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神不欢

2015-05-14 09:47朔望月
飞魔幻B 2015年6期
关键词:神殿昆仑神仙

朔望月

我最不想记起的那一天,风月正好花正俏,那个凌霄花一样的少年送了我四海星光,然后就消失在远方的海平面。

每到昆仑大会,各个门派的参赛者都会到神殿求神拜仙庇佑他们一举夺魁。我在丹丘神殿当值已经将近五百年,也成功帮他们举办过二百四十届昆仑大会,每天看着这些人类来来去去地歌颂我,然后满足他们的祈求,越发无趣。

参加昆仑大会的每个人都有祈求,可最终天下第一只有一个,就算是神仙也做不到满足他们每个人,怎样处理确实是个难题。我同上任守神殿的乐鸣上神交接时,他告诉我咱们神仙也有不成文的规矩,谁给的钱多谁给的供品好自然就偏向谁多一些。比如今年天罡派新任掌门丁辛就花了大价钱,那供品五花八门包罗万象看得我都目瞪口呆。

每届昆仑大会上,我的徒子徒孙会两人一组设置几道不同难度的关卡,到最后决出最优的二人进行决战。今年上供最丰厚的丁辛,我们自然会对他放水最多。

对外宣称绝对公平公正,实际上怎么回事儿参与竞争的都清楚,围观的也许也能看出门道。只不过没有人揭露罢了,毕竟他们还都指望着能买到天下第一的头衔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这一年有个来自远方的少年,身份不明,来历不知,孤身一人带着人们已经多年不曾见过的风尘和光芒,打破了昆仑的阴郁暮色,也打破了江湖的沉沉死水。

我翻了一下记录,他没有送过任何东西。于是我的徒子徒孙们摆出了最严格的架势。可是他竟然越挫越勇,伤痕累累却越发狠绝。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神仙看着也会心悸。

每年主宰昆仑大会的都是几个强大门派的弟子。穷人是出不起钱的,可穷人一般也用不到这个名头。就算有些想来试一试,也不会是这样拼上身家性命的执着。

我撇嘴冷笑,真是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傻的小子了。他看上去也不像十分穷苦人家的孩子,就算出不起最高的价码,稍微贡献点儿银两让守关的弟子们稍微手下留情也不会折腾这么惨。出点钱就可以搞定的事儿,何必这么拼。

暂且当作看戏吧,我一个人坐在最高处,独守着神殿几百年,脚下是永远毕恭毕敬的徒子徒孙和顶礼膜拜的人类,终究太无聊。

当我的大弟子垂头丧气地到我面前报道时,我惊了。那个少年竟然完全凭借自己闯到了最后一关。我思索了一下,虽然我记性不太好,不过这么大的事儿还是记得的:这应该是四百八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能闯到这一关。

鉴于丁辛上供了大量宝物,必须放水放到让他也闯到最后一关。于是乎,最后就是这个少年与丁辛决战。我们神仙左右决战,一般是在实力差不多的双方比试时,暗中使个绊子给对方使他失误。因而此刻我正观察着那个少年,准备对他下手。

那少年轮廓着实显眼,隐隐可见的棱角仿佛落笔严谨的工笔画,一分一毫恰到好处。可惜此时他脸上已经全是血污,完全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一双眼睛清澈得像伯音上神送我的冰玉琥珀。

人间到处都是争斗,从人类出生起就在争斗里度过,竟然还有这种不谙黑幕操纵只知道愣头儿闯还能长这么大的奇葩,不得不说他本身就是个奇迹。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几乎超越了凡人的极限。就连我,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是就算他能力超群又能如何?就算他其实拼得过在场所有参赛者又能怎样?丁辛背后站的可是本上神。妄想胜过我,自然不可能。

最后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少年不意外地被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眼前的几片树叶拖累了,手上速度被迫慢了下来,最终在一片激动的呼喊和抗议声中,丁辛喜滋滋地赢得了这场决战。

正如事先预设好的一样,我有惊无险圆满完成了这次昆仑大会的任务。可是我突然失了兴致,懒得看他们虚伪地庆贺早已注定的结局,也不想再听那些千篇一律赞颂我的话,不想听他们像以前每一次一样,说这是遵照神的旨意,选出能力最卓越的人。

以往听得很轻松愉悦的场面话,在这一刻听起来却很是刺耳。神代表的从来都不是公正,不过是满足世人欲望需要的工具。

我就是神,若真能让我按本意选,我中意那个少年。

我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个少年。他依然昂首挺胸,像是最尊贵的帝王,张扬着一身铮铮傲骨走下了擂台,尽管那时他已经有些站立不稳。

丁辛虽然赢得了决战,然而与以前优胜者的待遇相比,他逊色了很多,因为就连台下闲着围观的跟风看热闹的,为之激动呼喊着的也都是那个少年的名字。

当时我就断言,这个少年他日必成大器。

沸腾的人群里,我满耳都被强灌进他的名字——纪辰。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记住他的名字,尤其是后来当我意识到我再怎么努力也忘不掉这两个字的时候。

我一向算是个安分的神仙,时刻准备着应付几十年也不见得一次的突袭巡查,除了昆仑大会我基本上从不离开丹丘神殿。江湖人士各自踏上归途的时候,我本也该带着徒子徒孙回丹丘。

可我对纪辰实在好奇,而且我自觉这样的少年实在难得,我应当提醒他江湖险恶。于是,我叫徒弟驾着空辇车回丹丘,而我早早等在纪辰必经的昭余祁泽边上。

我满怀期待这会不会是我闲来幻想了百多年的完美邂逅。他却看也未看我一眼,从我旁边经过。我愣了片刻,急忙转身叫住他。

现在想来,当时纪辰笑得颇有些玩味:“有事吗?”

“你没必要非去争那个虚名的,毕竟高处不胜寒。”

他笑得越发耐人寻味:“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葛桐上神?”

我一滴冷汗滴下,昆仑大会上我一直隐身于帷幕后,他怎知我是葛桐上神。蓝色的湖水波光粼粼,映照在他的眸子里,显得神秘而悠远。

我问他:“这次昆仑大会,你本有机会是天下第一的。你不遗憾吗?”

他却回答:“输了就是输了,我只看结果。”

“其实你没有输给丁辛,最后一战,你的对手其实是我。”

他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震惊,淡然一笑:“那只能说明,我还不够强,还没有强到可以打败你。”

万料不到最后是我惊讶万分,原来他其实都知道的,知道昆仑大会背后的交易,也知道别人并不像他一样只依靠自己。我瞠目结舌差一点儿就哑口无言,眨着眼一动不动保持风度,半晌只挤出来一句:“我拭目以待。”

我看着纪辰潇洒而去的背影不语,总觉得他比我更像神仙。

很久之前我还在天上享福的时候,大小神仙们曾经纷纷传阅一个姓庄的人写的文章。那里面说“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的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这岂非正是纪辰的写照,怪不得他能达到凡人至极的境界。

我在神殿里听着信徒絮叨到耳朵快要生茧的时候,听说他有了第一批拥趸,开山立派。

我信手拈笔无聊地在神殿宝顶上涂抹画画的时候,听说他羽翼已丰,治理有方蒸蒸日上。

或许是因为人的生命短暂,他们便格外努力,我不禁汗颜。

等我被刺激地想额外开始学点什么的时候,听说他已经成了气候,号令群雄,威震四方。

我的小徒之一每日都奉我的命令仔细向我报告他的动向,终于有一天,他说:“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君临天下了。”

我躺在登仙台上静静地听着,懒得起身。唔,好吧,我只是不想他们看见我眼里不同往常的神情。

我眯着眼望向天空,湛蓝的晴空就像与他在昭余祁泽相遇那天的波澜不惊的湖水。我还记得当时他说起要打败我时的样子,自信如明媚的骄阳。

得民心者得天下,纪辰这样的少年,最终成为王者,也是正常。只不过,他远比我想象的速度更快。

我本不想管这些人间争斗,可丁辛又送了更丰厚的供品来求我出战镇压纪辰率领的义军。

在武林中执牛耳百余年的天罡派感受到了几近灭顶的威胁,不得不再次求助于丹丘神殿。据乐鸣上神说,丹丘原本是天罡派的地盘,后来神仙盘踞其上多年他们也没有半分怨言,我们总归是欠他们一个人情。

我其实真不想还他们这个所谓的人情,但我却也好奇,现在的纪辰究竟已经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再次见到纪辰的时候,他一袭红衣似火,衬得眉目愈加纯净出尘,煞是好看。我还从未见过他这样衬得起火红色的少年,不由得呆了一呆。

我正想打个哈哈,努力搜刮着凡人可能会用的词句来寒暄一下。不料纪辰趁我不备突然出手,将一抹红雾洒向天空。迷雾笼罩下,我立时动弹不得。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凡人能通过守山的凶兽陆吾,得到可以困住神的逍遥劫雾源,也没有想到他的速度比当初又快了七分。明明早知道这个少年善于创造奇迹,可他每次还是会令我震惊。

我越看纪辰越觉得可恶。他从头到脚散发着志得意满的味道,就连微微翘起的嘴角也是那么欠揍,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兵不厌诈。”唔,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很是讨厌,幽深得勾人。他长时间地盯着我,看得我胸口悸动,呼吸不畅。

纪辰的追随者见他制伏了高高在上的神,自然对他更是膜拜有加,就连天罡派弟子大多也都被震慑倒地跪拜。于是他兵不血刃收服了天罡派。

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我也有些震撼。纪辰面带关切地问我有没有不舒服。

虽然习惯了被人类摆在神殿里参观,但这一次是当作阶下囚被围观,我心里是挺不舒服的。不过这感觉略微难以启齿,我只好含糊应道:“唔,神殿里有点冷……”

我还没说完,一件貂皮大袄就罩在我身上。我心里一咯噔,在丹丘神殿里我是最至高无上的葛桐上神,只有别人被我照顾的份儿。这纪辰脸皮倒是厚得很,竟然敢挑战我的权威。

不过,唔,谁让他确实打败了我呢。这样一想舒坦了许多,于是我欣然接受。

第二天,他带着我到了一处山谷。谷口依然是逍遥劫做成的迷雾,可见是专门困我的。

谷中草色青青,秀木成林,鸟语花香,却是极美的境地。

纪辰说那是他千挑万选才确定的一个好去处。我张口怒斥他:“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些树枝杈太过繁茂必然是妖邪作祟,这些花五颜六色的必然有毒。趁早送本上神回丹丘就放你一马,不然要你好看。”

其实我虽然表面恶狠狠,心里却乐得有点癫狂了。这个万物欣欣向荣的落雁谷总比那个死寂没有半点生气的丹丘神殿舒服百倍,因此我说起话来也略有些语无伦次。

不过纪辰毫不在意,一边抚着一只火狐,一边笑吟吟地说:“这谷里的景才更配你。”

纪辰现在笑起来越发让人捉摸不透,神似旁边那只油光水滑的红狐狸。

我看着纪辰,没了言语。他褪去了当初那一丝稚气,却更加风采照人,同这个山谷一样,焕发着醉人的生机。其实这些,本都是我这几百年来最向往的东西。

微风和煦,我在风中拈花轻嗅,装作无意问他:“喂,你知道不知道私自囚禁上神是我们神仙的规矩里不允许的,小心大祸临头。”

他皱了皱眉:“难道你想回那个冷冰冰的神殿去?”

我哑然。我当然不想,但我也想不出除此之外我该去哪里,才不会给纪辰带来灾难。

纪辰在原先天罡派势力内的都城登临帝位。那一天从早到晚,普天同庆万民同欢,人人都拥戴着他敬佩着他,可是五彩斑斓的烟火灯花之中,他单调疏离的背影带着抹不去的萧索味道。

他总是穿着一身最热烈的红,可全身依然透着格格不入的清冷。我看得出来,他内心很孤独,同我一样。

我也知道,他不过是想要靠近我。可惜我们永远不可能拥抱彼此来取暖,可见做一只刺猬都比当神仙好。

问我为什么?唔,当然是因为这不合规矩。

我还记得多年以前,天罡派灭掉了别的帮派,把那些掳来的孩子集中派遣到丹丘守夜,那是丹丘不常见的热闹。我晃荡着出了神殿,看到其他的孩子都在一起玩闹,只有一个眉目清俊的男孩子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远远地看着。我起初以为他是被别的孩子排斥,细细打量却发现他的眼神令我心惊。那是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眼神,似乎已看透世间,于是藐视众生。

我觉得这个孩子相当有意思,于是总在神殿外的山坡上陪他坐着,一起看天看地看其他的人,直到他们被带走。整整半个月,他一言未发,任凭我坐在旁边。

我的多年老友伯音上神来探望我时有些担忧,警告我不可与凡人过从甚密,哪怕只是一个孩童。若是叫荣德天君瞧见了,他定然不会放过那个孩子。

落雁谷里花开得很好,我折了一枝艳红的花儿送给纪辰,衷心地赞颂他:“你像这凌霄花一样美。”

他却狐疑地看着我,仿佛我有什么不良企图一样。

我迟疑着解释:“这花很漂亮,颜色和名字都很配你。”

纪辰沉默半晌,用半冷不热的声音说:“这是凤凰花。”

唔,有必要用这么不可思议的眼神吗?神仙不认识花又怎么了?在我这种粗枝大叶不懂情趣的神仙眼里,不管什么种类的花儿都是很好看的,就像纪辰一样。

那天一大早,天色还暗着,纪辰就急匆匆地来到落雁谷。他的神色显见得与往日有些不同,但我一时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他破天荒地问我要不要出去玩。

虽然我常说不想整日待在山谷里,可是突然问我想去哪儿,我却也说不出来,只好试探地问:“不如……去爬山?”

纪辰看着我,像是在看扶不起的阿斗,大约是因为我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没有创意了。伯音上神那个损友就曾经很嫌弃地说过,一个神仙能做到像我这般没眼界也是个奇迹,再也不愿与我一起出游。不过纪辰什么话都没说,拽着我就出了谷,直奔旁边的阳山主峰。

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几百年都没怎么活动了,猛然舒展还有点酸。伯音就经常说我,要是再这样懒,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类压过一头。果然被他不幸言中了,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嘲笑我呢。

纪辰步履矫健,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气喘吁吁,却怎么也赶不上。想老身再怎么不济也是一享受了千年香火的神仙,如今在一个凡人面前这般委屈,我容易吗我。

纪辰似乎很鄙夷我这副缺乏锻炼的身躯,头都不转一下看也不看我,直接蹲下身示意我爬上他的背。我乐得有人伺候,乐颠颠地就凑上去了。

纪辰看着很是年少,肩背却极宽阔结实,稳稳地背着我往山上走,我都觉得我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了。

到山顶的时候已近晌午。我坐在山巅上没心没肺地抱怨:“你走得太慢了,本来可以上山看日出的,现在只能等着看日落咯。”

纪辰斜眼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的无耻程度,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喜欢太阳还是月亮?”

“唔,太阳和月亮……那就月亮吧。”

“我还以为你会嫌弃夜晚冷。”

“可是月亮出来的时候有星星,其实我喜欢的是星星。”

纪辰满脸的无法理解地看着我:“我倒没想到你会有这等情致。”

哎,这倒不是我有情致,都要怪那个荣德天君。

两千年前,那个天杀的荣德天君制定了新规,我们这些只有虚职不干实事的上神要轮流驻守丹丘神殿,每人守足五百年才能返回天庭享福。

唯一可以提前结束任期的办法就是撷取夏夜星空最璀璨那一刻的四海星光,用冰魄凝聚成至寒至坚的晶石献给荣德天君。

一说起荣德天君我就想涕泪齐流地诅咒他。四海星光这种玩意儿除了好看基本没用,我一直疑心他是拿去装点昌容殿讨好练色仙子。可我们要赶在那一刻收集齐全却需要极致的速度,耗费神识,极度伤元气。曾经就有一位上神为了做出最美的四海星光晶石,容颜不再须发皆白。

纪辰静静地地听着我的抱怨,原本有些冷峻的面容在夕阳中染上一层温暖的光晕。我看着看着突然就停下了,忘记了下面要说什么。纪辰这人真是长了张顶讨厌的脸,时不时就会干扰我的思路。

纪辰突然问:“如果我现在放你回神殿,天罡派的余孽又送钱给你,你会帮他们对付我吗?”

我一激灵,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话,不禁打了个寒战。我急忙掩饰性地缩了缩脖子,搓着手说:“当然,这是我们的规矩。”

“如果不说规矩,只问你自己的意愿呢?”

我看也不看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纪辰与钱,我当然选钱啊!”

我用余光扫到纪辰神色一凝如鲠在喉,十分鄙夷地瞥了我一眼:“没见过你这么爱钱的。”

我爱钱又怎么了?神仙不能爱钱吗?就算不花,放在那里金光闪闪亮晶晶地看着也够漂亮够养眼。

然后就因为这件看起来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就此不欢而散分道扬镳了。

我在依水殿上说起的时候,为了显示这个故事的真实动人,还假惺惺地挤了两滴泪。正想感叹一下人情的脆弱,挽香仙子意犹未尽地问我:“后来呢?”

“后来我就回神殿了。当然我相当讲义气讲情分地替他在人间寻了一个长得有几分像我的女子,送到落雁谷里陪着他,让他一辈子不孤单。而人间在他的领导下,盛世太平天下安宁。再后来,我在丹丘神殿当值的日子到头,就回来天庭了。”

唔,这就是我给挽香仙子她们讲的故事版本。

挽香将信将疑,似乎觉得这个故事虎头蛇尾得很不正常。

我故作高深地对他说:“人间故事大抵都是这样平淡,书里写的那些跌宕又激烈的故事都是人类男子为了骗你们这些仙女下凡编的。”

然后她问我,我的这个故事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大体上就是这样,细节如何,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没有骗她们。我活了几千年,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半年,而且我的记性向来就不大好,很多细节我真的已经记不清了。比如在昭余祁泽边他是怎么认出我的,我早就不记得了。比如我在落雁谷里到底等了他多久,我也不记得了。

我曾经拼命想记住我们相处的一点一滴,但如今记忆里留下的只有那种终于不再孤寂的温暖感觉。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就连我印象中纪辰的模样也已经模糊不清。可是那些我不想记得的,却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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