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现象学的原初路径
——浅论《现象学的观念》

2014-03-21 05:29龚宸
安徽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胡塞尔认识论现象学

龚宸

(南京大学 哲学系,江苏 南京 210093)

纯粹现象学的原初路径
——浅论《现象学的观念》

龚宸

(南京大学 哲学系,江苏 南京 210093)

1907年的《现象学的观念》是胡塞尔思想转型的重要著作。在这部著作中,胡塞尔有力地为自己的现象学学说的哲学性质正名,利用超越论还原厘清了纯粹现象学的研究范围,并对一些至关重要的概念进行了零星的、尝试性的阐述。

纯粹现象学;《现象学的观念》;胡塞尔

由哈勒转到哥廷根的最初十年是胡塞尔哲学发展的重要阶段。1906年,胡塞尔学说的哲学性质受到了严重质疑,这使他产生了阐明现象学纲领的强大内在动力。1906年左右,停留在现象学构想第二阶段(只限于认识论研究的现象学时期)的胡塞尔哲学进入了作为哲学和科学普遍基础的纯粹现象学时期。因此,1907年的 《现象学的观念》一书在针对胡塞尔思想沿革的研究中具有特殊的地位。

《现象学的观念》是胡塞尔在哥廷根大学五篇讲座的整理并附有他自己撰写的思路,展现了胡塞尔一些新的概念,是“描述现象学”向“先验现象学”的转变,也是超越论现象学还原观念的提出以及对象构造思想的突破性进展的成果。其中,使现象学作为科学性、明晰性的“第一哲学”成为胡塞尔对其学说哲学性质的最佳辩护。本文力图通过梳理讲稿(不包含后期附加的附录)的内在理路,大致重现纯粹现象学建立之初的基本理路。

1 纯粹现象学建立的必要性

1906年,胡塞尔在笔记本中表述到“如果我能够称自己为哲学家,那么我首先提到是我必须为自己解决这个一般的任务。我指的是理性批判,是逻辑理性和实践理性、普遍价值理性的批判。”[1]2胡塞尔迫切需要为现象学制定明晰的纲领,使其作为严格意义的哲学得以立足,而这个阿基米得的支点是以基于认识论可能性问题的理性批判构筑的。

胡塞尔认为,此时哲学和科学共同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伽利略的客观主义与笛卡尔的主观主义分裂[2]126(显然在《现象学的观念》阶段,他还没有达到这样凝练的概括),它们都没有很好地解决认识批判的问题,认识的领域到处是谜。

早在《现象学的观念》中,科学实质背谬的乐观主义就已经成为胡塞尔的重要批判对象。在客观科学领域中,依靠逻辑关系和分析思维、自然思维在形式上的普遍性中得出看似先天性的规律并自足于纯粹语法,人类的认识仿佛得到了与时俱进的进步。这个纯粹陈述的规律性领域却往往产生歧义和矛盾,经验的理由与经验的理由发生着争执,“实际上,对于自然思维来说完全无可怀疑的逻辑规律性的实在含义现在已成为问题,自然思维自身变得可疑起来。”[1]20胡塞尔指出科学只是科学现象,科学的演绎不是问题的解决而是问题的推移,科学无法摆脱超越的可疑,它所做的是不断向超越领域的借贷和自欺性质的虚假的证明。自然科学对认识批判漠不关心,必然会导致对自在存在着的客观性以及对超越之物的确定,所以不能作为认识论建立的基础。

另一方面,前现象学的哲学以自然科学为楷模,同样陷于主客二分的鸿沟,呈现出心理主义的倾向。曾启发胡塞尔走上哲学之路的布伦塔诺的新“经验主义”心理学,此时已不能满足胡塞尔所要求的严密性,“在心理学的统摄和客观化的心理现象并不是真正是一种绝对被给予性”[1]8。经验主义的认识论与最极端的理性主义者一样远离起源,它依靠是否附有感受标记来区别不明见性与明见性的做法是难以让人信服的,而这个区分空乏意向和直观的感受标记自身无法被理解;感知仅仅是我这个感知主体的体验,认识以心理体验的形态展开,客体的存在不得而知;休谟的心理学一样在感官等标题下使用着超越实存。在胡塞尔看来,哲学深受源于17世纪对精确科学崇拜的传统影响,在认识批判的视角上并不是纯粹的哲学。不是彻底意义上的认识论反思的哲学仍旧是同一个自然科学的不同解释。

受到了康德对于先验科学与超验论哲学划分的启发,胡塞尔在认识批判的维度上否定了科学与一般哲学的可靠性。全新维度的、全新方法的哲学科学呼之欲出,“认识批判的方法是现象学的方法,现象学是一般的本质学说,关于认识本质的科学也包含在其中。”[1]4纯粹现象学之为第一哲学的立义就是成为这种哲学科学,并作为形而上学成为可能的一个必要条件。

2 纯粹现象的领域

“处在全部认识批判和‘批判的'学科范围之内的纯粹哲学,必须撇开在自然科学中和在尚未科学地组织的自然指挥和知识中所进行的思维工作不论,并且不能对它作丝毫的运用。”[1]23认识批判在现象学还原的康德道路上孤立了自己:当提供精确客观的真理的自然认识被认识批判抛弃之时,怀疑主义、唯我论的危险又成为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困扰。认识批判的自身确立成为最大的问题。笛卡尔的道路在中止判断后凸显出来——我在怀疑之时的我如此怀疑本身不可怀疑。

认识批判的自身确立借助于“第一性的认识”的自身被给予。认识批判不把任何东西预设为在先被给予,则认识论必须独具的关于认识可能性的认识——“第一性的认识”以自持。它是“直观地直接把握和获得思维的认识”,是诸思维的最初绝对被给予性,是对真实的进行着的思维形态的反思、纯直观,是现象的被给予,即绝对地被给予。在纯粹直观的领域中,在是其所是的自在中,直观思想形态的本质、构造、内在特征以及绝对的明晰性和肯定也被企及到。揭示认识的直接自身被给予就是认识的本质,就是纯粹现象学科学的意图。

“第一性的认识”不是哲学的预设,超越论的还原为它提供了严格的哲学通道。笛卡尔思想在第二个沉思后向上伸展到上帝,胡塞尔则进行更深刻的怀疑反思,纵深挖掘认识的本质。胡塞尔认为实项的内在之物,即相即的自身被给予之物,是无可置疑的而“超越的被意指之物”则是认识论应该避免的自然科学的“越度”。“它要解的谜是根据其可能性而言的超越,尽管如此,超越之物的现实仍然永远不能列入考虑的范围。”[1]36

超越论的还原一方面必须排除超越的假设,给所有超越之物以无效的标志,放弃对超越之物的认识,心存侥幸地带来所谓知识的先入之见,排除被经验歪曲的先天概念 (即胡塞尔指出的第二种先天概念——“那些作为范畴具有一定意义上的原则性含义的概念,并进一步理解为建立在这些概念中的本质规律”[1]45;另一方面,纯粹现象必须对被自然科学心理学认定为绝对可靠的维度祛魅,它们是有关体验的统摄的产物。自我、世界、自我体验都是超越,对于认识论都是零。胡塞尔不仅被扬弃了“我思故我在”经验的自我,而且“思维”(cogitatio)此时已不再是心理主义、感觉论的经验性体验而是扬弃后的绝对被给予性——纯粹思维。现象学语境下的纯粹思维是绝对明见的,它绝对地内在,是纯粹现象学的唯一合法领域。

总之,“现象学还原就意味着:所有超越之物(没有内在地给予我的东西)都必须给以无效的标志,即:它们的存在、它们的有效性不能作为实存和有效性本身,至多只能作为有效性现象”[1]7,似乎纯粹现象学的全部艺术就是排除,或者说悬搁,但这实际只是“迂回的辅助方法”,用以从笛卡尔否定入手划清现象学的绝对被给予性的手段。

3 纯粹现象学的重要思想

康德的道路帮助胡塞尔找到了超越论现象学的价值,笛卡尔式的辅助方法肃清了纯粹现象学研究领域外超越的预设,然而纯粹现象学或超越论现象学获得认识本质的认识的方法就需要胡塞尔现象学自身的正面阐述。

首先必须指明认识对象的最终意义。当超越论的还原被使用,实在现实的实存变得可疑起来,但是纯粹现象学并不意味着否定一切外物的唯我主义。胡塞尔指出,认识批判指引下的现象学只对认识现象发生兴趣,所有要阐明的东西只对现象有效排除一定的研究领域并不代表对这些领域实存可能性的否认。纯粹现象学以不谈论可疑的对象来保证认识的绝对有效性,对存在与否只是不预先的判断。一方面,这是对客观性权威绝对存在的否认,而不是对客观性、实存的否定。“现象学的判断不会给予更多的东西,不会给纯粹直观做出的判断赋以特殊的价值”。另一方面,任何智性的体验和一般的体验仅仅是在作为纯粹直观和把握的对象时才具有绝对的被给予性,这种绝对被给予性是现在性而非现实的存在,是“这里的这个”(Dies-da)的存在之物。“绝对被给予性是最终的意义。”事实上,没有可以轻易被称为绝对被给予之物的东西,但完全否定纯粹思维领域里的自身被给予性就意味着否定给认识以意义的基本标准。

纯粹内在之物通过现象学的还原被意指为“这里的这个”。胡塞尔严谨地指出,这里与其用“领域”,不如讲纯粹现象领域类比为一条永恒的赫拉克利特河流,然而“现象学的客体并不是在意识流中出现、消失的单个认识现象”[1]47。真正科学性的现象学必须有一个一般基本尺度来进行本质的总体的研究,才能解决被公理性的思维置于对象中的所有谜团。本质领域从现象学还原的角度说首先是以单个现象为基础的,但一般性、一般对象、一般本质、一般实事状态从“认识的源泉”看也是能够达到绝对的自身被给予性的。绝对的被给予性不等价于个别性,而在于现象学还原之后的绝对现象作为绝对的自身被给予性表现出来。

胡塞尔以红色为例做出解释:同一的一般之物是从个别之物中直观出的,它根据个别性构造着自身,凭借直观我一样可以意指红的种类、得到红的本质。换言之,当个别、单一的红的种类被给出,个别红的相似性关系正式一种一般性的表示。一般性的诞生不是增加了认识之疑惑的一般超越,更不依靠心理学的抽象行为,而是借助于可靠的纯粹现象学方法——总体直观。当纯粹观念化直观成为我们的手段,本质领域的构建就无可置疑了。对待一般性的问题归根结底是如何对待纯粹现象学的研究方法中的先天性的问题。诚如先前所述,先天概念不被现象学还原一味排斥,当先天性在第一种含义下被使用,其本身也是现象学本质分析研究的方法——现象学的操作同样进行比较、区别、连接、联系、分割,但这一切都不依仗可客观化科学可能性之原则而是在直观的必然性中进行。

《现象学的观念》零星表述了现象学本质分析研究的方法——直观它,它存在于此,意指它,它构造自身。首先,“明见的直观本身就是最确切意义上的认识。”[1]63直观是得到明见性的前提,是需要知性尽可能少甚至无知性的理性。被直观的、作为被直观之物在某种意义上是被给予的,但在某种意义上不被给予也不妨碍我们对它做某一层面的纯粹现象学考察的。被给予性不是思维行为的实事,却在思维行为中被构造出,并以被构造的方法表现它们自身之所是。胡塞尔给出了时间性的现象学解释:本质被给予性根据感知和交织在感知中的滞留来构造自身,将显现的对象一般化,根据显现的对象去设定一般性。时间性也是在这种意义上设定的一般性借助于直观,在现象包含的映射中,时间性的存在显现出来。对象之物在现象及其展现出的时间性中构造起自身,但想象之物不是当下的(实项的),而是当下化的。所以说,直观能够超出纯粹现在的点,以意向地被给予的方式确认非现在的东西。现实地、明见地被给予的是被感知之物的显现,是在意识流中出现并流逝的这个思维活动。那么,什么是直观?什么是直观之物?什么是明见性?

胡塞尔说,“根本的东西在于,不要忽视,明见性实际上就是这个直观的、直接的和相即地自身把握的意识,它无非意味着相即的自身被给予性。”[1]50,因此,怀疑或追问被直观、被把握之物没有任何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纯粹现象学的研究领域就是纯粹明见性的领域。但是,胡塞尔指出在思维中造出的自明性也是一种误认,甚至于它也不受任何直观的批判。胡塞尔告诫我们尝试着去理解而不是思维地总结或语言的表达,他隐隐地表达了对包括语言在内的加工工具的不信任。或者说,《现象学的观念》阶段的胡塞尔还没有足够的理论基质去说明诸如明见、直观等概念,这也是现象学的永恒话题。

综上所述,胡塞尔在其阶段性转型之作《现象学的观念》中,通过对自然科学和传统哲学的认识论批判奠定了纯粹现象学作为具备严格性的哲学(也是一门科学)的重要地位,在康德、笛卡尔的启发下通过现象学的超越论还原澄清了纯粹现象学的研究领域,并且第一次公开地阐述了这些奠定他以后全部思想的关键性概念。

[1] 胡塞尔.现象学的观念[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2] 赫伯特,施皮格伯格.现象学运动[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126.

(责任编辑:文 涵)

“The idea of Phenomenology” published in 1907 is an important book during the time when the thought of Husserl faced a transformation.In this works,Husserl tried his best to make the philosophical nature of his phenomenology more reasonable,using the reduction of Transcendental Phenomenology to clarify the scope of the study,and also expounded a few tentative but essential concepts.

pure phenomenology;“The idea of Phenomenology”;Husserl

B516.52

A

1672-9536(2014)02-0026-04

2014-02-14

龚宸(1990—),女,江苏镇江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发展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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