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姐妹的牛仔传奇

2014-11-27 21:21吉尔斯滕·博尔特兰德
今日文摘 2014年12期
关键词:罗伯茨维多利亚凯瑟琳

吉尔斯滕·博尔特兰德

五点将近,一个小时后太阳就会落山。阴影在红沙上蔓延,尘土铺天盖地。她本以为沙尘暴明天才会到来,哎,父亲把一切弄得一团糟,自己倒是开开心心出门远行了。

26岁的凯瑟琳吹着口哨,召唤她的狗和年轻的牛仔男孩瑞利。几个月以来,瑞利已经认识到,是被男人还是女人粗暴责备,区别不大。凯瑟琳翻越铁栏,进入牛群的怒吼声中。她戴着帽子,穿着衬衫、牛仔裤,扎着马尾辫,胸前别着无线电收发机,身材苗条而结实。“嘿嘿嘿,来来来!”铁门发出短促而刺耳的声响,牛群跌跌撞撞,有的一路狂奔,以8公担的冲击力挤向铁栏。凯瑟琳将成年的牛赶进左边的栅栏,将小牛赶入右边。两个小时后,她将和瑞利一起,把150头牛装上载重卡车,向司机点点头,然后拍掉身上的污泥,进入厨房煎牛排。她说,工作结束时,非常美好,满月的柔光洒向大地。八点半她准时上床睡觉,早上五点半,维多利亚牧场上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选择“成为女牛仔”

维多利亚牧场,一片拥有一个美丽名字的贫瘠土地,面积1.3万公顷,有巴黎城区那么大,是当地最大的牧场之一,但是比昆士兰州的广阔牧场还是小100倍。在这里,面积大就意味着贫瘠和荒凉:草木稀疏的地方,牲畜就需要更多的地方寻找食物,在西欧同样大小的面积上,牧草的生长量是这里的10倍。2013年特别干旱。维多利亚牧场上的约3500头美利奴细毛羊和牛需要加餐,以渡过困难时期。草在它们嘴中辗转,就像干纸片。

每10个澳大利亚人中,只有一个生活在内陆。居住在这片广阔、自由土地上的人们,常常为其他地方的人们所惊叹和同情。“陌生人常常问我:你怎么忍受得了那些灌木丛、污泥,更何况你还是个女人?”凯瑟琳说,仿佛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个问题,“我会说:你怎么能在城市里生活?”她上过大学,在大城市和国外生活过,在高校当过老师,她一直都有选择的机会。最后她选择留在父母的农场。“4岁时我就会骑马了,6岁骑摩托车,9岁开汽车。”她和她的同卵双胞胎妹妹坎蒂丝11岁去布里斯班上寄宿中学,放假回到农场,父亲总是让她们干最重的活。她们叫他奴隶主,但实际上,她们内心非常为此骄傲,因为他那么看重她们。他那时总说,你们可以在学校休息。如果看到她们和母亲一起看书,他就会大喊:“这里怎么没人工作?”

“尽管如此”,凯瑟琳说,“我们(作为双胞胎姐妹,她习惯在说话时使用“我们”)从孩童时起就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在我们根本还不会写字时就渴望着像他一样有个笔记本,像他一样扎上皮带,像他一样是个左撇子,像他一样成为牧民。这些愿望肯定流淌在我们的血液中。”

是的,工作很艰苦。有时候,为了修理好一个破裂的饮饲槽,凯瑟琳的橡胶长靴全部埋进牛粪中。她在42块巨大草地中的某一块上寻找丢失的羊,开车几公里用圆木桶运送牲畜饲料。只需要马和几匹好狗,她就可以一个人赶1500头羊。她说,在这里,你永远不知道,新的一天又会给你带来什么新挑战。而到了晚上,你完成了它们,那种感觉无与伦比。

这里如同荒郊野外?凯瑟琳指向满是尘土的苍白天际:“最近的村庄莫尔温,离这里只有10公里左右,那里有你需要的一切,商店、邮局、酒吧、学校,医疗站的医生一周来一次,其余的东西可以在网上买到。”一个月中有几天,她在一个200人村庄的小学当代课老师,每月和朋友在酒吧见一次面,十一二个自小学时就认识的年轻人聚在一起。照凯瑟琳的说法,就是到她们的两个姐姐居住的城市布里斯班,也“只需8小时车程”。当唯一充裕的就是空间时,会觉得到处都近在咫尺。

凯瑟琳的“幸运之地”

在和这对双胞胎姐妹握手时,很容易区分她们:凯瑟琳像老虎钳一样握得紧紧的,坎蒂丝则更加温柔,肤色也更浅。坎蒂丝比姐姐晚出生16分钟,一周有几天在180公里以外的罗姆市做会计,其他时间则在维多利亚牧场度过。“其实我想辞掉这份办公室工作,但是我需要钱。”她几乎面带羞愧地说,“我们为爸爸干活完全是出于热爱,是不要报酬的。”凯瑟琳说,她对钱不感兴趣。几条小狗在她的靴子边奔跑,鹦鹉在一棵桉树上来回晃动,两匹马在栅栏边打鼻响。“这是我的幸运之地。”她说。对不习惯于表达感受的人而言,这简直就是爱的宣言。

凯瑟琳说,在这里,重要的不在于你是男人还是女人,而在于你是勤劳还是懒惰。如今,女牛仔已经是牧场上司空见惯的风景,而且数量越来越多,就是在有着数万畜牲的大型牧场也不例外。很多年轻男人更愿意在矿井中工作,能赚牛仔的4倍多(牛仔每周挣五六百美元)。于是,女人填补了这些职位真空。在有些牧场,女性求职者数量已经占到60%,培训女牛仔的学校繁荣起来。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多种多样:城市居民迁往农村,女性追求浪漫,怀有冒险的渴望或者只是想找份工作等等。

很多老板甚至开始倾向于招女牛仔干活。她们不仅能够更好地照顾动物,在操纵机器方面也更有天赋。如果给一个18岁少年一辆摩托车,他首先会试试怎样转动后轮,表演特技,而女孩会安全地把它骑回家。如果有人能像凯瑟琳一样几周都在赶牛赶马,不洗澡,不照镜子,在灌木丛中过夜,还说这是“巨大的快乐”,那么就算他是女人,也肯定能在这份工作中如鱼得水。

牧场的家族历史

实用主义是澳洲内陆地区的最高法则。当地人常说,人应该做他能做到的事情,而且要尽可能做好。这一简单的智慧,已延续很多代。这对双胞胎姐妹是第五代。1906年,她们的祖先来到维多利亚牧场,饲养美利奴细毛羊。在短短几十年时间内,维多利亚牧场成为优质美利奴细毛羊的品牌标志。

这之后,家族经历了内陆地区的全部苦难历史:维多利亚牧场两次面临出售命运(好在均幸免于难),20世纪50年代的糟糕经济,60年代的干旱,70年代的火灾。其中也穿插着羊毛和绵羊交易的好时段。20世纪80年代初,通往莫尔温的道路终于涂上了焦油。年轻的乡村教师娜尔达嫁给威尔·罗伯茨,生了四个女儿:卡米拉、卡尔拉和双胞胎姐妹凯瑟琳、坎蒂丝。凯瑟琳说,长长的家族历史让她们“有点骄傲”,但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继续发展才最重要。endprint

绵羊的照片悬挂在家里的各个地方。得奖的美利奴细毛羊和笑得灿烂的罗伯茨,维多利亚牧场慢慢长大的孩子们:先是刚到公羊肩部的小女孩,然后是跪在公羊旁的少女,之后是戴着帽子的自信的年轻女人。罗伯茨称这些照片为“荣誉榜”。他是远近闻名的美利奴细毛羊专家,一眼就能看出一头羊的好歹。他刚刚花1.5万美元买了一头公羊,想饲养更多高价的羊,但他也喜欢在路上,作为演讲人和陪审员在全澳大利亚或出国工作。

一周以后,一年一度的剪羊毛就要开始了,要招十几个工人。罗伯茨去参加某个大会了。“只要女儿在,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开牧场。”他简短精炼地说。她们给了他自由。他从来不后悔自己没有儿子。他知道,姐妹俩的工作做得很好,和他不一样,是另一种好。

凯瑟琳说,爸爸是老板。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牧场,但是姐妹俩对牧场的管理更加有组织有条理。他从来不知道他有多少头牲畜,总是说“该有多少,就有多少”。凯瑟琳则把数字记在小本子上。他总是太过心软,就是他那又聋又跛的老狗,他也不想枪杀它。双胞胎想为他代劳,但他禁止她们这样做。如果他用一声简单的“愚蠢!”来回应她们的新建议,她们会生气,但是她们同时也知道,她们的想法会在他心里酝酿,不定何时会成为现实。比如能够更好地为牛群分类的新栅栏系统。“他琢磨了好几年时间,才终于决定使用。”坎蒂丝说。

对未来充满信心

和整个内陆农业经济一样,维多利亚牧场也经历过好时代。20世纪70年代,用6头牛就可以买一辆越野车,现在需要70头牛。姐妹俩小的时候,家里有1万头美利奴细毛羊,罗伯茨定期组织维多利亚牧场拍卖,生意兴隆。当时几乎所有牧场都饲养绵羊,而如今罗伯茨一家已经是最后的绵羊饲养人了。随着羊毛价格剧烈波动,野狗在草地上撕咬越来越多的羊羔,大部分人都开始养牛。

然后,恐怖之年2002到了,干旱和嗜血的野狗给农场带来了一道压抑的阴影。本来应该有1800只羊羔存活,结果只有可怜的38只。说起这个,罗伯茨毫无情绪波动。他说:你会经历几个好年头,然后迎来几个糟糕年。如果你有3000头羊,就像拥有一个装有30万美元的钱袋。但这个袋总是有洞,你得堵住它们。

罗伯茨用推土机清除抢走绿色植物水分的树木。他在小河沟中放置碎石块,来围住可能出现的降雨。他带着安静的满足,观察土地上的小变化。草繁茂生长,蛇、蜥蜴、鸸鹋又回来了。他听到鸟儿歌唱,仿佛在说它们很满意。“如果土地好,我们就好,就是这样。”他说。他对未来充满信心。

凯瑟琳装备好武器,呼出一口气。袋鼠在铁丝网间跳来跳去,像是在嘲笑她。它们到处都是,维多利亚牧场上肯定有上千只“讨厌的袋鼠”,几乎有一半草皮都毁在这种野生动物嘴中。“它们是真正的瘟疫,把一切都啃得精光。”凯瑟琳边说,边把新子弹拨弄进父亲的220毫米口径的枪支中。凯瑟琳迫不及待地想要获得持有武器的许可证,她梦想着拥有一把223毫米口径的枪,能实现更远的射程和更大的杀伤力。

她再次瞄准,眼睛眯起,武器发出一声闷响,最近的那只袋鼠倒地,就像被闪电击中了。杀死动物时,她总是有些悲伤,但这是生存问题。她将袋鼠翻过来,确认它是否已死。她把它放在地上,开车回家。这里没有人会要袋鼠肉,最多是扭下一只腿来给牧场的狗吃。到处盘旋着秃鹰这样的猛禽,它们的尸体会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在开着越野车小心地绕过一个坟墓时,凯瑟琳说:“希望新栅栏能够帮助我们。”这是当地最重要的共同项目:400公里长、1.6米高的金属栅栏,可以保护58个农家院落,共耗资220万美元,有两个目标——防狗和袋鼠。在两三年的时间内,就可以期望看到成效。到那时,可能会有更多牧民养羊。

现在,是时候将维多利亚牧场由第四代交到第五代手中了吗?罗伯茨55岁了,不再年轻,但也还没有很老。他希望能够有一个渐进的过渡,双胞胎姐妹也没有催促他,这有时让他吃惊。“在我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给自己的压力大得多。”他笑着说,“等着吧,看她们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开始。”

凯瑟琳坐在厨房中,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从来不知道有两个女人经营的牧场。”她说。但是她觉得,和坎蒂丝一起的话,完全可以想象。“这取决于,我们会嫁给谁。如果那个男人自己有个牧场怎么办?我更希望找到一个能够和我一起经营维多利亚牧场的人。”两姐妹单身很久了,她们没有时间谈恋爱,但她们想在10年内结婚、生孩子,同时饲养一流的绵羊和牛,再次让维多利亚牧场的名字发光发亮。

凯瑟琳的手机发出嘟嘟的响声。坎蒂丝发来一幅图片:一只几小时前出生的羊羔。凯瑟琳已经见过成千上万只羊羔了,但她的脸仍然很快柔和起来。“你看看”,她说,“简直太棒了,不是吗?”

(贝同律荐自《海外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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