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相关性肝损害研究
——从理论到临床

2015-01-22 08:54李秀玉李超群张志敏王晓静腰向颖
转化医学杂志 2015年4期
关键词:黄疸肝炎毒性

李秀玉,李超群,张志敏,王晓静,腰向颖

中药相关性肝损害研究
——从理论到临床

李秀玉,李超群,张志敏,王晓静,腰向颖

药源性肝损害是临床常见问题,在我国发生率为0.46%~1.08%,其中由中药引起的占30%左右。作者检索了公开发表的有关文献,梳理了中药相关性肝损害的基本情况,以期为中药的安全应用提供参考。易引发肝损害的单味中药主要有黄药子、雷公藤、铅丹等,复方中药主要有青黛丸、克银丸、消核片等,以及中药汤剂小柴胡汤等;造成肝损害的中药有毒成分主要包括生物碱类、萜类、内酯类及毒性植物蛋白类等;肝损害的主要表现为消化道症状、肝区不适、肝大、黄疸、转氨酶升高,损害程度与剂量及疗程密切相关。中药引起的肝损害多为可逆性,但严重者亦可致死。因此,中医临床医生应与时俱进,及时了解中药的现代药理研究,慎用、少用肝毒性中药,必要时定期监测患者肝功能的变化,以提高中药用药的安全性。

药源性肝损害;中药

我国药源性肝损害(drug-induced liver injury,DILI)占0.46%~1.08%[1],其中由中药引起的占30%左右[2-3]。有资料显示国内引起DILI排在首位的是中药[4],而中药肝损害问题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这和人们普遍认为中药安全、无毒不无关系。实际上,正是因为人们的这种模糊认识,使中药所引起的肝损害有日渐增多的趋势。相对而言中药不良反应少,但使用不当同样可引起肝损害,严重者甚至危及患者的生命。

1 临床常见可引发肝损害的中药

历代本草书籍中,常标明某药有毒、无毒、大毒、小毒。凡标明有毒的中药大都药性强烈,或可引起不良反应,用之不当,可导致中毒;而无毒的中药,药性比较平和,一般无不良反应,不会引起中毒。另外,古人还把药物的偏性看作是“毒”,而把“毒药”一词作为一切药物的总称。中药的有毒、无毒是相对的,在一定剂量之内无不良反应的药物,超量使用可能会对人体造成损害。临床常见可引发肝损害的中药,既包括传统意义上有毒的中药,也有传统观点认为无毒的中药,且以后者为多。

1.1 单味中药

1.1.1 黄药子 为薯蓣科植物黄药子的块茎,具有凉血泻火、散瘀解毒的作用,临床用于治疗良、恶性肿瘤有一定疗效。现认为其有小毒,毒性成分为薯蓣皂苷及薯蓣毒皂苷,临床使用不当可引起肝功能异常。黄药子中毒可引起谷丙转氨酶(alanine aminotransferase,ALT)、谷草转氨酶(aspartate aminotransferase,AST)升高[5]。蒋兆芬[6]报道16例服用复方黄药子糖浆治疗甲状腺结节的患者,平均每天服黄药子相当于生药37.5 g,服用黄药子500 g发病者2例、1 000 g发病者9例、1 500 g发病者3例、1 750 g和3 500 g发病者各1例;另有1例上腭腺癌术后服用含黄药子中药煎剂(内有黄药子30 g/d)的患者,在服用30剂含黄药子约900 g后发生肝炎。17例平均服用黄药子总量1 214.7 g。蒋兆芬认为,黄药子对肝脏的损害可能系直接的毒性作用,属混合型肝损害,建议对连续服用黄药子达2~3周的患者应常规检查肝功能。另陈一凡和蔡晧东[2]报道,在46例确诊的黄药子DILI中,多数患者在服药总量500~1 500 g后发病,且病情轻重与药物剂量相关,即剂量越大、潜伏期越短、病情亦越重,46例中有2例死亡。

1.1.2 雷公藤 多用于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银屑病、红斑狼疮、肾病综合征、肾小球肾炎、重症肝炎、白塞病、移植排异反应。现代药理研究其主要作用有免疫抑制、抗肿瘤、抗炎、镇痛和抗生育。陈一凡和蔡晧东[2]报道91例由雷公藤片或雷公藤多苷所引起的DILI,潜伏期在2~4周,多数患者为单项肝功能轻度异常或无黄疸型肝炎,仅有7例发生黄疸,消化道症状较轻,预后较好。陈一凡和蔡晧东[2]认为雷公藤多苷比雷公藤片更易引起肝损害。

1.1.3 铅丹 铅类中药早在2 800年前就已用于临床,含铅的中药包括铅丹、铅粉、铅霜、密陀僧和黑锡,其功效为镇逆坠痰、截疟杀虫和解毒疗疮等,常用于治疗癫痫、精神病、疟疾、肠道寄生虫病和皮肤病。现代毒理研究证明,铅是多亲和性毒物,主要损害神经系统、造血系统、血管和消化系统。在消化系统方面表现为胃肠功能紊乱和中毒性肝炎。急性铅中毒依次出现腹绞痛、肝病、溶血性贫血等[7]。铅对人的最小经口急性中毒剂量约为5 mg/kg,按成人体质量60 kg计算,成人最小经口急性中毒剂量为0.3 g,故铅的毒性很强。临床应用铅类中药时,一是内服,二是外用。据钱小奇[8]不完全统计,自1960—1988年间国内期刊有关铅中毒的报道18篇,中毒136例,其中死亡2例,皆为内服铅类中药所致。从中毒剂量上看,一部分超过了常用剂量,而另一部分在常用剂量范围内。李俊美等[9]报道1例因铅中毒而误诊为肝炎的病例,患者乏力、食欲缺乏2个月,查AST、ALT均升高,按肝炎治疗效果不佳;后乏力、食欲缺乏进行性加重,轻度贫血貌,巩膜轻度黄染,追问病史得知患者因银屑病间断少量服用偏方5年,近3个月服用较多,检查ALT 256 U/L、AST 187 U/L,血铅定量366 μg/L(参考值<160 μg/L),给予驱铅治疗3个疗程后缓解出院。

1.1.4 何首乌 功用补肝肾、益精血,传统观点认为其不寒、不燥、不腻,为滋补良药,常用于治疗须发早白等病。陈一凡和蔡晧东[2]报道9例因服用何首乌或首乌片引起肝功能损害。其肝损害的特点是潜伏期短,9例平均潜伏期10.9 d,有8例出现黄疸,多为轻度和中度黄疸,病情同一般急性肝炎相似,预后良好。9例中有7例重复用药后,再次出现肝损害。另有1例患者家中其他4人服用何首乌后均发生黄疸,因此认为其发病的原因可能与患者遗传性肝脏代谢酶缺陷有关。

1.1.5 菊三七 历代本草未载明其有毒。功用散瘀止血、解毒消肿,用于衄血、吐血、外伤出血及跌打损伤、痈疽疮毒。大部分中毒患者是由于盲目应用既不辩证又无明确用量的土草药偏方致病,且菊三七中毒引起的肝功能损害程度与服用剂量、就诊早晚有关,其病理改变均为肝小静脉闭塞。菊三七所引起肝小静脉闭塞症的机制可能与其所含吡咯烷生物碱有关,并应用菊三七诱导出小鼠肝小静脉闭塞症模型,证实脱氢代谢后的产物可损伤肝脏细胞,引起管腔狭窄、血流障碍[10-12]。

1.1.6 蜈蚣 中医传统认为该药有毒。药理研究证明其含有2种类似蜂毒的有毒成分,即组胺样物质和溶血性蛋白质。伍玉元[13]报道2例因服蜈蚣粉致急性肝损害。1例因神经性皮炎服蜈蚣粉约2.5条(含头足),每日2次,共服2 d,第3天出现恶心、食欲缺乏及皮肤、巩膜黄染,ALT 670 U/L、黄疸指数21 U,乙型病毒性肝炎表面抗原阴性。患者服药前3 d查体时肝功能正常。住院予以保肝治疗,20 d后痊愈。以后该患者再次服用蜈蚣粉后又出现肝损害。另1例为一类风湿性关节炎患者,以蜈蚣15条(含头足)研粉后分3 d共6次服用。服药后2 d出现食欲缺乏、恶心消化道症状及皮肤、巩膜黄染,ALT 766 U/L、黄疸指数26 U,甲、乙型病毒性肝炎血清标志物阴性。住院后予以保肝治疗,28 d后痊愈。该患者以后又因服含蜈蚣的煎剂而致肝损害。

1.1.7 望江南子 主要成分为大黄酚、大黄素、а3-谷甾醇等,望江南子的苯抽取物含有毒蛋白和柯亚素2种有毒成分[14]。郑咏梅[15]报道5例小儿望江南子中毒,3例死亡。另郭植材和汤立明[16]报道10例望江南子中毒小儿,肝脏普遍受到损害,个别有心脏损害;其中,1例死亡,ALT大于500 U/L。镜检心、肝、肾均有损害,以肝细胞变性、坏死最为突出,且伴有脑淤血、水肿及胃肠黏膜淤血。

1.1.8 苍耳子 为菊科植物苍耳子的果实。中医认为该药有小毒。陈达理和周立红[17]认为,该药含苍耳子苷,用量过大(一般指30 g以上)可致中毒。中毒常于食后2 d发生,表现为上腹胀闷、恶心、呕吐,重者肝脏受损引起黄疸,甚至急性肝衰竭而死亡。有学者[18]认为苍耳子中毒原因与该药提取的脱脂部分制得的水浸剂有关,也可能与未曾加热过的苍耳子油和未变性的原蛋白质有关。急性中毒者肝大;病程迁延者,肝脏轻度萎缩,包膜下散在出血。镜下呈弥漫性改变,肝窦明显扩张,肝细胞大部分变性、坏死,以小叶中央区最重,细胞质内出现脂肪滴,多数肝细胞核浓缩、碎裂或溶解消失,部分细胞崩解为颗粒状碎屑。

1.1.9 川楝 全株有毒,主要毒性成分为川楝素和川楝萜生物碱。洪庚辛等[19]以川楝素给兔和猴灌胃进行实验,均引起肝细胞损伤;且毒性可随单次剂量的增加而增加,作用慢而持久,并有蓄积作用。一般认为不超过5 mg/kg的临床剂量是安全的,但有肝脏疾病的患者应定期检查肝功能。

1.1.10 番泻叶 该药有时被用作缓泻剂而长期应用,而长期服用可引起肝损害。其原因可能是在肠道细菌的作用下,番泻叶中的番泻苷分解成化学结构类似二羟蒽醌的产物,后者为已知损肝泻药[20]。

1.1.11 土大黄 有报道7例健康成人服用土大黄片剂,平均20周后发生急性肝炎,表现为发热、乏力、恶心、呕吐、瘙痒、腹痛及黄疸、肝大,于停药2~30周逐渐恢复;其中,2例再次服药后肝炎复发,1例在剂量减少后转氨酶水平降低了83%[21]。这也说明土大黄对肝细胞有直接的毒性作用。

1.1.12 艾叶 主要含挥发油和苦艾素,能引起肝细胞代谢障碍致中毒性肝病。用量过大时,药物经肠吸收到达肝脏可引起黄疸型肝炎。曾报道1例于经前或经期用艾叶煎汁服用,空腹服用350 mL后出现头昏、头痛、胸闷、腹痛、抽搐症状,最终抢救无效死亡,病理切片显示肝窦扩张、充血、部分细胞壁破溃及细胞质溶解、坏死[22]。

1.1.13 苍术 含苍术苷的苍术具有显著的肝毒性。实验研究表明,苍耳子水提物和苍术苷可不同程度地引起大鼠原代肝细胞皱缩、变色形态学变化,也可使细胞内ALT释放增加,逐渐导致肝细胞死亡[22]。

文献报道白花丹参、贯众、合欢皮、土荆芥、天花粉、肉豆蔻、穿山甲、金果榄也具有肝毒性[22]。

1.2 中成药 中成药引起的肝损害不容忽视。邓培媛和傅琪[22]统计1993年1月—1997年10月地坛医院所收治的116例药物性肝炎中,由中成药引起的占56.03%,涉及中成药达21种;3例死亡患者中,有2例为中成药所致。

1.2.1 青黛丸(或复方青黛丸) 邓培媛和傅琪[22]报道1例因银屑病于1993年服青黛丸6个月,出现黄疸,经治疗2个多月后痊愈;1995年因银屑病反复,再服消银片,仅21 d后出现明显消化道症状,肝功能全面损害,ALT 1 925 U/L、AST 1 870 U/L、凝血酶原活动度<20%;入院第6天昏迷,经抢救无效死亡。韦诗云[23]报道2例因银屑病服复方青黛丸(均为6 g,3/d),分别在服药后23 d和11 d出现食欲减退、疲乏及皮肤、巩膜黄染,检查ALT、AST、总胆红素明显升高,抗甲型病毒性肝炎抗体、乙型病毒性肝炎血清标志物均为阴性,诊断为DILI,停用复方青黛丸,经保肝治疗约3周后痊愈;再次用药后复现类似临床病程及实验室改变。复方青黛丸主要由青黛、贯众、紫草和建曲组成,国内文献记载其安全、无毒,但临床应用后出现DILI,应引起注意。

1.2.2 克银丸 刘瑞英[24]报道1例因寻常型银屑病服克银丸(主要成分土茯苓、北豆根、白藓皮等),1袋、2/d,服药21 d后原有皮损好转,但出现恶心、食欲缺乏、疲乏以及皮肤、巩膜黄染和尿黄,检查肝功能异常、胆红素升高,甲、乙型病毒性肝炎血清标志物阴性。考虑克银丸所致肝损害,遂停服该药,予以保肝治疗,1周后消化道症状减轻,1个月后黄疸消退,50 d后肝功能正常。

1.2.3 消核片 该药为治疗乳腺增生的有效药物。史文英[25]报道2例因乳腺小叶增生服消核片致肝功能损害。2例服药前均无肝、胆疾病史,肝功能正常,平均服药约40 d后出现食欲缺乏、恶心、厌油及皮肤、巩膜黄染症状,检查ALT、AST中度升高,总胆红素、直接胆红素明显升高,停消核片后予以保肝治疗痊愈。史文英[25]认为肝损害可能与机体对有关药物的特异性反应有关。

1.2.4 壮骨关节丸 该药主要用于治疗退行性关节病变。陈一凡和蔡晧东[2]报道,因服用壮骨关节丸而致肝损害111例,占同期所有肝损害的28%。男性∶女性为1∶1.6,平均年龄57.1岁,与其他中药引起的肝损害相比,患者发热的发生率低,消化道症状轻,很少出现呕吐症状,但皮肤瘙痒、大便灰白和黄疸的发生率高,碱性磷酸酶和γ-谷氨酰转肽酶(gamma glutamyltransferase,γ-GTP)明显升高,住院时间长,临床诊断为胆汁淤积型肝炎较多见。说明壮骨关节丸所引起的肝损害病理改变主要是胆汁淤积。

1.2.5 穿琥宁注射液 穿琥宁的主要成分是脱水穿心莲内脂琥珀酸半脂单钾盐,有解热、消炎作用,常用于病毒引起的上呼吸道感染等病的治疗。韦怡和刘昌玉[26]报道1例小儿因急性支气管炎予以青霉素320×104U、穿琥宁注射液8 mL分别加10%葡萄糖100 mL静脉滴注,1/d。治疗3 d后热退咳减,但出现食欲缺乏、恶心欲吐、疲乏等症,查ALT 81 U/L。考虑穿琥宁所致肝损害,遂停用该药,予以保肝治疗,1周后症状消失,ALT 13 U/L。

1.2.6 六神丸 陶向东[27]报道1例因咽喉疼痛服六神丸,每次20粒、3/d,服药后出现全身软弱无力、食欲减退及皮肤、巩膜黄染,2 d后诸症加重,遂住院治疗,乙型病毒性肝炎血清标志物阴性,ALT 40 U/L,肝右肋1 cm,肝区叩击痛阳性。住院后经保肝、控制感染及皮质激素治疗,3 d后诸症缓解,皮肤、巩膜黄染退尽;再试投小剂量(6粒)六神丸,患者服药后1 d,症状反复如前,又给予保肝、补液及小剂量激素治疗,1周后查肝功能恢复正常。六神丸由牛黄、麝香、蟾酥、冰片、珍珠和雄黄组成,能消肿解毒,临床常用于治疗急性扁桃体炎和咽喉炎。其中,雄黄为有毒的砷化物,长期或大量使用会导致药物蓄积,药物原浆毒不仅引起肝脏的损害,且可造成胃、肠道、肾、脾、胰和心脏多脏器损伤。肝脏损伤呈小叶或区带性病变,少数伴有脂肪性变。故陶向东[27]提出,本药不可长期或大剂量使用,肝肾功能不全者应禁用。

1.2.7 松刚益肝丹 邓培媛和傅琪[22]报道1例因慢性活动性肝炎,ALT异常,无黄疸,在某医院门诊服用松刚益肝丹;20 d后出现重度黄疸,血胆红素高达844.9 μmol/L、直接胆红素达521.2 μmol/L,28 d后死于肝肾衰竭。

另外,有逍遥丸、养血生发胶囊、复方丹参注射液、葛根素注射液、藿香正气丸可引起肝损害的报道[28]。

1.3 中药汤剂

1.3.1 小柴胡汤 小柴胡汤是经常用来治疗肝炎的方剂,但有报道该方可引起肝损害。在陈一凡和蔡晧东[2]报道的427例中药DILI中,小柴胡汤所致6例。刘德山[29]报道1例ALT 1 205 U/L、AST 355 U/L、γ-GTP 681 U/L、病毒血清标志物阴性,因入院前曾服用小柴胡汤,疑系该药引起的DILI。经停药、休息、饮食疗法,约2周后肝功能改善,腹腔镜肝组织活检为非特异性反应性肝炎。小柴胡汤诱发淋巴细胞刺激实验结果呈阴性,少量再服试验引起嗜酸性细胞增多及ALT、AST、γ-GTP、免疫球蛋白E增高。对组成小柴胡汤的7味药物分别进行诱发淋巴细胞刺激实验,结果柴胡、半夏、人参呈阳性反应,甘草呈假阳性反应。因此,认为本例为小柴胡汤4种成分所致的DILI。陈达民[30]报道40例服用小柴胡汤,9例在用药过程中出现了转氨酶升高及黄疸,肝活检证实为急性肝损害,停药后肝功能恢复;其中4例再次给药后,重现肝损害。说明小柴胡汤确实能引起急性中毒性肝炎。陈达民[30]认为,小柴胡汤引起肝损害可能与柴胡或黄芩的原浆毒有关。

1.3.2 自拟处方 王兆荃等[31]报道1例因坐骨神经痛服用偏方引起肝损害。偏方组成:雄黄7.5 g,大白花蛇25 g,全蝎、蜈蚣、汉三七各15 g;研粉,每包5 g,早晚各1包。第1次口服后,胃痛、恶心,未吐;服第2包后胃胀、胃痛不止,吐胃内容物少许;2 d后尿黄、全身黄。检查ALT 688 U/L,胆红素定量试验42 mg/L,乙型病毒性肝炎表面抗原阴性;肝脏B超示密集微波,肝厚9.0 cm、肋下1.0 cm,确诊为中毒性肝炎;经停药治疗后病情好转,回当地继续治疗。王兆荃等[31]以患者剩余中药粉0.5 g进行粗制提取,制成水溶性生物碱水溶液和水溶性蛋白盐水溶液,进行动物实验,结果引起小白鼠肝脏产生中毒性病理改变。中药的水溶性生物碱和水溶性蛋白成分为主要中毒物质,2种成分引起的肝脏病变相似,其中以蛋白成分引起的肝细胞小灶性坏死及炎性细胞浸润更为明显。证实上述中药对肝脏有直接的毒性作用。

中药汤剂灵活多变,引起肝损害的原因比成药或单味药物更加复杂。陈一凡和蔡晧东[2]所统计的70例因服中药而引起肝损害的皮肤病患者中,发现白藓皮、生地、当归、甘草、丹皮、赤芍、防风、薄荷8种中药依次频繁出现并相互配伍,其对肝脏的毒性有待进一步研究。

2 损害肝脏中药有毒成分的研究

2.1 生物碱类 许多中草药含有多种生物碱,其毒性大多表现为中枢神经系统和自主神经系统损害,近年来发现能引起肝损害的生物碱也不少见。

2.1.1 双稠吡咯啶生物碱 这是对人和动物的肝损害研究最多的一种生物碱,该生物碱能使肝细胞的核糖核酸聚合酶活性下降,核糖核酸和脱氧核糖核酸的合成能力降低。动物实验表明,摄入的双稠吡咯啶生物碱被消化道吸收,经一系列水解、脱氢、氧化等作用最终破坏细胞的有丝分裂,导致肝细胞核巨大;并引起渐进性门静脉纤维化、单管增生性肝损害,导致腹水、水肿,进而出现肝体积减小、质地变硬、纤维化,动物最终死于急性肝衰竭[32]。世界各地含此种生物碱的植物达350余种,如中药菊三七、猫尾草和千里光等均含此类生物碱。

2.1.2 四氢帕马丁 元胡、土大黄含有此成分。该类药物损害肝脏的机制不明,可能因其活性成分四氢帕马丁的结构类似于羟基双稠吡咯啶,后者对肝脏具有直接的毒性,或是与患者的特异体质有关。

另外,有报道含麻黄碱的麻黄及常山也能诱发肝损害[32]。

2.2 含苷类的中药 含有皂苷和黄酮苷的某些中草药如黄药子、柴胡、广豆根、芫花、黄芩和商陆可引起肝损害。

商陆系商陆属植物商陆的干燥根,化学成分主要为商陆皂苷甲,临床大量服用可出现消化道症状,如恶心、呕吐、腹胀等,也有部分患者出现肝损伤现象[33]。有动物实验研究表明,300~400 μg/mL商陆皂苷甲对肝细胞活力有明显抑制作用,且成量-效关系;给予小鼠10 mg/kg商陆皂苷甲7 d后,小鼠血清中ALT和AST水平出现明显升高,肝组织出现明显病变,印证其量-效关系[33],也证实其对肝脏较强的毒性作用。

2.3 含萜和内酯类的中药 此类药物中能引起肝损害的有雷公藤、川楝、艾叶、决明子和贯众。如川楝的有毒成分川楝素、川楝萜酮内酯均可刺激和损害胃肠黏膜,吸收后作用于肝脏,引起食欲缺乏、恶心、肝大及黄疸。而雷公藤的主要成分二萜类、三萜类、倍半萜类,对心、肝、肾均有损伤作用,可引起中毒性肝炎或慢性肝损害[33]。

2.4 含毒性植物蛋白的中药 此类植物蛋白具有细胞原浆毒作用,毒性成分主要含在其种子里。如苍耳子、望江南子、蓖麻子和油桐子。这类毒物是一种细胞原浆毒,易损害肝、肾等脏器细胞,发生混浊肿胀、出血、坏死等,表现为恶心、呕吐,轻者出现黄疸、肝大压痛,严重者可发生昏迷、休克、肺水肿等[34]。

其他,如独活的有效成分花椒毒素、欧芹属乙素。动物实验提示,独活无论是急性毒性实验还是长期毒性实验,均可引起实验动物的肝损害[2]。再如含糅质较多的四季青注射液也可引起黄疸[35]。

中药药源性肝病的发病数量和危害性已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严重问题,多项研究显示中药引起肝损害比例居首位[4]。引起DILI的大部分中草药为复方煎剂,且为民间“秘方”,故无法认定其组成成分,给临床诊断带来困难[36]。中药的毒性成分十分复杂,引起肝损害的原因多种多样,而目前对该问题的认识还比较肤浅,今后有必要加强该方面的临床监测和实验研究。中医临床医生也应与时俱进,及时了解中药的现代药理研究,慎用肝毒性中药,必要时定期检测肝功能,以提高用药的安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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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induced liver injury:from theory to clinical analysis

LI Xiuyu,LI Chaoqun,ZHANG Zhimin,WANG Xiaojing,YAO Xiangying
(Departmen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Navy General Hospital,Beijing 100048,China)

Drug-induced liver injury(DILI)is a common clinical situation.The percentage of DILI cases goes up to about 0.46%—1.08%in China,in which cases triggered by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ccounted for about 30%.To present the basic situ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related liver damage and to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the safe use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relevant publications in recent decades are retrieved and searched in this article.According to the data,single Chinese herbs that tend to lead to liver damage mainly include dioscorea bulbifera L.,tripchlorolide,minium,whereas compounds contain indignis naturalis pill,keyinwan,xiaohe pian and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decoction of xiao chaihu decoction.Toxic ingredients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aused liver damage cover alkaloids,terpenoids,lactones and toxic plant protein elements.Symptoms of liver damage mainly involve digestive tract disturbances,liver discomfort,hepatomegaly,jaundice,higher transaminase,and the level of damage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dosage.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induced liver damage is mostly reversible,but severe cases may lead to death.Therefore,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linicians should have insights into modern pharmacological research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nd us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with caution.If necessary,clinicians should regularly detect patient's liver function in order to improve drug safety.

Drug-induced liver injury(DILI);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R28;R575

A

2095-3097(2015)04-0244-06

10.3969/j.issn.2095-3097.2015.04.015

2014-05-03 本文编辑:徐海琴)

100048北京,海军总医院中医科(李秀玉,李超群,张志敏,王晓静,腰向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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