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摇篮(组诗)

2015-04-29 00:44
诗选刊 2015年2期
关键词:烈焰归途白发

纯 子

大地上的摇篮悲伤的时候,我会想起大地上的摇篮,每一个年轻的母亲她们因为爱,得到了耀眼的光环大地上,只有这些可辨认的脸深埋于婴儿的胸脯间

她们歌唱,那银河中飞翔的翅膀我不断地梦见午夜里的神从远方赶来,再生于冰川或烈焰那颗幸福的心谁也无法阻挡悲伤的时候,我会想起大地上的摇篮,每一双安抚中的手虽然孤单却握着高于一切的信仰

我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如果某一天有人借用玫瑰说出了我的芬芳我的爱,就是天上那未落的雨水我是爱你的,在悬崖在溪涧,如果人世已荒芜我的爱就是飞鸟的踪迹我,是爱你的,朝朝与暮暮长着榕树般的根须,亦有着彩虹的绚丽,我,我是爱你的当这唯一的一颗星球只剩下最后的一间房舍你也不用惊慌,因为临近午夜我的爱,就是屋檐下的灯盏我是爱你的,爱你的身体,爱着那眼角的泪花爱你那忙忙碌碌的白昼也爱着额角那突然滋生的白发我,我是爱你的比繁花娇艳,比流水绵长如果它们也被剥夺我的爱,就是天宇间的一声长叹我是爱你的,不求荣华不求富贵,我只要你心尖的那一滴血水,我因它而生如果心都死了,死了那么我,我也将随之而毁灭

他们说到的归途他们曾经猜测,流水有归途大海没有,大海是僧侣心中的最后一道钟声他们接着猜测,葵花地里的光芒流落何处?被吞食而后像那从未有过黑暗的人他们说到扑火的飞蛾说到命运与他者交换的一种仪式,他们说井里的青蛙说开花的铁树,说到结局他们指着愈燃愈短的那炷青香,认真地低下头来他们说到身体里的一个黑洞,他们朝那儿喊“有人吗……有人吗……”

四十年后我们都老了。我们的孩子也老了,或许也成为了慈祥的祖父身边一些熟悉的人已经离开,一些新的生命诞生。四十年后,我们藏着衣服里的羽翼已经被飞乌取走,我们语言中的雷霆已经归还给天空,而在我们身体里熄灭的火焰,将在更多的年轻人那里重新燃起。那时候天会比现在蓝,楼会比现在高春风里的马齿苋依旧多汁的饱满地生长,而磨笄山散步的小兽,依旧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在残月湖边取走存放在前世的影子。四十年后我会在黄昏的夕阳中,再三提及往事我会说:那些年,我在花间读书、写诗只为遇到最美的你我会说:那些年,人生里有多少难以消融的刺如鲠在喉,幸亏你来了我的疼痛才没有那么多四十年后,我们都老了走路颤颤巍巍,头上的白发怎么看,都像是终日不化的积雪

向 往春天的暗流无限伸展我乐于抛弃毁坏的躯壳,我向往民间艺人手中复活而来的渺小的神灵夏日有烈焰带来意外的安宁我和农夫端坐葡萄架下我向往,在那瞬间闪现的甜蜜的路径秋光中的教堂谁也不可忽视我举着薄雾一次次咯过,我向往那在祈祷中获得恩赐的事物它们不露痕迹,却能彼此照耀冬雪总是说来就来我毫无准备,我向往另一颗心飘摇世上,依旧透彻晶莹

一个打扫马路的人他在寂静中制造声响,就像把一粒石子扔向水塘,制造水花一样凌晨四时,他穿着黄马甲准时出现在这条街道,像一粒萤虫出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部分。只有他知道并非星星低垂,才加重清晨的寒意而梧桐间的路灯,永远像一个守夜人瞌睡的眼。作为最先一个出现在这条街道上的人,他再次目睹一条马路一个晚上经历的痛楚:随处可见的垃圾流得满地的污水他可以想象大排档摊贩,怎样把滚烫的油水泼在它身上,那些醉醺醺的食客怎样以酒当歌,把呕吐物吐在它身上像唾弃一个命运凄苦的人。他觉得这条街道就是另一个自己,被趾高气扬的人踩着、践踏着。二些轻视的眼光他总觉得绝望,害怕遇到但他无处逃避。他轻轻叹了口气,从手推垃圾车中拿出扫帚快速地打扫起来,他要在黎明到来前扫好这条街道,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要还原一条街道的整洁,和清白就像还原一个卑微的人所有的尊严

(选自《文学港》2014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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