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财富冲击波

2014-06-30 08:25朱敏
中国新时代 2014年7期
关键词:财富绿色发展

| 文 · 朱敏

绿色发展根本上是一个制度和改革的问题,中国已拉开新一轮改革序幕,若能够探索出可行的绿色发展道路,将对世界做出历史性的贡献

国家统计局4月16日发布的国民经济运行数据显示,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7.4%,尽管增速较去年同期和去年全年均有所放缓,但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继续取得新的进展。

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4”绿色专题会上,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刘世锦表示,中国经济正在经历着增长阶段的转换,“具体来讲,就是由过去10%左右的高增长向一个我们称之为中高速增长的转换过程。”刘世锦指出,与这样的增长速度背景相适应,中国经济结构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很多具有中长期意义的转折性变化。过去中国经济是以投资为主,以工业为主,更多依靠外需,更多依靠要素投入,这样的增长模式随着近两三年经济增长速度放缓正在发生实质性的变化。2012年中国的消费所占GDP比重已经超过投资,2013年第三产业比重首次超过了第二产业。中国外贸出口过去经常保持在20%以上,最近两三年能增长5-10%就相当不错了。

由于中国要素成本的上升,包括土地、劳动力、环境、汇率、出口竞争力,“中国经济正在经历转型,这个历史性转型包括经济结构、增长动力和增长色彩转变三层含义。”刘世锦说,“所谓增长色彩的转变,过去我们是一种灰色的增长或者说是黑色增长,还有人说是褐色增长,反正颜色不太好看,那么我们未来将增长颜色转到绿色增长,也就是一种清洁、低碳、低耗的可持续增长。从广义来讲,也是由传统增长模式转向绿色增长模式。”

在绿色专题会上,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展战略和区域经济研究部副部长张永生认为,绿色发展对任何国家都是一个新事物,必须要靠自己探索。只有那些制度最有竞争力、创新能力最强、领导人有远见的国家,才能成为成功领跑者。他认为,绿色发展根本上是一个制度和改革的问题,中国已拉开新一轮改革序幕,若能够探索出可行的绿色发展道路,将对世界做出历史性的贡献。

绿色发展的新机遇

自有现代经济增长以来,关于绿色和国民财富之间关系的认知,经历了由“冲突”到“相容”到“相互促进”的演变过程。早期被奉为圭臬的“先污染、后治理”发展观,正被越来越多的人抛弃。雾霾、污水、有毒食品、垃圾围城、资源枯竭、生态恶化……这些并不是经济发展必然要付出的代价,相反,绿色本身就是巨大的财富之源,绿色发展已成为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十八大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纳入“五位一体”,并提出努力建设美丽中国,着力推进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形成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空间格局、产业结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从源头上扭转生态环境恶化趋势,为人民创造良好生产生活环境。

针对习近平提出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新理念,刘世锦分析说,“我们过去考虑GDP,主要考虑高楼大厦、彩电等有形的东西。现在,新鲜的空气、舒适的环境,也构成了经济增长目标中非常重要的部分。从这个意义上讲,为绿色增长支付成本是有意义、有价值的。这意味着,传统模式下增长收益核算方式需要重新做出估价。”

在绿色专题会上,澳大利亚前气候变化特使、全球绿色增长研究院院长霍华德·巴米斯也表示,“一杯咖啡到底值多少钱?要算出一杯咖啡的价值和价格,就必须要考虑其内在和外在的成本。但是,我们过去刻意忽略了生产咖啡产生的外部环境成本,很多时候一杯咖啡的价格,并没有真正将一些非传统的资源外部成本纳入进来。”

由此,刘世锦认为,既然绿色增长能带来福利,绿色增长需要支付成本,那么绿色增长就不是负担,而是一种能带来好处的发展机遇。面对中国13亿多人的巨大市场,以及正在加快推进的“新四化”,中国的绿色发展具有后发优势。具体而言,首先要改造传统的产业,我们有大量的传统产业需要按照绿色增长方式改造。中国第一钢铁生产大省河北正在进行钢铁工业重组。生产钢铁本身没有错,问题在于生产钢铁的环境成本很高,必须对它进行改造。在改革传统产业的同时,我们也将积极发展电动车等新兴产业,而环保产业是中国增长最快的产业之一。

“但传统工业化思路无法理解绿色发展及其背后的机遇,因为绿色发展代表工业革命以来最深刻的发展范式的改变。尤其是,在互联网、信息通讯技术、大数据、网上交易、高速铁路、快速物流的背景下,生产、消费、交易的内容和方式,资源的概念,还有居住方式,都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张永生表示。

例如,北京798艺术区,按照传统发展观念,废弃的工厂通常是没有价值的,所谓现代化就是要把废弃的工厂推倒重建,但经过艺术家的手就能把废弃的东西化腐朽为神奇,变成可以永续利用的财富。

南宁是广西的首府城市,也是知名的现代生态宜居之城,拥有全国文明城市、联合国人居奖、中国绿城、广西北部湾经济区核心城市、中国东盟博览会长期举办地等多张城市名牌。满城皆绿,四季常青,青山环城,绿水绕城,全年空气质量优良率达75%以上,以独有的投资环境和发展潜力吸引着全国乃至全球的目光。4月20日,南宁市副市长石文怀在2014中国绿公司年会上表示,南宁绿多一点,公司少一点,第二产业从来没有超过第三产业,而且工业占GDP比重仅仅大于30%。要迎头赶上先进技术的水平,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走大力发展重化工业的路子可能行不通,所以绿色发展、低碳发展、循环发展、可持续发展的新型工业化之路正是南宁市的现实选择。

英国《金融时报》认为,碳交易兴起的背后是全球热捧的低碳经济。未来15年,是中国转入低碳经济的关键期。如果错失良机,不单是严重的空气污染问题,中国将付出“巨大且危险”的代价。

绿色财富藏身何处

提起财富,人们首先会想到黄金、美元、人民币、GDP、房地产、豪车乃至各种奢侈品。何谓绿色财富?估计许多人会有些懵。中国生态文明研究与促进会常务理事黎祖交教授认为,绿色财富就是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财富,其核心是资源安全、生态安全、环境安全和社会安全。

其中,“资源安全”指的是资源的可持续利用,是财富生产过程对资源的低耗、循环利用和财富消费过程对资源的节约;“环境安全”指的是不破坏和污染环境,是财富生产过程的清洁化和财富消费过程的无害化;“生态安全”指的是自然生态系统的平衡不被破坏,是财富生产过程恪守生态优先原则和财富消费过程注重自然生态系统的保护;“社会安全”指的是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和谐相处,是财富生产和消费过程坚持以人为本、公平正义和诚信守法,是财富的创造者和拥有者应有的责任、道德和良知的体现。这“四个安全”是绿色财富的核心理念,缺一不可。

由此可见,绿色财富同人们理解的通常意义上的财富有着本质的不同,它是一种新的发展理念和范式。那么绿色财富究竟在哪里?市场潜力有多大?

4月10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博鳌亚洲论坛2014年年会开幕演讲时提出“三大动力结构论”,指出中国经济增长新的支点来自于改革、调结构、改善民生。他表示,围绕缩小城乡、区域差距和解决产业结构不合理等问题,以结构改革推动结构调整。加快弥补服务业这块“短板”,用税收的杠杆来培育壮大生产性和生活性服务业,更多运用社会资本,增加养老、健康、旅游、文体等生活性服务供给。

李克强强调,“我们还将积极推动绿色工业、新能源、节能环保技术和产品开发,形成新的增长点,在此过程中坚决淘汰落后产能,缓解资源环境的瓶颈约束。扩大国家新兴产业创投引导资金的规模,发挥创新驱动发展的作用,促进我国产业从中低端向中高端迈进,着力提高生产要素产出率。”从他的讲话中,我们可以发现绿色财富的“藏身地”,包括生态农业、绿色工业、新兴产业和现代服务业。而现实中已经有不少极具市场前瞻性的先行者。

循环经济也是可以创造绿色财富的。既能保护绿水青山,又能促进就业增加收入。因为脚下无处不在的废弃物不能循环利用和合理处置,绿水青山很难保证。而且诸如城市矿山、城市森林、城市油田等就是指蕴藏在电子电器废物、废纸、废塑料中的资源,这些废弃物具有巨大的绿色财富。目前废弃物产品循环利用和处置已成为德国的支柱性产业,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自然资源非常缺乏又是资源消费大国的日本,2000年颁布建设循环经济社会的基本法,旨在建立最佳生产、最佳消费、最少废气的循环型社会。

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教授王学军在绿色专题会上表示,发展循环经济在中国的意义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第一,循环经济有助于解决我国资源能源不足的问题。长期以来我国经济增长依赖资源和能源的大量消耗,循环经济强调提高资源产出率和循环率,有助于在较低资源能源消耗的基础上实现可持续发展。有研究表明,每回收利用1吨废钢铁可节约成品铁矿石3吨,可节约焦炭1吨,同时可节约大量的能源。从资源产出率看,2010年我国每吨资源投入产出大约是3,770元,这个数值仅仅是日本的1/8、英国的1/5。2011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占全球GDP的10%,但消耗了20%的能源、47%的铁矿石。我国正处在一个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快速发展的阶段,能源和资源需求还会有一个刚性增长,为实现节能减排和大气污染防治目标,发展循环经济无疑是必须的,当然循环经济的增长也是创造绿色财富的巨大机会。

第二,循环经济有助于解决复杂的环境问题。经济活动和社会活动是大量消耗资源和能源的,并产生大量废弃物,与原生资源相比,利用废弃物开展循环经济活动可以减少对原生资源的需求,从而大大减少对环境的污染和影响。据统计,每回收利用一万吨废旧物资可减少6-10万吨的垃圾处理量,每利用1万吨的废钢铁可以减少1.2万吨的废钢。

第三,循环经济有助于解决气候变化问题,舒缓我国在温室气体减排方面的压力。循环经济活动有助于提高能源资源的利用效率,从而减少大量的温室气体的排放。美国环保署有一个研究,将美国废物循环率从27%提高到35%,将比填埋这些废物减少温室气体排放11.4百万吨的碳排放量,如果减少5%的废物产生,则可减少温室气体排放10.2万吨的碳排放量,效果是非常显著的。

第四,循环经济本身又是一个巨大产业,创造就业也创造GDP,即循环经济产业。比如废弃物回收利用是劳动密集型产业,未来30年再生资源产业为全球提供原料占原料总量的比例由原来的30%增加到80%,产值将超过3万亿美元,提供3亿个以上就业岗位。2011年我国有各类回收企业10万多家,回收行业就业人数超过1,000万人,废品回收总量1.62亿吨,回收总值达5,000多亿元,可以看到发展循环经济所带来的巨大经济和社会效益。

绿色如何转化为财富

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建设生态文明,必须建立系统完整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实行最严格的源头保护制度、损害赔偿制度、责任追究制度,完善环境治理和生态修复制度,用制度保护生态环境。

“用制度保护生态环境,是十八届三中全会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最重要的一个精神或者说是一条主线。”刘世锦说,要实现绿色增长,离不开体制机制创新,比如碳排放权交易。这里强调一点,绿色发展具有相当多的收益和成本,光靠市场是没有办法包进来的,因为很多是外部性的,要通过政府的政策和行为,把收益和成本包进来创造一个市场,市场才能有效发挥作用。

例如,中国有好几个城市建立了绿色机构,但成交量很小,有的地方把交易所办起来了,却好几年都成不了一单交易,怎样改变这种状况恐怕要通过更多制度上的设计和政府的行动。

碳排放交易是一种制度创新,既利于以市场化途径实现减排,又利于建设新型要素市场。4月2日,湖北碳交易市场正式启动,这是中部地区唯一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至此,湖北继深圳、上海、北京、广东、天津之后,成为国内第6个碳排放权交易试点省市,也是继广东之后的第二个省级碳市场。其2014年的碳配额总量超过3亿吨,位居世界第三。重庆发改委某官员对外表示,重庆碳交易市场最迟在今年上半年启动,这是中国七个碳交易试点中最后一个启动的碳市场。

1997年12月,在日本京都通过的《京都议定书》,创造性地把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的排放权作为一种商品,意图用市场机制解决温室气体排放问题。在6种被要求减排的温室气体中,二氧化碳又为最大宗,所以这种交易日后被称为“碳交易”。

碳交易现有两种形态,一种是目前各国常用的“配额型交易”,另一种是国与国之间合作的“项目型交易”。中国采用的是配额型交易。具体做法是,政府将碳排放量达到一定规模的企业纳入管理,向其分配年度碳排放配额。年末统计时,超过配额的企业需要借助碳交易市场二次购买配额,甚至面临处罚;若企业通过各种手段降低了二氧化碳排放量,预定的配额就会富余,企业还可以选择将其出售继而获利。在这种市场机制下,超排的企业将负担巨大的污染成本,减排的企业则可以收获“真金白银”。减排企业配额富余越多,获益也就越大。

多位专家表示,通过政策创新和市场机制创新,绿色发展还可以使贫困地区脱贫致富,成为贫困地区发展的新杠杆。“因为绿色发展使它的转型成本较低,不需要像发达国家和发达地区替代大量非绿色存量,也是因为欠发展因祸得福保留良好的自然生态和人文环境。IT、网络教育、电子商务、高速铁路的兴起,可以使贫困地区好的自然环境通过某种机制转化为财富。”张永生说。

环境优美的贫困地区如何把绿色转化为财富?刘世锦讲了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十几年前,他曾经到福建省龙岩地区去访问,那里山清水秀,但山谷里有一个水泥厂,这个水泥厂所散发出来的灰尘据说覆盖了周围好几平方公里的森林,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要建这个水泥厂?当地老百姓说我们祖祖辈辈在这看惯了山清水秀,我们现在缺钱,这个水泥厂能给我们带来收入,我们要发展工业。

如果有一套机制让山清水秀一直保持下去,实际上是在创造一种财富。因为周边的厦门、晋江以及上海、广州等城市都在发展工业,它们碳排放的空间是有限的。今后对落后地区的扶贫政策,可以进行政策创新,多用碳的地区来支付资金,双方进行碳交易,通过这种机制可以使贫困地区继续封山育林、植树造林,保持比较好的生态环境,这同样可以创造财富,并不需要盖工厂。

首创集团董事长刘晓光表示,“环境污染问题越来越严重,过去我们老是有一种错觉,应该是‘先污染、后治理’。还有一种错觉,我们老认为资本主义国家污染一百多年了,我们现在也得污染一会儿,现在看来我们在认识上有很大问题。治理雾霾光靠一个人、一个公司肯定做不到,需要举国力量。”

在绿色专题会上,美国能源基金会中国总裁王建盛提出,中国实现绿色转型,首先要有一个长期稳定的绿色发展目标,建议“十三五”规划继续采纳更加严格的具有约束性的节能减排目标。比如,煤炭消费总量控制就是非常重要的政策导向。他建议,要尽快建立反映出资源环境成本的价格形成机制,出台或者完善环境税、碳税和资源税,同时鼓励发展绿色转型技术和创新金融投资政策。“比如通过立法明确,让金融机构对所融资项目的污染事件也要负法律责任,监管部门应该要求银行和投资机构在决策过程当中考虑到环境因素,在信用评级中引入环境影响因素。”

刘晓光也表示,一定要有立法,还应该出台有利于环保的环境政策、信贷政策、税收政策,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市场化运作机制。比如环境要花钱,当投资者投到环境里进行循环,循环不下去,或者发生亏损,肯定在治理程度上、技术上都会出现打折扣的问题。对于中国环保企业来讲,现在差距主要在于缺少独立的知识产权,环境设备与世界巨头差距很大。

(智库支持: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智石经济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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