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经济创意产业的实验场

2015-04-01 20:35张怡微
世界博览 2014年9期
关键词:金马影展台北

张怡微

四月,台湾金马奇幻影展刚过。我看的最后一场电影,是影人展伍迪-艾伦的老片《开罗紫玫瑰》。故事说的是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爱看电影的文艺女青年在失业、婚姻不顺的日常生活之外,终日耽溺于电影的柔情蜜意。当她不知第几度深情凝望银幕中的男配角时,男配角居然从银幕中走出来,和她谈了一场梦幻的恋爱,令她下决心离开自己糟糕的生活,与自己的梦中情人私奔。可惜,扮演男配角的真人演员出现了,为了将自己的角色赶回银幕,他欺骗了女人的感情,让女人误以为这场虚拟的爱已成现实。最终她如梦初醒,失魂落魄坐在原地,继续自己的文艺幻梦。这在当下、台湾萎靡的经济环境之下看来,不可谓不应景。数以万计的文艺青年云集于此,仿佛是逃避、又仿佛在追求着一些不可掌握的东西。恰是青春嘉年华,又似韶华留不住。

据《台湾大百科全书》记载,台湾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综合式影展就是“台北金马影展”,其前身为1980年开始举办的“台北金马国际电影观摩展”,1990年与原本独立举办的金马奖整合后正式成立。放映场地除了台北市(新光、光点、国宾)之外,也会在该金马奖的主办县市举行(近年来有宜兰、新竹等)同时展映。2010年起,又在每年四月另行举办“金马奇幻影展”,定位为较年轻化和娱乐化的“主题式影展”。除电影竞赛及放映活动外,自2007年起举办“金马创投会议”,定位为华语影视投资媒合之交流平台;2009年起举办“金马电影学院”,促成华语电影工作者的经验传承与交流。

本地电影节 政府支持不可缺

除了金马系列,每一年,台北市政府也会举办“台北电影节”,自2007年起成为隶属台北市文化基金会的常设影展单位,每年六七月间举行,除策划不同专题放映各国电影外,其特色为每年会以一个城市为主题作深度放映,同时举办多元的周边活动。又固定举办“国际青年导演竞赛”作国际交流,及以百万奖金为号召的“台北电影奖”,鼓励本土创作。另外,“台北主题展”每年亦策划不同主题,鼓励市民拿数码摄影器材摄制属于自己的台北印象短片。高雄电影节、新北市电影艺术节、女性影展、南方影展及台湾国际纪录片双年展,几乎将每一年影迷的娱乐时间塞爆。截止到2008年,全台活动天数超过10天的大型影展已经增至十个以上,天数少于十天的中小型影展数量也超过60个,每个月平均有5个以上的影展在全台各地进行。

无论是10月的金马影展,还是4月的金马奇幻影展,照例都是以西门町的新光影城为主要播映场。原本四楼有四家戏院:金狮戏院、银狮戏院、宝狮戏院、双狮戏院,现在则演变为三个影厅,平日会放映一些热门片,一旦有影展,则全厅悉数承办。台北新光影城是三座新光影城中唯一不设立于新光三越百货主体内部而是藏身于西门町狮子林商业大楼内的影城,原名UCI狮子林影城,其后影厅比照欧美影城设备标准重新装潢呈现,于2000年1月底重新开幕。虽然是依旧翻新,但真的热闹起来,新光影城还是别具文艺风范。墙壁上都是影迷祝福的小纸条,以及置换场次的讯息。每一天,根据影展放映片的口碑还会异动排行榜,热门片很可能加映。许多国际级的电影人都出现在展台前和大家合影留念,新光的舞台更是一个小小的殿堂。

狮子林的老旧,总是令每年新来参加影展的影迷感到心惊。一楼看起来是十年前卖二手手机的电子城,二楼看似像二十年前卖婚纱的服装店,许多橱窗里都有身着满身灰尘旗袍礼服的塑料麻豆,转角还有一间酷似三十年前暗藏赌博机的游戏机房。每次看电影要穿越它们,就像是穿越时光隧道,回到遥远、模糊、口袋里永远只塞着几个钢棚,还要隔一会摸摸伊的少年时代。因为非常喜爱台湾的影展文化,这四年来我已经将狮子林内外摸了个遍,对一张电影票所能辐射的所有使用价值也了如指掌。托金马的福,每一年,我都有厚厚一叠买一送一的电影咖啡券喝不完。

跟钱挂钩的密集影展

去年是备受瞩目的金马奖五十年。但金马奇幻影展却只开始了五年,十分年轻。和金马影展相似的是,奇幻影展是不划座位票的。电影节开幕前三个星期,在全岛便利商店的i-bon售票机统一发售“快马票”,每场电影不分热门冷门仅售139元新台币,相当于二十多元人民币而已,凭借票根还可以购买星巴克美式咖啡买一送一、第二杯半价;酷圣石买大送大等周边优惠。金马影展亦然,哪怕是能见到李安、李沧东、张艾嘉的片后座谈,票价都不变,早鸟票的优惠特别诱人。

作为一个充满了“小确幸”的岛屿,今年在《安妮-霍尔》入场前,我发现排队的人流中涌现了几条队伍。一条是领取免费冰淇淋的,一条是电影候场的,还有一条居然是卖衣服甚至拖鞋等电影节周边产品的。这也是台湾艺文活动的奇趣之处。我曾经在采访台北书展的最后一天,发现偌大的场子里居然还有叫卖调羹和汤料的,场景颇似大型卖场。每一场电影,若是满场,在放映前还会有满场礼。通常由满场小姐带着一颗巨大的棉花色子投向人群,礼物则是由赞助商所提供的耳机等周边商品。

可是,与密集兴盛的影展文化外观不同的是,每年要筹办这些影展却是台湾电影人艰苦的回忆。电影节是运营成本极高的活动,光是参赛嘉宾的签证、往来机票,拷贝制作,翻译,酒店住宿,活动招待,人工,场地租用,美妆、造型、灯光等等就是极高昂的开销。涂翔文曾撰文记述,“除了部分影展有来自有关部门的资助,很多影展都还是由主办单位努力筹款、拉广告才得以办成。在资金吃紧的情况下,许多影展都没有常设机构,没有完整的准备期,甚至是在影展开始前两三个月,才临时设起办公室,人力组织更都是短期招募,无法深耕,更难以累积。”

目前,台湾除了“金马国际影展”有电影基金会长期设立执委会经营,算是有常设机构固定运作外,几乎大部分的影展都依赖公部门的文化经费预算。许多影展行政工作人员从学生时代起就义务加入影展志愿者活动,直到毕业面临的职业生涯是不断地更换工作场所与工作伙伴。他们自嘲为“影展游牧民族”,徐明涓曾在《大影展,小喽啰》一文中呈现了满腔热情的影展志愿者在影展现场的的工作状况,包括工作任务、现场工作曾经面对过的问题,以及“犹如吉普塞人般四处游离”的工作方式。

有趣的是,一方面是前赴后继的影展催生了一代又一代令人动容的“影展吉普赛人”,而另一方面,有政府力挺的电影又往往用力过猛。三年前,《赛德克巴莱》卷起旋风,金马影展前为了造势宣传,魏德胜导演在“总统府”前凯达格兰大道广场,举行电影上集《太阳旗》的全台首映。当晚马英九和蔡英文都出席,好不风光。即使放眼全球,为了一部电影,引来首脑政客站台的场景也不多见。台大教授纪蔚然对此颇为忧心,在他看来,一部电影同时受到大众、媒体和政府共同呵护,它的公众形象让人人格分裂。政治与商业的制衡,对台湾电影是好是坏众口不一。一方面基层工作人员非常希望获得政府或商业的扶植支持缓解压力,另一方面,独立电影人、艺术家又希望无论是电影节还是电影本身都能够保持纯粹。

在韩国大力扶植影视剧文化作为出口产业重心之时,台湾文创工作者在充满期待的同时也饱含忧思。如果说,台湾新浪潮一代影人努力了30年为了让世界看到台湾,那么如今的台湾电影、或者说影展文化,也从上世纪90年代前的晚期战备社会症候,转变为文化经济创意产业的实验场。在宜兰、新竹、外岛举办影展就是将电影文化和地方文化结合的尝试,以避免文化资源过多集中在台北。龙应台也在去年宣布,如果预算审查顺利,政府2014年将增加对金马奖的补助金额,从过往的新台币2000万元,增加到3000万元,期许金马奖更能发挥在华语电影与国际影坛的影响力。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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