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演变过程中的韵律构词
——基于性状指示词“许”历时形成的考察

2014-04-04 18:24
关键词:构词韵律音节

冯 赫

汉语演变过程中的韵律构词
——基于性状指示词“许”历时形成的考察

冯 赫

具有性状指示词性质的“许”是近现代汉语中一个特殊而重要的指示词,但其来源与形成迄今未得到合理的解释。通过调查我们发现,性状指示词“许”并非来源于单一途径,其形成也不能用“语法化”或“词汇化”来分析。“许”的源结构是魏晋以来的指示词“尔许”、“如许”及其所在的结构形式,“许”是“尔许”、“如许”及其所在结构形式在历时演变过程中受汉语韵律构词规则制约而形成的。性状指示词“许”的形成是历时层面上韵律构词运作的典型个案,这类研究对韵律构词学理论的推演或深入探讨也具有积极意义。

性状指示词“许”; 历时演变; 来源与形成; 韵律构词

具有性状指示词功能的“许”是汉语中一个重要的指示词,现代汉语中“许多”、“许久”一类词由它参与构成,南方一些方言中也存在着它的变体。它的来源并不是单一途径,其形成机制与动因又比较特殊,因此用传统的分析方法难以解释清楚,即使用一个时期以来较为流行的“语法化”(Grammaticalization)或者“词汇化”(Lexicalizaion)理论也无法有效地说明。一直以来,性状指示词“许”的形成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我们对有关问题进行了详细调查与分析后发现,性状指示词“许”的形成与汉语历时演变过程中的韵律构词关系密切。本文拟在梳理性状指示词“许”的历史面貌及其源结构形式的基础上,对“许”形成的韵律动因与机制进行探讨。

一、性状指示词“许”及其源结构形式

本文旨在从汉语历时演变过程中的韵律构词规则制约角度论证性状指示词“许”的来源及其形成,而语言的韵律是在语言的结构层面体现的,所以有必要首先对汉语史上性状指示词“许”的意义与功能分布作出考察,并梳理、寻找出它的源结构形式。

1.性状指示词“许”的历时考察

在汉语史上,具有指代功能的“许”可以区分为指称事物和指示性状两类。指称事物的“许”较集中地出现在南北朝时期的文献中,有着浓厚的南方方言色彩。这类“许”都是称代或者指示事物,类似上古汉语以来的“此”系指代词的意义与功能,与指示性状的“许”意义、功能并不一致。语料调查表明,性状指示词“许”的可靠例证在中唐以前已可见到,晚唐五代以后比较常见。这类“许”指示事物的样态、性状或性质(表示“这样/这么”),在句法分布上有修饰形容词和修饰名词两种,“许”的性状指示功能在“许+形”、“许+名”式中得以体现。其中,“许+形”是最普遍的组配形式。例如:

(1)数回细写愁仍破,万颗匀圆讶许同。(杜甫《野人送樱桃》)

(2)况当许大因缘,七朝人众骈阗。(《敦煌变文集补编·维摩诘所说经讲经文》)

(3)今许大西事,无一人敢议者。(《程氏遗书》卷2下)

(4)太师开许大口,又似以河为界,好难商量!(《靖康城下奉使录》)

(5)此大不逊!天下何处有许多贼?(《隋书·裴蕴传》)

(6)自家地内盖铺子,因甚却领许多军兵何用?(《乙卯入国奏请》)

(7)以伯淳如此聪明,因何许多时终不肯回头来?(《程氏遗书》卷2上)

(8)世间那有千寻竹,月落庭空影许长。(苏轼《答文与可》)

(9)又孟子居齐许久,伐燕之事,必亲见之。(《朱子语类》卷54)

(10)南轩许久与诸公商量,到如今只如此。(《朱子语类》卷116)

需要强调,以上各例的“许”均与形容词组配,而且形容词是单音节的。比较而言,性状指示词“许”修饰名词虽不常见,但与“许+形”的形容词绝大多数是单音节一样,与“许”组配的名词也基本是单音节词,构成“许+名”式。例如:

(11)取许钱,不持一字,安足信?(《玄怪录》卷1)

(12)李亦有归志,承命拜辞而出。上马,仆人觉李子有腥臊气异常,遂归宅。问:“何处许日不见?”(《太平广记》卷458引《博异志·李黄》)

(13)然其居废许时,不曾收拾人才,仓卒从事,少有当其意者。(《朱子语类》卷131)

(14)其人曰:“某随逐许时,未蒙教得有所长”。(《朱子语类》卷121)

以上例子中的“许钱”、“许日”、“许时”,即“尔许钱”、“尔许日”、“尔许时”,表示“这么多钱”、“这么多时间”。由此可以看出,性状指示词“许”不论修饰形容词还是修饰名词,都是指示性状:修饰形容词表示“这么”的意思,修饰名词表示“这么多/这么些”的意思。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类“许”基本上只与单音节词组配(在调查的所有例子中,“许”与单音形容词和单音名词的组配形式占99﹪)。也就是说,性状指示词“许”通常要与单音形容词、名词组成“许+形”、“许+名”形式。我们认为,“许”的这一组配特点不是偶然的,它反映了“许”形成过程中的韵律制约因素。

2. 性状指示词“许”的源结构形式

南北朝时期出现的指称事物的“许”与唐代以来流行的指示性状的“许”,其意义及句法功能并不相同,两者不是同一个指代词。指称事物的“许”除具有浓厚的方言色彩、地域局限外,汉语史上也看不到由它变化为性状指示词“许”的痕迹*根据意义与功能的不同,冯赫曾明确区分指称事物和指示性状的两个“许”,认为这两者“是同字形但不同功能的词或者语素”。南北朝时期指称事物的“许”,如《乐府诗集·清商曲辞·丁督护歌》:“督护初征时,侬亦恶闻许。”又《华山畿》:“相送劳劳渚,长江不应满,是侬泪成许。”《团扇郎》:“团扇复团扇,持许自遮面。”《子夜歌》:“风吹冬帘起,许时寒薄飞。”《北齐书·荀仲举》:“我那知许,当时正疑是麈尾耳。”《南齐书·王敬则》:“公儿死已尽,公持许底作?”徐陵《鸳鸯赋》:“许处胜人多,何时肯相厌?”冯赫:《汉语空间词“所/许”历时演变研究》,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第 55 页。。这就表明,性状指示词“许”的源形式不是先于它产生的指称事物的“许”,而是另有来源。根据考察可以确定,性状指示词“许”的源形式是指示词“尔许”与“如许”及其所在的结构形式,也就是说,“尔许”、“如许”与其结构形式才是性状指示词“许”的源结构形式。

(1)亡我尔所珍宝。(支娄迦谶《般舟三昧经》907a)

(2)日日教乃尔所人。(支娄迦谶《道行般若经》478a)

(3)以尔所物买是物。(弗若多罗共罗什《十诵律》53a)

(4)随尔所时般若波罗蜜在世,当知尔所时有佛在世说法。(鸠摩罗什《小品般若波罗密经》586b)

(5)若言取此物,从此中取,取尔所,从此人取……,取尔所,从彼人取……取尔所者,若取五十,若取一百……(弗若多罗共罗什《十诵律》51c)

(6)尔所国土中所有众生,若干种心者,即是尔所世界中,各有众生,各有若干心也。(《敦煌变文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讲经文》)

“尔许”既见于本土汉语文献,也见于汉译佛经。例如:

(7)权前对浩周,自陈不敢自远,乐委质长为外臣,又前后辞旨,头尾击地,此鼠子自知不能保尔许地也。(《三国志·吴志·孙权传》裴松之注引《魏略》)

(8)梵志越故梵志法来尔许时也。(僧伽提婆《增壹阿含经》679a)

(9)汝沙门乃作尔许恶。(弗若多罗共罗什《十诵律》91a)

(10)问诸比丘:“僧有几人,食有几许?”答言:“僧有若干,食有尔许。”(佛陀什共竺道生《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52b)

(11)入海来还,应得尔许。(慧觉《贤愚经》382b)

(12)我于汝边可止直于尔许物耶?(阇那崛多《佛本行集经》708a)

“尔所”、“尔许”都表示数量的指示,而且大都与指称人或事物的名词(包括短语)组配,构成“尔所/尔许+名”形式。不过到唐代以后,“尔许”所在的结构形式较魏晋南北朝时期有明显变化,即“尔许”除了用在名词之前构成“尔许+名”外,更多的是用在形容词之前构成“尔许+形”,然后再修饰名词构成“{尔许+形}+名”形式,其中的形容词则基本都与数量有关(数量形容词或者与数量有关的形容词)。如:

(13)不知甚生道安,讲赞得尔许多能解。(《敦煌变文集·庐山远公话》)

(14)且若非世界,焉能容尔许多微尘!且若非如来,焉能灭尔许多烦恼!(《敦煌变文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讲经文》)

(15)说尔许多东西,我于当日都无祗对。(《敦煌变文集·维摩诘经讲经文》)

(16)具尔许多威名,堪过丈室。(《敦煌变文集·维摩诘经讲经文》)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尔所/尔许+名”主要是对名词的客观数量指示,到了晚唐时期,“尔许”之后又出现形容词“多”等,以数量形容词标明表达的是数量。这说明,“尔许+名”与“{尔许+形}+名”有先后相继的历时演变关系:“{尔许+形}+名”来自“尔许+名”,或者说“{尔许+形}+名”是因数量显性表达的需求,由“尔许+名”发展出来的。可见,“{尔许+形}+名”的“尔许+形”与“许+形”其意义与功能一致。据此则可以推断:“许+形”来源于“尔许+形”,“尔许+形”是“许+形”、同时也就是性状指示词“许”的源结构形式(或源结构形式之一)。

(17)汝等知如许人在下行坐者不耶?(佛陀耶舍共竺佛念《四分律》639b)

(18)即当与汝如许钱直。(阇那崛多《佛本行集经》857b)

(19)我等众生复应于此如许时间当见此等菩萨大众承事供养……复如许时,我等得闻合法义。(阇那崛多《四童子三昧经》939)

(20)姜女悲啼,向前借问:“如许髑髅,佳俱[家居]何郡?”(《敦煌变文集·孟姜女变文》)

(21)些些小事,何得纷纭,直欲危他性命,作得如许不仁。(《敦煌变文集·燕子赋》)

敦煌变文“如许不仁”指“如许不仁的事”。这类“如许”作名词修饰语,也是侧重在数量的指示,表示“这么些”。至少从唐代开始,“如许+名”的“如许”后就可以出现形容词,构成“{如许+形}+名”,同时也有“如许”仅修饰形容词的例子。例如:

(22)暂出后湖看,蒲菰如许长。(《乐府诗集·清商曲辞·孟珠》)

(23)十娘曰:“五嫂如许大人,专拟调合此事。”(张文成《游仙窟》)

(24)是你诸人如许多时在我身边,若有见处各呈所见。(《祖堂集·弘忍和尚》)

(25)有一尼到僧堂前云:“如许多众生总是我儿子也。”(《祖堂集·洞山和尚》)

(26)如许大师僧,千道万里行脚到这里……(《五灯会元·玄沙师备禅师》)

(27)“唯天下至诚”,言做出天下如许大事底本领子。(《朱子语类》卷64)

(28)州郡自是州郡底,如许多大军,见如何区处?(《朱子语类》卷123)

(29)又问:“公服何故如许阔?”(《朱子语类》卷91)

“{如许+形}+名”的意义、功能也与晋南北朝时期的“如许+名”基本一致,只是“如许+形”的形容词不限于数量形容词,范围比“尔许+形”形容词的范围要广。因此可以认为,“{如许+形}+名”的“如许+形”是经“如许+名”的“如许”后出现形容词发展而来的。这类结构形式的“如许+形”与“许+形”意义、功能也具有一致性。由此可以推断:“如许+形”也是“许+形”式短语以及性状指示词“许”的起源形式。

此外调查显示,性状指示词“许”的源结构还有“许+名”。上文曾经分析过,唐宋时期有由性状指示词“许”与名词构成的“许+名”(如“许钱”、“许日”、“许时”)。从历时演变过程中意义与功能的一致性关系考察,这类“许+名”的源结构就是此前的“尔许+名”或者“如许+名”。也就是说,唐代以后出现的“许+名”具有“尔许+名”、“如许+名”的意义和结构及功能特点,这就使得我们能够建立“许+名”与早期“尔许+名”或“如许+名”之间的历史联系,从而作出“许+名”由“尔许+名”或“如许+名”演变形成的推断。*有更直接的例证能够说明“许+名”来自“尔许+名”或“如许+名”,如唐代牛僧孺《玄怪录》的“取许钱”,《太平广记》(卷16)引作“取尔许钱”,据此可以确凿地知道“许钱”是“尔许钱”的变化式,因此“许+名”的源结构形式肯定就有“尔许+名”。而由“尔许+名”或“如许+名”变化成为“许+名”,就同样导致“许”获得性状指示词的功能。

二、性状指示词“许”形成的韵律动因

基于“尔许+形”、“如许+形”与“许+形”及“尔许+名”、“如许+名”与“许+名”意义和功能的一致性关系,我们认为,“许+形”由“尔许+形”与“如许+形”变化而来,“许+名”则由“尔许+名”或“如许+名”变化而来,这种演变的结果,就形成了具有性状指示功能的“许”。其历时演变路径及变化关系可概括如下:

A.“尔许+名”>“{尔许+形}+名”>“{许+形}+名”; “如许+名”>“{如许+形}+名”>“{许+形}+名”; “如许+形”>“许+形”;

B.“尔许+名”、“如许+名”>“许+名”。

如果去除“尔许”、“如许”在历史上所在的不同结构形式类型因素,则可以简化为:

A.“尔许+形”、“如许+形”>“许+形”;

B.“尔许+名”、“如许+名”>“许+名”。

“许+形”直接由“尔许+形”、“如许+形”变化而来,“许+名”则由“尔许+名”或“如许+名”变化而来。由“尔许+形”与“如许+形”变化为“许+形”,由“尔许+名”或“如许+名”变化为“许+名”,在表面形式上就是源结构中的指示词“尔许”、“如许”失落了前一构词成分“尔”、“如”。也就是说,尽管“尔许+形”、“如许+形”以及“尔许+名”、“如许+名”的来源途径与结构方式都不尽相同,但是“许+形”、“许+名”的形成却有着共同的机制,即均由源结构形式中的指示词“尔许”、“如许”失落“尔”、“如”而产生。而当“许+形”、“许+名”形成后,也就使得“许”承载了“尔许”、“如许”的原语义以及相应的功能,从而也使得“许”成为相对独立的、具有性状指示功能的指示词。

那么,另一个重要的、也是本文要讨论的核心问题就是:“尔许”、“如许”失落“尔”、“如”的动因是什么?据我们考察,这类问题仅从语义及功能变化角度无法彻底或有效地回答。语言成分的语义及功能变化不一定都反映为形式变异,“如许”、“尔许”的语义及功能变化促动其形式变异仅是一种可能而不是强制性的,因此语义、功能变化导致形式变异的思路并不能从根本上解释“尔”、“如”失落的动因。另外,尽管“尔许”与“如许”的意义、功能具有一致性,但毕竟是构成方式及来源都不同的词,发生的都是在结构形式内失落前音节(构词语素)的变异,出现的是“尔许+形”→“许+形”与“如许+形”→“许+形”以及“尔许+名”→“许+名”或“如许+名”→“许+名”这样整齐划一的变化,显然,这就不是仅仅从功能与意义的变化方面可以解释的。因此,在“如许”、“尔许”及其所在结构形式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因素促成了“如”、“尔”音节的失落?这是问题的关键。

冯胜利也指出,汉语“标准韵律词”是双音节音步,这个规则也适用于短语,汉语的音步主要在短语结构中实现。在汉语里把多音节词或短语紧缩成一个音步,其结果一般就是一个韵律词。复合词必须首先是一个韵律词,而韵律词又是由音步决定的,因此韵律控制复合词的关键就在音步。冯先生还概括出了汉语韵律词构成的运作过程,即:“在一个有音形式的句法树形上,从最右边的音节起向左数,直到一个音步的音节数量得到满足为止。”*冯胜利:《汉语的韵律、词法与句法》,第11页。本文的分析结果表明,这种汉语韵律构词规则运作可以解释“许+形”、“许+名”短语以及性状指示词“许”的形成。下面我们把冯胜利先生归纳的短语音步树形图改为横行的“XP→[YX]”([YX]的X代表中心词、Y代表非中心词;音步实现的方式是从右向左,“[]”分别表示音步的左、右边界),以此来考察“如许”、“尔许”在结构式内失落构词语素“如”、“尔”从而形成“许+形”、“许+名”式短语(韵律词)的韵律制约作用。

汉语历史上的性状指示词“许”总是出现在特定的“许+形”、“许+名”结构内,所以需要强调,“尔许+形”、“如许+形”与“尔许+名”、“如许+名”中的形容词或名词,可以是单音节,也可以是双(多)音节,但是由此变化而来的“许+形”、“许+名”中的形容词、名词却基本上是单音节。这一语言事实本身就可以提示我们:“许+形”、“许+名”的产生与汉语音节或者韵律结构有关。在“尔许+形”、“如许+形”以及“尔许+名”、“如许+名”里,“尔许”、“如许”原本构成一个独立的标准音步。但是“尔许+形”与“如许+形”以及“尔许+名”或“如许+名”都是以形容词、名词为核心的结构式(指示词“尔许”与“如许”是形容词或名词的修饰语),或者说“尔许+形”、“如许+形”与“尔许+名”、“如许+名”的结构和语义重心都在其后的形容词和名词。按照汉语音步(韵律词)“左轻右重”的一般重音规律,如果根据决定音步构式重音域的扫描方向(方向性,即directionality),韵律构词的规则是“左向化”(从左往右)切分,即“从最右边的音节起向左数,直到一个音步的音节数量得到满足为止”,那么“尔许+形”、“如许+形”与“尔许+名”、“如许+名”的韵律结构就变为“尔[许+形]”、“如[许+形]”与“尔[许+名]”、“如[许+名]”,使得“[许+形]”、“[许+名]”成为一个韵律词或短语(语法短语),这样就会促成“尔”、“如”的音节脱落,从而使得韵律词或短语“许+形”、“许+名”的“许”重新分析为一个性状指示词。

基于以上论述,“许+形(单音)”、“许+名(单音)”式韵律词的形成可概括如下:

(a1){[尔许]+形}→{尔[许+形]}→[许+形],

(a2){[如许]+形}→{如[许+形]}→[许+形];

(b1){[尔许]+名}→{尔[许+名]}→[许+名],

(b2){[如许]+名}→{如[许+名]}→[许+名]。

可见,由“尔许+形”与“如许+形”形成“许+形”式韵律词,由“尔许+名”或“如许+名”形成“许+名”式韵律词的韵律规则运作,以及失落音节“尔”、“如”的机制与动因,都具有一致性。由此我们不仅可以知道,性状指示词“许”的确是脱胎于由“许”参与构成的特定的结构式,同时可以明白为什么“尔许”、“如许”失落的是前一个音节而不是别的音节。另外,“尔许”、“如许”原本都是性状(含数量)指示词,在特定结构式内失落“尔”、“如”音节后它们的语义与功能就由“许”来负担,这就又可以解释“许+形”、“许+名”式短语为什么会与“尔许+形”、“如许+形”和“尔许+名”、“如许+名”之类结构式具有同样的意义和功能,“许”为什么会有“尔许”、“如许”的性状指示词性质,以及“许”的性状指示功能为什么在“许+形”、“许+名”里才得以体现。

三、 结 论

在语言事实调查的基础上,本文分析论述了性状指示词“许”的历时面貌,梳理了“许+形”与“许+名”式(即双音节短语,亦即“韵律词”)的源结构形式及其形成过程,用韵律构词学理论对性状指示词“许”产生于特定结构式的机制以及“尔”、“如”失落的动因进行了解释,得出了“许+形”、“许+名”结构式的形成以及性状指示词“许”的产生是源于“尔许”与“如许”及其结构式在历时演变过程中的韵律规则制约的结论,从而使得性状指示词“许”的来源及形成这一困扰学界的问题有了比较合理的解释。

性状指示词“许”的形成说明语言成分的演变、新的语言形式的产生不但往往是在结构式内进行与实现的,而且语言韵律规则在这类语言形式变化过程中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不仅为汉语历时演变视野下的韵律规则制约引发的语言变化提供了典型的个案,对汉语韵律构词学理论的推演或深入探讨也不无积极的意义。

(本文承蒙香港中文大学教授冯胜利先生指导,谨此由衷致谢!)

[责任编辑:丁秀菊]

The Prosodic Word Formation in the Evolution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Based on the Diachronic Study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Property Demonstrativexu

FENG He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250100, P.R.China)

The morphemexuindicating properties is an important and unique demonstrative in the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Chinese language, of which th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presents a perplexing case for linguistics. According to our research, the property demonstrativexudid not develop along a single pathway, and cannot be adequately accounted for by patterns such as grammaticalization and lexicalization. The origins ofxuwere the demonstrativeerxu,ruxuand their constructions, from whichxutook shape through a diachronic process of prosodic operation. As a typical change of prosodic operation on the diachronic level, the study of the formation of the property demonstrativexuwill contribute to the expansion of the prosodic morphology theory.

property demonstrativexu; diachronic chang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prosodic word formation

2013-09-18

山东大学自主创新项目“汉语空间词历时演变研究”(项目编号2012GN023),山东省社科规划项目“历时演进视野下的汉语空间范畴研究”(项目编号 13DWXJ09)。

冯赫,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博士后,山东大学国际教育学院讲师(济南25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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