实的客观对象世界。由此也可以拓展对思想政治素质进行评价的维度与场域。如果把思想政治素质理解为一种具有实践性向的精神结构,那么,价值或价值观不仅构成“深层建构”和“信仰体系”与“行为选择”之间相互体现与依存的性质与关系[5]内化于思想政治素质的内在精神结构之中,而且在思想政治素质的外显结构中更是“一种影响选择的建构”[6],即作为“一般性的信念,具有动机功能,不仅是评价性的而且是规范性的和禁止性的”,从而“成为行动和态度的指导”[7]。

在价值论视阈中,不仅道德价值(观)构成思想政治素质结构的精神核心,而且思想政治素质自身也是一种价值性的“现实存在”。作为衡量思想政治教育目标实现程度以及思想政治教育存在的一个价值标准,本身成为思想政治教育自身内在价值与工具性价值的重要结合点。依据怀特海的价值理论,思想政治教育的工具性价值是内在具有的,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种有意识的统一性事件,当教师、学生、教育资源、社会文化环境、教育方式等次级事件的有机生成,其“主体性目的”得以实现,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事件的展开过程即是其内在价值的实现过程,而其工具性价值则具体体现为受教育者在教育活动中所获得的思想政治素质的提升,作为其深层结构的价值观不仅在个体内心的价值秩序而且通过外化为一定的人格特质与人道品质以及基于此的价值行动以改造自身生活,进而参与对社会生活与价值秩序的现实建构而获得现实性。这样,思想政治素质评价必然涉及两种价值主体:作为评价对象载体的受教育者以及实施教育行为的教育者或教育机构,思想政治素质作为一种“过程”性“现实事态”的达成态的价值实现不仅满足个体发展而且满足社会发展对人的思想政治素质所提出的要求,这可以分别被看作思想政治素质评价所应当考虑的“正当性诉求”与“有效性诉求”,前者涉及个体化生存及其权利意识、道德自主性,体现被评价主体的价值立场,而后者则是涉及共同体存在、伦理总体性与普遍政治认同,体现评价主体的价值立场。而以正当性与有效性两个价值维度及其生态性整合考察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价值基础,同时也适应了现代性历史境遇中的价值精神特质所提出的要求。

二、正当与有效的整合: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现代境域与价值基础重置

思想政治素质被理解为一个整全性的精神结构,而价值观构成其核心要素并集中体现特定社会发展阶段的精神品质,因而思想政治素质评价必须逻辑地把握现代社会价值理念的精神特质及其秩序特征,即把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置入其所处的现代性历史境域中予以审视,而这不仅可以说明正当性与有效性的生态性结构作为评价活动的价值基础的必要性,而且可以呈现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内容。

与前现代相比,现代性过程伴随着人类整体价值的分裂以及由此而来的文化公共性或价值共识与价值自由的悖论乃至冲突。问题在于:现代性文化消解公共性价值理想是否有其逻辑依据与本体根由?前现代社会,人在一个“目的论世界”中以理性能力认识与体悟宇宙秩序并在这种充满统一性意义的秩序中发现自己的目的,人由此被理解为“具有本质特性和本之目的或功能的人这一概念”[8]。社会因此拥有了毋庸置疑的公共文化价值理想的意义解释系统,并成为人的意识与行为的评价标准。因而,正当性来源于共同体及其神圣权威,人们遵循的“价值秩序”取向在内容上(即人们在进行价值评价和价值选择时所悬设的价值等级和所遵循的价值次序)表现为自然主义、整体主义与超验主义。然而,这一目的论宇宙秩序随着宗教世俗化与社会理性化而发生分化,这一过程体现在韦伯所说的从古代犹太教到新教禁欲主义的转向中。由此,世界被看做是由知性因果联系建构的场域,工具理性的机械论世界观摧毁了“目的论世界观”,现代性不仅以人本主义、个体主义与世俗价值在内容上全面颠覆了传统价值秩序,而且也表现为形式方面(即规定着人们行为的那些最基本的价值准则之间的结构关系):“价值一体化”向“价值分化”的转变:一是领域分化:生活世界被割裂为“公共”与“私人”两个分离的领域和事实与价值间不可化约的“承担裂隙”;二是公私分化:公德与私德的区分[9]。由此,一方面,价值被驱逐出“事实领域”而归属于个人主观的良知决断的私人领域,即约纳斯强调的现代性特征之一:价值失去了自然本体论而孤闭于个体的心灵;另一方面,“中立性原则”成为现代社会最重要的特质,即社会和政府没有权力为个人规定生命价值和世界意义,“政府应在公民的终极价值问题上保持中立,它不应该偏袒任何一种人生道德和生活理想,更不应该把某种人的道德信念强加在个人身上”[10]。价值的正当性和权威性基础是所谓个体的良知或者主体人格,即正当性开始建立在自由意志和主观性之上。

现代性所带来的“价值秩序”的颠倒促进了个体从自然、共同体与神圣实体的束缚下解放出来,而领域分化意味着总括性的无所不在的强制性价值失去了对社会生活诸领域的绝对控制,公私分化则以个体意识取代了集体意识而获得了自主、自律与自由的精神空间,促进独立型人格的生成。然而,也构成作为思想政治素质结构的价值秩序及其合理性的深层矛盾:实体意识正悄然发生着分化乃至实体精神的“祛魅”与“还俗”,工具化了国家等伦理实体;自我认同或同一性危机与“自然”对“德性”的僭越;在行为倾向上,价值多元化不仅造成价值选择与价值决断的困境,也带来社会的紧张与冲突。最终演变为价值相对主义乃至虚无主义,成为放弃道德责任的借口;而且使人们在面对当代社会所提出的新的道德要求时失去有效应对的能力,维系社会共同体的秩序与稳定的普遍性“价值共识”陷入困境。这正是麦金泰尔批判的情感主义与主观主义困境或丹尼尔·贝尔意义上的“文化矛盾”。

这种正当性追求所带来的文化价值困境必然要求重建文化公共性的价值理想,以维护共同体或社会价值秩序的稳定以实现社会良序发展。思想政治素质的培育及其精神特质必须能够符合、参与乃至促进这一价值秩序重建的理论与实践,即对有效性的价值要求,由此进一步建构正当性与有效性的价值生态。其逻辑前提源于对“价值秩序”病症的根源诊断,由此形成的“矛盾说”与“无根说”是两个代表性论点。前者指“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的矛盾,如贝尔等;后者则把现代价值秩序的病根归于形而上学的基础“无根性”,如尼采与海德格尔等,尽管二者的思考角度存在着差异,前者把根源归结为超感性世界对感性生命价值的贬黜,由此提出“重估价值”;而后者把价值虚无主义的根源归结为“超感性世界-感性世界”的二元结构危机,即“超感性世界的坍塌”或无神的人性化世界的无根性生存,从而提出回归“本源的基督教信仰”。而怀特海同样认为价值秩序颠覆的现代性病根在于传统形而上学本身关于宇宙秩序的实体观与机械二元论。在此基础上,他坚持认为,人类的道德价值乃至整个文明价值观体系必须建立在正确的宇宙论基础之上,以实现“自然秩序的观念”与“自然观念”的紧密结合[1]85,并提示了解决现代性价值困境的价值生态路径。他说,“最后的和最重要的要素”乃是意识,而“正是凭借这一要素,个体的选择性才使得产生了意识,并且意识所要表现的整个外在总体世界变得模糊不清了”,“哲学的任务就是要恢复由这种选择所模糊了的总体性……个体经验的选择性只要符合理性想象揭示的意义平衡,就是符合道德的”[11]18-19;现实存在在每一个归纳判断中都应该有其保持该直接环境的一般秩序这一预设前提,若没有预设的确定宇宙秩序,便会失去意义,而且生存要求秩序,“因而,预设生存而又没有那种生存所需要的秩序,就是一种自相矛盾”[11]260。正是在这里,使有机哲学与任何形式的笛卡尔主义的“实体哲学”区别开来。可见,这里所强调的正是正当性与有效性之间的生态性价值关联。然而这种生态并非意味着没有冲突,而是体现着道德责任与自然欲望之间可以被超越的张力,因而要求理性个体能够选择合乎德性与共同体秩序要求的行为策略并指导实践活动。“道德性的观点与普遍性的观点是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的。普遍的善与个体利益的对立,只有在这种个体利益就是普遍的善,因而个体表现出轻度损失是为了更大利益范围内重新发现有更好的组合时,才能加以消除”[11]18-19;有生命个体的精神活动如果没有“疏导”,原创性的深度将会带来灾难,而由于“被疏导”与“被强化”的结合,“个体的精神便能进化,从而把其个体的原创性与其依赖的物质性机体的可靠性结合起来”[11]137。

因而,思想政治素质评价这一“事件”的价值基础,不是正当性,也不是有效性,而应该是正当性与有效性这两个价值维度的生态性结合。而在这种结合中把握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价值基础正是“价值生态”的概念本性所提出的要求。生态觉悟作为20世纪人类最重要最深刻的觉悟,不能仅仅在技术文明概念下对人与自然关系限于所谓人类中心主义的伦理审查,其形上本质应该被进一步理解为是人类价值方式与价值观或文化精神的生态结构的本体论觉醒,是对世界的合理秩序、人在世界中的地位及人的行为合理性的深刻反省。问题在于:生态觉悟要实现向生态文明的转换必须建构“文明关系”的合理体系,由此构成“生态”向“文明”转化的本质机制。因为,尽管生态觉悟是起源于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反思,然而,人与自然关系的最终解决必须依赖于人类文化精神与文明理念的整体与根本的调适,涉及的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关系的根本转变。而关系即是价值,关系生态就是价值生态。然而,自然生态向价值生态转换在本质上必须同时被理解为是一种现实的实践活动,需要生态世界观这一中介环节,而“生态世界观本质上只是‘实践一般’,它向真正的生态现实或具体的生态实践的转换,还必须经过另一个环节,即生态价值观”,生态世界观转换为生态价值观,生态文明便由形上智慧转换为人格构造和实践智慧,从而由行为意志转换为现实的人性冲动和冲动力。“价值生态”成为一种基于生态价值观而形成的冲动和“冲动力的合理体系”[12-13]。依据这样的理解,“价值生态”是一种以探究经验具体的意义与价值而不是以抽象的形上存在为本务的价值学,坚持自然宇宙与生活世界中一切“现实实有”或“现实发生”过程中的真理与意义、存在与价值的生态同一性与生态合理性。而在这个意义上,“价值生态”作为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价值基础,其基本的精神逻辑与价值原理不仅是基于整体有机性和内在关联原则、摄入合生和自我生长原则以及抽象和具体统一原则处理普遍性与特殊性、共同体与个体、价值本体与个体自由以及伦理总体性与道德自主性之间关系的精神特征,即对正当性诉求与有效性诉求的两种基本价值维度的融合,而且同时内在地蕴涵着对于二者的生态融合具有重要实践性意义的现实价值行为及其合理性审视,思想政治教育评价必须在认知形态与冲动形态相结合的精神生态中进行。

三、价值生态的精神断裂:误置具体性谬误与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价值基础困境

若在正当性与有效性的价值生态视阈中考察思想政治素质及其评价的价值基础,当前这一基础的精神特征则表现为一定程度的正当性困境与有效性困境以及二者之间的理论与现实的背离,其具体表现与上述价值秩序的现代性精神特征有着内在的一致性,而造成这种精神生态断裂的根源即是思想政治素质教育及其评价中理论与现实地存在着的所谓“误置具体性谬误”,即传统实体思维以及与之相关的机械性世界观指导下的价值主体性与伦理普遍性、具体与抽象的误置使用。

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正当性诉求的价值困境:有效性危机。价值存在应该从主体性或主体性目的来理解,因而,思想政治素质评价需要结合学生主体的价值主体性进行,体现特定的正当性诉求。依据怀特海的价值理论,价值作为“事件”的经验过程与内在实在性的表达,不仅在过程中呈现,而且是主体选择的特定范畴。一切事物,只有经过一个主体性的阶段后才能成为现实与实在,而作为“过程”的主体性蕴涵着“现实实有”自身内在的与外在的价值,而且需要有其普遍性作为自身存在的条件。以此审视教育,当前思想政治教育与评价存在简单地理解教学过程中各种主体要素的属性及其关系的实体思维下的“误置具体性谬误”,表现出这样一种基本偏向:一是忽略受教育者或评价对象的学生的价值主体性与道德自由及其在教学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二是脱离普遍性或共同体认同的抽象价值自由与道德自主性。导致在实践上可能脱离伦理合理性的抽象自由意志的恶性膨胀。

因而,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价值主体必须拓展到受教育者而不仅仅限于教育者或特定的教育机构。其正当性在于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主体必须拓展到受教育者而不仅仅限于教育者或特定教育机构,而且需要超越传统的抽象性规范教育与评价方式,尊重学生的人性与人格、道德与价值自由权,培养具有批判意识与正确自我认同的独立型道德人格。同时,主体性的价值评价可以赋予“超验的创造性以喜欢或厌恶的特性”,前者是“具有持续性力量的要素,能超越其自身的主体而进入未来”并形成“持续性客体”,后者则造成“超验创造性呈现出的特性便是以那种感受形式抑制或削弱该主体的客体化过程”,促进内容的排除,促它失效,堕入虚无[11]352。因而,教育与评价必须对人性的结构与张力有充分的认识,这不仅蕴涵着教育与评价的公正问题,也是强调运用过程评价的人性依据;而且不能简单地把教育者或评价者的价值逻辑等同于受教育者的价值逻辑,否则就可能是一种价值的冒险与侵犯。

然而,教育与评价实践中对价值主体性的强调却异化为这样一种情形:脱离普遍性或共同体认同的抽象价值自由与道德自主性,并可能导致在实践上脱离伦理合理性的抽象自由意志的恶性膨胀,造成对有效性诉求的背离,即忽略价值共识的形成与共同体利益或稳定性秩序建构等要求。而当前价值教育中的“价值澄清”(value clarification)路径即存在着这一倾向的精神特征:这一路径在一定程度上具有范式转换的意义,即实现思想政治教育模式从强制灌输向自由选择、教育氛围从封闭向开放、价值教育过程从传授价值知识向培养价值选择能力的转变,然而却消解了价值本体或价值公共性从而导致最终滑向价值相对主义,这一倾向必须引起足够的警觉。而怀特海的价值观可以提供某种启示,因为,尽管他重视特殊性,却坚持特殊性与普遍性的统一或价值的本体论承诺,从而使其价值理论具有了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精神特质,而这也是对现代性价值教育中存在的价值相对主义的反思与修正。

因而,当前的思想政治教育与评价需要纠正上述两个基本偏向。为此,必须摈弃实体思维下的“简单位置”观念或“误置具体性谬误”,着力于评价学生从内在需要以及在不同的场域(公域与私域)中理解与运用道德价值理性的自觉程度;要求评价方式的综合运用,把教学与评价、课程结合起来,“评价即教学”,而且要体现作为个体“现实事态”与集合体的有机性的生态要求,或以价值共识或伦理同一性的信念以及向伦理实体回归的家园感为前提,强调个体道德行为的伦理合理性与伦理现实性[14]。

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有效性诉求的价值困境:正当性危机。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有效性价值诉求在现代演化出来的精神特征表现为一种悖论形态:一方面是思想政治素质教育及其评价中的工具理性与科学理性等范式与泛意识形态化,借助“同一性逻辑”致力于依附顺从型人格的培育,从而僭越于个体的价值自由或道德主体性之上;另一方面是国家或政府公信度在人们心理意识中的现实降低,从而陷入个体至善与社会至善、德性论与规范论的矛盾对立。这一悖论形态不仅可能导致自我认同困境,而且造成实体意识的消解,影响有效性诉求。有学者曾就此指出,“这类统一控制有各种限制,这些限制表现为人格的分解、相继变化的多重人格,甚至共同拥有多重人格”。结果难以完成个体社会化,也无法有效维护社会文化价值公共性与社会秩序的稳定。然而,这并非否认价值个体同时也需要某种恰当的普遍性价值的引领。因为,尽管生命在本质上是通过自由获得强度,然而也服从疏导从而使秩序得以扩展[11]137。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怀特海认同柏拉图关于世界的创造是“说服对强力的胜利”的观点。这种说服与同情一起表达了对“人”的尊重,并致力于把人当做人的学说的重构的证明,他强调一种并非基于强制性的基于伦理直觉的上帝观,从而不仅认为道德生活需要一种有神论的元伦理学支持,而且与那些认为上帝对道德来说是必需的其他一切观点相区别[15]。

有学者认为,把“促进个体道德品质发展”作为道德教育的有效性诉求是一种认识的错误并从“有效性的教育并不一定就是能够促进个体发展的道德教育”与“有助于个体道德品质发展的道德教育不一定就是有效的道德教育”两个方面作出论证,指出,灌输与愚民的思想政治教育可能非常有效,却不一定有助于个体道德品质的发展,而促使个人道德品质发展却可能没有同等程度地规定公民对于共同体的义务[16]。这一说法注意到了正当性与有效性的区分,而问题在于:未能把对于共同体的义务或实体意识作为个体道德品质的结构性精神因素,同样可能导致抽象地讨论个体道德品质。正当性作为思想政治素质评价的价值基础的意义在于:把握构成思想政治素质的结构要素如道德等本质特性,体现价值主体的人性结构与合理需要、自身经验,坚持人的内在价值与外在价值的统一,以及思想政治素质对于个体存在的意义乃至促进对于教育过程的合理性反思。不能简单地把“有效性”误认作“有效果”与“效率”,造成“道德的人与不道德的社会”以及“伦理的实体与不道德的个体”等悖论。

如果说,哲学的使命是“说明较为抽象的事物如何从较为具体的事物中出现”,而不是“追问从共相出发究竟能确立多么具体的个别事实”,真正的哲学问题是“具体事实怎样才能揭示那些从它自身中抽象出来然而由于其自身性质又参与进来的存在物”[11]25,而这正是即便柏拉图主义哲学存在着各种幻想与神秘主义特质却仍然能够保持其持久魅力的重要缘由,那么,思想政治素质评价需要扬弃从抽象的实体主义或整体主义与抽象的普遍性这一价值预设出发,处理好“评价客观性本身目的化”与“教育活动效果最大化”之间的矛盾。为此,必须考虑到这样一个具体的事实:在现代性历史境遇与我国社会转型期,价值共识与个性自由的矛盾以及伦理变迁与道德嬗变的不同步性:伦理上守望传统与道德上趋向现代,由此考察其在大学生思想政治素质结构中的反应状况;从总括性评价转向形成性评价,追求“测定评价机能的教育性”,把评价整合进教育过程,实现以标准化测量为核心的考试文化向以促进学生主动参与以及自我教育为核心的评价文化的根本性转变[17]。应该在关注主体的社会批判精神与合理的个体德性,促进传统人格结构向现代的合理转换,“而不是培根、卢梭式的伦理上的先驱,道德上的小人”;着力于思想政治教育目标达成的过程性,考察学生个体这一“实际存在物”所呈现出来的素质状况,进而揭示其普遍化精神特征,并探索其何以能够参与这种普遍化过程的自身性质与内在机制,由此把握其生成的过程的条件与原因,增强思想政治素质教育与评价的现实针对性与有效性。

正当性诉求与有效性诉求的价值生态的现实化机制困境:忽视冲动结构。正当性与有效性相融合的价值生态必须通过特定的价值行为获得现实性。在上文已经提到,“价值生态”蕴涵着基于生态价值观而形成的冲动和“冲动力的合理体系”。这种冲动的结构与思想政治素质的外显结构密切相关。就其外显结构而言,其现代性精神特征是:价值规范认知与价值现实行为的脱离或观念认同与现实冲突的悖论。这体现了思想政治教育及其评价模式的精神缺陷:一方面是对“认知或思维形态”而不是“冲动与意志形态”的强调,知识规范即是价值;另一方面,脱离特定的情境,与生活世界及其丰富经验过程具体的背离,把思想政治素质的抽象性本质与特殊的情感价值与个体经验的选择性对立起来,而抽绎掉了大量具体细节。这一缺陷根源于“误置具体性谬误”,导致“知觉性事实与情感性事实”、“因果性事实与情感性事实和知觉性事实”以及“知觉性事实、情感性事实和因果性事实与目的性事实”相分离的复杂二元对立,这对思想政治素质评价来说是一种“致命的危害”[11]370。因而,如何培育价值理性的“冲动结构”不仅是现代思想政治教育的着力点,也是当前素质教育改革及其评价的突破点。

一般地,中西方文化精神结构中都存在着“理性”结构因素,而在“冲动结构”上存在着差异:分别是“理性-意志”与“理性-情感”,由此塑造了不同的文化精神性格与人格特质。因为意志的反思性使得理性向实践的转换需要绝对命令的中介,而“理性-情感”的精神结构则因为情感的直接性与非反思性而使这种转换具有了直接性与自然性,达致“知行合一”,情感构成道德“冲动结构”的人性机制。这种情感在怀特海那里被看作是构成“冲动力结构”的“精神极”,个体经验的选择性通过其与理性所揭示的重要性的平衡一致而获得道德性,而知识的洞察力转化为情感的力量可以“纠正道德方面的感觉经验”,这种纠正与这种洞察力的合理性存在着正相关[11]19;高级有机体中,纯粹情感与概念体验之间的不和谐可能导致对“生命的厌烦”,概念的正当性可以通过情感的体验获得说明。

因而,知识规范及其形态并不具有终极性的存在意义而是“过程之中的中介状态”,当我们考察构成持续客体的生命过程中那种由连续的实际场合所组成的聚合体时,知识对于主体可能成为不确定性:日常感觉是否允许我们相信各种判断活动就是那些在存在中或作为实际存在物的基本属性,或作为最高顶点的基本活动呢?[11]207-208那种“偏重知识分析和求得公式化材料”的教育评价方式,只能测定和评价与记忆和理解相关的极其狭隘的领域,依据某个特定时间内的成果来确定与他人比较中所处的位置,一方面偏离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本真意义,模糊了对“教育存在”的认识;另一方面未能对“发生态价值充分发生交互影响的个别事实作具体的认识”,忽略了“这种价值的相互影响”[1]218。思想政治教育及其评价在理论与实践上需要扬弃抽象的理性主义,并进行三方面的努力:考察精神结构中的认知形态与冲动形态的生态统一性、与民族精神文化现代转型相适应的人性品质与能力结构的自觉性,以及基于对社会转型期新文化现象的理性批判精神的文化要素与文化结构自我生长与自我完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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