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中的意识形态书写

2015-03-28 04:30
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齐泽克约书亚萨姆

刘 晶

(文华学院 中文系,湖北 武汉430074)

20世纪80年代,美国孩之宝公司从日本引进了正在滞销的变形金刚玩具经营权,为促销而拍了几集动画片,结果造成轰动。20多年后,变形金刚这一著名玩具和动画形象搬上大荧幕,获得更大成功。

斯拉沃热·齐泽克是斯洛文尼亚卢布尔雅那大学社的高级研究员,是拉康精神分析理论的重要继承人、新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他继承并发展了经典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剩余价值”等理论,并将这些理论融合起来娴熟地运用到对当前大众文化现象的分析中。齐泽克融合、继承并发展了黑格尔、马克思、拉康的理论,认为“意识形态”无所谓好或坏,它已经成为构建社会现实和主体的无意识幻象,而大众文化中充满了这种“意识形态”征候。尽管《变形金刚》系列电影创造了电影史上的票房奇迹,成为娱乐大片的典型代表,但通过运用齐泽克的意识形态批评理论对其进行深入解剖,我们发现在《变形金刚》系列电影媚俗的内容、炫技的拍摄手法背后,存在着鲜明的美国式的意识形态书写,特别是其中所蕴含的“新美国梦”主题、意识形态“快感”和“幻象”。

一、《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中的“新美国梦”主题

《变形金刚》系列电影的文化属性无疑是美国式的,从第一部到第四部都体现了美国国民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和文化观。电影《变形金刚》的前三部有着前后的关联,与其说是在讲变形金刚们如何帮助地球化解危难,还不如说是在展示男主人公萨姆从男孩到男人的成长历程。在美国男孩萨姆人生发展的每一关键阶段,都会出现一些曲折或困难,而在与汽车人们并肩作战保卫地球、惩恶除奸的过程中,萨姆会如同每个骄傲的美国男人一样,重拾自信地走出迷茫。而《变形金刚4:绝迹重生》虽然出现了很多中国元素,但纵观整部影片依然充满美国味儿。可以说《变形金刚》系列电影延续着传统“美国梦”理念,构建起“新美国梦”主题。

“自从踏上美洲大陆,美国人就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美国梦’的追求。而‘美国梦’,众所周知塑造了美国大众文化的灵魂,是美国国民价值观的灵魂所在。”[1]进入21世纪,特别是“911事件”后,恐怖主义、国际局势动荡和金融危机挑战了美国人的传统价值观,重建“新美国梦”成了美国人的当务之急。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大片《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一方面用紧凑的叙事节奏、绚丽的摄影技巧、高超的数码技术吸引广大年轻观众;另一方面也自觉扛起了重建“新美国梦”的大旗,引导美国公众将这种美国特色的意识形态传承下去。

在《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中,“新美国梦”主题包括四个方面的内容:对祖国的热忱、对爱情的崇尚、对朋友的忠诚、对家人的守护。在《变形金刚》第一部中,高中生萨姆在学校受到同学嘲笑,失望之余把眼镜放到网上拍卖。这时父亲送了一辆旧车给萨姆,由于车太破以至萨姆没有信心去追求漂亮女生米凯拉。当然,后来的剧情中,这辆旧车就是汽车人“大黄蜂”,萨姆因此卷入了一场机器人大战中,在此期间,萨姆赢得了米凯拉的芳心,在帮助擎天柱打败了威震天的过程中与“大黄蜂”结下了深厚友谊,曾经软弱的男孩走出迷茫历练成一个男人,实现了他的“新美国梦”。而在后来的《变形金刚3:月黑之时》中,萨姆已经从大学毕业,因为经济不景气,萨姆花了三个月却没找到工作,最后在女友老板的推荐下,谋得了行政助理一职,并且由于没钱支付房租不得不寄住在女友家。可以说,萨姆和当下美国青年一样,在初涉社会后产生了巨大的失意,感觉到了深深的迷惘。这时以霸天虎为首的狂派汽车人卷土重来,国家又遭遇危机,萨姆又一次站出来,协助擎天柱打败了敌人,拯救了世界。在电影尾声,萨姆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前往芝加哥营救女友卡莉,不仅救回了女友挽回了爱情,还成了拯救国家英雄,突出了“新美国梦”主题。而在《变形金刚4:绝迹重生》中,“新美国梦”主题则更强调“对家人的守护”。影片中,沉迷机器制造的落魄的中年男人凯德失去爱人后与女儿特莎相依为命,但逐渐长大的特莎却和老爸越来越难相处,还背着老爸结交了男友肖恩。凯德因交不起租金差点被房东赶走,因干涉女儿特莎太多而与其关系濒临破裂,可以说他正跌在人生谷底中。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机缘巧合和擎天柱相遇而卷入保卫地球的战役中,凯德、特莎、肖恩一起帮助擎天柱挫败了政商勾结的阴谋、拯救地球于水火。在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后,父女冰释前嫌,凯德也认可了肖恩做特莎的男友。

二、《变形金刚》中的“意识形态快感”

要理解什么是“意识形态快感”,首先要理清齐泽克对“快感”的理解。齐泽克从拉康那里继承了“原质快感”的概念,在分析泰坦尼克号沉没这一事件时认为:“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解释它的隐喻性多重决定,将自己的符号分量赋予了泰坦尼克号。……这些照片散发出来的充满感染力的可怕力量。……泰坦尼克号是一个拉康意义上的原质:物质参与,可怕的、不可能的快感的物化。”[2](P99)简言之,齐泽克认为泰坦尼克号失事产生的只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冲击力强大的原质快感。接着,齐泽克又提出了“超我快感”,他认为:“快感本身并不是一个直接自发的状态,而是由超我训诫加以维持的:正如拉康反复强调的,超我指令的终极内容是‘享受吧!’”[3](P57-58)超我快感通过公共压制成为意识形态秩序公开文本的补充,这已经是一种意识形态快感了。之后,齐泽克还将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引入到对“快感”的分析,于是就有了“剩余快感”概念,“超我是淫秽的‘夜间的’法律,这个法律作为阴影,必然地加强和补充‘公开的法则’”[4](P66)在齐泽克看来,公开的法则看似是排斥和否认潜规则的,但这些潜规则实则是公开法则的影子,以使意识形态顺利发挥作用,也同样是人们获得意识形态所提供的快感。“相对于普遍快感,剩余快感的产生正是因为其中包含了快感的对立面,即痛苦。通过奇妙的转换,痛苦产生出剩余快感。”[3](P54)齐泽克所谓的“意识形态快感”,既包括“超我快感”又包括“剩余快感”,广泛存在于大众文化特别是文学与电影艺术之中。

在《变形金刚》系列的四部电影中,灾难性场景是不断重现且程度不断升级的,“而这种情状对于观影者的凝视,无疑充满了恐怖又迷恋的隐秘快感。”[5]第一部《变形金刚》在电影开头部分就出现了“狂派”机器人的先遣部队袭击美军位于卡塔尔的军事基地的场景,后来“狂派”机器人接到消息赶去胡佛大坝,一路上随意毁坏道路、汽车、房屋,美国军队、“博派”机器人、萨姆和女友米凯拉,与“狂派”机器人展开一场大战。灾难性场景在之后的《变形金刚》电影中不断升级,《变形金刚2:堕落者的复仇》依然以“狂派”机器人为害人类的场景作为开场,之后“博派”机器人、美军和其它多国部队联合起来抵抗“狂派”的袭击,萨姆和米凯拉也牵连其中,大战从陆地打到海洋,从美国打到埃及;《变形金刚3:月黑之时》中霸天虎率领“狂派”机器人侵占了芝加哥,两派机器人在这座大都市展开血战,高楼拦腰被截轰然倒塌,硝烟四起一片狼藉,高楼中的人被摔出来……;《变形金刚4:绝迹重生》中F B I追击凯德一家致使卢卡斯丧命,人造变形金刚惊破天纠集“狂派”机器人与“博派”机器人及凯德一家又在香港展开大战,车船被吸起又抛下,火光冲天……。观众在凝视这些灾难性场景时无疑会感到恐惧,但由狂轰滥炸死伤无数所激发的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等所谓正义感,如同“超我”的公共法则一样,使观众情绪高涨,从而获得了快感。而更深层的,《变形金刚》系列电影通过展示灾难性的场景和人类艰苦的抗争历程,使“对破坏和平者还之以颜色”的战争意识形态得以运行,看完电影的观众大都会认为与“狂派”机器人的作战是正义之战,于是生死搏斗、硝烟战火所带来的痛苦,被崇高的目的消解掉,加深了观众的“意识形态快感”。

三、《变形金刚》中的“意识形态幻象”

“幻象”的英文原文“Fantasy”,字面上是幻想的、虚构的、想像的意思。但在齐泽克看来,“Fantasy”是具有双重性的,它既能抵御虚无的入侵、充裕人的欲望空间、支撑人的现实存在感,又颠倒、扭曲、虚构人与真实的关系,从而使人离现实越来越远。齐泽克进一步认为,意识形态是人用来支撑现实、现实关系的幻象建构,并掩盖人们难以忍受的社会对抗,这样意识形态幻象最终提供了社会现实本身。“意识形态幻象”的本质,就是掩饰社会的对抗性、缝合主体否定性的裂缝,以保证社会和主体的和谐统一性。

美国大片《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中,也能清晰地看到“意识形态幻象”。《变形金刚4:绝迹重生》中有个容易被忽略但其实很重要的角色,这就是KSI公司的创始人约书亚。K S I公司的创立就是源于约书亚对“高科技”的疯狂迷恋和极度自信。他先是利用之前变形金刚在地球上留下的碎片做研究,后来由于原料缺乏,开始勾结美国中央情报局下属的“墓风”秘密武装部队四处抓捕汽车人,肢解、融化他们以制造自己的变形金刚。约书亚深信制造变形金刚的技术将有利于人类的发展和进步,是值得骄傲的伟大成就。约书亚对“高科技”的美好前景深信不疑,无异于沉溺于“意识形态幻象”所编制的美梦,同时这它也掩饰了人类对自身科技发展终将止步不前这一事实,为KSI公司的存在提供了支撑点,为约书亚提供了实现自身价值的“现实感”。之后的情节发展打破了约书亚的美梦,人造变形金刚逐渐失控大肆破坏,这正如《楚门的世界》中,楚门发现他生活的世界原来是人造的一样,当幻象构建起了现实的那一刻起,就要一直存在下去以支撑这个现实,一旦幻象被破坏那么这个现实也就崩塌了。上文提到《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中有很多灾难性场景,这些逼真的、不断重复的高楼倒塌、枪林弹雨、烟火冲天、人们或坠楼摔死或被烧死或淹死的等等场面,为观众带来了原质快感和“意识形态快感”。而这些场景同样也包含了“意识形态幻象”,从第一部到第四部,《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中由外星机器人引发的灾难性场景,不断激发着观众“保护地球”、“保护祖国”和“保护家人”这样的正义情绪,也使观众接受和相信了这样的意识:对破坏我们和平生活的人或事必须要不留情面地严厉打击,所以当“狂派”机器人失败了、霸天虎死了时,观众是高兴而欣慰的。不管是《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中的约书亚、地球联军、英雄主人公,还是现实中的观众们,他们都沉迷在自己的“意识形态幻象”中,对自己的行为选择都深信不疑,这就是“意识形态幻象”建构欲望和现实,维护社会一致性的机制所在。

“意识形态”概念发展到马克思被赋予了贬义色彩,而新马克思主义代表学者齐泽克则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的意识形态理论,认为“意识形态”没有好坏,它构建了社会现实和主体欲望,并且大众文化中大量存在着“意识形态”。从2007年到2014年上映的四部《变形金刚》系列电影,充满了美国大片的大众化、通俗化、娱乐化元素,但同时也和其他大众文化一样具有意识形态性,甚至可以说该电影呈现了鲜明的意识形态书写。从表层上来看,《变形金刚》系列电影充满了浓厚的“新美国梦”主题;从观众的接受角度上看,《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中不仅存在“原质快感”,也同时存在着“意识形态快感”;而从深层的机理上看,《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为“意识形态幻象”建构、支撑社会现实和主体欲望的机制提供了重要佐证。

[1] 张彧,张晓丹.电影《变形金刚:月黑之时》的美国文化要素分析[J].电影文学,2012,(04).

[2] [斯洛文尼亚]斯拉沃热·齐泽克.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M].季广茂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

[3] [斯洛文尼亚]斯拉沃热·齐泽克.幻想的瘟疫[M].胡雨谭,叶肖译.江苏: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4] [斯洛文尼亚]斯拉沃热·齐泽克.快感大转移——妇女和因果性六论[M].胡大平译.江苏:江苏人民出版社,2004.

[5] 南野.齐泽克或齐泽克式的电影解读[J].当代电影,20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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