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民族国家视域下认同问题及核心价值观构建

2015-03-21 04:00王凤祥
贵州民族研究 2015年8期
关键词:大众化危机价值观

王凤祥

(云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昆明 650091)

在一个多民族国家中,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之间的整合问题是这个国家最主要的民族问题之一。两者整合不当就会引发认同危机,影响国家安全和民族团结。我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大国,也同样面临着不同程度的认同危机。那么,如何认识认同危机,怎么进行认同整合,这一直是民族国家人民探索的艰难之旅,而我国在新时期提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将从深层次上解决我国的认同问题提供新的突破口。

一、认同危机及其根源

溯源认同危机,首先是美国心理学家埃里克森,他认为认同危机是“个体对自己的能力、交往和目标的不确定性。”[1](P121)查尔斯·泰勒从哲学层面认为,认同危机就是“一种严重的无方向感的形式,人们常用不知道他们是谁来表达它,但也可被看作是对他们站在何处的极端的不确定性。”[2](P37)鲁恂·派伊从政治学层面认为,认同危机就是一种合法性危机,即“宪政结构和政府执行力的瘫痪,这种瘫痪源于体系权威恰当性质问题上的分歧。”[3](P224)我国著名学者周平从民族学层面认为,认同危机就是国家认同危机,“其实就是少数民族的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出现了一方面是民族认同上升,另一方面则是国家认同下降或弱化的反向性变化。”[4]邢虹文认为:“认同危机实质上是主体面对身份的多元和流变,难以选择进而认同与身份形成冲突的困惑状态。”[5](P27)从这里可以看出,认同危机其实就是认同主体身份的一种异化所表现出来的反常规状态。随着各种认同危机的产生,认同危机已成为现代社会问题的主要症候。鲁恂·派伊把认同危机列在发展中国家现代化进程中所面临的六大危机之首,并指出“一个社会要想成为现代化的民族国家,就必须成功的解决所有这些危机。”[3](P81)

作为现代化的民族国家,认同危机主要是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之间的矛盾造成的。因为一个民族国家的合法性存在,主要取决于内外两个基本因素。从内部因素看,国内各个民族成员对这个国家的合法性认同决定于这个国家所提供的价值量大小。从现实的多民族国家看,各个民族所能获取国家提供的价值量并不是相同的,总是存在着民族利益之间的多寡之分。弱势民族为了争取在国家利益分配中的平等地位,就可能运用多种手段来增强本民族的认同感、责任感和使命感,甚至铤而走险要求民族自决和民族独立,与所属国家分道扬镳。此种表现就容易导致民族认同强化,国家权威受到威胁,国家认同危机油然而生。从外部因素看,现代化的民族国家,“是一个法律上的政治性组织,拥有要求公民对其顺从和忠诚的权力。”[6]现代化国家为了获取外界的合法性认同,就会超越血缘、宗教、语言等其他形式的民族认同,制定出一系列的核心制度来培养和强化国家认同,使得公民身份在形式上消除了各民族间的政治和法律差异,赋予一国内部所有公民的平等权利。但是,这种以强制性方式而纳入的政治认同,“必然导致民族认同中有关民族社会习俗与相关的宗教教义等方面问题,”“导致人们尤其是不同民族成员彼此之间的社会行为的预期不复存在。”[7]实际上,弱势民族被边缘化,甚至走向民族消亡,民族认同危机不期而至。

不论是国家认同危机还是民族认同危机都会对一个民族国家的统一和安全造成严重危害。从实质上看,民族国家认同危机的主要根源是全球化和现代化带来的价值观认同危机。拉兹洛指出:“今天,日益增加的信息和日益繁忙的推动向一个全球相互联系的信息社会转变,价值观念的变化正在加速,并向全世界扩展。”[8](P72)全球化和现代化带来的新价值观认同不可避免地与传统价值观认同产生剧烈的碰撞。如同霍尔茨所言:“全球化把我们推进激烈的价值冲突中。”[9](P181)而现代化的推进又使人们的道德四分五裂。“现代性的一个特色就是道德沦丧。”[10](P37)但是,一个国家传统的价值观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及时更新,全球化和现代化带来的新价值观不断地充斥着人们原有的国家和民族心理基础,导致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之间产生矛盾,这时认同危机就可能一触即发。因此,现代化民族国家认同危机的反思和解决必须与价值观紧密地联系起来。

二、认同整合及其出路

民族国家要想解决认同危机,就必须对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进行认同整合,从源头上消除认同危机产生的一切根源。目前,认同整合已经广泛运用于社会学、政治学、人类学和民族学等各个领域中,但是对这一概念的阐释并不多。曹慧认为“认同整合是一个特质性的概念,用于测量同时具有两 (多)重不同身份认同者如何看待他们的两(多)重身份之间的关系的个体差异。”[11]新加坡管理大学Chi-Ying Cheng认为:“认同整合是对个体差异的一种衡量方式,用来衡量似乎矛盾的两个社会认同之间彼此的兼容度或排斥度。”[12]这两种认同整合都是从双文化认同角度而言的,主要解决的是两种文化之间的认同问题。在处理现代民族国家问题中,周平教授指出:认同整合就是“协调好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之间的关系,促使相关民族保持一个合理的认同结构,将国家认同维持在较高的水平上。”[4]蒋红教授在此基础上做了进一步提升,认为认同整合就是“民族国家的构建中致力于形成的各种层次的认同之间,特别是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之间的一致性和统一性。”[13]由此可见,认同整合就是认同要素之间的最优组合过程,对民族国家而言,就是采取有效措施使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处于一种最佳和谐状态。

那么,如何进行认同整合?许多学者提出了富有建设性的方案(路径)。陈茂荣认为,通过“文化一体化”方案,构建“国家民族”理念,达到“民族认同=国家民族认同=国家认同”,就能够化解认同问题,使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处在“共生共长、和谐发展”的状态中。[14]高守永认为,“构建国家统一性”是“多民族国家民族整合的核心问题”,主张通过公民身份的重建来最终形成“国家认同意识。”[15]周平教授强调,把“国家认同”放在认同中的优先地位,“形成一种有利于多民族国家统一和稳定的社会心理氛围。”[4]以上观点对于某些民族国家来说是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借鉴性,但在深层上都不可能根除认同问题(危机)。

对此,蒋红教授认为:“认同问题从深层次来讲属于文化—心理现象,其核心是价值观问题,最牢固的认同是基于价值取向高度一致性基础上的认同。”[13]蒋红教授从价值观认同的两个维度阐释出价值观的同构性是“推进认同整合的深层次路径。”同时,蒋红教授提出:“以价值观建设塑造积极的民族认同。”[13]因为基于价值观同构性的民族认同是“重新建构民族认同的当代形态”,它是以“强化民族认同的积极因素、克服其消极因素”为出发点,“引导民族认同向促进自由、稳定、和平、和谐的方向发展。”[13]从价值观角度强化民族认同并不违背国家认同在民族国家建构中的主导地位,可以说,基于价值观构建层面上的民族认同,是对传统民族认同路径的积极扬弃,它不仅能够提高各民族之间的民族感情,凸显民族传统特征和民族独立性,巩固了民族认同;而且增强了各民族人民对于“国家的信赖感、尊重感和归属感”,突出国家的政治认同,从而也巩固了国家认同,最终使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在相得益彰中共存共荣、共同发展。

基于价值观层面上的认同整合为我国解决民族问题中的认同问题打开一条新思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提出是我国在转型期面对国内外各种复杂环境下凝聚全党全社会价值共识做出的重要论断。这一论断为解决我国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问题提供价值观层面上的认同整合依据,从深层次上消除我国产生认同危机的根源。因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以往传统的核心价值观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它既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相契合,又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承接,分别从政治-制度层面和文化-心理层面弥补了以往认同整合的局限性,实现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整合的有机统一。

正如习近平所说:“核心价值观,承载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精神追求,体现着一个社会评判是非曲直的价值标准。”“如果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没有共同的核心价值观,莫衷一是,行无依归,那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就无法前进。”[16]这深刻说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中华民族的兴盛和国家的富强息息相关,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去整合我国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彻底解决我国民族事务中的认同问题,将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及其构建

以价值观认同的构建去推进认同整合是当前民族国家解决认同问题的一条新思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我国在新时期多元价值观背景下凝聚价值共识的“最大公约数”,是我国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整合的深层次粘合剂。但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真正发挥出认同整合的效用又谈何容易。从目前情况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最突出的问题就是没实现大众化,没有和人民大众打成一片,导致理论与实践的脱节。习近平同志深刻指出:“一种价值观要真正发挥作用,必须融入社会生活,让人们在实践中感知它、领悟它。”[17]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在价值层面上的集中体现,要真正发挥出它应有的整合力量,就应该像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那样,使之大众化。因为“只有使之大众化、普遍化,变成国家、社会、公民个人的行为取向和价值诉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能真正发挥凝聚共识、引领风尚、规范行为的作用。”[18]因此,积极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众化的构建,是我国民族地区进行认同整合的主要任务。

首先,要积极动员社会各方面人士,不断壮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众化的队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每一个具有中国社会主义合法公民的价值观,不论是国家政府,还是民间组织、宗教团体,不论是教师、知识分子,还是农民等,都应该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发起者、倡导者、宣传者和引领者。大家应该齐心协力,结成一个相互协调、自觉配合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众化的网络系统,形成对广大民众进行价值灌输的合力,使广大人民群众不仅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受众的对象,而且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的后备力量。只有这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其次,要开通多种渠道,努力打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众化的平台。传播渠道的单一性往往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受阻、受限的重要原因。各个地区应该根据基层优势,把家庭教育作为大众化基础,学校教育作为主阵地,社会教育积极配合,建立家庭、学校和社会三位一体的教育网络,形成宣传教育合力,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层扎地生根。特别在民族地区,要充分利用民族地区的民俗、民歌、民舞、民族博物馆、纪念馆(堂)、历史遗迹、名人故居等社会公共条件,搭建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大众平台,形成有利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众化的生活情境和社会氛围。

最后,要建立有效的社会机制,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众化提高强有力的制度保障。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社会主义制度的内在精神和生命之魂,是社会主义制度在价值层面的本质体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各项制度都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制度凝结,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外在表现形式;同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又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和践行提供了坚实的制度保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始终以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作为自己的努力方向,坚持一切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基本原则,从根本上保证和实现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和价值理想。因此,要充分发挥制度政策的导向作用,在具体的制度安排中都渗透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容和精神,把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众化的工作纳入到民主化、规范化和经常化的轨道,积极促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要求转化为法律规定,保证法的精神与核心价值观相吻合,用法律的权威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众化,实现价值观的构建与社会制度建设的良性循环。

[1](美)S.弗里德曼.人格心理学:经典理论和当代研究[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1.

[2](加)查尔斯·泰勒.自我的根源:现代认同的形成[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

[3](美)鲁恂·派伊.政治发展面面观[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

[4]周 平.边疆治理视野中的认同问题[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09,(l).

[5]邢虹文.电视、受众与认同[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3.

[6](英)安东尼·吉登斯.全球时代的民族国家[J].中山大学学报(社科版),2008,(1).

[7]周光辉.全球化时代发展中国家的国家认同危机与治理[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07-26.

[8](匈)欧文·拉兹洛.决定命运的选择[M].北京:三联书店,1997.

[9](德)马蒂亚斯·霍尔茨.未来宣言:我们应如何为二十一世纪作准备[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

[10](英)安东尼·吉登斯.民族——国家与暴力[M].北京:三联书店,1998.

[11]曹慧,张妙清.认同整合:自我和谐之路[J].心理科学进展,2010,(12).

[12]Chi-Ying Cheng,Multiracial Identity Integra tion:Perceptions of Conf lict and Distance among Multiracial Individuals[J].Journal of Social Issues,Vol.65,No.1,2009.

[13]蒋 红.价值观嬗变与认同整合[J].马克思主义研究,2014,(3).

[14]陈茂荣.民族国家与国家民族——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紧张关系何以消解[J].青海民族研究,2011,(4).

[15]高守永,朱 军.论多民族国家中的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J].民族研究,2010,(2).

[16]习近平.青年要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4-05-05.

[17]习近平.把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作为凝魂聚气强基固本的基础工程[N].人民日报,2014-02-26.

[18]人民日报社论.凝聚实现中国梦的强大正能量[N].人民日报,2013-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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