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文化城的诗性抒写与文学现场表达

2015-03-27 18:59黄绍清吕惠文
贺州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文化城日寇桂林

黄绍清,吕惠文

(1.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2.桂林市旅游高中,广西 桂林 541004)

桂林文化城的诗性抒写与文学现场表达

黄绍清1,吕惠文2

(1.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2.桂林市旅游高中,广西 桂林 541004)

桂林文化城时期,中国大片国土沦陷国难当头,日寇铁蹄蹂躏下的“人性之恶”残酷之状令人目不忍睹,义愤填膺的诗人们为受苦受难的同胞发出了悲痛愤怒的吟唱。诗人以真性情对苦难亲证进行诗性抒写,既注重思想内涵,又强调了文学的现场表达。

桂林文化城;诗坛;文学现场

在桂林文化城形成时期,正是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中国大片国土沦陷,烽火连天,血渍江海,国难深重,中华儿女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多少人间惨剧大量而集中地投影到人们的心壁之上,日寇铁蹄蹂躏之下演绎着“人性之恶”的血腥写照,其残酷之状是可忍孰不可忍!面对穷凶极恶的侵略者,义愤填膺的诗人们,为受苦受难的人们发出了痛苦的吟唱,那是桂林文化城诗坛上沉重而愤怒的音响。

一、国难之下苦难历史的亲证

在如泣如诉的痛苦吟唱诗篇中,首先,让人黯然泪下的是,多少城市遭受日本飞机的狂轰滥炸,遍地瓦砾、碎砖、残垣与颓墙的凄惨景象。这类诗作有:王统照的《热风曲》《吊今战场》,艾青的《死难者的画像》《纵火》,力扬的《仇恨》,曾卓的《重庆》,姚散生的《荒芜的城》《恋歌》等。

《吊今战场》抒写了1932年“一·二八”日本帝国主义者侵犯上海时留下的荒凉景象,街头满目疮演,店铺残败不堪,几处旷场荒草萋萋;寒虫出没跳斗,书摊留下烧焦的灰烬,弹痕累累的颓墙上“那断瓦土块里还抹着热血余温,火药气搀和着血味腥擅”。多少高楼大厦“在火灰中飞散/大人、婴孩的骨血在铁蹄下糜烂”。“江边古树饱嵌着流弹/人类文化的记录一阵飞烟”。标志古国文明的东方都会,被日寇燃起的罪恶战火毁于一旦。这就是“皇军”在太阳旗的黑影下“狂热的梦想每天都变为现实”[1]33,这个“现实”深刻证明了这种人性“恶的本质就在于给人痛苦”[2]103。后来他在《上海战歌(二)》中又描写了日本侵略者的狂轰滥炸,使我无辜百姓遇难的情景:一位阿妈被轰炸的气浪冲击,被“挤掉下浦滩”,黄浦江的水顿时“一片乌黑又变成惨蓝”。到处是“救命”的喊叫,那如热雹样的尖弹在人群里穿梭。多少无辜百姓倒下来,滚过去,“只闻得血腥抖上鼻尖……”,那鲜血四溅的惨景,悲惨的喊声,不忍目睹的罪恶行径,写得如此的逼真,血泪的控诉,不可遏制的激愤感情,愤怒抨击了日寇的暴虐罪行。

也是反映日寇狂轰滥炸城市造成的劫难,艾青的《街》一诗,抒写了日机狂炸桂林造成毁灭性的灾难。这一天,“成队黑翼遮满这小城的上空/一阵轰响给这小城以痛苦的痉挛/敌人撒下的毒火毁灭了街/半个城市留下了一片荒凉……”。这首诗,写得实在平朴,没空洞做作,正是诗人置身于抗战时代感同身受,忠实于心的诗情的深度反映;由于诗人对战时生活有了真实的感受和激情,有了“痛苦的痉挛”,才写出了这样好的“真正的诗”。后来艾青在《死难者的画像》一诗中,更具体、细致地描写了几个惨绝人寰的画面——日机狂炸之后,水池里躺着五具尸身:母亲和小孩,“这小生命已伴随他的母亲/在最后的痛苦里闭上了眼睛”,一个头和脸“已完全被包扎在白布里/白布渗透了血”的人,他是连最后的喊声也不能发出了;一个“只剩下胸部以上的一段肉体”,其他部分不知“都到哪儿去了”的人;一个“僵硬”了的孕妇。这首诗,几乎全用白描手法再现了五具尸身客观存在的可怖画面,但它反映了战时一个民族共同的悲惨经历,也表现了诗人痛苦的精神经历和内心挣扎,其深刻性就在于它从“五具尸身”上找到了诗歌与生活血肉相连的契合点。唯其如此,它才产生令人难忘的艺术力量。

上海如此,桂林也如此,随着日寇的疯狂进攻,陪都重庆也不能幸免。曾卓在《重庆》一诗里,描写了重庆惨遭日机空袭后的破败图景,山城遭受严重的创伤:“高高的,只剩下/几面破墙的楼身/胸脏被挖去了”;遍地“残垣与颓墙的暗街”,也只有“瓦砾、焦木和碎砖”。这里运用拟人的手法,抒发了切肤之痛的感慨,是诗歌与现实的有机粘合,没有理性的阐释,只有性情的倾泻,却更能激起读者的共鸣。

在辽阔的国土上,何止上海、桂林、重庆遭受着日寇的摧残,只要日寇飞机飞过,哪一座城市不变成《荒芜的城》(力扬作)。在力扬的笔下,我们看到了“梁栋的馀烬/吮啃着倾裂的墙垣,”闻到了“火场上散发出/被烧烙的尸体底气息”,“吞咽着血腥的/吼叫的江流”。日寇用罪恶的“野火烧去了它年青的岁月”,使“高楼变成废墟”,“大街上到处是死尸/到处是血痕”。这是诗性的艺术概况,更是历史的真实见证。

如果说,在桂林文化城诗坛上反映城市遭难的众多的诗作是由诗人构思进行艺术创作令人怵目惊心的话,那么,记录在案的历史真实,——日寇毁我城市的滔天罪行更是罄竹难书啊。仅以桂林为例:“抗战时期桂林市发展到50万人口,沦陷前全市屋宇5.25万间,经过日机滥炸,……特别是日军撤退时有计划纵火焚烧,到桂林光复剩下的房屋,城外322间,城内155间,共487间,且都不是完好的,只有墙壁瓦盖而已,剩下的屋宇不到1/100,被破坏了99%。昔日车水马龙的乐群社只剩下四壁危墙,幽美的榕湖变成一潭死水,著名的桂东路‘珠宝行’和桂西路‘文化街’只见一堆瓦砾,收复后清理出5000多具尸体和几万颗地雷。日寇蓄意要把桂林毁灭,破坏的程度居全国之冠”[3]324-325。后来桂林虽然光复了,“可是桂林已经不存在了”,“仅留着一个废圩来供我们凭吊”,“城区内绝找不出五栋以上的完整的房子,‘一片焦土’四字是桂林城最真实的写照”[4]68-70。更有甚者,“城中残存房屋常有死尸发见,有蜕化在床,上盖破布的;有倒卧室隅者,或则一塌糊涂,肉消形化,或则一切完好衣物均可识别。其中亦有军人,大概系受伤避入民房,病不能起,以致饿死者。房外更有掩埋未深,致露一肢半体者,伤心惨目,臭气熏人。至于城外随处可发见,每有一堆禾草或一团破席,下面即系死尸,死者为谁,漫不可纪。”[5]74如此惨烈的情景,如此残酷的画面,真真实实地证明桂林文化城诗坛是血色染红的诗城,是中国现代诗歌史上最血腥的一页。

二、家仇之下荒芜村庄的图景

城市的遭殃已令人们触目惊心,在日寇的铁蹄下,我国广大的农村所遭受的践踏情景更为残忍,场景更为惨烈。在桂林文化城的诗坛上,反映这方面的篇章很多,最具有代表性的诗作有:王统照的《正是江南好风景》,邹绿芷的《村庄》《关河草》,彭燕郊的《半裸的田舍》,何其芳的《一个泥水匠的故事》,冀访的《仇恨烧灼着》,司马文森的《饥饿》,扬禾的《池沼》,孙艺秋的《泥泞》,曾卓的《埋葬》等。

《正是江南好风景》一诗运用正题反写的艺术手法,描述了日寇铁蹄蹂躏江南村镇的凄惨情景。诗人王统照笔下的春原、桃花、江流、春风、春游、春山本来应该是春意盎然的,但是现在却变成“几千里的绿芜铺成血茵”,那是因为日寇的“流火飞弹消毁了柔梦般村镇”,使“桃花血堙没了儿女的碎身,江流中腐尸饱涨着怨愤”。诗中虽然只字未提日寇残酷侵略犯下的滔天罪行,而诗中所营造的典型意象会让读者自然联想到“血流遍地”“尸横遍野”,“千里不见人烟”,“尸无人收随水流”“遍山野一片焦土,一片狼藉”的惨景。足见江南的广大农村和人民遭受的创伤。

如果说王统照的诗还写得比较含蓄的话,那么,司马文森写的《饥饿》则从正面鲜明地“记录”了沦陷故乡的乡亲们在饥馑中挣扎的真实情景。由于日寇把粮食抢光,人们只好采摘野草、树皮来充饥,甚至连草根、树皮也没有了,人们感到活着太艰难,便以为投江自尽是最安稳的办法……“到万寿江去!”“万寿江”成了死亡的代名词。他们认为饥饿比投江而死更可怕!因为投江死的“这个痛苦只有一次/而饥饿的痛苦却是无穷无尽的”,实难熬煎。一家农民……老父带着儿女共五口人投入万寿江自尽的悲惨命运便是其中最典型的艺术概况和例证。此诗反映了沦陷区人民生也艰难,死也艰难,只能在饥饿的无边苦海里挣扎。韦平的《老伯伯和牛》是反映河南严重灾情的一首长诗,它叙述了爱牛如命的农民老伯伯在饥荒的年月不得不杀掉自己喂养多年的黄牛。其杀牛的原因、经过及其无限悲凉的复杂的心态令人摧肝裂胆。他“腹内饥饿的火焰/终于烧毁了/人类的悯怜/他决定杀掉自己的老黄牛/来维系/全家最后一息的生命”。他绝命的叫喊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其悲惨的情景和意象在桂林文化城诗坛上留下难忘的一页。

邹绿芷在《村庄》一诗中,也以极其深沉、悲愤的笔触和白描手法,描绘了一幅荒芜村庄的图景:断墙残垣和颓败的朽烂的屋顶都长满了野草,“那烟熏的发黑的屋檐下/则是蝙蝠、蜈蚣、燕雀与老鼠的洞穴”。彭燕郊的《半裸的田舍》描述了一个被日寇洗劫过的村庄极为萧条惨淡的情景。那是个一贫如洗的村庄,精疲力竭的村庄,“一息奄奄得像个弥留的病夫”,日寇“一而再的,不留情的糟蹋/使你万念俱灰衰惫了”。“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了”,到处贴满了“催命符一般的/‘皇军’底‘安民布告’/他们“催粮、讨债、拉夫,/收捐、派款、找花姑娘……/蝗虫般地蜂涌而来”,“农民们底所有都被囊括光了”,所剩下的只有痛苦、灾难、饥饿和凄凉!“衣不蔽体的农人/穿着得跟稻草人一样破烂/皮包骨的农人/狼狈得如像一只饿鸟……”。挣扎在饥饿线上的农民多么可怜,那些疮演遍地的凄惨景象令人潜然泪下。诗人目睹那忧郁和绝望的妇人“还在用苦瓜一样的乳房/营养他们底眼凸身细的婴孩/自己底失了色的,灰滞的双瞳/却失神着,”深切感触到她“连哭泣的本能”也忘却了。怵目惊心的惨景描写得淋漓尽致,笔端蕴满了怜悯和愤怒之情。

日寇对我国农村的抢劫掳掠所造成的灾难,不仅是饥荒,而且是死亡。曾卓在《埋葬》中描述了一个被毁于敌人的炮火下的家庭,便是此类悲剧的写真:这一家主人“独子死于敌人的枪刺”,“妹妹被敌人侮辱后跳井”,“母亲倒毙在流亡的道上”。他怀着深仇大恨参加到抗战队伍中,也为抗击侵略者英勇捐躯。何其芳的《一个泥水匠的故事》也是抒写这类无辜被杀害的诗作。它艺术地再现了这个村庄被疯狂的敌人挨家挨户地搜捕“壮丁”后留下血腥的景象:“老人和小孩在刺刀下死去/成了他们渴血的欲望的点心。”他们把手无寸铁的农民押到一个悬崖边上,罪恶的子弹射出“一直到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尸体/枪声才停止。”这些禽兽不如的鬼子又回到村里,进行他们的恐怖余兴:“就在那座古庙的殿堂上/轮奸了那些无力自卫的妇女。”其手段的残忍恶劣是人类历史上旷古罕见的。冀访的《仇恨烧灼着》也叙写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一家被日本鬼子残害的悲惨遭遇以及他们宁死不屈的反抗精神。这个孩子在磨石山上遭遇了三个饥饿的仇敌来劫掠他的羊群。为了保护羊群他拔出了短刀相拼,但凶狠的仇敌却捉住了他,并用罪恶的马刀刺伤了他的腿和腰,这个顽强的孩子“捧着流出的内脏/滴着热的鲜红的血/从荒凉的原野/一寸一尺地滚爬回来”。后来,他的爸爸也被鬼子兵割去两只耳朵之后“在一颗子弹的爆炸里/他沉重地倒了。”这个遭受过洗劫的村庄,焦灼的土地,一堆堆乱七八糟的黑炭柱子和瓦砾,都是日寇强盗罪行的铁证。这位少年和他的爸爸都是中华儿女不屈不挠的英雄,从他们的身上我们看到中华民族的英雄气节。

诗歌毕竟是文学艺术创作,写得再多再好也难以详尽反映现实生活的具体情景。日寇铁蹄践踏我农村的惨状实际上是很骇人听闻的。仅以阳朔白沙镇为例就足见日寇杀人不眨眼的恶毒与残忍。日寇入侵时,白沙岩塘村100多人躲在后山硝岩,日军用树枝、木板架起爬上洞口,见洞里堆了大批粮食、棉被、衣物,就放火烧,还把老百姓带进洞里做菜的20斤干辣椒丢进火里,顿时浓烟滚滚,日军还用风车把烟吹进洞里,有27人因找不到出口洞口而被活活薰死,全部七孔流血[6]89-92。据不完全统计,在日军占领期间,阳朔全县惨遭日军杀害的百姓1528人,失踪1050人,受重伤168人,轻伤672人,染病死亡2072人[6]89-92。更惨烈的还有桂林近邻的马埠江、大吉岩、佛殿村,各村被薰死的人数分别是:111人、208人、40多人[7]79-85。后来马埠江的群众为了让后人牢记日军罪行,就把“燕岩”改名为白骨岩。大吉岩村为纪念被日军用烟熏死的208名死难者,改名为血泪岩。岩口石壁上有后人参观时留下的墨迹:“参观血泪岩,血泪涌心间,昔日血泪仇,千万不可忘。”[7]79-85这些客观存在的鲜活材料更加深化和强化了桂林文化城诗坛“写真”诗歌的历史感和现实感。卑微人物的死亡——他们用鲜血凝成的诗句,在不算深远的历史背景和相当广阔的时代背景上显出了不凡的意义:人性之恶的膨胀必然导致无穷的人间灾难,诗人只有采取与时代同步和韵的姿态,才能创作出富有“真实诗意”的不朽诗篇。

三、日寇蹂躏下哀歌悲鸿的妇女形象

中国妇女历来是受苦受难最深重的一个弱势群体,在日寇侵犯我国期间,她们和全国人民一样遭受逃难、饥饿等战乱的祸害。此外,她们还遭到日军的野蛮强暴和地痞流氓、黑帮恶棍的糟蹋,使她们身心俱伤,痛不欲生。在桂林文化城的诗坛上,天蓝的《哀歌》,田间的《她也要杀人》,方然的《哀歌》,曾卓的《埋葬》,何其芳的《一个泥水匠的故事》等优秀诗作多侧面地反映了日寇野蛮奸淫妇女的罪行。从这些诗作中我们看到:一个烈士的妹妹被敌人侮辱后跳井致死,一个泥水匠家乡的多名妇女被关在一个庙内任由敌人侮辱轮奸;崇明岛的少女因被奸污后投海而死;一位连一只蚂蚁也没有故意踩死的心地善良的少妇……白娘,她的儿子被日寇的屠刀杀害,她心如刀绞又受尽日寇畜牲般地蹂躏、凌辱,使她的“肉”和“心”都“爆烈地发烧”,等等。都是日寇兽行的“写真”。

日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经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据当年河南省新安县铁门镇的武工队队长,一个令田中角荣折服的抗日武工队长赵耕郊回忆:铁门镇柳河村有个大户人家16岁的女儿在洛阳读书,放暑假回来,路过铁门镇河边时,被日本兵抢到棋盘山上,上百个日本兵强奸了7天7夜,随后被赤条条抬出据点,奄奄一息;几天后,该镇洪阳村有个孕妇,回铁门镇娘家,半道上被日本兵抢上山去,也被奸污了7天,赤身裸体丢到路边,抬回家就死了。两件事激起铁门镇人民的极大气愤、数千群众抬着受害者尸体,来到铁门镇找红部司令田中讲理,又遭到日军重兵镇压;群众选出代表找到赵耕郊领导的武工队,泣血痛诉,要求申冤报仇,赵队长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采用“背死猪”的计划行动持续了三个多月,就背了28头“死猪”,其中有22名日本兵,4个东北伪军,2个华北伪军[8]20-21。血债要以血来还,赵耕郊的武工队,为民除害,“背死猪”的行动大大震慑敌人的威风。

虽然妇女遭受残酷的奸污强暴,但她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被侮辱愈深,她们愈要反抗,像《她也要杀人》中白娘一样,在桂林文化城的诗坛上留下了贞淑、勇敢和倔强。

四、离乱之下苦难意识的历史意义

日本帝国主义者把战火烧遍整个中国,强占我国领土,使我们人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的“三光”政策又逼迫我们的人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在逃难中受尽种种苦难的折磨,在桂林文化城诗坛上反映这方面的代表诗作有胡明树的《难民船》,减克家的《家,精神的尾闾》,韦平的《老伯和牛》,黄药眠的《桂林底撤退》等。

胡明树在《难民船》中真实地描绘了“一千五百个”难民在难民船的货舱里种种非人遭遇:货舱里处处是“行李砌成的短墙”,“人体挤成的鱼罐”,“人胃底翻出来的液汁”;大篷帐也成了庇护所,“数百生灵在它的荫庇下苦难地呼息着”。夜间甲板躺满了难民,“就像战死在堡垒附近的尸体”,铁门下的阶梯上,也偃卧着多个难民。……那个分娩死婴的中年妇人匍匐爬行的情景特别令人难受。这些乘船逃出日寇炮火的难民,不仅受到人祸的煎熬,还遭到天灾的欺凌,海上暴风雨的袭击,所有难民都挤在廊下,挤出了孩子们悲惨的哭声,女人们的尖锐求救声,老年人痛苦的呻吟声,连血液也被挤出了血管。恶劣的天灾使难民们的遭遇更是雪上加霜,肉体和心灵的折磨难以言状。诗人承受着和难民同样的折磨的切肤之痛,使现实的苦难意识渗入到诗作的深层内蕴,诗人的努力大大提升了作品的不凡意义和价值。

水上的难民如此,陆地的难民呢?黄药眠在《桂林底撤退》一诗中,描绘了日寇入侵桂林时,人们在铁路线上逃难的情景:“每个车窗里都紧塞着/快要滚出来的人/马桶和人头被堆叠在一起/车顶上、车肚下/车厢和车厢的间隙/也全是人呀!”“车上的人哭着喊着骂着/有些人刚要爬上去就掉下来,”“有些父亲母亲都爬上去/可是孩子还在顿着脚/留在地上哭喊!”上不了车的人呀,“一个个都变成了热锅里的蚂蚁/一个个都变成了/发着腥臭的动物”。“火车开啦/轮子转动了/有人从车顶上/一失足/哇的一声跌倒下来/有人从轮轴旁边/坐不牢/哇的一声跌下来/他们都是人呢/可是却像苍蝇般微贱地死亡!”“火车移动了/车轮在一些人的/腿肚上辗过去/车轮在一些人的/血迹上辗了过去/老太太爬不上车/在那里跌足号啕/孩子们爬不上车/在一面哭喊/一面追赶/车上女人掩着面哭泣/男人在揩拭着/无可奈何的苦泪。”大学教授像饥饿的鹅贪婪地吞食混着泥沙的冷钣;文绉绉的绅士也抢不到小贩手里的食物。难民们忍饥挨饿,还是马不停蹄地走呀走呀,“脚都跑肿啦/背东西的肩上流着血/露出了骨头”。天色晚了,他们只好点着一堆堆的野火,瑟缩在山岩或半山腰露宿,捱过漫漫长夜。天刚亮,敌人的骑兵又赶来了,有人被马刀砍死了,有人背脊上给子弹洞穿,有人跌入到山谷的深渊,有人爬进到丛莽里被饿狼叼去。这些描写,与方敬的《行吟的歌》中所抒发的逃难行旅及其无比艰辛的感受和情思是一致的,都比较深刻具体地反映了那个“离乱时代”人们“负载生活重压”的深重苦难。这些描绘虽有粗糙显露之嫌,但充满“真实”的艺术力量,令人心灵震颤。因为它把诗人的生命和难民的生命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呼出了那个特殊时代的和无辜生命的真实感,真实的存在和切肤的感受是它感人力量的基石。特别是更多的难民像韦平笔下的老伯伯那样“推着独轮车/载着一堆破褴的衣物/流浪在无边的长途上/老婆和小孩像一条尾巴/拖在后面”;“张望着前路前路/前路茫茫……/死亡线/无尽长。……”更多的难民像减克家的《家,精神的尾闾》用书信的形式所抒写的那样,展示了一幅亲人流离失所的悲惨遭遇“离乱图”。

总之,桂林文化城时期,面对“难民流离失所别家园,神州遍地凄惨、恐怖、忿恨与逃亡”景象,诗人以苦难意识的诗心对苦难进行诗性抒写,表达了国难家仇的悲愤之情和全民抗战的决心。

[1](印)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人生的亲证·恶的问题[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2](英)大卫·休漠.人性论·论恶与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3]沈奕巨.广西杭日战争史稿[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5.

[4]戈衍棣.桂林的毁灭[M]//魏华龄.难忘的一九四四年.桂林:漓江出版社,1994.

[5]周晓林.桂林沦陷杂记[M]//魏华龄.难忘的一九四四年.桂林:漓江出版社,1994.

[6]莫子正.日本侵略军在阳朔犯下的罪行[M]//魏华龄.难忘的一九四四年.桂林:漓江出版社,1994.

[7]魏华龄.难忘的一九四四年[M].桂林:漓江出版社,1994.

[8]梧槐,向前.让田中角荣折服的杭日武工队长赵耕郊[J].中国老年,2005(10).

Poetic Writing and Literary Expression of the Cultural City of Guilin

HUANG Shao-qing1,LV Hui-wen2
(1.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Guangxi Guilin 541004; 2 .Guilin tourism high school,Guilin Guangxi 541004)

During the period of“The cultural city of Guilin”,vast territory of China was been under the cruel ruling of Japanese Imperialism and China was facing a national crisis.The cruelty of Japanese ravaging of Chinese people was so extreme that many Chinese outraged poets expressed their indignation in their poems which offer vivid poetic writing of the suffering of Chinese people under Japanese Imperialism's ruling.The poetic writing is characterized by laying emphasis both on the ideological connotation and literary dynamic expression.

the cultural city of Guilin;poetic circle;literary field;ruling

I206.6

A

1673—8861(2015)03—0007—05

[责任编辑]肖 晶

2015-06-29

黄绍清(1934—),男,壮族,广西上林人,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民族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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