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满时期基础教育的困境论略

2015-03-19 14:39闫琳琳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5年11期
关键词:公署文教教员

闫琳琳

(长春师范大学数学学院,吉林长春130032)

伪满时期教育受两种势力主导与制约,一是日本侵略势力,一是溥仪复辟势力。这两种因素有一致性,也有矛盾性,于是就有所谓的伪满建国精神,有教育及文化上竭力推行的“满日不可分”“一心一德”等奴化思想。又因为长期侵略对东北地区所造成的全方位戕害以及其时教育主导思想的虚伪与畸形,伪满洲国甫一出现,其基础教育便陷入了虚张声势又无力自拔的情形,其表现是农村教育基础落后、边远省县教育环境恶劣与教师人才匮乏等三大困境。日本及伪满当局做了一些或掩人耳目或虚有其表的努力,不过收效甚微。其行径包括鼓吹推行社会教育、实业教育,别有针对地进行教师培养培训等,但因其本质是侵略与复辟,故所孳生的奴化、弱化民智、守旧反动思想,必然造成基础教育的极度落后,这对东北后来的发展影响很大。

一、农村教育基础落后

伪满基础教育不平衡性矛盾突出,除新京(今长春)、奉天(今沈阳)等少数中心城市因刻意经营,其设置及师资略微具备以外,广大的农村教育几乎倒退至蒙昧状态。1936年3月,文教部专门教育科长陈叔达在《我国文教的现状》中回顾道:“省立县立的多半设在省城或县城,比较的完备,区立村立的差不多都是单级组织,设备也不完全。本部现在一面研究设立主题的统制,使地方教育经费合理化,学校内容才能够改善,教职员生活才能够安定。”[1]可见,在当局者眼中,农村教育的失衡与落后已无法讳言。

静庵是一名伪满职员,但还未泯尽国人良知。1937年5月,他在《新青年》撰文指出,伪满的根本在于农业、农村,在于农村的初等教育,而伪满农村初等教育的境况更是严峻至极。“据文教部最近之调查,全国小学校为一万二千八百九十六校,教员为二万四千二百九十六人,以平均之比例视之,每校之教员仅有二名弱,据此足以察知初等教育规模之小,即亦证教育工作尚需要更加一层努力,又全国儿童就学率仅达学龄儿童十分之一,则其十分之九皆失学。然则吾人之试一观测此一万二千八百余之初级小学校分配量,诚有都市与农村不均之病,此中固有人口比例及学校之需求种种条件,城市方面比较有利之使然,但农村方面初等教育之学校亦过于贫乏,无论其设备计划分布诸点,似均有改善之地步,盖在农村中之儿童,以实际之统计,其倍数超过二十,徒以农村中缺乏则城市相较有利之条件而加以放置之,在新兴帝国扫除文盲普及教育中,想必有以改善之也。”[2]国力、资源有限,对农村基础教育的配置又极度失衡,这当然无法解决严重的学龄儿童失学问题,无法改变或缓解农村的落后状况。当然这属于伪满傀儡存在与生俱来的缰绳,因为侵略者的用意与其时东北的教育发展、社会发达在实质上是貌合神离、南辕北辙的。

针对农村的教育困境,伪满当局也推行了一些形式化、程式化的补救措施。如各地开展的民众教育计划即是对学校教育的补充,但因为不能打破先城市后农村的固有格局,自然对缓解困境意义不大。1936年1月发布的《巴彦县民众教育三年计划》透露一个细节:“沿各镇设立简单图书馆,拟于康德五年(第三年)沿各镇设立简单图书馆,将城区民众教育馆已阅过昨日之新闻图书等按分寄各镇,俾民众随意浏览,久之社会文化、民众生活自向上矣。”[3]连新闻图书的配置农村都要使用城市用过的旧品,可想在伪满政权下重点发展农村教育、优先发展农村教育、有效发展农村教育、改变农村极度落后局面只能是一个梦。

二、边远省县教育环境恶劣

为了深度控制东北,伪满数番调整行政区划,这种所谓的省制改革主要考虑军事、政治因素,毫不顾及教育文化的均衡、带动与发展。1934年12月伪满将奉、吉、黑、热四省分化为吉林、龙江、黑河、三江、滨江、间岛、安东、奉天、锦州、热河等十省,并成立蒙政部,成立兴安西省、南省、东省、北省。后来又分出通化省、牡丹江省。对于有些省份而言,几乎全然没有教育基础。伪安东省1935年10月18日颁布的《安东省公署训令》载:“安东省原为旧奉天省之东边道,夙以交通不便,荒藩未开,文化落后见说,事变以后,地方不靖,天灾流行,农产歉收,民生困苦,学校教育尚在急待恢复,社会教育更为一般所忽视。至住民方面,多半由山东或朝鲜移来,蒙昧无识,惟知孜孜于藉田致富,对于推行新政诸多障碍,此后倘欲安定民心,善导思想,分隔农匪,劝感莠民,以及图得保甲制度确立,期建国精神之认识,则振兴民众教育实为当务之急,目前具体办法在赶速成立社会教育委员会及设置民众教育馆二项。”[4]教育环境一穷二白,几乎民智未开,这对于基础教育的推行都是极大的困难。而“教育经费不足,教员心思涣散”[5],更可见出当时教育发展状况的恶劣。

为此,一些新划定的省县颁行了强制教育训令。如1936年2月21日颁布的《黑河省逊河县公署训令》指出:“本县开辟较晚,民知简陋,对于教育利益多未充分明了,致使儿童失学,言之殊为可慨,兹为谋教育普及,拟由本年开始实行强迫教育,今后无论男女学童,凡年满七岁以上者,均须入学读书,以期增进民智,而图国家强盛。倘有藉词托诿,或抗不遵行者,定于严重处罚,决不稍事宽待处分。”[6]勉强推行强迫教育,可见伪满时期部分边远省县教育的窘困与迫切。

三、教师人才的匮乏

如上述静庵文中所言,“以平均之比例视之,每校之教员仅有二名弱。”这还是城乡混合的平均数据,若仅就农村教育而言,其教师缺口更大,这也是伪满当局早期即实行师范教育制度的原因。“关于教员的养成,从康德元年八月二十日敕令公布师范教育令后,师范教育的方针已经确定了,高等师范学校和师范学校统归国家设立,积极养成国民师表的人物。现在养成初倡教员的省县立师范学校、初级师范学校、师范讲习科共计一百零一校,其中师范学校三十七校,初级师范学校十五校,师范讲习科四十九校,对于这些师范教育机关的统制、整理以及学科目的规定本部已在着着进行之中。养成中等教员的高等师范学校亦已于康德元年九月在吉林开校了,现在高等师范学校在学学生二百三十二人,本年新招学生一百十九人,共计三百五十一人,各年级按照主习的学科目各分七班,努力养成实践躬行的中等学校教员。”[7]

这种措施的效果如何呢?至少在伪满前期,教师人才匮乏的状况并无多大改善,尤其是边远地区。如1936年3月30日伪龙江省克山县公署呈文《克山县立临时教员养成所简章》讲明:(养成所)宗旨:为救济本地教育人材缺乏,以培养村立小学教员为宗旨,系临时教育机关。(地点设在)克山县城广镇街暂附设在仁里小学校内。……(招生人数、年限及对象)一级50学生,一年毕业。初级中学毕业及有同等学力,经试验合格者。……(毕业就业)各学科修了之后,举行两个月实习。……毕业成绩及格者,用为村立小学或官私立小学校教职员。[8]地方不得不办教员培养培训,这显示了教师人才的严重不足,然而,与文教部的教师培养标准比起来,县级招收的对象起点、学制、人数都可看出基层教师人才缺口之大与无奈。

为应对以上困境,伪满各级机构除了在教师培养培训方面做出一些努力之外,还积极推行社会教育及实业教育,强调教育的实用性,并积极鼓吹类似的教育成果。如1937年第三期《新青年》曾公布有沈阳县农村青年训练所的培训宗旨、训练及实习内容:“宗旨:精神教育,排斥空谈形式,授以农业知识,专导勤劳主义,努力涵养奉职与社会牺牲的精神,养成献身于农民文化建设之精神。……训练:重实际而排斥空论,授以农业知识,注重勤劳主义,及精神锻炼,务使能身先农民,作乡村之指导为目的,职员分担事务,服装起居劳作饮食等,皆与学生同,一年一期,无寒暑假。……实习:在柳条湖、孤家子两所,共十二天,由教师指导,学生自行耕种。饲养马三,巴克下种猪二十六,将小猪分发各村公所,改良品种,普及适当养护法。来克仕种鸡十八,兔八,蜂九箱,饮食商店理发沐浴以及一切校舍猪舍鸡舍均由学生担任劳作及管理。”[9]这种社会教育性质的培训看似立竿见影,却包含着弱化教育、愚化教育的祸心。1941年民生部专门教育科长吕俊福在介绍留日情况时,言明同等学力的伪满洲国学生考取日本学校的艰难,更透露出“一心一德”的“日满”双方在教育过程中程度、效果、水平的巨大差距。“康德四年认可试验实施以来,因为国内的中等教育与日本不同,考入日本之专门高等学校及大学预科,颇感困难,入学后学习状况亦不佳,于是由康德七年起规定由国内国民高等学校卒业,欲留日本者,须考入留学预备校,经一年准备教育,才准许留学。”[10]综上可见伪满教育的落后与日本侵略者的别有用心。另外,关于伪满时期教师培养培训的特殊性可参拙文《伪满洲国初期教师在职培养述评》,兹不赘。

当然,我们在批判伪满教育,认清日满教育体系愚化、奴化东北民众的同时,也可发现一些可资参考的细节。如1936年5月伪铁岭县颁行《县区村私立学校为厉行学校职教员精神作兴之件》,对农村学校教师提出师德及教学工作要求,第三条讲“课内外之活动要师生一致,以实现师生共同生活之境地。”提倡师生一致,实为对教师以身示范的提倡;第六条讲“组织教法研究会,以期教学之改进向上。”可见对教学工作的重视,对教学研究惯成章法。[11]

伪热河省公署训令第三七0号颁行《中小学教学管理上应注意事项》更为全面,对教师的信念、精神、训育作了明确要求,如提倡教师应认识到“教育为神圣事业之信念”,应具备“忍苦耐劳”“忠勇奉公”“探求学理”之精神,都是可取的。再如教学方面,讲“注重客体研究,勿专施主体注入。应施劳作教育,俾养成躬践实行之人材。当注重实体示范物教学,少施抽象之讲述。于小学校注重反复练习,使其所学深刻印于脑海之中,且易于复现,随时随地可以应用于实际,于中等学校注重自身研究,期达教育最高之目的创造文化。施行相当教学方法,务以最少时间而收最大效果。制定课程进步表,以为进行之标准,而免教材积累与不足。顺应本能,利用兴味,以增进学生知识。注重健康教育,以养成健全有为之国民。”[12]以上种种,甚至放在今天的教育教学工作中,也不嫌落后。至于后来《热河公署训令》第四七号教学字第四一四号指出教学进度开展的随意性,并对教材内容、进度作出具体要求,都对今日的教育教学工作不乏参考价值,但在研究伪满教育的过程中,深刻认识其矛盾性、复杂性及侵略本质是个必要的前提。

[1]陈叔达.我国文教的现状[J].文教月报,1936(9):49.

[2]静庵.农村教育实施之具体方案[J].新青年,1937(6):10.

[3]伪巴彦县民众教育三年计划[J].文教月报,1936(10):10.

[4]伪安东省公署训令 安省教礼字第八四号[J].文教月报,1935(4):6.

[5]伪安东省公署训令 省教学字第一八号[J].文教月报,1936(9):34.

[6]伪黑河省逊河县公署训令[J].文教月报1936(10):86.

[7]陈叔达.我国文教的现状[J].文教月报,1936(9):49.

[8]伪龙江省公署呈文 教字第一九0号[J].文教月报,1936(9):49.

[9]沈阳县农村青年训练所之介绍[J].新青年,1937(3):25.

[10]向全国学生公开的报告 介绍给希望留日的学生[J].新满洲,1941(8):84.

[11]伪铁岭县教学发 第四五二号[J].文教月报,1936(12):55.

[12]伪热河省公署训令 第三七0号教学字第二四二号[J].文教月报,1936(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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