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经济发展与民间借贷规模——来自省际面板数据的实证分析

王帆，刘鑫

（1.浙江工商大学财务与会计学院，浙江杭州310018；2.中国光大银行郑州分行，河南郑州450000）

区域经济发展与民间借贷规模
——来自省际面板数据的实证分析

王帆1，刘鑫2

（1.浙江工商大学财务与会计学院，浙江杭州310018；2.中国光大银行郑州分行，河南郑州450000）

当前民间借贷发展日益兴旺并引发了一系列问题。利用居民总收入、区域经济总量、区域信贷供给、非公有制经济规模等宏观经济发展指标代表区域经济发展情况，研究了民间借贷规模区域差异的原因。结果发现，东、中、西部地区的居民总收入均与民间借贷呈显著正相关关系；仅有东部的区域信贷供给对民间借贷具有显著的挤出效应；东部与西部非公有制经济规模与民间借贷呈显著正相关关系；此外，三个地区的区域经济总量与民间借贷并无显著关系。

民间借贷；区域经济总量；区域信贷供给

近年来，民间借贷几近狂热，尤其是在浙江温州、江苏泗洪、内蒙古鄂尔多斯等地区发展最为蓬勃。但由民间借贷引发的企业老板失踪、公司关门、员工讨薪等事件也层出不穷，吴英案、石小红案、金利斌案之类的案件时有发生。民间借贷也逐步成为媒体和国家监管机构关注的焦点。为了应对这些民间借贷问题，最高人民法院、银监会等先后发布了一系列文件予以规范①《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审理借贷案件的若干意见》《关于支持商业银行进一步改进小企业金融服务的通知》（银监发〔2011〕59号）、《关于支持商业银行进一步改进小型微型企业金融服务的补充通知》（银监发〔2011〕94号）等。。民间借贷有其弊，亦有其利。一方面，民间借贷是正规金融有益和必要的补充，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社会部分融资需求，增强了经济运行的自我调节和适应能力，对国民经济的发展起着非常积极的作用；另一方面，民间借贷游离于正规金融之外，存在着交易隐蔽、风险不易监控以及容易滋生非法集资、洗钱犯罪等问题②王宇和王培伟.中国人民银行有关负责人：如何看待当前民间借贷[EB/OL].http://news.xinhuanet.com/2011-11/10/c_111158752. htm，新华网，2011-11-10。，也容易引发系统性、区域性的金融风险③曹华，吴显亭.发挥民间借贷作用服务中小企业发展[EB/OL].http://finance.people.com.cn/bank/GB/15451344.html，人民网，2011-8-18。。民间借贷是“围堵”还是“疏通”，社会各界争议颇多。因此，研究民间借贷对当前中国金融市场的健康发展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2012年民间借贷总量最大的省份是山东、江苏与浙江，最小的省份是新疆、宁夏与青海，两组省份之间的差异达到了93倍，可见民间借贷规模的地区差异是较大的。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差异的出现呢？对该问题进行研究，揭示我国民间借贷资本发展存在差异的根本原因，能够为民间借贷的监管提供实质性的经验证据，对维护国家正常稳定的金融秩序、促进国家金融改革及经济发展也同样具有重要价值。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区域发展不平衡是我国长期存在的问题。改革开放之后，由于我国实施沿海地区发展起来之后再支援内地的战略思想，导致东、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差异较大。为了考察区域经济发展对民间借贷规模的影响，本文利用居民总收入、区域经济总量、区域信贷供给、非公有制经济规模等宏观经济发展指标代表区域经济发展情况，从而研究民间借贷规模区域差异的原因。

（一）居民总收入

居民收入的增长使其能够支配的金额较多，从而减少了对外借款。当前对农村收入水平与民间借贷情况进行的多数研究支持了上述假说（Zeller，1994[1]；Pal，2002[2]；史清华、陈凯，2002[3]；朱守银等，2003[4]；颜志杰等，2005[5]；仵洁、陈希敏，2010[6]）。Zeller对马达加斯加的部分农户进行了调查，研究发现如果借款人的收入较少，那意味着需要贷款来维持生产与生活，他们的贷款总额就会增加。Pal通过对印度农户的研究也发现，收入水平显著影响了农户的贷款，较高的收入水平显著减少了农户通过正规贷款的可能，但对非正规贷款的影响不显著。史清华、陈凯通过对中国农村的问卷调查发现收入较高的农民，其投资经营性借贷也较高。随后，颜志杰、张林秀也证实了家庭收入越好的农户越容易获得贷款。但这些研究并未区分农户的贷款是来自金融机构贷款还是民间借贷。针对该问题，朱守银、张照新进一步研究发现，收入水平较高的农户其经营性借贷主要来自正规金融机构，而较少来自亲戚朋友或非金融机构。仵杰、陈希敏的研究也证实了上述结论。因此，本文得到如下假设：

假设1：居民收入水平越大，民间借贷规模越小。

（二）区域经济总量

从统计数据来看，2003年到2012年的GDP分别是139537.19亿元、167922.56亿元、199228.1亿元、232836.74亿元、279737.86亿元、333313.96亿元、365303.69亿元、437041.99亿元、521441.11亿元、576551.84亿元，民间借贷总额分别为11066.79亿元、14357.25亿元、14204.03亿元、19533.37亿元、36896.94亿元、21433.72亿元、25056.62亿元、31480.74亿元、44424.84亿元、46682.55亿元①GDP根据国家统计局网站的各省加总得到，民间借贷总额依据本文的民间借贷规模的测算公式得到。。总体呈上升趋势，但在2008年金融危机时民间借贷有所下降（21433.72亿元），随后又呈现出上升趋势。不难看出，GDP与民间借贷之间可能呈正U型关系。

2008年的金融危机对我国经济产生了一定影响，也给民间借贷的发展造成了巨大障碍。金融危机之后，为了解决中小型企业贷款难的问题，国务院出台了《国务院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②国发〔2010〕13号文件。，提出对民间借贷进行鼓励和引导，确立了民间借贷的合法地位。这对于一些以民营经济为主的地区来说将会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可想而知，在宏观经济有巨大波动的地方必然会吸引大量民间资金涌入（毛金明，2005）[7]，随后民营经济、民间金融与区域经济发展之间就会互相促进、共同进步，以区域经济的发展带动民营经济的发展，而民营经济的发展和壮大将对民间借贷的发展产生重要的影响（兰志亮，2008）。因而本文得到如下假设：

假设2：区域经济总量与民间借贷规模呈U型关系。

（三）区域信贷供给

我国正处于经济转型期，法律保护和金融体系等正式制度存在诸多漏洞，各种非正式的联系成为替代正式制度的有效渠道，特别是民营企业面临的信贷融资难等问题更加突出（Neil et al.，2000）[8]。这主要是因为中国企业的性质存在差异，国有企业在发展中挤占了大部分正规信贷资源（张维迎，2010）[9]，相较于非国有企业往往获得更多的信贷优惠，而非国有企业的融资成本相对较高（Loren et al.，2003[10]；江伟和李斌，2006[11]；李广子和刘力，2009）。即便是规模相同的中小企业，中小国有企业的融资难度也低于民营企业（李海海、郭新华，2005）[12]。由此可见，民间借贷是在区域信贷供给不足的情况下产生的，它和区域信贷之间存在着既互补又竞争的关系。

一方面，互补关系主要体现在，正规金融机构主要是为国有经济提供服务的，其资金主要流向国有企业。而民间借贷主要为非公有制经济特别是民间经济服务，其资金主要流向民间中小企业、个体户和农户。然而，长三角区域民营中小企业的大量存在刺激了民间借贷的发展。另一方面，相较于区域信贷，民间借贷具有灵活性、简便性、快速性等交易成本优势（蒋伏心、周春平，2009）[13]，但融资成本较高，随着民间借贷市场份额的不断增加，两者在市场上的竞争将会日益激烈。因此，我们得到如下假设：

假设3：区域信贷供给越大，民间借贷规模越小。

（四）非公有制经济规模

我国GDP已经连续两年增速低于8%，表明中国经济已进入转型期，两位数的高增长已告一段落。前总理温家宝在2013年3月的十二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中明确指出，应把工作重心放到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和调整经济结构上，放到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和效益上，推动经济持续健康发展。而调整经济结构即意味着区域化发展特征增强，非公有制经济将会得到更多的政策扶持，民间借贷在非公有制经济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李勇，2013）[14]。同时，随着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必然需要大量资金，而多数正规金融资源已被国有企业占据，因而必定刺激民间借贷的发展。基于此，我们得到如下假设：

假设4：非公有制经济规模越大，民间借贷规模越大。

基于上述，为了考察区域间经济发展的差异对民间借贷规模的影响，本文在研究中以民间借贷规模（FIS）为解释变量，以省域经济发展的居民总收入（THI）、区域经济总量（GDP）、区域信贷供给（RCS）、非公有制经济规模（NPES）等变量为解释变量。

二、研究设计

（一）民间借贷规模的测算

正规金融机构信贷规模的测算相对容易，可以通过各经营单位信贷规模简单加总。但民间借贷则游离于正规金融机构之外，其业务活动随意性大，多处于灰色地带，监管难度大，因而在民间借贷规模的测算上相对较难。目前主要有两种方法：

一是在一定地区采取分层、分群等抽样方法发放问卷，了解所调查样本的民间借贷资金规模情况，通过统计方法还原该地区民间借贷的规模。该方法在调查样本数量、抽样方法选择上存在一定的主观性，在民间借贷规模的统计上存在较大误差。此外，这种方法的地域限制较大，多应用于农村居民之间的民间借贷（赵付玲、冯中校，2004[15]；何军等，2005[16]）。

二是采用收支差异法推算民间借贷规模，该方法最早由英国中央统计局设计，主要用于地下经济规模的推算。该方法认为民间借贷规模为居民家庭净收入与当年储蓄存款增加额的差值，其中居民家庭净收入可用居民家庭总收入与总支出的差额进行度量。从现行的统计口径来看，居民家庭收入包括了工资性收入、经营性收入、财产性收入、转移性收入，不包括出售财产和借贷收入，而居民家庭支出不包括借贷支出，因而采用居民家庭净收入与当年储蓄存款增量之间的差额来对民间借贷规模进行度量具有合理性。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认为收支差异法测算民间借贷的范围更广，且不会存在样本偏误情况，更适合长江三角洲区域的研究。因此，本文运用收支差异法推算民间借贷规模。

（二）模型构建

需要说明的是，本研究主要揭示区域经济因素对借贷规模的影响，着重分析省域经济发展因素的差异。根据所选择的研究变量，基于中国省域2003—2012年的相关数据，建立面板回归模型：

i=1,2,……n;j=1,2,……m;t=1,2,……T

在该式中，i表示第i个省，t表示第t年，j为区域经济发展的第j个因素。其中，yit为第i个省第t年的民间借贷规模；xit为解释变量向量，即由区域经济发展因素所构成的向量（包括GDP^2）；bijt为相应解释变量前的参数项；b0为截距项；uit为随机扰动项。在实证研究中通过对bijt估计值的分析，可以明确各变量对民间借贷规模是否具有显著影响及影响程度。

（三）样本数据

我国的民间借贷自1999年之后才逐渐兴盛并有了相关数据，但还是存在个别省份数据缺失的情况。为了保证实证研究的客观性与量化的准确性，我们剔除了1999—2002年的不完整数据，将研究范围定为2003—2012年。共采集东部、西部、中部31个省（自治区）与直辖市的数据，形成面板数据。所有数据均来自国家统计局和《中国统计年鉴》。样本数据的描述性统计特征如表1所示。

表1 数据的描述性统计

从表1可知，样本观察值有310，方差最大的是GDP，说明各省（区市）之间经济水平差异较大，最大值为2012年的广东省57067亿元，最小值为2003年的西藏自治区185亿元。方差紧随其后的是THI，说明我国收入不均衡现象一直存在。NPES最大值为2012年的江苏省37193亿元，最小值是2003年的西藏自治区1亿元，在一定程度上说明经济发展速度越快的地方非公有制经济规模越大。方差较小的是FIS，最大值为2012年的山东省5492亿元，最小值为2003年的宁夏回族自治区1亿元。说明与其他经济指标相比民间借贷规模不大，且各省和自治区的民间借贷规模相对较接近。与此相似的是RCS，表明信贷供给在不同省区市、不同时间的变化相对较小。

三、实证分析及结果

（一）模型的统计检验与结果

1.单位根检验

一些非平稳时间序列往往表现出共同的变化趋势，而这些序列本身则未必有直接的关联，这种现象被称为“伪回归”。为了避免“伪回归”，确保估计结果的有效性，需要对各面板序列的平稳性进行检验。本文采用Levin，Lin&Chu t*检验对面板序列进行单位根检验，如表2所示，FIS、THI、GDP、RCS、NPES的P值均为0，说明这些变量在不同时间与不同地域比较稳定，均为平稳时间序列，符合面板协整条件，可以进行协整检验。

表2 面板数据的单位根检验

2.协整检验

为了考察变量间是否存在长期均衡关系，本文采用带常数项和趋势项的Pedroni面板协整检验方法，对回归方程的残差进行平稳性检验。表3显示FIS、THI、GDP、RCS、NPES之间存在协整关系，也就是说区域经济发展对民间借贷已经形成了长期且重要的影响，它们之间并不仅仅是数量之间的表征关系。

表3 面板数据的协整检验

（二）实证分析

本文以面板数据模型研究省域间的内在联系，能够很好地挖掘区域和时间中蕴含的信息，克服了可能存在的共线性问题，使参数估计更加有效。在研究过程中我们发现，2008年金融危机对民间借贷影响较大，民间借贷在2007年以前一直处于上升趋势，2007年民间借贷为36896.94亿元，但2008年金融危机使民间借贷剧烈下降到21433.72亿元。随着金融危机影响变缓，2009年民间借贷（25056.62亿元）开始逐渐回升。因此，本文对总体样本与金融危机前后的样本分别进行混合面板回归。

表4结果显示，三组样本的居民总收入与民间借贷显著正相关，这与我们的假设1相违背，表明在我国居民收入水平越高，民间借贷越多。这可能是因为我国的居民收入多来自于投资与经营，收入越高意味着经营与投资情况越好，为了扩大经营与投资居民有意愿借贷。而从表1可看出我国的区域信贷供给方差最小，即正规金融的信贷供给变化不大且大多数用于国有企业信贷，因此居民只能通过民间借贷来满足自己的融资需求。此外，前人的研究多是基于对农户的问卷调查（Zeller,1994[1];Pal,2002[2]；史清华、陈凯，2002[3]），一方面可能会存在样本选择偏误等问题，另一方面居民收入包括城市与农村所有居民的收入，研究中可能存在一定的差异。

区域经济总量的总体样本与民间借贷相关性不显著。通过进一步分析我们发现金融危机前GDP^2与民间借贷显著正相关，即呈U型关系与假设2一致。这可能是由于2005年中国人民银行首次提出要正确认识民间金融的补充作用，推动了民间借贷的合法化发展，而在此之前民间借贷并无较大发展。此外，区域信贷供给的总样本与民间借贷呈显著负相关，支持了假设3，这可能是与金融危机后的RCS对民间借贷规模的挤出效应所导致。非公有制经济规模的总样本与民间借贷呈显著正相关，支持了假设4，这可能与金融危机后非公有制经济显著增加有关。

表4 总样本回归结果

表5 区域样本回归结果

为了进一步了解区域经济发展差异对民间借贷的影响，我们根据国家经济区域划分对东部、中部、西部地区分别进行混合面板回归。如表5所示，东、中、西部地区的居民总收入与民间借贷呈显著正相关，这与总体回归结果一致。而三个地区的GDP与民间借贷没有显著关系，这表明区域经济总量可能对民间借贷的影响不大。此外，东部的区域信贷供给对民间借贷具有显著的挤出效应，而中部与西部却不显著，这说明正规金融增长速度与东部经济发展速度不匹配，需要民间借贷的补充。东部与西部非公有制经济规模都与民间借贷呈显著正相关，也同样支持了假设4。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应用我国省域数据，建立动态面板数据模型研究了区域经济因素对民间借贷规模的影响，研究发现：居民总收入、非公有制经济规模与民间借贷呈显著正相关关系，而区域信贷供给与民间借贷呈显著负相关关系；金融危机前区域经济总量与民间借贷呈U型关系，但在金融危机后这种关系却不存在了；东、中、西部的居民总收入均与民间借贷呈显著正相关关系，这与总体回归结果一致。但与总体回归结果不同的是，仅有东部的区域信贷供给对民间借贷具有显著的挤出效应，且东部与西部非公有制经济规模与民间借贷呈显著正相关；此外，三个地区的区域经济总量与民间借贷并无显著关系。

从上述研究结论可见，经济总量对民间借贷仅在金融危机前有所影响，但在金融危机后并无显著影响，这意味着在经济总量不大的地区依然可以发展民间借贷，借助民间借贷活跃当地金融市场从而推动区域经济发展。然而，三个地区的居民收入都对民间借贷有促进作用，表明我国已经进入了经济活跃期，居民的多数收入多来自于经营和投资，这有利于经济更好更快地发展。

此外，仅有东部的区域信贷供给挤出了民间借贷，可见东部地区的资金需求量巨大，企业不惜较高成本进行民间借贷。而中部和西部的资金需求相对较小，成本较低的正规金融贷款基本上可以满足企业要求。东部与西部非公有制经济规模促进了民间借贷的发展，这表明两个地区的非公有制经济已达到一定规模，亟须从民间市场融资。

由此可见，未来我国对民间借贷资金的需求越来越多，政府需根据不同区域的特点进行规范以促进金融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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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贾伟）

1003-4625（2014）05-0056-05

F832.39

A

2014-01-21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资助项目（13YJC790139）；杭州市社科常规性规划课题“高管银行背景、银行信贷与民间借贷”(D13GL14)。

王帆（1983-），女，河南新乡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资本市场财务与审计；刘鑫（1986-），男，河南南阳人，硕士，研究方向：大数据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