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视角探讨译者主体性

2015-02-13 18:30郭秀治
英语教师 2015年19期
关键词:郝思嘉主义者女性主义

郭秀治

从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视角探讨译者主体性

郭秀治

女性主义者把女性主义的观点与翻译研究相结合,为翻译理论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女性主义翻译理论颠覆了传统翻译理论,强调译者主体性,尤其是女性译者的主体性。通过对比《飘》的两个中译本,分析不同性别的译者对同一文本的不同处理方式,进而从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视角探讨译者主体性问题。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译者主体性;《飘》

引言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受到“文化转向”的影响,西方女性主义发展也经历了新的“转向”,即从最初的反抗男权转向反对一切文化霸权。1996年雪莉·西蒙(Sherry Simon)出版了《翻译中的性别:文化特征和转化的政治性》一书,标志着西方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的诞生。西方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有路易斯·梵·伏洛图、雪莉·西蒙、劳伦·钱伯伦和巴巴拉·戈达尔德等。西方女性主义者把女性主义的观点与翻译研究相结合,为翻译理论研究开辟了新视角。

一、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对传统翻译理论的颠覆

20世纪七八十年代,西方女性主义受到后殖民主义、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文化学(Cultural studies)等思潮的影响,从反对男权转向反对一切文化霸权,“力图解构或颠覆,或至少重新评价政治、宗教、文化、语言、艺术等诸多领域里的传统价值体系”(蒋骁华 2004:10)。在翻译领域中,西方女性主义者把女性主义观点融入翻译研究中,大胆地颠覆了传统翻译理论。

首先,对于在语言层面上大量存在的显性或隐性的歧视女性的成分,西方女性主义者表现出强烈不满,提出“女性必须获得语言解放,女性的解放必须先从语言入手”(Simon 1996:8)。女性主义者常用增补、劫持等策略来消除文本中歧视女性的言辞。她们刻意使用两性兼顾的语言,甚至创造新词语、新的语法结构来凸显女性身份,“让女性的身影在译本的字里行间清晰可见”。例如,对于history (his+story)一词,女性主义者认为该词本身就说明人类的历史是男性为主的历史,而女性的成就是被忽视的,因此她们创造了另一个词 herstory (her+story),以此来突出女性对人类历史的贡献。

其次,就原作与译作间的关系而言,传统理论认为前者的地位高于后者,而女性主义者认为两者的地位是平等的、互补的。传统翻译理论认为译作必然有缺陷,因而常被比作女性(罗新璋 1984:1),“美丽的不忠实,忠实的不美丽”(佘协斌、梁海军2002:24),为求华丽而随意增改发挥的译文被称为“不忠的美人”,符合翻译目的的译文则被称为“忠顺的妻子”(耿强 2004)。钱柏琳(Lori Chamberlain)则指出“翻译和婚姻中的忠实之间存在着文化上的共谋关系,即翻译的忠实一直被性别和性来定义”(1992)。在女性主义者看来,这些性别隐喻既歧视女性又贬低译作,旨在把翻译女性化(feminized)、边缘化,并将女性和翻译一并降至社会和文学阶梯底层。女性主义者认为翻译也是一种意义生产行为,译作不必只是仰仗原文的鼻息(Flotow 1997:44),而要“扩充和发展原文本的意旨”(Simon 1996:16)。她们对传统理论所倡导的译作必须“忠实”于原作的观念大加批驳,反之强调“创造性叛逆”,即从女性主义翻译观出发重新审视原作,并进行创造性的重写。这种做法展现原文含义的多样性,“拓展了原文的生存空间,甚至延长了原文的生命”,并使原文与译文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即从传统的“主仆”关系变成平等且互补的关系(蒋骁华 2004:12)。

再者,在作者与译者的地位上,传统理论贬低译者,称之为“下流的媒婆”“仆人”“舌人”“翻译机器”等,而女性主义者则认为“译者不仅能赋予原作生命,还能决定赋予他们以何种生命,以及如何使他们进入译入语文学中”(Lefevere A.1992:47)。在女性主义者看来,翻译与写作一样也是一种创造性的生产行为,正是由于译者发挥其主体性进行创造性重写,才使原作突破自身的语言、地域和文化的限制,得以在其他文化中传播,从而延续了生命,许多伟大的作品正是因为翻译才能经久流传,因此译者应获得与作者同等的地位。

最后,就翻译活动本身而言,传统理论将之视为纯粹的语言操作,而女性主义者却视之为“表达自己的政治信念”的渠道(Simon 1996:2)。由于历史原因,欧洲女性在19世纪前是没有著述权的,翻译成为女性进入文学界的重要途径。早在19世纪,西方女性主义者Madame de Stael,Eleano Marx,Margaret Fuller等都曾提出过翻译是政治行为的观点(Simon 1996:60)。女性主义者从女性主义角度出发呼吁女性话语权,力图消除对女性的歧视,让世界听到女性的声音。

二、女性主义翻译理论视角下的译者主体性

译者主体性是指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尊重翻译对象的前提下,为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的主观能动性,其基本特征是翻译主体自觉的文化意识、人文品格和文化、审美创造性(查明建、田雨 2003)。

西方女性主义者把女性主义与翻译研究相结合,并做了大量实践。她们强调翻译主体的创造作用,强调原作与译作间的平等关系,认为翻译不仅是语言技巧问题,还应包括文化、意识形态等诸多问题(蒋骁华 2003)。

首先,女性主义翻译者重新阐释了“忠实与叛逆”,强调了译者,尤其是女性译者的主体性。她们认为要求译文绝对忠实于原文,就像要求女性绝对服从男权,是不公平的(蒋骁华 2004)。女性主义者提倡翻译要进行创造性叛逆,即要彰显女性的话语权,“使女性在语言中显现,从而让世人看见和听见女人”(Simon 1996:20)。

其次,女性主义者否认了原文意义的单一性和绝对性(Flotow 1997:11),认为原文的含义具有多样性,这就意味着译者可以发挥其主观能动性,即主体性,来探寻原文的“真意”。因此,女性主义者呼吁翻译中要“以女性意识驾驭文本(woman-handling the text)”,从而“尽量凸显女性的主体性”(Simon 1996:16)。

最后,女性主义者强调翻译是政治行为,是表达女性政治诉求的渠道。因此,在翻译中要使“女性的身影尽量被看到、女性的声音尽量被听到”(Simon,1996:20),这样才能达到翻译目的。

女性主义翻译观中对译者主体性的强调,一方面使译者摆脱了传统理论的束缚,可以进行创造性重写;另一方面肯定了译者的工作,提升了译者的地位。

三、实例分析

20世纪20至30年代,美国女权运动的第一次高潮接近尾声,接着美国发生了历史上最严重的经济危机。玛格丽特·米切尔的经典之作《飘》(Gone with the Wind)正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之下完成的(初稿于1929年完成,出版于1936年),小说虽然以战争为背景,但对战争的描写不多,而是浓墨重彩地描写了后方女性虽饱受战争之苦却凛然地面对严酷的现实,充满了女性主义色彩。书中的主人公郝思嘉有着强烈的女性意识,既叛逆、任性、狡黠、自私、我行我素,又敢爱敢恨、坚强精明、勇于担当。

本文从戴侃(男)等人的中译本与李美华(女)的中译本中,分别摘选了描写女主人公外貌、话语及心理活动的例子,从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的视角出发,比较两个译本的差异,探讨不同性别译者对同一作品怎样进行重写,而女性译者又是怎样彰显其译者主体性的。下文中戴侃(男)等人的中译本称为“戴译”,李美华(女)的中译本称为“李译”。

(一)外貌描写

小说对人物外貌的刻画不仅能使读者直观地了解人物长相,而且能反映出小说人物在特定的情节中的心理活动。译者对人物外貌描写的处理会影响读者对人物的理解。

例1:She raised her chin and her pale,black-fringed eyes sparkled in the moonlight.(P47)

戴译:她抬起下巴,那双暗淡而带黑圈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P89)

李译:她扬起下巴,长着一圈黑睫毛的淡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84)

小说的开头就提到郝思嘉长着一双绿色的眼睛、长而黑的睫毛。这个例子描写了郝思嘉在得知卫希礼即将宣布与媚兰的婚讯后,盘算着怎样表白然后与希礼私奔时的表情。戴译把pale译为“暗淡”,把black-fringed译为“带黑眼圈的”,而李译则分别译为“淡绿色的”“长着一圈黑睫毛的”,两种译文所表达出的含义相去甚远。在这里,戴译没能突出女主人公迷人的双眼,反而使女主人公看起来十分憔悴;而李译则结合了前文所提的内容,较忠实地再现女主人公的风采。

例2:...holding her warm little hands in his and looking into the dancing green eyes.(P62)

戴译:他抓住她那双温暖的小手,痴痴地望着那双滴溜溜转的绿眼睛。(P118)

李译:他把她那温暖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眼睛直视着那双欢呼雀跃的绿色眸子。(P112)

这个例子同样描写了郝思嘉的双眸。原文用dancing一词来形容思嘉在与男子调情时眉飞色舞的样子,非常传神,可是戴译却译为“滴溜溜转”,显得女主人公狡猾有余而可爱不足,李译则处理成褒义的“欢呼雀跃”,使郝思嘉活泼欢快的神情跃然纸上。

(二)话语

小说中的人物通过话语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在翻译过程中,译者采用不同的措辞会影响人物话语的含义。

例3:...I'm tired of saying“How wonderful you are!”to fool men who haven't got one-half the sense I've got,and I'm tired of pretending I don't know anything,so men can tell me things and feel important while they're doing it...(P51)

戴译:……这真叫人腻烦透了!我再也不想说“您真了不起呀!”来愚弄那些比我还无知得多的男人;再也不想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让男人们来对我讲些什么,而且感到自命不凡……(P95-96)

李译:……对这一切,我都厌烦透了。还有,对一个见识还不如我一半的男人,却必须以他说“你真了不起!”却欺骗他,还得假装我啥都不懂,好让男人告诉我这,告诉我那,让他这么做时感觉到他自己很重要,所有这些都使我讨厌极了……(P91)

在这一例中,郝思嘉表达了自己对当时社交场合中男女间虚伪的交谈模式的厌烦。思嘉称,有些男人haven't got one-half the sense I've got,显然对这些男人很不屑。戴译译成“那些比我还无知得多的男人”,而李译则译为“一个见识还不如我一半的男人”,前者会使读者觉得郝思嘉承认自己也是无知的,而那些男人更无知;李译的处理则表明思嘉认为自己是有见识的,且自己的见识比那些男人高得多。另外,戴译把tell me things译为“讲些什么”,李译则译为“告诉我这、告诉我那”,后者比前者更能体现郝思嘉对于这些男人自作聪明、絮絮叨叨而不胜其烦的情绪。

例4:“Oh,I don't care!I don't care what they say!”she whispered,as a sweet madness swept over her.(P123)

戴译:“哦,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们说些什么!”她低声喃喃着,浑身有一股美妙的狂热劲儿。(P233-234)

李译:“噢,我才不在乎呢!我根本不在乎他们会说什么!”她喃喃自语着,一阵甜蜜的狂热劲流遍了她的全身。(P219)

这是郝思嘉在第一次丧夫守寡后,首次有机会跳舞并且能够领舞时所说的话。两种译文相比,李译多了“才”“呢”“根本”“会”,这几个副词与语气助词的使用更能充分展示郝思嘉叛逆不羁的性格。

(三)心理描写

心理描写把人物想说却未说的想法直观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使读者仿佛走进人物的心中,深入地了解小说人物的心理活动。

例5:Why was Scarlett O'Hara,the belle of the County,the sheltered pride of Tara,tramping down this rough road almost barefoot?Her little feet were made to dance,not to limp,her tiny slippers to peep daringly from under bright silks,not to collect sharp pebbles and dust.(P273)

戴译:干吗她这全县闻名的美人,思嘉·奥哈拉,塔科农庄的宠儿,会在这崎岖的山道上几乎光着脚行走呢?她这双娇小的脚生来是要跳舞,而不是瘸着走路的;她这双小巧的便鞋也是要从光亮的绸裙底下勇敢地窥视男人,而不是用来收容小石子和尘土的。

李译:郝思嘉,这个全县的美女,塔拉深闺中的骄傲,为什么得在这难走的路上跋涉呢?而且差不多就等于光着脚在走。她的一双小脚是生来跳舞的,不是用来一瘸一拐的走路的,那双小巧的便鞋是为从亮丽的丝绸衣物下端偷偷地、大胆地露一露脸的,不是用来收集尖利的石块和尘土的。

这段话生动地描写了郝思嘉因饥饿所迫,只身前往十二橡树寻找食物时的心理活动。与戴译相比,李译把“郝思嘉”放在句首,更能说明郝思嘉自许甚高;把almostbarefoot另起一句,更能突出郝思嘉此刻的狼狈不堪;把peep daringly译为“偷偷地、大胆地露一露脸”,更能刻画郝思嘉少女怀春的娇态。

例 6:He kissed her palm again,and again the skin on the back of her neck crawled excitingly. (P219)

戴译:他又吻了吻她的手心,这时她的后颈上又感到痒痒地难以忍受。(P413)

李译:他又吻了吻她的手心,她脖子后背的皮肤又激动地起栗了。(P382)

这句话描写了郝思嘉被白瑞德亲吻手心后的感受。对于crawled excitingly,戴译翻译成“痒痒地难以忍受”,李译翻译为“激动地起栗”。从上下文中可见,郝思嘉对瑞德的亲吻是期待的,因此,李译的处理更符合女主人公此刻的心情。

虽然李美华并没有宣称自己是女性主义者,在翻译过程中也没采用激进的翻译策略来凸显女性意识,但从上述的例子可见:与男性译者相比,李美华对女主人公的外貌描写更多地采用了褒义词语,对女主人公说话时的语气把握得更加准确,对女主人公的心理描写刻画得更加细腻,使郝思嘉的女性形象更加丰满。李美华用温和、含蓄的表达方式使主人公的女性意识在字里行间悄然显现。

结束语

西方女性主义翻译理论颠覆了传统翻译理论,认为译作与原作的地位是平等的、互补的,主张译者进行“创造性叛逆”,肯定译者的创造性与主体性,为翻译研究开辟了新视角。虽然,中国女性在政治上已经取得与男性平等的地位,但是由于受传统翻译理论的影响根深蒂固,因此至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性主义译者。但中国女性译者以自己温和、理性的方式表达女性意识,充分展示了女性译者的主体性。

引用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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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信息:362000,福建泉州,泉州信息工程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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