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治疗中风后抑郁的研究进展*

王晔博韩一栩连建伦王艳君△

（1.河北医科大学，河北 石家庄 050011；2.河北省中医院，河北 石家庄 050011）

·综 述·

中药治疗中风后抑郁的研究进展*

王晔博1韩一栩1连建伦2王艳君2△

（1.河北医科大学，河北 石家庄 050011；2.河北省中医院，河北 石家庄 050011）

中风后抑郁 脑卒中 经方

脑卒中后抑郁（PSD）是指卒中发生后，以情绪低落、兴趣减退为主要表现的心境障碍或情感障碍。卒中患者中约40%患有抑郁症［1］，且有研究表明卒中后发生抑郁的患者的死亡率是未发生抑郁的患者的3～4倍［2］。因此，对PSD的早期、有效的防治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PSD的发病机制较为复杂，至今还未完全阐明，而抗抑郁的西药大多存在着抗抑郁谱窄、副作用较明显，价格相对昂贵、药物依赖等不足之处。而疗效明显，副作用小的中药则更具有一定的潜力和优势。现将近年来中药治疗PSD的相关研究综述如下。

1 经方应用，方证对应

PSD属“因病而郁”，是发生在中风的基础之上，如《杂病源流犀烛》云“诸郁，脏器病也。其源本于思虑过深，更兼脏器弱，故六郁之病生焉”。现各医家在苛求古训、辨证论治的基础之上，灵活运用经方，取得良好临床疗效。如刘娟等［3］运用柴胡疏肝散重视疏肝行气，认为PSD的发病主要由情志不舒以致气结，久则伤血耗气肝郁血瘀，心脾气血俱虚，以柴胡疏肝散理气疏肝、养心安神，获得确切疗效。周亮等［4］运用血府逐瘀汤活血化瘀行气，并在临床运用时，秉承“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气郁则血滞”的思想，辨证加用补气药或理气药，行血分之瘀滞，解气分之郁结，宽胸散结，调畅情志，取得满意疗效。孙占卫等［5］选用越鞠丸行气解郁、升阳理脾、祛痰化瘀，认为肝气郁结，气郁化火生痰，痰气交阻，痰瘀存留，为病机的核心，辨证论治切中病机，组方用药体现行气理脾的学术思想。徐桥等［6］以补阳还五汤配伍开窍醒神、疏肝解郁之品，补气、活血、通络，主张PSD乃正气亏虚、肝脾失和、心脾两虚、心肾不交导致病理产物痰阻、血瘀而发病，并推测补阳还五汤对PSD的治疗能促进脑内源性神经干细胞的存活和生长，而且有效帮助神经功能的恢复。李云开等［7］运用逍遥散疏肝解郁、养血健脾。针对PSD的患者可能素体虚弱或肝旺或久病后较易出现气血亏虚，复因情志不遂导致肝气郁滞而为病的症状，疏养兼施在治疗抑郁症方面取得显著疗效，并且有现代研究表明，逍遥散能通过对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的调控进而起到治疗抑郁症的作用。

综上所述，PSD乃“中风”和“郁证”之合病，“郁证”为“中风”之变证，属中医学“郁证”的范畴。临床应用经方治疗时以辨证论治为主，体现重视解郁的治疗观念，以气为先，调理气机。同时针对不同的病机特点，或祛痰、化瘀、健脾、补肾、柔肝等，诸法并举，疗效显著。

2 自拟化裁，方证一体

PSD的发病既有郁证之肝郁气滞、气机不畅的特点，又有中风之肝肾亏虚、阴虚阳亢的特点［8］。故各医家有是证用是方，根据病情不同，侧重不同。从临床研究来看，有些医家重视在行气的基础上，加用化痰药以达到解郁的目的，如刘慧云［9］在对PSD患者进行治疗时，以解肝郁、行气血、化痰浊为原则。给予解郁通络汤（香附、柴胡、枳壳、郁金、夜交藤、陈皮、炒枣仁、石昌蒲、远志、川芎、地龙、鸡血藤）进行加减治疗以达到疏通脑络、神明得用的功效。林卿等［10］以肝郁痰结为本病主要病机，自拟柴桂温胆汤（黄芩、北柴胡、姜半夏、桂枝、白芍、赤芍、党参、生姜、蜜甘草、干竹茹、枳实、陈皮、茯苓）重视疏肝解郁、和胃化痰，以开郁结。另有医家在疏肝的基础上加用活血化瘀药以达到解郁的目的，如胡金龙等［11］认为治疗PSD的关键在疏肝醒神、化瘀解郁。给予活血化瘀中药（桃仁、川芎、石菖蒲、当归、赤芍、熟地黄、柴胡、远志）口服，疗效显著。骆磊等［12］认为其发病为痰瘀蕴结于内，不得宣泄，上犯清窍所致。故采用自拟化瘀解郁汤（九节菖蒲、广郁金、丹参、川牛膝、制南星、当归、川芎、地鳖虫、合欢皮、神曲、山楂、灵磁石、远志）进行治疗，取得较好的临床疗效。还有医家在理气的基础上化痰药、活血化瘀药并举以达到解郁的目的，如李霞等［13］自拟温胆安神汤（半夏、陈皮、苏梗、厚朴、桃仁、石菖蒲、郁金、远志、甘草、茯苓、柴胡、竹茹、枳壳、炒白芍、炒枣仁、丹参）。切中瘀血阻络、痰气互结、上蒙清窍的病机，活血化瘀、化痰，同时开窍醒神、养心安神，以达到解郁的目的。鲍继奎等［14］认为与卒中的发病最密切的当为瘀血和痰浊，故采用通窍活血汤合涤痰汤（桃仁、赤芍药、川芎、红花、老葱、生姜、陈皮、半夏、胆南星、竹茹、枳实、茯苓、石菖蒲、麝香、郁金）以活血化瘀通络，涤痰泄浊开窍。也有医家在疏肝的基础上加用补益脾肾的药来达到解郁的目的，如潘晓蓉等［15］认为PSD是脏腑偏衰、阴血不足的体质同肝郁气滞相互作用的结果，故治疗上以滋补肝肾、调肝理气，痰瘀同治、醒脑开窍为主，运用卒中解郁汤（醋柴胡、当归、焦白术、白芍、郁金、石菖蒲、肉苁蓉、水蛭、茯神、白芥子、五味子、炒麦芽、山茱萸、炙甘草）取得较好临床疗效。吴泉等［16］认为肾虚为本病之本，肝郁为本病之标，脑络阻滞不通、脑府失养为发病基础，心脾为主要受累脏器。自拟益肾疏肝汤（白芍、柴胡、郁金、炒栀子、五味子、益母草、熟地黄、巴戟天、枸杞子）益肾补精、活血通络、解郁安神。某些医家在补益正气的基础上重用和营行血的药来达到解郁的目的，如邵卫等［17］认为先有内伤劳损，肝肾亏虚，脏腑阴阳气血逆乱，致气机郁滞。在卒中的基础上终致郁证的发生。予和营解郁汤（酸枣仁、百合、知母、玄参、白芍药）解郁与和营并举，涵肝阴之不足，制肝阳之上逆，解气机之郁滞。潘林平等［18］据多年临床所见，治疗PSD注重补气行血，在方证对应的指导下，研究运用卒后舒郁煎（柴胡、法半夏、北黄芪、黄芩、龙骨、牡蛎、茯苓、桂枝、大黄、大枣、生姜、郁金），验之临床，确有疗效。

从自拟化裁应用中药复方治疗PSD的现状分析来看，现代医家习古人之意而不泥古人之方，对于PSD的治疗，或从理气解郁入手，应用较多的有枳壳、陈皮等，或从活血化瘀治疗理念出发，药如郁金、川芎、桃仁，也有重视化痰在中风后抑郁的治疗思考，如化痰药半夏、竹茹，还有开窍药如石菖蒲，安神药如炒枣仁、远志，补虚药如白芍、当归、熟地黄。灵活配伍应用，随症加减，使气调、瘀消、络通，诸症向愈。

3 单味中药，机制探索

对于PSD的治疗，除上述的经方应用，自拟方化裁之外，也有使用单味中药治疗的，如刺五加是五加科植物的根茎，药性甘、微苦，温，能益气健脾、补肾安神。崔吉峰等［19］研究发现刺五加的注射液滴注配合使用黛力新进行PSD的治疗，能够抑制黛力新产生的不良反应，最大限度地提高了患者的临床疗效。合欢花为合欢树的花或花蕾，性味甘、平，功能解郁安神。蒋春雷等［20］通过将合欢花汤剂与盐酸文拉法新缓释片对抑郁症治疗的临床疗效做对比发现，合欢花对轻、中度抑郁症的近期治疗疗效与盐酸文拉法新缓释片的疗效相当，但是副作用明显小于盐酸文拉法新缓释片。红景天为景天科植物红景天的根茎，药性甘、寒，功能健脾益肾、活血化瘀。白延丽等［21］通过对卒中后抑郁大鼠行为学的观察与测试，海马组织白细胞介素-6（IL-6）、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白细胞介素-1β（IL-1β）、含量的测定以及海马CA1区脑组织的病理形态学的观察等发现，红景天可以显著改善PSD大鼠的抑郁行为学特征并改善海马组织神经元的损伤程度，显著降低海马组织的细胞因子IL-1β、TNF-α水平，并同时提高IL-6的含量，对PSD大鼠的海马起到保护作用。黄芪为豆科植物蒙古黄芪或膜荚黄芪的根，性味甘、温，功能补气健脾、利尿消肿。胡芙君等［22］通过将治疗组与对照组的疗效比较发现，黄芪注射液能够在短期内有效地缓解抑郁情绪。枸杞子为茄科植物宁夏枸杞的成熟果实，药性甘，平，功能滋补肝肾、益精明目。张鹏举等［23］采用动物实验的方法，发现枸杞子能够促进大鼠的体质量增长，改善慢性心理应激大鼠的抑郁样表现，降低因慢性心理应激所引起的皮质醇含量的升高，具有抵抗慢性心理应激的作用。郁金为姜科植物温郁金、姜黄、广西莪术、或蓬莪术的根块，性味辛、苦，寒，功能活血止痛、行气解郁、清心凉血。钱海兵等［24］通过卒中后抑郁大鼠实验发现，温郁金水提物可以提高PSD大鼠对奖赏时间的反应性以及对周围环境的好奇性，并能显著增加VEGF及其受体FLK-1的表达，进而促进海马CA3区的血管新生，改善PSD大鼠的抑郁行为。柴胡性苦、辛，微寒，解表退热，疏肝解郁，升举阳气。现代研究表明柴胡可以显著提高下丘脑纹状体边缘区和大脑皮层单胺类神经递质多巴胺及其代谢物的水平，并促进大脑皮质和纹状体的DA系，抑制丘脑下部的NE系，有显著的抗抑郁作用［25］。

应用单味中药治疗中风后抑郁的研究较多，单味中药多集中刺五加、合欢花、柴胡、郁金、黄芪、枸杞子、红景天等，主要从实验研究探索治疗PSD的内在机制，临床研究较少，因此如何借鉴上述研究成果，指导临床实践值得思考。

4 小 结

PSD发生的高峰期在脑卒中后3～6个月，根据卒中时间长短的不同，PSD状态发生率为24%～41%［26］。其病位在心脑，与肝肾关系密切。《素问·脉要精微论》说“头者，精明之府”，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辛夷”条中亦提出脑为“元神之府”。“精明”“元神”均指主宰精神意识思维活动功能而言。PSD患者情绪低落，思维联想过程缓慢，思维内容障碍，意识活动减退，正是一种精神障碍性疾病［27］。肾藏精，精生髓，脑为髓海。精，有形为生命之本原，气，无形为生命之动力。《类经·摄身类》说“故先天之气，气化为精；后天之气，精化为气。精之与气，本自互生，精气即足，神自足矣”。对于PSD的治疗虽基于不同的时期、不同的病理变化治疗方法各异，但均以行气为大法，《灵枢·脉度》说“气之不得无行也，如流水，如日月之行不休”。以理气药为君，调整整体气机，增强气的活力，促进和激发水谷精微不断转化为人体之精。臣以补虚药，补益脾肾，强壮人体之元气，使肾精充盛。二者相辅相成，精气互化，相互补给，合力充盈脑之髓海，使之思维敏捷，精神饱满。佐以活血化瘀药、化痰药等，清除病理产物，共助君药气行通畅之效。综合来看，现代各医家对于PSD的治疗无论经方、自拟方，均通过辨证论治体现准确性的思维，同时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的加减化裁呈现灵活性的思考；但是中药治疗中风后抑郁方面，还存在如下的问题。如随机对照多中心临床研究尚待丰富，单味中药临床应用和评价还不完善。因此注重循证医学，指导临床实践，借鉴现代单味中药研究成果，优化组方，以及针对共性问题，如理气化瘀为主线，兼顾祛痰、健脾、补肾、柔肝等治疗原则的理论探索等值得深入进行。

［1］ Ramasubbu R.Relationship between depression and cerebrovascular disease：conceptual issues［J］.J Affect Dis，2000，57（1-3）：1-11.

［2］ Linden T，Blomstrand C，Skong I.Depressive disordes after 20 months in elderly stroke patients：A case-controlstudy［J］. Stroke，2007，38（6）：1860-1863.

［3］ 刘娟.柴胡疏肝散化裁治疗中风后抑郁40例［J］.中国中医急症，2012，21（5）：788.

［4］ 周亮.血府逐瘀汤加减治疗卒中后抑郁疗效及其对神经功能康复的影响［J］.新中医，2014，46（12）：73-74.

［5］ 孙占卫.越鞠丸治疗中风后抑郁随机平行对照研究［J］.实用中医内科杂志，2014，28（2）：42-44.

［6］ 徐桥，陈文斌，杨伟芳.补阳还五汤加减治疗中风后抑郁症疗效观察［J］.上海中医药杂志，2014，48（5）：41-42.

［7］ 李云开.逍遥散加减治疗治疗中风后抑郁症的临床疗效观察［J］.中国医药指南，2013，11（31）：345-346.

［8］ 张霞，黄晓青.黑逍遥散治疗中风后抑郁症疗效分析［J］.山东中医杂志，2014，33（11）：889-890.

［9］ 刘慧云.解郁通络汤用于中风后抑郁证的临床疗效观察［J］.中医临床研究，2014，6（17）：117-118.

［10］林卿，李成.柴桂温胆汤治疗中风后抑郁疗效观察［J］.辽宁中医药大学学报，2013，15（7）：231-233.

［11］胡金龙.活血化瘀法治疗脑卒中抑郁疗效观察［J］.实用中医药杂志，2014，30（2）：92-93

［12］骆磊，陈卡玲.化瘀解郁汤治疗中风后抑郁36例临床观察［J］.浙江中医杂志，2010，45（3）：172-173.

［13］李霞，谭洪华.温胆安神汤治疗老年卒中后抑郁症43例［J］.陕西中医，2014，35（2）：152-153.

［14］鲍继奎，姚恩东.活血化痰开窍法治疗卒中后抑郁150例［J］.陕西中医，2011，32（3）：294-296.

［15］潘晓蓉，张磊，宋晶晶.卒中解郁汤治疗脑卒中后抑郁的临床疗效及对血清Hcy，5-HT含量影响的研究［J］.辽宁中医杂志，2014，41（2）：211-213.

［16］吴泉.益肾疏肝汤治疗脑卒中后抑郁症72例［J］.陕西中医学院学报，2013，36（6）：55-56.

［17］邵卫，张忠文.和营解郁汤治疗卒中后抑郁47例疗效观察［J］.河北中医，2014，36（2）：206-207.

［18］潘林平，陈国成，黄仕沛.卒后舒郁煎对中风后抑郁患者生活质量影响临床研究［J］.辽宁中医药大学学报，2014，16（3）：90-92.

［19］崔吉峰，郑运宵，宋贺.刺五加联合黛力新治疗脑卒中后抑郁的前瞻性研究［J］.西部医学，2014，26（1）：69-71.

［20］蒋春雷，张永全，施学丽.合欢花治疗抑郁症的临床研究［J］.广西中医药，2012，35（16）：23-25.

［21］白延丽，隋汝波，薛欣.红景天对卒中后抑郁大鼠海马组织细胞因子干预作用的实验研究［J］.中国中医药信息杂志，2010，17（5）：38-41.

［22］胡芙君，周瑞.黄芪注射液治疗脑梗塞后抑郁症的疗效［J］.中国医药导刊，2013，15（9）：1490-1491.

［23］张鹏举，李宏辉，朱玲勤.宁夏枸杞和运动训练对慢性心理应激大鼠的影响［J］.川北医学院学报，2014，29（1）：10-15.

［24］钱海兵，王毅，黄国钧.温郁金水提物对卒中后抑郁大鼠行为及血管新生的影响［J］.时珍国医国药，2012，23（7）：1709-1711.

［25］刘娟，仲诚.柴胡疏肝散化裁治疗中风后抑郁40例［J］.中国中医急症，2012，21（5）：788.

［26］李显雄.血府逐瘀汤治疗中风后抑郁或焦虑临床研究［J］.中医药临床杂志，2013，25（8）：676-677.

［27］徐谦，沈耿.柴胡龙骨牡蛎汤治疗抑郁症的Mata分析［J］.时珍国医国药，2013，24（12）：2874-2876.

R255.2

A

1004-745X（2015）08-1411-03

10.3969/j.issn.1004-745X.2015.08.035

2015-03-16）

河北省科技厅课题（14277706D）

△通信作者（电子邮箱：wangyj8055＠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