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跨学科的若干基本问题研究

2014-04-15 07:14莫玉婉莫春雷
关键词:跨学科学科大学

莫玉婉,莫春雷

(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福建 厦门 361005;石家庄职业技术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81)

近年来,跨学科现象逐渐成大学内外关注的重要话题,进行跨学科教育与科研也成为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的一个重要特征。这一现象也印证了“基于大学,重构学科到基于学科,重构大学”[1]判断的合理性。时至今日,大学与学科的关系逐渐由大学的学科向学科的大学转变,学科逐渐成为大学发展的主导者。学科的发展与变化引导着大学改革与发展的方向。随着学科地位的凸显,大学不得不将“学科”置于大学战略决策的首要位置。因此,跨学科不仅在理论上得到深化,基于跨学科理念的改革也成为未来大学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从跨学科的内涵、活动形式、组织特征等方面探讨跨学科在大学中的未来走向是深化跨学科研究与跨学科实践的关键问题。

一 跨学科的内涵

跨学科和与其相关的一组概念之间既有共性又存在着本质的差异。跨学科 (Interdisciplinary)作为一个单独的概念出现在1926年,由美国心理学家伍德沃德提,指的是超过一个学科范围的研究活动。但是,由于语言环境及具体实践形式的不同,跨学科一直没有形成相对清晰的概念范畴。综合来看,对于跨学科的理解主要有三个与之相关的词汇:跨学科 (Interdisciplinarity,部分学者译为交叉学科)、交叉学科 (Cross-discipline)、多学科(Multi-discipline)、超学科 (Transdisciplinarity,新知识生产中将其解释为跨学科)。其中,国内学者多将Interdisciplinarity译为跨学科,其含义是通过打破学科界限,利用学科之间的协同效应,实现学科的整合,从而形成具有详细描述的统一的、超越单一学科的学术语言以及共同的方法论体系,其特点在于开放性与动态性,强调合作、协同与高度融合。多学科是不同学科形成的简单的聚合体,不同的学科仍然按照各自学科的理论及方法论进行相关的研究,学科间没有实现整合,而只是为了扩充现实问题的研究视野而增加了学科间的交流关系,其基本特点在于“简单组合”后依然保持各自的“独立性”。交叉学科多用于描述新的学科领域,多指一组具有跨学科特点的学科的总称,是跨学科实践的结果之一。超学科是建立于两个或两个以上学科基础之上的,以形成一种整体的方法,也可以是由某一学科的方法或者概念推动发展,但运用于其他学科的活动。它强调学科间的复合、融合、超越边界和自由选择[2]。跨学科与以上三类与其有关的现象的区别在于它有自己特定的概念体系,并且形成了特定的范式,同时,跨学科的范式具有开放性的特征。

从跨学科及其相关概念的内涵来看,从概念来看,跨学科依然是对学科概念表达的延续,而非独立于学科的一个新的概念体系。学科应包括两方面含义:其一,学科是特定研究领域走向成熟的产物。“称一个研究范围为一‘学科’,即是说它并非只是依赖教条而立,其权威性并非源自一人或一派而是基于普遍接受的方法或真理。” “称一门知识为学科,即有严格和具有认受性的蕴义。”[3]其二,学科是研究领域制度化与建制化的结果。在这种意义上,学科的形成也就在于它成功地界定了自身的研究边界,并规定了本学科研究者的学术规范,即所谓的“学科构成了话语生产的一个控制体系,它通过同一性的作用来设置其边界。而在这种同一性中,规则被永久性地恢复了活动。”

跨学科更多的体现为跨越并打破学科界限,其核心价值在于整合和合成新的思想、方法以及理论,而不仅是跨越多个学科或知识领域创造一个新产品[4]。跨学科强调了突破单一学科的领域,打破学科之间的壁垒,实现学科之间的融合。在这里,学科与跨学科之间构成了关联模式。跨学科是基于对多个学科疆界的突破实现多学科的交融,其突破的仅仅是固有学科知识领域的壁垒,其操作思路依然依赖学科的理论范式。跨学科是由学科领域内的知识再造活动构成。分散性知识与整合性知识成为学科与跨学科在知识层面的最大区别。基于学科与知识之间的形式与实质的关系,跨学科构筑的知识堡垒依然体现为一种特定的学科知识体系,是适应新的知识生产的学科改造活动。因此,学科依然是跨学科与学科二者关系中的根基,跨学科难以脱离学科的制度规定性而独立存在。

二 大学跨学科活动的展开

根据学科活动的要义,跨学科活动可以简单的分为跨学科人才培养和跨学科研究。学科活动的共同内容就是知识操作,而其本身就是发现、保存、提炼、传授和应用知识[5]。学科活动的载体是特定的学科组织,具体对每一个学科组织而言,其主要功能是完成大学分解在本学科领域内的科学研究工作、人才培养工作和社会服务工作[6]。大学跨学科的实质在于打破学科界限,通过学科间的融合实现这一活动的目的。跨学科人才培养与跨学科研究是基于不同的视角进行的跨学科活动,作为相对独立的概念,跨学科研究提出的时间较早,而跨学科人才培养则相对滞后,也没有形成统一的范式。

(一)跨学科研究

跨学科研究是大学科学研究职能的一种具体的组织范式,可以从其内涵与发生两个方面来解读。

第一,关于跨学科研究的定义,美国国家社会科学协会在《促进跨学科研究》报告中总结为:跨学科研究是团队或者个人的一种研究模式。它把来自两个以上学科或者专业团体的信息、数据、技能、工具、观点、概念和理论综合起来、加深基本的认识、或解决那些不能用简单学科或者研究领域来解决的问题[7]。在社会化的知识生产网络中,分散性知识的生产已经难以适应对综合性知识的需求。单一的学科研究活动承载的是单科性的知识生产,而跨学科研究活动则是打破学科壁垒,实质则是突破知识的疆界,实现知识在跨越学科的新的疆界内互动。因此,根据跨学科的内涵,跨学科研究的实质不是把两种学科拼凑起来,而是实现学科整合后的思想与方法的融合,其典型特征是新认知模式的“生成”。

第二,跨学科研究的发生背景是日益复杂的“问题”环境,而非仅源于理论储备。问题的复杂性和问题所需理论依据的多学科要求推动了科学研究突破学科范式下的封闭的知识生产领域”,促使了跨学科研究活动出现并日益广泛。

但是,跨学科研究活动依然以学科范畴内的科学研究为基础。明确研究问题,实施跨学科研究的基础依然是学科研究对问题所在的学科领域内的综合判断。如果没有学科研究活动对问题的判断,跨学科研究的开展则无法被有效的判定,跨学科研究也只能成为一种“泛学科研究”。因此,跨学科研究通过整合不同学科研究方法、理论基础从而达到完善跨越学科疆界的研究范式的目标。目前来看,它依然难以摆脱学科研究活动范式的支配。

(二)跨学科人才培养

跨学科人才培养是相对于单一学科的人才培养来讲的,通过课程设置与教学管理制度安排或者研究活动反映出来。它是以跨学科理念为指导,以复合型人才培养为目标,通过进行跨学科的课程设置,学生能够在不同学科之间进行学习或者参与研究的一个教育活动。

第一,跨学科课程是跨学科人才培养的核心。跨学科课程可以分为两类:一是针对跨学科领域的知识体系设计的单一课程;二是跨学科性质的课程结构。跨学科课程实现了知识从分化到整合然后到分化的循环往复流动,推进了知识的交叉融合。

第二,研究活动是实现跨学科人才培养的重要途径。有关研究将跨学科人才培养活动分为单交叉性跨学科、多交叉性跨学科、研究性跨学科[8]。通过将跨学科人才培养渗透入跨学科研究过程中,从而使跨学科研究从组织、形式及过程等方面为跨学科人才培养提供条件。

第三,教学管理不仅是跨学科人才培养的保障条件,而且其本身就融合了跨学科的理念。相比较于课程、科学研究,教学管理制度设计更容易融合跨学科的特征。美国大学中的主辅修制度是导引学生构筑跨学科知识框架的教学管理制度。通过双学位 (双专业)及转专业等制度设计完善了跨学科人才培养的教学管理机制。

但是,跨学科人才培养的模式是在学科间动态融合的过程中实现跨学科人才培养目标的。跨学科人才培养依托跨学科课程或者跨学科研究活动进行跨学科活动。由于跨学科课程结构是按照学科课程结构组织的,跨学科研究活动也难以摆脱学科研究活动的传统形式,因此,跨学科人才培养活动难以在动态发展中实现与单一学科人才培养活动的剥离。从这一层次来看,学科活动与跨学科活动体现了两个不同的层次:一是学科内的固守,一是学科间的融合。跨学科研究和跨学科人才培养活动是基于学科研究与单一学科的人才培养不能够应对社会中的现实问题,或者难以培养与社会发展所需的复合型人才而出现的。因此,学科活动范围内的问题或者教育目标如果按照跨学科的范式设计,则需要以问题的情境性特征与教育目标的真实需要为依据。

三 大学跨学科组织的建构

学科组织是以知识的发现、传播和应用为使命,以学者为主体,以知识信息和各类学术自由为支撑,依据知识的具体分类开展科学研究、人才培养及社会服务的大学基层学术组织[9]。跨学科组织是基于跨学科的特殊性,而制度化的学术组织,同时也可以是一种无形的组织形式。跨学科要求实现学科间的融通和知识的整合,根据“问题阈”构建组织构架与学科边界的动态形式。因此,实践中的跨学科的表象表明跨学科组织的建立需要面对“学科以组织为边界,组织以学科为边界”的现实。由于跨学科活动存在的差异性,不同跨学科领域对组织范式的形式有不同的要求。

根据跨学科活动的分类,跨学科组织分为跨学科研究组织与跨学科人才培养组织。

首先,跨学科研究发展较早,其组织形式相对成熟。问题导向的跨学科研究组织更有利于跨学科活动的开展,跨学科主要体现在“组织模式”上,其知识的流动历经了从整合到分化然后到整合的学科间的跨越。大学中的跨学科研究组织多以研究中心或者研究所的形式呈现。传统的院—系—所的组织建构模式所展示的是单一学科的组织形式,它同时承载着教学和研究的功能。跨学科研究活动能否在这种组织架构中运行需要根据跨学科研究的特殊性来判断。跨学科研究活动中涉及到多学科融合、多单位及人员的参与等等,因此,跨学科组织在协调学科、人员以及资源的利用过程中需要跨越学科的组织边界。

其次,跨学科人才培养活动所涉及的学科和院系更为复杂,其组织特征往往以多种形式存在。从现实来看,跨学科人才培养以课程或者结构化的课程,及由此引致的师资在多部门间的流动为主要推进模式。由于课程内容的不确定性和课程组织方式、形式、管理模式的不同,满足这种跨学科课程结构的组织需要打破既有的院系设置。随着知识转型,跨学科代替学科,大学将成为一个统一的跨学科人才培养组织。因此,跨学科研究组织与跨学科的人才培养组织因为其目标导向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组织形式,并且在未来大学中呈现的具体形式将以无形组织或者有形组织的形态出现。

跨学科活动对跨学科组织的特殊性要求是否代表着传统的学科组织形式已经成为阻碍跨学科活动的障碍?大学的学科是制度化的学科,通过学科制度形成学科组织。从学校、学院到学系、研究所的学科建制符合单一学科的发展需要。单一学科背景下的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活动依托学科组织能够在单一的知识流动的范畴内实现活动目标。但是,跨学科研究组织已经脱离了传统的学科建制所构筑的组织模式,需要根据“问题”情景进行组织重构,多以跨学科研究中心的形式呈现。其与传统学科研究组织并不存在必然的冲突。与之相反,由于跨学科研究对不同学科的知识和理论的需求,传统学科研究组织转化为跨学科研究组织的奠基石。但是,组织内部人员需要在学科组织和跨学科组织之间进行的相应的调整。从这一层面来看,跨学科研究组织与学科研究组织之间存在不可割舍的联系。

从跨学科人才培养的组织体系来看,理想的组织模型是院系各学术部门协同合作,教师实现跨部门流动与管理。跨学科人才培养关注的仍然知识传承和能力培养,以及知识的辨别、选择、运用等等能力,这与单一学科人才培养具有内在的一致性。传统的单学科人才培养模式并不拒绝学生跨越学科的学习与研究,如剑桥大学传统的学院与学系分设的组织中,各部门扮演不同的角色,为跨学科提供了可能的途径。跨学科人才培养中强调的打破学科壁垒虽然要求学科内容的融合,但是其融合后的知识构成依然以规范的学科体系的形式呈现。跨学科的人才培养关注的是新知识的传授情况和运用能力,传统的学科型组织模式在合理的制度设计范畴内能够适应这种转型。鉴于跨学科活动与传统的学科活动在“学科”取向上的一致性,二者的组织模式可以在协商基础上实现共存。培养跨学科人才,不应过度的强调目前学科组织设置所带来的弊端,应理性的看待其为跨学科人才培养创设的有利条件。

四 大学跨学科发展的展望

关于跨学科发展的未来,有人提出跨学科型大学的设想。大学中的跨学科活动是学科发展的必然趋势,其本质在于知识生产活动的变化。新知识生产中所提到的知识生产模式Ⅰ到知识生产模式Ⅱ的转型中,最显著的特征是适应新的知识生产模式的跨学科现象的出现[10]。因此,大学需要构建跨学科体系,适应并推动新环境中的知识生产模式的转型。大学的改革也向着彰显跨学科特征的方向发展。不可置否,跨学科型大学是跨学科理念融入大学教学与科研活动后的理想目标。正如美国国家科学基金所倡导“跨学科是科学的统一和技术的协同组合”[11]的理念,未来的大学或者跨学科型大学必然需要承载着这一使命。

但是就目前来看,跨学科型大学难以成为大学转型后的发展模式。从跨学科的内涵来看,跨学科依然是建立在学科基础上的一种受学科规训约制的学科范式,其体系的独立性尚未凸显,难以形成大学转型的源动力;从跨学科活动来看,跨学科活动建立于学科活动基础之上,学科活动提供了跨学科活动得以进行的基础动力;从跨学科组织来看,虽然学科组织在一定程度上是跨学科活动得以开展的障碍,但跨学科活动所要求的组织模式难以在高校中形成。构建完全意义上的跨学科组织不仅会冲击到传统大学的组织结构,而且也会影响跨学科组织自身的运行状态。因此,在更高层次上,基于跨学科理念、跨学科活动以及跨学科组织审视跨学科型大学,它尚难以实现跨学科的基本目标:学科边界融合、知识整合。尽管已经形成了跨学科型大学的先例 (日本筑波大学),但是这种大学模式在大学的主流模式中尚难以得到广泛认同。

跨学科活动关注知识和能力的整合,通过重构知识网络提升问题解决的能力并实现知识的再生。它迎合了当今社会中知识分化向知识整合的转型。目前,大学中的跨学科活动在学科主导的大学组织中得以完全开展还存在一定的障碍,这也是学科制度作用的结果。跨学科与学科之间存在一定的矛盾,但二者的矛盾可以通过在学科大学的组织转型实现二者的协调发展,最终实现大学的应然转型与实然转型方向的一致。大学从分科大学向跨学科型大学的转型亦尚“在路上”[12]。

[1]王建华.大学变革的双重逻辑[J].中国高教研究,2011(8):39-42.

[2]GHEORGHEZAMAN.ZIZI GOSCHIN.MULTIDISCIPLINA RITY,Interdisciplinarity and Transdisciplinarity:Theoretical Approaches and Implications for the Strategy of Post-Crisis Sustainable Development[J].Theoretical and Applied Economics,2010(12):5-20.

[3]安学斌,王顶明.现代大学的学科、学位点及其辩证关系[J].现代教育管理,2011(9):2.

[4]张炜,田茂利.美国高等教育体系的跨学科变革趋势分析[J].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1):67.

[5]伯顿·R·克拉克.高等教育系统——学术组织的跨国研究[M].杭州:杭州大学出版社,1994:35.

[6]宣勇.大学变革的逻辑 (上篇)[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38.

[7]程如烟.美国国家科学院协会报告《促进跨学科研究》述评[J].中国软科学,2005(10):154.

[8]邱士刚.关于大学跨学科教育的思考[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4(1):78-82.

[9]宣勇,凌健.“学科”考辨 [J].高等教育研究,2006(4):21-24.

[10]GBBONS,MICHAEL.The New Production of Knowledge:The Dynamics of Science and Research in Contemporary Societies[M].London,Biddles Ltd.,King’s Lynn,Norfolk.2008:4-6.

[11]JAN C.SCHMIDT.Knowledge Politics of Interdisciplinarity:Specifying the type of interdisciplinarity in the NSF’s NBIC scenario[J].Innovation,2007(4): 316.

[12]王建华.跨学科性与大学转型[J].教育发展研究,2011(1):67-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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