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诞之地》中的印第安文化解读

2015-03-27 22:25张明兰尹雅莉林国浒
关键词:印第安印第安人部落

张明兰,尹雅莉, 林国浒

(淮阴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 ,江苏 淮安223003)



《日诞之地》中的印第安文化解读

张明兰,尹雅莉, 林国浒

(淮阴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 ,江苏 淮安223003)

小说《日诞之地》是美国印第安作家莫马迪的代表作,蕴含着深厚的印第安文化。莫马迪在小说中生动描述了印第安狩猎、农耕文化,玉米舞、太阳舞、颂歌、奔跑仪式以及“神圣环形”,这些传统文化表达了印第安人对自然万物的敬畏及对和谐的诉求;莫马迪将印第安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与主人公阿韦尔的成长经历结合起来,指出切断了与部落土地和文化的关联所致的疏离感是导致当代印第安人精神困惑的根源,只有回归土地、遵循部落传统,印第安人才能消除无根状态,重构身份和自我;小说所揭示的印第安文化对于面临生态困境和精神危机的当代人具有警醒和借鉴的作用。

《日诞之地》;纳瓦雷·斯科特·莫马迪; 印第安文化;和谐

纳瓦雷·斯科特·莫马迪(N. Scott Momaday)是当代最有成就的美国印第安作家之一,他的小说《日诞之地》(House Made of Dawn)发表于1968年,并于1969年荣获普利策文学奖。《日诞之地》通过印第安青年阿韦尔的故事,揭露了二战和《印第安人重新安置法》等重大历史事件和政策对印第安人的影响。如同许多印第安青年一样,小说中的阿韦尔渴望融入白人社会,他参加了二战,战后又去了白人的社会闯荡。然而,在白人占主流的大都市,阿韦尔受到各种打击和歧视,他无法融入白人社会,也丧失了与部族传统的联系,阿韦尔陷入无所适从的困境,整天喝得酩酊大醉,借酒消愁。当他彻底沉沦的时候,部落的古老传统唤醒了他的印第安意识,阿韦尔重新认知和接纳部族的农耕、狩猎文化,玉米舞、太阳舞、颂歌以及奔跑仪式等宝贵的印第安财富,并从中获得源源不断的精神力量。最终阿韦尔返回了部落圣地,在对自己的责任的重新认识和实践中恢复了自身与宇宙的和谐关系,重获新生。印第安人有着悠久的文化,但自视甚高的白人历来视而不见。小说《日诞之地》对印第安人生存现状的真实再现,尤其是对印第安文化的生动描写引起了读者的强烈反响,我们从中感受到这一原生文化形态及其所蕴含的生态思想。

一 农耕文化

印第安文化强调和谐、平等和整体,反对把人与自然割裂开来的二元论。印第安人认为自然万物都是平等和相互依存的,都有其独特的结合方式,遵从各自的生命循环,人类必须尊重生命、遵循大自然的法则。印第安人这种敬畏自然、“天人合一”的文化精神渗透在他们的农事劳作和丛林狩猎活动中。为了生存,印第安人也进行简单原始的农业耕种,并从中学会了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小说开篇就勾勒出一幅和谐的原始农耕画面:山谷四周小山环绕,山谷里农田密布,一条小河流经其间……人们整个夏天都在地里忙碌。月圆的那几天夜里,他们会带着自制的旧锄头和犁去耕作。如果天气适宜,雨水充足,他们就会有好收成。他们种了玉米、辣椒和苜蓿,这些农作物便于储存。在河岸靠近小镇的那一侧有几个果园,还有几块地,种着甜瓜、葡萄和南瓜。远处,在小镇东边的矮松树林里,每隔六七年就有一回好收成。和山里的鹿一样,这样的好收成也是上天恩赐的。[1]3-4

印第安人世代生活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他们对周围环境中的树木、森林、花草十分了解,他们拥有丰富的植物学知识。在农耕活动中,他们懂得每种植物的生长规律和水土、气候等存活条件,他们懂得生态系统内水、土、光、动物、植物等元素都是紧密相连、协同合作,人类必须保持生态系统的稳定性。他们掌握了季节的变化,顺应着自然安排农事;他们感恩养育他们的土地,视丰收为大自然的慷慨赐予。阿韦尔的爷爷弗朗西斯科(Francisco)懂得侍弄庄稼,小说的第二章节描写道:夏天,他整日在玉米地里劳作,他用锄头将犁沟整平弄直,引水灌溉,轻柔的风声,潺潺的流水声,鹌鹑急促的脚步声,玉米叶的沙沙声,老人的呼吸声让我们感受到身处田间劳作的和谐和美好。Oleson 评价小说的第二章让“我们清晰地感受到人与土地的神圣关系,人在宇宙万物中的位置,以及人与万物、甚至与星星的亲缘关系。”[2]71

莫马迪在《日诞之地》的字里行间充溢着人对土地的敬畏、崇拜之情。在印第安人看来,大地就是人类的母亲,人类必须与大地母亲和谐相处。大地上的所有物种都是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动物、植物、岩石和自然现象都是神圣和富有生命的,自然界中的万物都有其内在价值和灵性。土地不仅是人类的生活来源,也是部落文化的基石,神圣的土地是不可侵占和买卖的。这一观点与白人视土地为谋取利益的工具、蔑视其他物种生存发展权利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大相径庭。此外,大部分印第安部落以狩猎和畜牧业为生,即使从事耕作的部落也用典仪式的敬重态度来安排农耕,小说描写了普韦布洛人如何虔诚地遵循古老的太阳历法进行耕作:“太阳从圆形山丘升起的那天,玉米该种下地了……从另一处升起时,适合在月光下松土,收获的季节也到了,人们会出来逮兔子、抓女巫……山口比别处更接近天空,太阳如果在那儿升起,春雨就快降临了,人们得赶在那之前将沟渠清理干净。”[1]11印第安人观察太阳,了解四季更迭,根据太阳的运行把握农作物的耕种收获和时机。可见,他们是带着虔诚的态度来从事农耕,他们热爱土地,深知大地母亲博大无私、孕育万物,但同时又是脆弱的,人类不应一味地掠夺和开发。印第安人的土地情怀和生存哲理,对当今社会具有极大的启迪作用。长久以来,人类无视自然规律,肆意践踏、改造自然,如今,大自然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生态环境受到了无可挽回的破坏。小说中印第安民族对土地的敬畏启示我们人类唯有热爱脚下的大地,带着爱和尊敬使用土地,视自己为土地群落的一部分,在尊重自然的前提下“改造”自然求得生存,才能保持与地球生态系统的和谐与平衡,实现人类及其文明的可持续发展。

此外,小说对印第安人的狩猎文化也有细致的描述。在印第安人看来,动物是有情感、有意识,甚至具备变形能力,能变形为人;人与动物之间、精神与物质之间是没有界限的。人类捕杀猎物获取食物只能根据自然规律合理地捕杀,而不能大规模的屠杀。在猎杀动物时,印第安人要举行仪式,与动物进行精神交流,请求动物的“宽恕”和“理解”,说明自己不是故意杀生;而如果不按照传统的仪式来狩猎和杀死动物就会招致动物的怨恨,破坏人与动物的精神关联。阿韦尔的祖父弗朗西斯科捕猎熊时严格遵从部落的狩猎习俗,小说中弗朗西斯特捕猎熊的那一幕显示了他与动物之间不可思议的默契:“他准备猎杀他,而他在冰冷的黑暗里等着,伤心地注视着他,气息平缓。它沉思着,最后决定原谅他,配合他。”[1]11弗朗西斯科和熊并不是敌对关系,倒像是一对彼此熟知的老朋友,他没有用粗暴的手段快速结束熊的性命,而是虔诚、耐心地等待熊死去,当熊被杀死后,弗朗西斯科往熊的尸体上洒下玉米粉进行祷告,请求熊的宽恕,愿其灵魂得以安息。可见,这样的仪式体现了印第安人对人与动物处于平等地位的深刻理解,他们相信人类的滥猎和不敬会导致动物远离人类,甚至灭绝,而有节制的捕杀一定数量的动物是符合自然界生态规律的,也有利于保持自然界中物种的平衡。

二 典仪文化

典仪活动在印第安人的传统文化中占据着特殊的位置,是印第安人与自然、甚至神灵沟通交流并达成和谐的一个重要方式。典仪以吟唱、歌舞、讲述、对白、鼓乐等形式侧重表现了印第安民族对和谐、平衡、统一的推崇与追求,表达了他们对时空循环和亲缘关系的独特认知和理解。[3]按照印第安人的观念,疾病意味着和谐遭到破坏,典仪活动可以祛除疾病、净化灵魂,帮助人们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引导患者恢复与宇宙的和谐,治愈心灵创伤,重获自我和内心安宁。典仪的形式多样,在小说《日诞之地》中,典仪的主要表现形式是舞蹈和吟唱颂歌。

舞蹈是印第安人生活的重要部分,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娱乐性舞台表演,印第安文化中的舞蹈是印第安人与自然和宇宙间神灵交流的方式。印第安人认为“地球及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由一些精神理念支配。这些理念需要通过舞蹈或歌唱的方式被理解,或者在某种程度上被掌握。这些舞蹈是为狩猎、捕鱼、仪式、雨水、战争胜利等而作。”[4]《日诞之地》描述了玉米舞蹈和太阳舞蹈。玉米舞是印第安人在玉米将要成熟时节的庆祝仪式,印第安人以此感恩大地母亲又赐予了丰收。另外,印第安人也借此机会净化心灵、祛除疾病、积蓄力量。小说中透过白人女性安杰拉(Angela)的眼睛我们看到了神奇美妙的玉米舞。起初,安杰拉与大自然是疏离的,大自然在她眼中是神秘和恐怖的,她对敬畏自然的印第安人也无法理解;后来,看了印第安人的玉米舞,她改变了世界观:“几天前,她在科奇蒂看了玉米舞。那种舞非常柔美,很新奇。跳舞的人舞步缓慢而从容,她觉着他们似乎永远也不想停下来。当时,那些长者在太阳下吟唱,那些舞者跳得那么投入。他们心无旁骛,眼睛注视着看不见的东西,后来,她恍然大悟:只有超越表象,超越形状、影子和颜色,他们才能看见那种虚无。只有看到那种虚无,他们才会变得自由、强大、完满、超然。”[1]43-44印第安人的虔诚和看见“虚无”的能力让安杰拉艳羡不已,她感受到那片土地的气息和脉动,开始走进他们深厚的文化。

除了玉米舞蹈,小说对基奥瓦(Kiowa)人的太阳舞也有所描述。印第安部落大多崇拜太阳,比如普韦布洛人遵循古老的太阳历法来安排农事和宗教活动,纳瓦霍人(Navajo)的泥盖木屋出口面向太阳日出的方向,他们吟唱“日诞之地”。小说中的太阳神父托萨马( Tosamah) 追忆祖母对太阳的敬畏:“奶奶对太阳怀有深深的敬畏。她行事小心谨慎,内心保留着古老的敬畏……小时候,她参与过太阳舞仪式:通过一年一度的仪式,她渐渐知道了圣物泰弥(Tai-me)是如何使基奥瓦人重新凝聚在一起。”[1]163-164托萨马的祖母对太阳的敬畏代表了所有印第安人的情感,印第安人崇尚太阳,视太阳为他们赖以生存的保护神,太阳舞作为北美印第安人最著名的典仪形式是印第安人太阳崇拜的集中体现。太阳舞每年仲夏举行一次, 一般为期十二天,部落里的族人围着一颗“圣树”面朝太阳升起的地方跳舞,在最后的舞蹈高潮,有的部落舞者把扦子刺入乳房或肩膀的肌肉,一端固定在圣树上,一边跳舞一边向后退,直到肌肉被扯破。[5]这些舞者相信当他们的肉被撕下之时,他们与自然融为了一体,肉体和灵魂重获了新生。太阳舞象征着印第安人供奉、 整合、互惠和再生的文化,象征着人与动物、植物、太阳等亲密、互惠的关系和人对此的感激之情。[5]

然而,随着白人殖民者的入侵,太阳舞和印第安人崇尚的人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存的生活遭到毁坏。白人在北美大陆无所不为、无处不往,肆无忌惮地掠夺、砍伐、垦耕、围建、修筑、捕杀、开采,给印第安人乃至人类未来的生存环境带来留下巨大隐患,小说中提到自然界中的野牛灭绝了。根据印第安文化,野牛与人有着精神和肉体上的联系,互为亲戚,相互依存。如果野牛没有了,人类的生存也会面临威胁。野牛是太阳舞活动中最重要的动物之一,太阳舞仪式中几乎从头到尾都围绕着野牛的主题展开,有野牛仪式、野牛歌、野牛舞,最后还有野牛盛宴。[5]野牛的灭绝严重影响了太阳舞的传播与发展。小说中的托萨马回忆道:“一八八七年,祖母七岁时,基奥瓦人在雨山河北面的沃希托河上举行了最后一次太阳舞仪式。那时已经没有水牛了。为了使献祭仪式(把水牛钉在供奉泰弥的树上)像古时那样完整,一群老人不畏路途遥远,拿别的东西去德克萨斯州恳求古德奈特交换牲口。[1]164可见,印第安人与白人有着截然不同的自然观,他们敬畏万物生灵,将生物圈的和谐和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放于首位,而白人则完全把动物置于人的对立面上,他们视动物为没有语言和意识的机器,理应受人类的操纵。

除了舞蹈之外,莫马迪在小说中对印第安人的颂歌也有生动描述。小说的标题“日诞之地”来源于纳瓦霍人的“晚间颂歌”:“日诞之地,/夜光之地,/乌云之地,/男性雨之地,/黑雾之地,/女性雨之地,/花粉之地,/蚱蜢之地,/……请让我双脚恢复健康,/请让我双腿恢复健康,/请让我身体恢复健康,/请让我思维恢复健康/……愿我能行走,/通体清凉。/愿我能行走,/不复酸疼。/愿我能行走,/不再痛苦。/愿我能行走,/心情愉快。/愿我能行走,/如同往昔,/……愿我的前方和谐,/愿我的后方和谐,/愿我的上方和谐,/愿我的下方和谐,/愿我周围一切和谐。/诚心所愿,/一切安好。”[1]179-181在这首颂歌中,日出、夜光、乌云、雨水、花粉、蚱蜢,自然界中所有生灵处于平衡和谐关系中,通过吟唱颂歌,人能够重返大自然的和谐整体,身体和精神疾病都能够得到治愈。小说中,贝纳利(Benally)在洛杉矶的山上为阿韦尔吟唱这首颂歌,希望阿韦尔能从自然和部落传统中找回归属感,恢复健康。他们在一起唱颂歌的时候,心灵获得了极大的慰藉,再次感受到了大自然和部落传统的神圣力量。在小说的结尾,阿韦尔毅然决然离开白人社会返回部落,在安葬完祖父弗朗西斯科后,阿韦尔沿着死者下葬的路线在山谷中边奔跑边吟唱这首颂歌,颂歌帮助他治愈了他的身心创伤,使他恢复了活力,随着歌词的节奏,他奔跑的劲头越来越足。

三 环形文化

环形结构是印第安文化传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体现了印第安人的认识模式和宇宙观。印第安人认为时间是循环往复的,空间是环形的、圆形的,或者是球形的。[6]在印第安人的观念中,世界与整个宇宙是由无数环形组成的,人类和自然万物构成和谐统一的“神圣环形”,其中任何一环的断裂都会导致整个自然界的失衡。印第安民族的环形文化观深深地影响着印第安作家的思维模式,环形文化在《日诞之地》中也得以生动展现。《日诞之地》以阿韦尔迎着黎明奔跑开始,又在其黎明奔跑中结束。阿韦尔个人的成长历程遵循了环形结构。起初,17岁的阿韦尔带着对白人世界的憧憬应征入伍参加二战,阿韦尔在陌生的土地上与白人并肩作战,战争上是尸陈遍野,血肉横飞,天空被炮火烧得红通通的,土地像生了病一样变得苍白,阿韦尔醒悟到白人世界的所谓文明不仅摧毁了人类的精神和肉体,也给大自然带来惨重的灾难。退役后,阿韦尔带着身心创伤回到家乡,由于长期受白人文化的熏染,他患上了失语症,无法与族人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为了尽快回归部落,阿韦尔在归家的第五天就参与了在圣地亚哥节日庆典上举行的斗鸡比赛。然后,在比赛失利后遭到获胜者白化病人胡安的袭击时,阿韦尔忘记了这是典仪的规则,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阿韦尔用尖刀刺杀了胡安。这一故事情节从深层次上反应了白人文化对阿韦尔的异化,由于忘记了部落的传统文化,阿韦尔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完全受白人文化的影响。 阿韦尔获刑六年,出狱后在洛杉矶一家工厂打工。白人社会对印第安人的偏见、生存空间的逼仄、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这些都让阿韦尔无法适应,下班后他就去酒吧喝到不省人事。贝纳利这样描述精神和肉体失衡的阿韦尔: “我出去打开过道上的灯,看见他在楼梯脚下的一片黑暗中,像死了似的……他蜷着身子,一动不动。”[1]226和战场上的经历一样, 阿韦尔在洛杉矶的生活也是一场噩梦。在朋友安吉拉和贝纳利的帮助下,阿韦尔重新认识到部落土地才是他的归宿,只有回到部落土地,重拾部落传统他的灵魂才归于完整。阿韦尔最终回到了他的故乡瓦拉塔瓦(Walatowa)。

莫马迪强调,世代居住的土地是传统印第安人的“精神财富”。只有在祖先的土地上,他们才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认识自我,认识自我与土地的关系,为自己界定一种归属。[1]12回到故乡的阿韦尔守着病榻上的祖父,聆听祖父讲故事,阿韦尔领悟到了祖父的故事所传达的部落传统和文化精神,从中汲取了神圣力量。小说的最后章节“二月二十八”开篇写道:“阿韦尔突然醒过来。他脑子完全清醒,听着四周的动静。”[1]255这种醒悟标志着阿韦尔领会了部落文化的精髓,重拾部落群体的信念。当祖父弗朗西斯科去世后,阿韦尔的世界观越来越清晰和坚定,“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1]255他按照部落习俗将祖父安葬好,然后加入到祖父年轻时曾参加过的部落奔跑仪式中。小说中描述道:“他在奔跑,身体疼得快散架了,可他仍在跑。他在奔跑。奔跑本身、大地和初露的晨曦是他奔跑的理由……最后,他不用想就能看见一切。他能看见峡谷、群山和天空,能看见雨、小河和远处的山地,还能看见晨曦中深色的小山。”[1]258-259奔跑是印第安文化中的一个重要仪式,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参与到奔跑这一神圣的环形运动中是印第安人融入自然和谐整体,表现生生不息生命力的方式。在部落的传统奔跑仪式中,阿韦尔作为祖父的接班人不仅将部落文化延续下去,并且在奔跑中找到了自我,身心的创伤得以治愈。莫马迪在小说中安排阿韦尔先是离开保留地,最后又回到了保留地;阿韦尔从最初对本族文化的排斥到最后遵循部落文化寻得自我并身体力行参与到其传播中,喻示了阿韦尔重拾对印第安文化的信心。阿韦尔的成长轨迹环环相扣,遵循环形结构,这体现了作者对环形文化的崇拜。

此外,出于对“神圣环形”的崇尚,印第安部落举行典仪的场所都是环形的。他们深信,“以这个轴心为基点举行的典仪,将会使他们重新融入 “伟大的神秘”的和谐整体,获取把握神圣力量的能力。”[3]小说中,“托萨马主日讲道的行为也形成了一个环形,其开始与结束的地点都是在雨山。一百多年前,基奥瓦人就是在雨山结束他们的旅程的。”[4]托萨马讲述到雨山是部落的朝圣之地,雨山埋葬着先人,是基奥瓦部落文化根基所在地,那里高高耸立的魔鬼塔(Devils Tower)能够治愈人们的精神疾病,是族人敬畏的圣地。托萨马的讲道使阿韦尔深受启发,阿韦尔认识到族人与土地是密不可分的,大地是人的精神之所,人们最终回归大地,生命也在特定的自然环境中完成各种循环轮回。莫马迪在小说中对印第安“神圣环形”的生动刻画揭示和谐是印第安人环形文化的主旋律,体现了印第安民族朴素的宇宙整体观。

四 结 语

莫马迪深受印第安文化的影响,其小说《日诞之地》蕴含着深厚的印第安文化。莫马迪在小说中生动地演绎这一原生文化形态,比如农耕、狩猎文化,典仪文化,环形文化等,这些传统文化充分展示了印第安人的生态整体观及对自然万物的敬畏之情。他们敬仰养育他们的大地,认为大地上的所有物种都是彼此平等、相互依存,每个物种都有内在价值;他们尊重土地的内在价值,遵从自然规律安排农事,以审慎之态对待狩猎,很好地处理人与动物的关系;他们通过太阳舞、玉米舞、颂歌等典仪活动与大自然甚至神灵沟通交流,表达对自然的敬畏;他们崇尚“神圣环形”,以此表达对和谐的诉求。在小说中莫马迪将这些宝贵的民族财富与主人公阿韦尔的成长经历紧密结合,指出切断了与部落土地和文化的关联所致的疏离感是导致当代印第安人精神困境的根源。部落的土地是印第安人的精神家园,只有回归土地和传统才是印第安人的归属,否则就会陷入无根状态、迷失自我。小说所揭示的印第安文化在当今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当今世界,人类面临日益严重的环境危机与精神危机,人类的生存状况已经受到多重威胁。小说所蕴含的古朴的印第安文化可促使人们认真地反思现代文化中根深蒂固的、对待自然的异化态度和支配行为,激发人们的生态保护意识,为构建现代生态文化提供有益的价值参照。

[1] 纳瓦雷·斯科特·莫马迪.日诞之地[M].张廷佺译. 南京:译林出版社, 2013.

[2] Oleson,Carole. The Remembered Earth: Momaday’s House Made of Dawn. South Dakota Review[J].Vol.11,No.1,Spring,1973:59- 78 .

[3] 邹恵玲.典仪——印第安宇宙观的重要载体[J].徐州师范大学学报,2004(4):54-57.

[4] 张 林.《黎明之屋》中的印第安文化及其生态启示[J].世界文学评论,2013(5):216-222.

[5] 李鲜花,闫福祥.从《雨山行》看北美印第安吉尔瓦人文化[J].长城,2014(1):163-164.

[6] 刘克东.印第安传统文化与当代印第安文学[J].英美文学研究论丛,2009(11):38-43.

Interpretation of the Indian Cultures inHouseMadeofDawn

ZHANG Ming-lan ,YIN Ya-li ,LIN Guo-hu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Huaiyi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Huai’an 223003,China)

HouseMadeofDawnis the masterpiece of American Indian writer,N.Scott Momaday. The novel contains profound Indian cultures. In the novel, Momaday vividly describes traditional Indian cultures such as hunting, farming, corn dance,sun dance,carol,running ceremony,“holy ring” and so on, which express the Indian’s awe for everything in the universe and their appeal for harmony.Also,Momaday relates the traditional cultures to the growing-up of the protagonist Abel and reveals that the reason for contemporary Indian’s predicament lies in the sense of alienation caused by cutting off the tribal land and culture.Momaday concludes that Indian people should adhere to their own traditional cultures;otherwise,they will lose their self-identity.Their traditional cultures can play a warning role for modern people who are faced with ecological and spiritual crisis.

HouseMadeofDawn;N.Scott Momaday; Indian cultures; harmony

2014-09-06

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资助项目“返魅自然:当代美国土著小说中的生态文化研究”(2013SJB750023)。

张明兰(1967-),女,山东蒙阴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I712.074

A

1671-1181(2015)01-0043-05

猜你喜欢
印第安印第安人部落
美国首次统计印第安人寄宿学校死亡人数,但关键问题悬而未决
试论早期美国印第安口头文学的特征
美洲印第安人使用的象形文字名称和标志
哼哈部落
哼哈部落
哼哈部落
哼哈部落
论《痕迹》中的印第安生态文化
READINGS
Ten Little Indian Boys十个印第安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