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学中的荒原意识探析
——以《生死场》为例

2014-06-30 03:04胡娟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14年5期
关键词:生死场荒原萧红

胡娟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

乡土文学中的荒原意识探析
——以《生死场》为例

胡娟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

早期乡土文学的荒原意识是理解乡土文学的一个重要角度。本文主要从《生死场》中来探讨乡土文学的荒原意识。分别从两个层面入手,即“物”之荒原与“灵”之荒原。这种荒原意识也是萧红对生与死的探寻,对生命本体的思考,也是现代人感知乡土世界乃至整个世界的一种新的精神发现。

荒原意识;“物”之荒原;“灵”之荒原

乡土文学一直以来都是被不断研究的经典母题,怀乡感情也是文学叙述中必不可少的情感因子。诗意的“怀乡病”以及对乡土爱恨交织的解剖使得乡土感情呈现出非常复杂的特性。本文试图以荒原意识为出发点,从另一个角度来阐释乡土文学的复杂特质。

在解读五四时期乡土文学的荒原意识之前,我们很有必要,对“荒原”之来历先做一番探究。“荒原”这个意象或者意境在中国文学中是很少见的。远古神话中是存在的,比如,《孟子·滕文公上》所写的“当尧之时,五谷不登;禽兽逼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这里面给我们呈现出一幅大荒芜的景象,这种物理上的洪荒状态我们或许可以将其称之为中国早期文学中的“荒原”景观。但是,“荒原”这个词在西方文学中则体现的非常明显。《圣经》中有这样的一句话“城邑议程战场,家园已成废墟”。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但凡是历史出现大变动、大转折之时,人们的信仰不在坚定,出现大断裂、大断裂之时,“荒原”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①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象征主义诗人艾略特笔下的《荒原》,西方文明的没落以及西方人精神的的衰败就如同荒原般触目惊心。哈代笔下的爱敦荒原《还乡》,从哈代先生对荒原的描写里我们能够领略到爱敦荒原那灰黑的天幕像一只大磨盘扣在荒原大地上,也深重地压在荒原居民的心头,仿佛看到荒原生活的沉重与压抑。西方文学中对荒原的描写是远比中国早而成熟的,艾米丽·勃朗特在《呼啸山庄》中对荒原的叙述,也给人留下及其深刻的印象。那么,荒原意识具体指的是什么呢?在五四乡土文学中是如何体现的呢?我认为主要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分析。其一,乡土中国物质的极度贫乏而导致的乡村荒芜,这属于形而下层面上的荒原。其二,人们精神上的麻木,冷漠,信仰缺失,精神上似乎是一无所信,一无所有的,这也便是更高一层的荒原,属于形而上层面的。

赵园在《地之子》当中说,五四新文学中,关于荒原的叙事,直到三四十年代才出现。新文学中对于荒原意象的运用,更有20世界现代艺术风味。属于某种文化语境的“荒原”本无所不在,被人类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方式,一种生存情景,情感状态,人际关系体验,纯粹的心理意象,内视象等等。②但是在新文学的早期之作中展示更多的是乡土中国的“荒凉”。最具有代表性的莫过于鲁迅先生描写故乡的作品。如果说鲁迅先生早期描写乡土中国呈现出荒凉的图景,那么在其后来的一些文章之中并不乏荒原意识的体现的,最典型的例证便是《呐喊·自序》中说的“独有叫喊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非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③鲁迅的这种荒原体验即是我们上文所说的精神上的荒芜,这也是新文学之中对于“荒原”的第一声呐喊。但从总体创作上说,这个阶段很多作家的“荒凉”并没有延展到“荒原”上。直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出现的的东北作家群当中,萧军,萧红以及端木蕻良对东北沦陷区的描述,当然,东北作家群最早对“荒原”的体验也和其地理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北方的严寒干燥与荒芜很容易让人在心理上产生荒原感,再加之日本的侵略,东北沦为沦陷区,饱受家国之难,物质贫乏,精神衰微,荒原意识最早在这一群作家笔下自觉体现出来和地理环境与社会环境也是密不可分的;除了东北作家群,路翎笔下对荒旷的草原的感知也充满了荒原之感。在路翎的笔下,荒原更多指的是片价值中立区,是荒芜化的所指。它否定过去的东西,怀疑现有的东西,不为将来做出承诺和承担,不为这些漂泊者的精神家园重建做出努力,坦坦荡荡,无牵无挂,沉默不厌地存在着,收留着漂泊无定的孤独的灵魂。因此,它的价值主要在于过渡,是新旧、善恶、胜负的转换区,是混沌的分界线,就的历史言行将在垂死挣扎后沉寂,新的朦胧的萌芽将会破土而出④。总之,自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荒原”叙事与荒原意象在中国乡土作家的创作中已经逐渐成熟,而且具有很大的共通性。本文主要以萧红的作品《生死场》为例,从物质和精神的两个层面具体分析现代乡土文学中的荒原意识。

萧红在《生死场》中极致的描写了乡村蒙昧的生存状态,乡民的冷漠及麻木,展示人性的荒芜,荒原般的裸露生命的丑陋。萧红给我们呈现的是乡村人们混混沌沌的生存世界。在这个生生不息,似乎有一个轮回的生死法则的生死场上,展现的则是一群近乎不健全人物的令人心酸的生存状态。在她眼中,这些人的“生”,和动物的“生”没有什么差别,没有灵魂更高层面的追求,只是动物本能般地苟延残喘,这些人永久体会不到灵魂,体会不到生之意义。生与死已经模糊麻木,没有更多的界限。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我们可以看作是对人类自身价值的无视、冷漠,而生命追求则让位于动物一样地生存、死亡。在书中,我们很容易读到这样的句子,作者这样描写麻面婆:“眼睛大得那样可怕,比起牛得眼睛来更大”,“那样,麻婆脸是一只母熊了!母熊带着草类进洞。”“让麻面婆说话,就像让猪说话一样,也许她喉咙组织法和猪相同,她总是发着猪声。”不单单是麻面婆,萧红认为在乡村的生与死的场中“人和动物一样,忙着生,忙着死”。《生死场》中的这种人类自身价值缺失式的生存,麻木的生命体验和生活状态,不正是在面对价值面对生命时所产生的一种强烈荒原意识吗?我们具体从两个方面来分析《生死场》中的荒原意识。

(一)“物”之荒原

在《生死场》中,正面描写物质荒芜的地方并不多,但是从很多方面我们很容易发现物质的极度贫乏。萧红在书中写到这样一句话:“农家无论是菜棵,或是一株茅草,也要超过人的价值。”多么让人感到悲凉的一句话啊,生命不如一株茅草,更别提一只羊了,在麦场那一节里,二里半认为失掉的羊要比老婆重要多了。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对于生命的漠然,当然,也从另外一个层面反映了物质的严重匮乏,人们愿意去捍卫一棵白菜,一株茅草,一只羊而忽视最为宝贵的生命。这一点在《麦场》中表现的很明显,粮食的价值似乎是至高无上的,只要麦子还在,失去别的什么也无足重要,甚至生命。在《羊群》这一个章节里,有这样一个场景,平儿和他爹卖完鸡笼吃豆腐脑的画面。萧红是最擅长描写饥饿的作家之一,这一个场景栩栩如生,展示了乡村人对于食物的渴望,从侧面写出了他们的贫穷可怜的生存面貌。当然,物之荒原除了物质的贫乏,也包含有生存环境的恶劣与贫瘠。《生死场》中这样的细节描写非常多,如果说物之荒原是由贫穷和环境造成的,那么,灵之荒原则更多是人们内心深处的冷漠与麻木而造成的。

(二)“灵”之荒原

在整个《生死场》的叙述中,个人的命运似乎总是不由自主的,卑贱的,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冷漠的,甚至母亲与孩子之间的关系也冷漠的惊人,比如金枝和他的母亲以及王婆和她死去的孩子。在书中的第七章对于坟场的描述,更是让人震惊。“乱坟岗子是地主施舍给贫苦农民们死后的住宅。但活着的农民,常常被地主驱逐,使他们提着包袱,提着小孩,从破房子在走进更破的房子去。”生存是如此的艰难,人们饱受地主的欺凌,受日本侵略这的践踏,但是,更可悲的便是这群人对生命对灵魂的不自觉和漠然。丈夫对妻子的施暴,对幼小生命的摧残是让人震撼的。生孩子成为女性的灾难,人的生殖和动物的生殖甚至没有什么两样。在这个荒芜的世界里,最为坚固的亲情已经荡然无存,爱情更是极不可能,男女之间有的只是动物般的原始冲动。月英本是打鱼村最美的女人,结婚后因为生病,丈夫对其又打又骂,最后绝望死去。“白眼珠完全变绿,整齐的一排前齿也完全变绿,她的头发烧焦了似的,紧贴住头皮。她像一只患病的猫儿,孤独而无望。”金枝远走哈尔滨,没有一个人理会她,“她好像一个垃圾桶,好像一个病狗似的堆偎在那里”。这不能不让我们想到萧红说的那句话“在乡村,人像动物一样忙着生,忙着死。”生和死变的如此混沌,灵魂的空洞和愚昧展露无疑。“灵”之荒原比“物”之荒原更让人痛心。

注释:

①魏霞.由《荒原》解读艾略特的荒原意识.

②赵园.地之子.北京大学出版社,32页.

③鲁迅全集卷一,417-418页.

④《狂野的呼唤》——论路翎小说的荒原意识.胜利油田师范专科学院学报,2000年6月,第14卷第2期.

[1]赵园.地之子[M].北京大学出版社.

[2]魏霞.由《荒原》解读艾略特的荒原意识[J].

[3]《狂野的呼唤》——论路翎小说的荒原意识[J].胜利油田师范专科学院学报,2000年6月,第14卷第2期.

[4]江玉姣.论荒原中的复活意识[J].广西民族学院学报,第27卷第6期,2005年11月.

I206

A

1005-5312(2014)14-0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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