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时期西南少数部族治理研究

2015-02-12 20:21张希茜
铜陵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两汉夜郎部族

张希茜

(西藏民族大学,陕西 咸阳 712000)

政法论坛

两汉时期西南少数部族治理研究

张希茜

(西藏民族大学,陕西 咸阳 712000)

两汉时期,中央政府通过置郡县、羁縻制、修路、移民等具体治理措施,加强对西南少数部族地区的经营和治理,使得该地区开始正式受到华夏文化的辐射和教化。这一治理过程,实质上也是其纳入华夏生态体系的过程。

西南少数部族;治理措施;华夏生态体系

两汉时期所治理的西南少数部族地区大概对应今天的贵州、云南以及四川西部、南部等地。我们试图不从王朝的政治史角度去分析这段时期,而从人类生态的角度去探讨这段历史。王明珂从历史人类学角度出发,认为华夏是人类生态体系,包括定居环境、经济生产方式、社会组织与认同体系三方面,是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基于维护和分配群体内部资源而形成的。“华夏认同、华夏边缘以及统一的中原帝国之形成,也就是一个庞大的人类生态体系的形成。”[1]P12华夏以定居和农耕为特点,从商周经春秋战国到秦汉后,人类生态体系基本形成。两汉王朝作为华夏人类生态体系在政治上的化身,其对西南地区的经营,实质上也是努力将其纳入华夏生态体系的过程。

一、经营西南少数部族地区

汉天子将拓展领土、传播华夏文明视作天职所在,对新的地域,认为有职责教化异文化并将其纳入华夏生态圈。当然,两汉对西南地区政治措施也受现实利益和原因的影响。对西南地区征服,起因于汉朝对南越征服。建元六年,唐蒙在南越发现蜀地才产的枸酱后,得知是通过夜郎传入的,便想借道夜郎,将军队和巴蜀物资运到南越战场。于是,开始修南夷道,但工程耗时费力,招致巴蜀部分官员和百姓的不满和部分少数部族的反叛,最后在公孙弘建议下,开发西南地区行动被搁置下来。

元狩元年,张骞在大夏发现蜀地特产蜀布和邛竹杖,得知是从身毒国传来。也就是说,蜀地和古印度地区是有联系的。张骞还以为大夏在身毒国西北,一厢情愿地认为可通过此路与大夏联系。而又根据当时所掌握的信息,大夏是民丰物茂的大国,北部则是兵强马壮的康居和大月氏,可以联合对抗匈奴。所以,西汉出于“致殊俗,威德偏于四海。”[2]P3166和连击匈奴的目的,希望与大夏建立联系,并通过西南少数部族联结滇国和身毒,所以又继续开发西南少数部族地区。

二、对西南地区治理措施

1.置郡县

汉王朝在中原地区已建立中央集权制度,在地方建立郡县制,在制度层面上,形成一套较为完备的行政系统。在西南少数部族地区初步设立郡县,名义上表示该区域已经纳入中央管辖,同时也为进一步开发治理奠定行政基础。

唐蒙被拜为郎中将,出使夜郎。夜郎接受赐物,缔结约定,内附汉朝。汉在夜郎故地设“犍为郡”,为汉王朝在该区域设置第一个郡县。司马相如作为中郎将出使西夷,“邛,莋、冄、駹、斯榆之君皆请为内臣,除边关,关益拆,…天子大说。”[2]P3047对于西夷,置都尉,下设县,归蜀郡管理。后因公孙弘建议,“上罢西夷,独置南夷夜郎两县一都尉,稍令犍为自保就。”[2]P2995南越叛变后,南夷部族非但不愿配合攻打南越,还杀掉使者和犍为郡守。中央平定南越后,又通过武力征服西南部分地区。面对不同的部族,中央对其差别处理。对于夜郎,首领被封为夜郎王;面对曾杀汉王朝官员的且兰,则杀其君长,此外,邛君长、莋候也一并被诛。其余部族也暂时不敢再试图做任何反抗。借此次军事行动,在邛都建越巂郡,莋都为沈犁郡,冄駹为汶山郡,白马为武都郡;面对滇国,鉴于其实力不弱,元封二年,通过军事行动剪除滇国附近地区劳浸、靡莫,兵临城下,恩威并施,滇国投降,置吏入朝,在滇国置益州郡,赐滇王金印,仍由其统治部民。“西南夷君长以百数,独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最宠焉。”[2]P2997滇西方面,通过军事征服,置巂唐、云南、楪榆等六县,属益州郡。“至此,‘西南夷’的绝大部分地方都设置郡县,纳入了西汉王朝版图之内。”[3]P69

哀牢,地处偏远,东汉派军“渡兰沧水以取哀牢地,哀牢转衰。”[4]P427出于对汉王朝势力的忌惮,哀牢王贤栗率部请求内附。“光武封贤栗等为君长。自是岁来朝贡。”[5]P2984设为益州郡西部属国,部族首领仍称王。永平十二年,哀牢王柳貌携其子请求内属,在当地置哀牢、博南二县,和滇西六县构成永昌郡。

经历200余年,中央最终在西南少数部族地区建立一定的行政系统。从汉武帝建元六年到东汉明帝永平十二年,在西南少数部族地区设置了沈犁郡、汶山郡(沈黎后改为蜀郡西部都尉,汶山改为蜀郡北部都尉)、犍为郡、牂柯郡、越巂郡、武都郡及永昌郡等7郡。[6]116。除郡县外,还有建立军区性质的属国都尉制。

2.建立羁縻制度

羁縻是一项保持部族原有社会组织的自治制度。对于当时内附的西南部族,通过册封部族头领以王、候、君长等头衔,继续管理内部事务。同时建立郡县制,派驻中央任命的地方官员。部族头领要听中央的命令,部族有实质性或象征性朝贡和赋税的义务。羁縻是基于当时现实考虑的:首先,西南地区位于边陲,地处险远、交通不便,以当时汉王朝的实力是无法做到有效地直接控制的。其次,文化风俗等方面差异很大,语言都需要翻译甚至需要重译,沟通都有障碍如何能直接有效管理。所以,羁縻制是较为明智的选择。此后,历代都倾向选用羁縻制去管理少数民族地区,直至明清,特别是雍正以后才开始在西南少数部族地区大规模改土归流。

3.兴修道路

为了将物资和移民送至西南地区,并为以后可以更有力的控制该区域,修官道是必要治理措施。修南夷道是为了连接僰道和牂柯江,元光六年在南夷道设邮亭,大致可以推出南夷道已修好,该道后来向下延伸至滇池地区;西夷道修建,源于司马相如略定西夷,从成都向西,至西昌入云南,最后到大理;博南道从大理沿西南方向,穿过永昌郡,到达印度阿萨姆地区,博南道于东汉建永昌郡后修通;至此,从成都通向域外的官道修成。通过官道,可以比较快的运送物资、军队,官道上设邮亭传达中央指令。将西南地区同内地连接起来,有利于中央对西南的开发经营。同时该道也使得汉王朝同古印度、掸国等国家地区建立联系。

4.移入与迁出

华夏若要想将西南少数部族地区纳入自身体系中,最有效办法之一,就是将一定规模的移民迁至未开发地带,并将原住民移出,打破地缘和血缘两者结合。当时官道已通,有组织大规模移民的可能性。而修路、用兵所征发的部分汉民也留在当地。此外,对于西南少数部族,迫使迁出其聚居地,如僰人南迁、夜郎和滇国在灭亡后,部民迁出原来聚居地,甚至一部分夜郎部民远迁至中南半岛。

屯垦可以解决因修路、战争所需要的粮食等物资。“当是时,汉通西南夷道……乃募豪民田南夷,入栗县官,而内受钱于都内。”[2]P1421豪商组织人在西南未开发地区屯垦,生产粮食供给当地政府和军队以换取金钱。征发罪人对西南少数部族用兵也是移民一种方式,还有对获罪家族集体迁移。如对南越吕氏处理。“徙南越相吕嘉子孙宗族实之,因名不韦,以彰其先人恶。”[4]P427

通过移民,不仅能解决粮食劳动力兵源等问题,还能在落后的西南地区传播华夏文化和先进的生产方式。部族上层开始也华夏化,移民中的大族在南中发展为豪族大姓,如迁到永昌郡的吕氏,在西南边陲传播华夏文化。通过迁出,迫使原先西南地区大的部族分而化之,乃至渐渐融入到华夏生态体系中。

总之,两汉通过物质和军事手段,使西南诸部归附汉朝。通过设置郡县并结合羁縻制确立中央对该地区初步统治,修路和移民则进一步巩固这种统治形式。两汉通过以上治理措施,完成对西南少数部族地区——这个曾经对于华夏文明未知地带的初步开发和经营。同时也是将其纳入以后共同的生态体系的实践。

不可否认的是,对西南地区的治理过程也充斥着冲突与反抗。自犍为郡初设至东汉结束,西南部族反抗与地方冲突从未停止。大规模的有昭帝始元元年,益州郡三万部民反抗;成帝年间,夜郎王兴联合鉤町王禹、漏卧候俞等部族反叛行为;此外,还有多次规模较小的反抗,王莽新朝时,需要征发三十万人镇压西南部族起义。对于西南各部持续不断反抗,笔者认为原因如下:

从客观上说,西南各部族地处偏远,以及语言不通、风俗不同等文化上的冲突。虽然建立郡县据点、有军队派驻等,但仍难以掌控全局。面对部族反抗,很多时候还需要借助其他部族来镇压反抗。

有些部族内附是出于贪图汉王朝财物,如夜郎在建元年间的归附。更多的部族内附是迫于中央对其的军事威慑和打击。也就是说,西南各部内附在很大程度上不是自愿内附的,也就说不上对中央王朝有忠诚的态度和对华夏由完全认同的情感。此外,西南各部族对中央的态度是矛盾的,而作为当时还未完全归化的部族,其首领可能是“豪帅放纵”、部民可能是冲动的也导致部民“服叛难常”。

中央派驻地方的行政官员同部族首领争夺统治权常常是矛盾的导火索。其中有地方官员素质不高,沟通不畅等原因,也有权利和利益的冲突。每当部族反抗中央王朝时,第一步就是杀太守、县令等官员;当反抗被镇压,部族首领也往往被杀。

两汉特别是王莽时期在处理和西南少数部族关系上方针是有问题的。最明显的就是王莽歧视政策,包括贬低原有的部族称号、首领封号等引起部族普遍不满和反抗。中央对该地区也缺乏长期主导政策,面对叛乱,只有军事镇压和物质封赏两种解决方式,造成的局面往往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对于这种长期的反抗活动,中央也缺乏坚定的决心彻底平叛,如灵帝熹平年间诸夷反叛,就有放弃西南地区的想法。西南诸部并非铁板一块,中央没有利用部族之间的矛盾,分化瓦解。虽然中央对待各部族是有差别的,但这种差别更多的是政治符号,而非有实质性的差别以收到分化瓦解的效果。实际上正相反,中央对于盟友也缺乏重视,造成原来坚定同盟的反叛。如板楯蛮,是中央在地方忠实的同盟。面对多次部族放抗,特别是羌族的持续多年的起义,如果没有善战的板楯蛮的帮助是不可能镇压下去的。然而,板楯蛮终因赋税过重和族人被贩卖为仆等压迫政策也起而反抗中央王朝。

总之,这种冲突与反抗实质上是两种生态体系互相融合过程中矛盾的表象。代表统一的中央王朝和代表地方自治的豪酋渠帅立场利益上有根本的对立;客观地理现实和中央王朝实力有限,无法建立行之有效的直接统治;缺乏持续有效的对西南夷各部族的政策是造成反抗不断的原因。

三、小结

两汉对西南地区的不只是军事征服和政治建制,还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方式和文化。两汉时期,西南地区涌现出诸多优秀的地方官员,对该地域开发帮助很大。如龙齐兴修水利、开垦农田,传播农耕文化。王阜为益州太守,“治化尤异,…始兴文学,渐迁其俗。”[4]P347郑纯赢得部民的信任。“广汉郑纯独尚清廉,毫毛无犯。夷汉歌咏,表荐无数,上自三司,下及卿士,莫不叹赏。”[4]P347此外还有张翕等地方官员在经济、文化、处理部族关系等层面上对西南少数部族地区开发做出贡献。

汉王朝作为正式进入西南少数部族地区的中央政权,客观的历史现实,加上自身在治理政策上有问题,造成西南夷各部反复反抗。但与此同时,西南少数部族地区开始正式受到华夏文化的辐射和教化,最终被纳入华夏人类生态体系。

[1]王明珂.华夏边缘——历史记忆与族群认同[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

[2]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3.

[3]尤中.中国西南民族史[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

[4]常璩.华阳国志[M].刘琳,注.成都:巴蜀书社,1984.

[5]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0.

[6]王文光,龙晓燕,陈斌.中国西南民族关系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The Measures of Running Southwestern Minority Ethnic Group by Han Dynas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istorical Anthropology

Zhang Xi-qian
(Xizang Minzu University,Xianyang Shanxi 712000,China)

From the human-Ecology view,the paper researches the measures of running southwestern minority ethnic group in Han dynasty.To analyze and evaluate the measures by summarizing the reasons of running these areas and specific running measures.Thus, the paper results that it is an attempt to take the area to the whole Hua Xia human eco-system.

developing reasons;running measures;human-ecology

K234

A

1672-0547(2015)03-0078-03

2015-05-15

张希茜(1990-),女,安徽铜陵人,西藏民族大学民族研究院2013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少数民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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