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历程、社会经济地位与生育性别偏好

2015-06-05 14:34王鹏
山东社会科学 2015年1期
关键词:历程生育男孩

王鹏

(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山东济南 250100)

生命历程、社会经济地位与生育性别偏好

王鹏

(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山东济南 250100)

本研究使用“2006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06)数据,探讨了生命历程阶段、社会经济地位对生育性别偏好的影响及其城乡差异。研究表明,中国农村仍然存在非常明显的男孩偏好,城市居民的性别偏好受到了生命历程、教育程度和职业地位的影响,处在主要生育期(25—34岁)的人有着更加强烈的生育男孩的愿望,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当前人口出生性别比偏高的现象。但是研究发现同时表明,随着教育程度和职业地位的提高,女孩倾向越来越明显,这表明社会经济地位的提高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生育观念和性别观念。本研究的一个重要发现是,城市中农村流动人口的男孩倾向已经大大弱化,这表明随着职业、生活环境和社会网络的变化,农村户籍居民的生育观念也在发生转变。

生育性别偏好;生命历程;社会经济地位

一、导言

生育性别偏好是社会学与人口学中重要的研究问题,中国长期存在比较强烈的性别偏好,许多研究表明,强烈的性别偏好已经成为影响生育行为的重要因素以及导致人口出生性别比偏高的重要原因①乔晓春:《性别偏好、性别选择与出生性别比》,《中国人口科学》2004年第1期。。自2014初,中国若干省市启动“单独二孩”政策,在这样的背景下,探讨生育性别偏好的分布特征及其影响因素,具有重要的意义。

学界比较一致地认为,生育现象包含了生育数量、时间选择和性别偏好三个维度②顾宝昌:《论生育和生育转变:数量、时间和性别》,《人口研究》1992年第6期。,与前两者相比,性别偏好的变化显得非常缓慢和滞后③穆光宗、陈俊杰:《中国农民生育需求的层次结构》,《人口研究》1996年第3期。。学者们从以下方面探讨了其原因:首先是生育文化和家庭制度的角度。比如社会人类学调查表明,中国农民的生育观念是以家族利益为重的,是家本位逻辑中的一环④李银河、陈俊杰:《家本位、个人本位与农民生育观念》,《社会学研究》1993年第2期。。学者们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提出,生育行为背后有一个复杂的、由深层及表面的生育需求层次结构,该需求结构隐含着明显的男孩偏好,特别是其中的“继嗣需求”,即家系的绵延要由男性来承担,这是父系社会的一种文化安排和制度习俗,因此“生男孩”成为中国农民生育决策中最核心的内容⑤穆光宗、陈俊杰:《中国农民生育需求的层次结构》,《人口研究》1996年第3期。。还有些学者认为,父权、父居、父系的儒家文化制度、“男娶女嫁”的婚嫁模式造成了人们的性别偏好⑥李东莉:《儒家文化和性别偏好:一个分析框架》,《妇女研究论丛》2000年第4期。。

人口经济学者从成本—效用的角度对性别偏好进行分析,认为男孩的相对效用要高于女孩,能为家庭提供更大的收益,当然他们对效用进行了拓展,认为效用不仅限于男性劳动力和养儿防老等经济效用,还包括心理方面的效用比如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维持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等⑦Arnold F.and Kuo E.C,The value of daughters and sons: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e gender preference of parents,Journal of Comparative Family Studies,1984 Summer,15(2).。

从上述分析中可以看出,已有的研究比较关注生育性别偏好的文化根源、制度基础,除了少数的研究之外⑧李树茁等:《中国农民工的社会网络与性别偏好——基于深圳调查的研究》,《人口研究》2006年第6期.,鲜有研究对影响生育性别偏好的微观因素进行实证分析。我们认为,生育性别偏好作为一项微观家庭决策,可能会更直接地受到个体的生命历程和社会经济地位的影响。另外,已有研究侧重观察农村居民的生育性别偏好,而对城乡之间的差异关注较少。而在中国的城市和农村,居民在教育、职业、观念和生活方式上存在诸多差异,根据现代化理论的假设,在现代化的进程中,随着人们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新兴职业和工作机会的出现,性别等先赋性因素对地位获得影响越来越小,生育性别偏好会逐渐弱化。那么,能否通过比较城乡居民生育性别偏好的差异来验证该理论假设呢?

基于此,本研究利用2006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试图考察两方面的问题:第一,个人的生命历程和社会经济地位对生育性别偏好有何作用?第二,上述因素对生育性别偏好的影响是否存在城乡差异?

二、理论与研究假设

(一)生命历程与性别偏好

生命历程是指个体在一生中会不断扮演的社会规定的角色和事件,这些角色或事件的顺序是按年龄层级排列的①Elder,G.H.,The Life Course and Human Development,in Handbook of Child Psychology,edited by Richard M.Lerner(Volume 1:Theoretical Models of Human Development),John Wiley&Sons,Inc,1998.。年龄概念在生命历程理论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它突破了生物意义上的年龄,从社会时间和历史时间对年龄做了重新的定义。社会时间依据社会对不同年龄的社会期待而制定,比如上学、结婚、生育等主要生活事件应该在社会期待的合适年龄发生,这反映了社会对个体的影响。在个体的生命历程中,处在什么样的年龄阶段、是否已婚、是否有子女都会影响到对子女性别偏好的影响。历史时间则是指出生年份,比如“同期群”(cohort group)的概念就是指相同历史时间出生的一代人,它反映了历史背景对个体的影响。

根据本研究所使用的数据,样本的平均初婚年龄是23.7岁,平均初育年龄是25.8岁,平均初婚初育年龄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的时间表。据此我们认为,大多数人在18—24岁尚未生育,25—34岁是最重要的生育期,35—44岁进入生育的风险仍然比较高,在45岁之后生育的可能性是最小的。而在生命历程的不同阶段,人们对生育子女的性别偏好的强度是不一样的。25—34岁是大多数人的生育期,同时也在医学上被定义为生育的最佳年龄阶段,因此处于该年龄段的人有着最强烈的生育愿望,也对孩子的性别有着更为现实的考虑。与此相关,已婚的人相比未婚的人,对婚姻家庭和子女等问题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和感受,男孩偏好会更加强烈。

因此,基于上述的分析,我们提出:

研究假设1:处于不同生命历程阶段的人们,其生育性别偏好是不一样的。其中,处于25岁—34岁的人生男孩的愿望最强烈。

研究假设2:已婚的人与未婚的人相比,生男孩的愿望更强烈。

(二)社会经济地位与生育性别偏好的关系

生育性别偏好长期存在而且变化缓慢的深层原因之一在于社会诸多领域存在的性别不平等的现象以及男尊女卑的性别观念。

一个人的价值观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其教育程度和职业位置的影响。教育的启蒙主义观点认为,一个人的受教育程度和职业位置越高,价值观就越自由,观念越开放,看问题的视角也越多元化②Kuhn,M.L.and Schooler,C.,Class,Occupation,and Orientation.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1969(34).。关于性别角色观念的研究也表明,受教育程度和职业地位越高,受父权制的影响越小,性别平等意识会越强③Brooks,Clem and Catherine Bolzendahl,The Transformation of US Gender Role Attitudes:Cohort Replacement,Social-structural Change,and I-deological Learning.Social Science Research,2004(33).。另一方面,从人力资本的角度,受教育程度越高,越是能通过自身的努力实现地位获得,性别、家庭背景等先赋性的障碍越容易被逾越,因此其性别偏见可能会越弱。这种关于性别的价值观会被带入家庭生活,影响到人们的生育性别偏好。

另外,关于生育率的研究表明,人们的受教育程度和经济收入可能会影响到生育子女的数目④Easterlin,Richard A,"Towards a Socioeconomic Theory of Fertility:Survey of Recent Research on Economic Factors in American Fertility."In Fertility and Family Planning:A World View,edited by S.J.Behrman,Leslie Corsa,Jr.,and Ronald Freedman.Ann Arbor:Univ.Michigan Press,1969.,虽然这些研究并未直接涉及生育性别偏好,但也从侧面证明了人们所处社会经济地位对生育决策和行为的影响。

基于以上讨论,我们提出:

研究假设3:受教育程度和职业地位越高,男孩偏好越弱。

(三)生育性别偏好的城乡差异

中国的农村和城市在社会经济发展、生产方式和社会保障等方面存在巨大的差异,这些差异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在农村,生儿子比生女儿可能有更多的预期效用,比如男性从事农业劳动有更大的优势,以及现实的养儿防老的考虑。另外,传统的生育文化和家庭制度在农村社会表现的更加明显。经验研究表明,农村户籍人口在教育获得的性别不平等程度比城镇户籍居民更加严重①吴愈晓:《中国城乡居民教育获得的性别差异研究》,《社会》2012年第4期。,这证明了农村的性别环境更为恶劣。根据现代化理论的框架②Goode,W.J.,World Revolution and Family Patterns.Glencoe,IL:The Free Press,1963.,随着工业化的进程,大量新兴职业在城市的出现,居民教育程度的提高,女性经济地位的独立以及社会性别分工的变化,传统家庭观念对生育意愿的影响会大大削弱。根据上述推理,我们提出:

研究假设4:在城市,性别偏好的异质性较强,性别偏好会根据生命历程和社会经济地位的变化而有显著的差异;在农村,生育意愿表现出很强的男孩偏好且有明显的同质性。

三、数据、变量与方法

(一)数据

本研究使用的是2006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06)的数据。该调查采用多阶段分层随机抽样的方法,调查范围覆盖了我国大陆地区的2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调查对象的年龄介于18岁—69岁之间,样本量为10151人。此次调查除了传统的城市和农村问卷外,还包括专门的家庭问卷,因此收集了丰富的婚姻与家庭信息。本研究使用了家庭问卷,实际参与数据分析的样本量为2907人。

(二)变量

本研究的因变量是生育意愿的性别偏好,这是一个分类变量(1=生男孩,2=生女孩,3=男孩女孩无所谓)。从理论上讲,有条件的生育意愿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生育意愿,但它对我们的研究仍然有意义,因为中国人口控制政策仍然存在,并且有条件的生育意愿有可能激发人们更强的生育性别偏好③乔晓春:《性别偏好、性别选择与出生性别比》,《中国人口科学》2004年第1期。,因此它是有现实意义的。

影响生育性别偏好的主要因素包括居住地(城乡)、生命历程、婚姻状况、子女性别结构和社会经济地位,因此本研究的主要自变量包括居住地、年龄、婚姻状况、子女性别结构、受教育年限和职业。

居住地(农村=1)反映了城乡的差异,我们认为传统的生育文化、性别角色观念和家庭制度在农村社会表现得更加明显。

年龄阶段(分类变量,1=18—24岁,2=25—34岁,3=35—44岁,4=45岁及以上,18—24岁作为参照组),这反映了生命历程的变化对生育性别偏好的影响。从社会时间的角度考虑,25—34岁是最重要的婚育年龄,35—44岁次之,在45岁及以上生育的愿望逐渐降低。

婚姻状况是二分变量(0=从未结婚,1=已婚与结过婚),与年龄阶段相联系,人们所处的婚姻状况对其生育意愿产生影响。未婚青年由于其对婚姻和生育还处于概念阶段,所以他们的生育意愿带有理想色彩。结婚之后,其生育性别偏好会受到配偶和双方家庭的影响,可能包含更为现实的考虑。

教育既是影响社会地位获得的重要因素,也反映了一个人所拥有的文化资本,本研究使用受教育年限进行测量,是一个连续变量。

职业地位直接反映了人们的社会经济地位,本研究使用了“标准国际职业社会经济地位指数”(ISEI)④Ganzeboom,Harry B.G.,Paul M.DeGraff,and Donald J.Treiman,A Standard International Socio-Economic Index of Occupational Status,Social Science Research,1992(21).进行测量,它是一个连续变量。

本文的控制变量包括性别(男性=1)、民族(汉族=1)、户籍(农村=1)、地区(东部=1)和子女性别结构。性别变量反映了性别的差异,一般认为男性传宗接代的意愿更加强烈。民族变量反映了汉族居民与其他民族居民在生育意愿方面的差异。考虑到人口流动的因素,在城市中可能会有农村户籍居民,因此本文将户籍作为控制变量。地区变量反映了东部和中西部地区的生育性别偏好的差异。子女状况反映了生育过程和养育经历对人们性别观念的影响,是一个分类变量,包括无子女、只有儿子、只有女儿、既有儿子又有女儿四类。

(三)统计模型

本研究的数据分析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描述统计分析,主要目的是比较城市和农村在生育性别偏好和各个自变量上的差异;在第二部分,由于本研究的因变量——生育性别偏好——是分类变量,而且有三类(1=生男孩,2=生女孩,3=男孩女孩无所谓),我们分别要考察在城市和农村,生命历程、教育和职业地位对个人生育性别偏好的机率的影响,因此我们使用多元对数回归模型(multinomial logistic regression model)来进行统计估计。多元对数回归模型可以看做是二元变量回归模型(binary logit model)的拓展①Powers,A.,Xie,Y.,Statistical Methods for Categorical Data Analysis.Academic Press,San Diego,2000.,因变量Y分为三类(J=3),使用“男孩女孩无所谓”作为参照组(j=3)或使用“生女孩”作为参照组(j=2),那么类别j与类别j’之间的log odds是xi的线性函数。因此模型的方程表达式可以写成:

其中,xi代表了一系列的自变量(包括核心自变量——城乡居住地、年龄、婚姻状况、子女性别、受教育年限和职业社会经济地位指数,以及控制变量——性别、户籍、民族和地区),其对应的回归系数是βj。

四、数据分析结果

(一)变量的描述统计

从表1可以看出,农村居民男孩偏好的比例为36.2%,明显高于城市居民的20.4%。城市中有农村户籍人口的比例为17.1%,表明在城市有相当高比例的农村户籍流动人口。在城市居民中,有儿子的比例为46.4%;在农村,该比例达到了70.7%。另外,城市居民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和职业社会经济地位指数明显高于农村居民。由此可以看出,城市居民与农村居民在性别偏好、子女性别结构和社会经济地位上存在明显的差异。

表1 变量的描述统计

(二)生育性别偏好的影响因素分析

表2是对所有样本所做的分析,可以看出,总体而言,在控制了其他因素之后,居住在农村的居民有着非常明显的男孩偏好,特别是相对于生女孩而言,生男孩倾向的机率是城市居民的2.08倍(exp(0.733)= 2.08)。因此,我们将所有样本按照居住地划分为城市样本和农村样本,分别比较各个自变量对生育性别偏好的影响是否存在城乡差异。

表2 估计性别偏好的多元对数回归模型(所有样本)

表3显示,在城市,男性与女性的生育意愿存在显著的差异,男性的儿子偏好(相对于生女孩)的机率是女性的2.48倍(exp(0.908)=2.48),而女性则更倾向于生女儿(相对于无所谓)。在农村,男性比女性更愿意生儿子(相对于无所谓),但是女性生女儿的意愿并不显著。

由于本研究根据居住地来划分城市样本和农村样本,考虑到人口流动的因素,以及人口流动的方向主要是农村户籍人口向城市流动(如表1所示,在城市样本中约17.1%的农村户籍居民),因此我们在城市样本中控制户籍变量。分析结果显示,在城市的农村户籍居民在生育意愿上更倾向于男孩女孩无所谓(相对于生男孩)。这与已有的许多研究结果是一致的,其原因可能是职业、生活环境和社会网络的变化,使得农村户籍居民的生育观念发生了变化①Kohler,H.,Behrman J.R.and Watkins.S.C.,The density of social networks and fertility decisions:Evidence from south Nyanza district,Kenya.Demography 2001(1).。

表3 估计性别偏好的多元对数回归模型(城市样本和农村样本)

在城市,其他民族的居民相比汉族居民在生育性别偏好上更倾向于生男孩(相对于无所谓)。在农村,汉族与其他民族居民没有显著差异。

在城市,东部地区与中、西部地区相比较,生育性别偏好无显著的差异;但是在农村,东部比中、西部相比,生男孩的倾向更加显著。这也与已有的研究比较相符,根据已有的研究,男孩偏好在广东、苏南地区农村仍很强烈。其原因可能是作为一种观念文化的生育意愿有自身的文化惰性,并不随着经济的发展而呈现出同步的表现,而是在一定范围、一定时期内表现出一种相对滞后的特点①风笑天、张青松:《20年城乡居民生育意愿变迁研究》,《市场与人口分析》2002年第5期.。

我们以“45—70岁”作为参照组,比较了在不同的生命历程阶段,城市居民和农村居民的生育性别偏好。在城市,处于“18—24岁”的人与参照组相比,更倾向于生男孩(相对于无所谓),说明该年龄段的人对于生育问题的态度并非是无所谓的,而是有想象的。处于24—34岁的人,其男孩偏好(相对于生女孩)的机率是“45—70岁”的人的1.82倍(exp(0.598)=1.82),这可能是因为根据社会时间表,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该年龄段是最为重要的生育期,因此处于该年龄段的人有着非常强烈的生育愿望,也对孩子的性别有着更为现实的考虑。处于35—44岁的人,相比参照组,也更倾向于生男孩(相对于无所谓和生女孩),但相比25—34岁,该年龄阶段是第二重要的生育期,男孩偏好要稍弱一些。而在农村,除了25—34岁的人与参照组相比有着更强的男孩偏好(相对于无所谓)之外,其他年龄段与参照组并无显著的差异。根据上述分析,我们的研究假设1得到了验证。

关于婚姻状况,在城市,与“从未结婚”的人相比,结过婚的人更倾向于生男孩(无论是相对于无所谓,还是相对于生女孩)。这进一步印证了上述年龄组的分析,人们在结婚之后对婚姻、家庭和子女有了更深刻的感受,对生育意愿有了更加现实的考虑。在农村,结过婚的人与从未结婚的人在生育性别倾向上没有显著差异。因此,本文的研究假设2在城市得到了验证。

在城市,控制了其他因素之后,教育年限每增加一年,男孩偏好(相对于无所谓)的机率下降7%(1-exp (-0.073))。而职业地位(ISEI)越高,生女孩的倾向就越明显(无论相对于无所谓,还是相对于生男孩),因此研究假设3在城市得到验证。但是在农村,性别偏好并未因教育程度和职业地位的变化而呈现出显著的差异。

根据上述分析,在城市,处于不同生命历程、不同社会经济地位的居民,在生育性别偏好上具有显著的差异,表现出明显的异质性。但是在农村,除了25—34岁和有儿有女的人与参照组相比有显著的差异外,上述核心变量的变化对性别偏好几乎没有影响,特别是不同教育程度和职业地位的人在性别偏好上没有显著的差异,这证明了研究假设4,即城市居民生育性别偏好的异质性较强,而农村则较弱。

另外,关于子女的性别结构,在城市,与无子女的人相比,只有儿子的人更倾向于生男孩(相对于无所谓和生女孩),只有女儿的人更倾向于生女孩(相对于无所谓和生男孩),而有儿有女的人则与无子女的人没有显著差异。其原因可能是,与无子女的人相比,已经有孩子的人面对该问题时,不仅把它作为一个符号,而且与自己的养育经历和自己孩子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因此更倾向于自己孩子的性别。而在农村,既有儿子又有女儿的人更倾向于生男孩,其中的原因还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

五、总结与讨论

本研究使用“2006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06)数据,探讨了生命历程、子女性别和社会经济地位对生育性别偏好的影响及其城乡差异。

总体而言,农村比城市有着更为强烈的男孩偏好,并且表现出相当明显的同质性,即性别、年龄、是否已婚、子女性别、教育程度和职业地位的高低几乎对该偏好没有影响。在城市,生育性别偏好依然有较强的男孩倾向,但是已经表现出显著的异质性。比如已婚的、处于主要生育年龄(25—44岁)的人有着更为明显的男孩偏好,这说明进入婚育期的人对婚姻家庭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感受,对子女性别有了更现实和慎重的考虑。但是随着教育程度和职业地位的提高,女孩的倾向越来越明显,这表明社会经济地位的提高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生育观念和性别观念。不仅如此,本研究的一个重要发现是,在城市的农村户籍居民在生育意愿上的男孩倾向也大大弱化,这表明随着职业、生活环境和社会网络的变化,农村户籍居民的生育观念也发生了转变。

本文的研究表明,中国农村仍然存在非常明显的男孩偏好,但是城市中农村流动人口的性别倾向已经大大弱化,并且城市居民的性别偏好也表现出相当大的群体差异。该结论可以对家庭现代化理论假设做出回应,即伴随着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进程,居民教育程度的提高,新兴职业的出现,以及社会性别分工的变化,传统生育文化和家庭制度对生育意愿的影响会大大削弱。因此,个人的生育性别偏好不仅受到生命历程和社会经济地位等微观因素的影响,也与城乡结构、社会性别环境和社会政策等宏观因素联系在一起。2014年“单独二胎”政策的启动,意味着个人的生育数量不再受到严格的限制,该政策是否会影响人们生育性别偏好,有待做进一步的实证研究。

(责任编辑:陆影)

C924.21

A

1003-4145[2015]01-0083-07

2014-10-30

王鹏,女,博士,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社会学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婚姻与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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