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的符号矩阵分析

2015-03-27 08:46方庆华秦雯
关键词:马斯男权亨利

方庆华 秦雯

(武汉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5)

《菊花》的符号矩阵分析

方庆华 秦雯

(武汉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5)

美国作家约翰·斯坦贝克的短篇小说《菊花》故事情节简单,故事四要素伊莉莎、亨利、补锅匠以及菊花彼此关系紧密,并代表着各自不同的化身。立足于女性主义视角,用A.J.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理论分析《菊花》的符号矩阵模式,有助于揭示父权制社会下女性追求男女平等,寻求自由解放的主题,反映女性追求自由平等之路的漫长以及女性解放之路的艰辛。

菊花;符号矩阵;女性主义

约翰·斯坦贝克是20世纪美国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是196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菊花》是约翰·斯坦贝克于1934年写的一篇短篇小说。自问世以来,《菊花》在文学界享有很高的声誉,被誉为“斯坦贝克在艺术上最成功的小说”。[1](P146)文学研究者对《菊花》进行了很多研究,研究角度主要涉及生态女性主义、精神生态、二元对立以及叙事结构等。辛西娅·比利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分析了《菊花》,认为伊莉莎和菊花的关系是生态女性主义的体现;托马斯从性需求的角度分析了伊莉莎的行为特征,认为伊莉莎种植菊花象征着性压抑的释放;马科斯则认为菊花弥补了伊莉莎和亨利婚姻中孩子的缺失;我国批评学家张磷则从精神分析学角度分析了菊花的象征意义。[2]笔者尝试从女性主义视角,以A.J.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理论为指导,分析《菊花》的故事四要素伊莉莎、亨利、补锅匠以及菊花的相互关系,探讨四要素的具体象征意义,解析《菊花》的符号矩阵,从而揭示父权制社会下女性追求男女平等,寻求自由解放的主题。

一、A.J.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理论

“符号矩阵”(semiotic rectangle)是法国结构主义语言学家A.J.格雷马斯最著名的符号叙事学理论。根据自己对法国结构主义创始人列维·斯特劳斯的二元对立模式的理解,A.J.格雷马斯认为,二元对立过于简单,无法完整地描述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和事物之间的复杂关系。此外,受语言学家索绪尔和雅各布逊关于语言二元对立的基本结构的影响,A.J.格雷马斯认为,人们所接触的意义产生于语义素单位之间的对立,即语义素本身并不能产生意义并为人们所领会,而是语义素之间的对立关系以及基于这种对立的相互作用才产生了所谓的意义。

在此基础上,A.J.格雷马斯提出从结构语义学的角度出发,建立一种解读叙事文学作品的方法——符号矩阵模式,如图1所示。

虚线箭头:对立关系;实线箭头:矛盾关系;虚线:蕴含关系

即设立一项为X,它的对立一方则为反X,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它与X矛盾但并不一定对立,可以成为非X。同样,也存在着反X的矛盾方即非反X。X,反X,非X,非反X,此四语义素之间的关系则可以用一个符号矩形图形象地表示出来[3]。

依上图所示,A.J.格雷马斯认为文学故事起源于X 与反X之间的对立,但在故事过程中又引入了新的元素,从而有了非X与非反X,当这些因素都得以展开时,故事也就完成了。[4](P39)

二、《菊花》的符号矩阵模式

(一)《菊花》中的四语义素

《菊花》描述了加利福尼亚州萨利纳斯峡谷里一对夫妇伊莉莎和亨利一天的生活,讲述了女主人公与丈夫、补锅匠之间的故事。十二月的一天,雾气笼罩着山谷,三十五岁的伊莉莎忙于剪掉去年的菊花花茎。这些菊花在她的细心照料下长得硕大。谈完生意后回家的丈夫亨利夸赞她种的菊花,并希望她也能够培育出这么大的苹果。为了庆祝生意谈判成功,亨利提议晚上去莎莉娜斯吃晚饭、看电影。路过伊莉莎家的补锅匠为了能够揽到活,夸赞了伊莉莎的菊花,伊莉莎的态度由最初的不情愿转变为迫切想给补锅匠介绍自己的菊花,最终特意找了两个平底锅让补锅匠修补,并托付他将菊花带给山谷外的那位爱花女士。在去莎莉娜斯的途中,伊莉莎发现了补锅匠丢弃在路边的菊花,在车上伤心地哭起来。

这个简单的故事包含四个要素,即“伊莉莎”、“亨利”、“补锅匠”以及“菊花”。根据A.J.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理论,这四个要素构成了符号矩阵中的四语义素。伊莉莎作为中心人物,是符号矩阵中的X。亨利作为她的丈夫,处于对立面,是反X。补锅匠与伊莉莎没有对立的冲突,但存在着矛盾。补锅匠过的是闯荡社会的没有束缚的自由生活,与伊莉莎压抑、闭塞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是非X。菊花是伊莉莎倾情灌注的对象,也是反映她和丈夫之间矛盾的核心点,与伊莉莎是统一的关系,因此菊花是非反X。四者的关系如图2所示。

图2 《菊花》中四语义素符号矩阵关系图

(二)《菊花》中四语义素的具体象征

1.伊莉莎——女性的化身

作为《菊花》的核心语义素,女主人公伊莉莎在小说中形象鲜明。她是典型的女性代表,是当时广大美国女性的化身。小说花了大量的笔墨来刻画伊莉莎的形象,使得她单纯、坚强、勤劳、自信、爱美的个性跃然纸上。同时,几乎与外界隔离的生活导致了她过于单纯的性格,以至于因为不谙世事而被骗;而男权思想严重的丈夫对她的努力和能力缺乏认可和欣赏,激发了她的不满意识,因此也表现出为追求男女平等而毫不示弱的性格。

随着描写镜头的推移,正在花园中干活的伊莉莎缓缓走来。“她的脸庞瘦削并透露着坚毅,她的眼睛清澈如水。”这句话透露出伊莉莎的坚强和单纯。“身后整栋白色农舍被打理得整洁美观,紧紧簇拥着的红色天竺葵蔓延到的窗户也曾细心地擦拭过,就连前面台阶上的擦鞋垫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伊莉莎是一个勤劳、擅长家务的女性。当丈夫亨利夸赞今年菊花长势很好,有的菊花有十英寸那么大,并希望她能培育出那么大的苹果时,伊莉莎“眼睛一亮”,并自信地说道:“或许我也能。我的确在种植方面有一手。”言语之间,不难看出她的自信和天真。

女性天性爱美,伊莉莎也不例外。补锅匠盛赞她培育的菊花,并说有位太太想托他带些菊花种子时,“她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她高兴地一把拉下了那顶破旧的帽子,乌黑漂亮的头发散了开来”,展示自己的女性之美。为了与丈夫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伊莉莎精心打扮,甚至在沐浴时,站在镜子前自我陶醉,欣赏自己。但是,伊莉莎所处的封闭的生活环境使得她长期无法接触外界,造成了她过于单纯、不谙世事的性格特点。面对世故的补锅匠,她没有甄别能力,以致最后因知道真相而崩溃。

长期处于闭塞环境下以内务为中心的伊莉莎精心培育菊花,希望得到丈夫的认可,但亨利并不欣赏她的能力,而是一直否认她种植菊花的价值,无视她的努力和付出。这种压抑的生活反倒激发了她对男性世界以及外面世界的好奇。她渴望对其有所了解,有所涉足,并追求某种程度上的男女平等。因此,伊莉莎也有着男性化的装扮,如头戴男士黑帽,脚穿又笨又大的鞋子。她会轻而易举地把菊秆剪掉,也会用戴着手套的手把一撮头发从眼前拨开,全然不顾手套背上的泥土蹭在她脸上。小说还用“俊俏”(handsome)一词来描写作为女性的伊莉莎,突出伊莉莎毫不示弱的一面。

2.亨利——反女性的化身

亨利和伊莉莎之间存在着某些矛盾,他们承担着传统意义上“男主外,女主内”的职责,但亨利更多关注的是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对伊莉莎缺少理解、欣赏和呵护。从某种程度来讲,亨利和伊莉莎是对立关系,这种对立实质上是男性和女性的对立。因此,可以说,作为典型女性形象代表的对立面,亨利是反女性的化身。

亨利独断地将自己与妻子伊莉莎的工作进行了分工,即自己负责外面的事务,伊莉莎则负责内务,包括侍弄花园。伊莉莎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却被束缚在萨利纳斯峡谷的农场里侍弄菊花。亨利与生意伙伴谈完生意后,来到伊莉莎身旁,说道:“你今年种的黄菊花中有的有十英寸那么大,真希望你去侍弄果园,也结出那么大的苹果来。”这种口吻和语气无不反映了亨利对伊莉莎的漠视和贬抑。当伊莉莎天真地告诉亨利或许她能做到时,亨利连忙转换话题,说他即将卖出点牲畜。他认为卖出牲畜更能为家里带来实在的收益。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亨利从内心轻视女性,看低女性的才能。他认为男性是家庭的经济主体,是驰骋于社会的主宰,是超越女性的存在。而女性注定被束缚在家庭中,无论如何,都没有能力像男人那样工作。

小说中,亨利对伊莉莎说道:“你又在侍弄这个了”,“又”字表达了亨利对伊莉莎侍弄菊花的轻视和不满,因为菊花种得再好,也不能带来经济收益。种植菊花充实了伊莉莎的生活,她培育的硕大菊花是对自己价值和能力的肯定,但亨利并不能理解她、欣赏她,反而责备她,反对她种菊花。小说后半部分,伊莉莎精心打扮,期待与丈夫共度浪漫之夜,然而,面对伊莉莎的精心打扮,亨利只是简单地开了个玩笑:“你看上去又健壮又快活,健壮得简直能把一头牛按在膝盖上掰成两半,快活得能把一头小牛像西瓜一样吃个精光。”这给伊莉莎带来的不仅是失望,还有挫败感。小说里伊莉莎连连遭受挫败,丈夫亨利不欣赏她、不理解她,就连作为女性的基本特质也遭到了他的无视和践踏,亨利的这些男权主义行为明显地体现了反女性的本质。

3.补锅匠——非女性的化身

与伊莉莎的单纯和信息闭塞相比,补锅匠这位在社会中闯荡的男性精于世故,是非女性的代表。他在某种程度上与反女性代表亨利存在一些共性——轻视女性,与亨利是统一关系。小说高潮部分,补锅匠向伊莉莎讲述了充满自由、冒险的外部世界,唤起了伊莉莎走向外部世界、追求男女平等的愿望,但他最终又无情地粉碎了她的愿望。虽然补锅匠身份低微,是当时美国下层人物的代表,但是他在潜意识里不愿女性进入男性社会,忽略女性的才能,并认为女性软弱无能。小说最后补锅匠丢弃菊花拿走了花盆,表明作为非女性代表的补锅匠虽然不像亨利那样反对伊莉莎种菊花,但他对菊花价值的不认同与亨利如出一辙。

4.菊花——非反女性的化身

亨利可通过同商人的来往接触外部世界,但伊莉莎只能被束缚在萨利纳斯峡谷的农场里侍弄菊花,“雾气锁着山头,四面像顶盖子,而山谷则成了一口盖得严严实实的深锅”,这种生活环境使她倍感压抑。因此,菊花对伊莉莎来说至关重要,可以说,小说中的菊花就是生活在闭塞环境中的女主人公伊莉莎的情感寄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伊莉莎就是菊花,菊花就是伊莉莎。她种的菊花又高又粗,就像她自己那样强壮。她与菊花是一体的,菊花被带走,就像她自己走出这个封闭的环境一样。[5]此外,菊花常常被认为是一种清高、傲慢、孤芳自赏的植物,这与伊莉莎敢于挑战男性世界、不甘示弱、自信的性格特征高度契合。显然,作为第四语义素的菊花具有非反女性的特点。

(三)《菊花》的符号矩阵示意图

《菊花》中,伊莉莎、亨利、补锅匠和菊花有着丰富的象征意义,相应成了“女性”、“反女性”、“非女性”以及“非反女性”的化身。对照《菊花》的四语义素符号矩阵关系图,可以得出《菊花》的符号矩阵示意图(如图3)。

图3 《菊花》的符号矩阵示意图

三、突破男权主义,争取女性解放

《菊花》讲的是处于压抑和苦闷之中的伊莉莎连连遭受挫败的故事,其符号矩阵示意图直观地反映了女性追求男女平等,尝试突破男权主义、争取女性解放的主题。

作为典型的男权代表,亨利具有传统的男女对立思想。补锅匠虽然没有站在伊莉莎的对立面,但他丢弃菊花拿走花盆的行为同样反映了他轻视女性、不认同女性的男权思想。这些都揭示了女主人公伊莉莎遭受男权思想压迫的苦闷现状。然而,在长期遭受男性的压迫和贬抑的过程中,伊莉莎的女性意识也在渐渐萌芽,她并不满意自己被贬抑的角色,希望了解男性世界,并和男性一样步入外面的世界。不过,伊莉莎的女性意识并不强,她在挑战男权思想的同时会不自觉地回归到女性角色,如将自己打扮得极具女性美以及为丈夫备好衣物等。尽管如此,伊莉莎不愿扮演社会强加给她的家庭主妇的角色,迈出了抗争的一步。

对自身处境有所觉醒的伊莉莎用实际行动对男权进行了反抗,她刻意模仿男性,头戴男士黑帽,脚穿又笨又大的鞋子,体现出“俊俏”的男性气质。其目的是为了掩饰柔弱的女性特点,展示自己毫不示弱的一面。她隔着篱笆时不时地看丈夫与商人交谈,企图涉足男性世界;她自信地认为除了能培育出硕大的菊花,作为女性,自己也能像丈夫一样种出硕大的苹果,也能像补锅匠那样过闯荡外部世界的生活;她向丈夫提议去看拳击比赛,并寄希望于补锅匠把那盆菊花带给外界的爱花女士,以展示自己的能力和价值。这些都体现了伊莉莎突破男权、追求男女平等所付出的努力。正如美国评论家比奇所说:“伊莉莎毫无疑问拥有远不像外表那么简单的灵魂。”[6](P30~39)虽然伊莉莎天真、单纯的女性气质以及自身微弱的女性觉醒未能抵挡住亨利与补锅匠的男性气质的压迫,并最终因补锅匠丢弃菊花而精神崩溃,但不可否认的是,女主人公伊莉莎敢于突破世俗观念,勇于追求两性平等、女性自由解放的思想及行为在当时的父权制社会中尤显可贵。

《菊花》从女性主义视角围绕女主人公伊莉莎的生存状态、命运和思想展开描写,借助亨利与补锅匠对伊莉莎的态度,揭示了父权制社会下女性遭受压迫、漠视的局面。斯坦贝克通过描写一位敢于向世俗观念和传统社会挑战,试图突破男权思想禁锢,涉足男性世界的女性代表——伊莉莎,反映了当时美国女性对自由平等的渴求以及对男权压迫的反抗。故事以伊莉莎的失败结尾,体现女性追求自由平等之路的漫长以及女性解放之路的艰辛。

[1]Parini,Jay.John Steinbeck:A Biography[M].Markham:Fitzhenry & Whiteside Ltd,1995.

[2]姜淑芹,严启刚.简析《菊花》的叙事结构[J].外国文学研究,2005(2).

[3]康建伟.对“符号矩阵”在文学批评实践中的反思[J].中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

[4](法)A.J.格雷马斯.符号学与社会科学[M].徐伟民,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

[5](美)约翰·斯坦贝克.斯坦贝克选集:中短篇小说选[M].张澎智,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6]邹冰洁.浅谈《菊花》的象征[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2009(8).

[7]Beach,Joseph.John Steinbeck’s Authentic Characters[M].San Diego:Green Heaven,1936.

责任编辑 叶利荣 E-mail:yelirong@126.com

Analysis of the Semiotic Square inChrysanthemum

FangQinghuaQinwen

(ForeignLanguageDepartment,Wuhan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wuhan430065)

TheChrysanthemumsis a short novel written by John Steinbeck.Its plots are simple,the four elements of Eliza,Henry and tinker and chrysanthemums have close relationships with each other.And it represents a different incarnation each other.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eminism,this paper analyzes the semiotic square oftheChrysanthemumsunder the guidance of A.J.Greimas's semiotic square theory,thus reveals the feminism theme of women's pursuing equality to man and of women's seeking freedom and liberation in the patriarchy society.Undoubtedly,there is a long way to go for women's pursuing freedom,equality and liberation.

chrysanthemum;semiotic square;feminism

2015-01-10

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基金项目(13g148);湖北省高等学校教学研究基金项目(2012230)

方庆华(1972—),女,湖北咸宁人,副教授,主要从事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

I106.4

A

1673-1395 (2015)03-00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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