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霞的口红(短篇小说)

2015-07-15 08:06王小麦
南方文学 2015年3期
关键词:小英嘴唇口红

王小麦

莲花巷的天空总是清的,清汤寡水的,像煮过面条的面汤。

任满玉死了。莲花巷里心软的人都哭了。他们都在心里恨恨地念着梅霞,却没人说出口。莲花巷的风,吹起了黄土,吹脏了人的衣服。满玉也是这么被吹走的。

这里的人勤劳朴素,一辈子守着黄土地,黄土地拯救了他们也埋葬了他们。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公路边的坟墓堆埋着的,就是好几辈的祖先。当然,也有例外的,村口有一家人是从别处过来的,据说他们生活的地方发了大洪水,他们牵儿带女,逃到了不同的地方,然后安家,和当地人渐渐融为一体。莲花巷土生土长的人家都姓王,只有村口一家人姓任,他们本来不是莲花巷的人,现在却完全成了莲花巷的人。

这姓任的人家,赚够了王家人的钱。任家当家的叫任满玉,会给人看病,也会给家禽看病。任满玉看病的时候,梅霞招呼着收钱,她完全不像莲花巷的妇女,总是坐在凳子上,跷起腿,穿时髦的衣服,在太阳下对着镜子涂口红。他们还有一个小女儿,这女儿整天跟着莲花巷的孩子疯跑,倒是学会了很多农活,她叫任萍。他们是莲花巷里顶特殊的人家,他们不种地,却从种地人的手中得到了比他们多许多的钱。莲花巷的人背地里没少说他们的坏话,但只要一有病,还是得跑到任家去。

任满玉给莲花巷的人看病的时候,后面就有牛羊叫唤的声音。任家的房子挺大,在院子里围成一圈,有几间房是空出来的。但诊室极其狭小,人和家禽的诊室也不分开。任满玉常将人和家禽的东西拿乱,慢慢地,一些能够共享的,他也就混用不再分开了。家禽的骚味和人的气息混合在一起,逼仄的空间和不流通的空气,使大家都不想呆在里面;任满玉则享受于此,哪怕没有来看病的,他也细细品着茶,呆呆的坐着。莲花巷的人不是没有抱怨过,他们说:“满玉啊,你看你们家那么大,也有空出来的地,就把人和牛羊猪啊什么的分开呗。”任满玉摇头,也不说原因。只是说:“镇里有卫生所,你们可以去那给人看病,家禽的病来找我就可以了。”任满玉戴白框眼镜,他的脸是土地的脸,四方四正,皮肤是天空的颜色,白色,掺杂些许的蓝。他脖子以上的部分看上去是个城里人,斯文干净;但脖子以下完全是个地道的乡巴佬,他的衣服不老旧也不脏,还穿着崭新的皮鞋,这样的装扮本不是乡巴佬的,可在他这里成了完全的乡巴佬式,主观感觉在这儿完全超越了客观现象。

和任满玉完全不同的是梅霞。她在诊室门口支一个桌子收钱,从来都不进去。她是完全的城里人。莲花巷的女人聚在一起议论的中心永远是她。她们七嘴八舌地说,“你们看梅霞穿的那个红色皮子大衣,我那天在街上看到了,一问吓一跳呢,要一百多。”这边应和着:“还不是,人家有福气,啥也不用干,就能吃好的穿好的。我们是没有那个福气啊。”大家都说着,口气里尽是羡慕和不服气。“能有什么好,一整天坐着,么意思的很啊。”“就是,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又不是十七八。不嫌害臊。”莲花巷的白云从来都是青的,青青的野草伴着青青的白云,人似乎能够不存在了一样。

莲花巷的人说他们从没见过满玉和梅霞并排走过。或许是莲花巷的人没有看到过,或许事实本是如此。莲花巷的女人本来就不嫌事多,他们借看病的空当,问满玉:“我们这都是媒婆说好,爸妈看好就结婚的,你和你娃他妈呢?”满玉继续写药单,头也不抬,只说一句:“一样。”此后再问就无话了。莲花巷的人都觉得满玉是极无趣的,他是一个老古董,是一株过早死掉的没有生气的树。大家捏着鼻子进去看病,满玉悠闲地喝着茶。人们不喜欢这个味,倒也喜欢满玉,他是老实人,在他这儿看病,同样的病,同样的药会便宜好多,为这,梅霞还扯着嗓子骂过满玉。梅霞故意是要全村人都听到的,她这么骂人的时候,和莲花巷里蛮横的妇女是多么的相像。

“你以为你是活神仙啊。你进药的价格按成本就卖出去了,你让我和阿萍喝西北风去。我怎么这么命苦,嫁了个你。”梅霞的哭腔和怒吼混合在一起。莲花巷里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的声音,寂寥的,也是折煞人的。

“都是村子里的人么,大家都不容易。”满玉说。他声音的柔弱和细小,就好像夏日里围着粪池的苍蝇。

“哈,一个村子的人,你当他们是村子的人,他们谁当你是这个村子的人,任满玉,你是姓任,你不姓王。这个村子有人给你扛过一袋面吗?你也太把自己当个人了吧。当初我们刚来的时候,就这么一块破地方,还要我们交钱。谁当你是这儿的人了!你撒泡尿照照,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去。”

“你少说几句。这么大声干吗。”

“还闲我大声了。我倒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梅霞的话,和牛羊一样是有抵角的,不过她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伤害别人。

莲花巷的人叹着气,突然记起了满玉的千种好,也想起了梅霞的万种不好。莲花巷的风这时候又吹了起来,吹落了叶子,吹倒了农作物,吹凉了人们的心。

“哎,你们知道吗?梅霞和咱们镇上的书记好上了。”这消息突然就炸开了锅。好像爆玉米花一样,“嘭”的一声,引来了大家抢拾散落爆米花的热情。“那满玉知道吗?”“嘿,就他呀,怕是知道吧,知道他也管不了啊。”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过来了满玉。他背着手踱步走过来,兜里装了个收音机,播音员在播报近三天的天气情况。满玉望着他们点头,问了句:“吃过中午饭了吗?”大家热情地回答了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悲伤。人们怀疑起了刚才的事情。“怎么可能,你看满玉,刚才和没事人一样。”大家这么说着,心里面相信的成分还是居多的。梅霞每天中午坐在太阳下,伸长手远远的举着镜子,一遍一遍地抹口红,镇长总是这时候过来,坐在梅霞对面,两人不知说着什么,梅霞边听还边捂着嘴巴笑。她这时成了十足的大家闺秀。她还真会根据不同的时机选取合适自己的角色。他们对话的内容不得而知,但耳朵长的莲花巷的女人还是多少听到了几句的。“你干吗老是伸长手举着镜子,直接放在面前照不是更好?”“人家这样是为了看到身后走来的你嘛。”“哦哦。小机灵,真调皮。”

“他们都不嫌恶心。”边说还边做了一个呸呸呸的动作。

“可不是。那时满玉还在诊室里呢。”

“满玉也不管管。”

“哎,不是我们说,满玉就是太好说话了。什么事都由着梅霞性子来,这样下去可不行。你说任萍都六岁了,还不让读书,说什么农村学校条件差,要大几岁送到城里去。可娃的年龄在这儿摆着呀。”

任萍和莲花巷的孩子疯玩,玩累了就去逼仄的诊室里找爸爸,她和满玉一样,在这个混合了各种奇怪味道的房子里怡然自得。满玉总是能讲各种不同的故事给她听,她也爱听这些故事。谁也没有问梅霞跑去了哪里。她在他们父女俩的生活里彻底缺席。

“妈,爸爸是怎么死的?”问这话的是已经长大了的任萍。她今年二十整。岁月毕竟是不饶人的,任凭人力怎么掌控,梅霞还是已经老了。厚重的粉也遮挡不住她皮肤的松弛,她的双眼凹了进去,身上有股浓烈的香水味。她还是爱打扮的她。她也还是习惯每天中午在太阳底下照镜子抹口红,只不过颜色从粉色变成了大红色。任萍不是没有阻止过梅霞,她看到这一幕总会不自觉地浑身战栗。她说:“妈,这习惯你是不是保留了一辈子了?”梅霞点头。任萍说:“妈,我们可以试着改掉这个习惯。这样不好。”梅霞听了,先是一愣,继而扔掉手中的镜子,两眼圆睁,示意任萍过去。她拿着手里的口红抹了任萍一脸。“哼,我是你妈,你爸都不敢管我,你敢管我。等我死了,我就拿白色的口红抹。别人的嘴唇是拿来亲吻的,我的嘴唇天生就是为了涂抹这个东西。”任萍的脸被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红,她想起了父亲,她想父亲要是在的话,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她呜呜地哭了。泪水如她一样,是没有声音的。她的一切都是没有声音的,就像是静静的莲花巷。

满玉去世的那年,任萍只有七岁。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大人问她难过不,她摇头,头上的小白花暗自摇晃。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一个好好的人会在一夜之间死去。办丧事的那几天,梅莲的嘴回复了常态,没有任何化学物品添加的嘴唇,原始得让人心疼,是一株粉色桃花。她并不哀恸,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太过大声的哭泣。她搂着并不爱的任萍,看上去却像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连嘴角都流露出爱意。莲花巷人对于这一切都保持着足够的好奇,这个漫长的无事可做的冬天,他们终于有了自乐的话题。

“你们知道满玉得过什么病吗?”

“没有啊。”

“他身体一向很好啊。而且,他自己是医生,自己有病怎会不知道。”

“那他是怎么死的?”

“谁知道。”

“梅霞知道。”这句话说完,就没有人来应和了。大家都是赞同的,却又觉得赞同得没理,似乎又是有理的。

莲花巷的女人都是恪守妇道的,没有人强迫谁非要怎样,但在潜意识里,都有一个共同的规范在制约着人们的行动。前几年,莲花巷里一个女人死了丈夫,丈夫是犁地时被拖拉机带下悬崖的,这女人还年轻,刚到四十,家里有两个孩子,都是女娃,在念书。她一天是既做女人的事又做男人的事,硬是不改嫁。莲花巷的人没少在背地里夸她:“真是有骨气啊。”“啧啧,是啊。有骨气的很呢。”但是,梅霞在满玉刚过完头七之后,就和镇长好上了,刚开始两人还遮遮掩掩,摸黑,羞羞答答的。最后则是青天白日的。“真是不知羞啊。”莲花巷的人忍不住喊道。

梅霞还是一样,在太阳下,高高举起镜子,抹上一层一层的口红,使嘴唇成了口红,抑或使口红成了嘴唇。她涂抹口红的姿势,红了整个莲花巷。多少年后,她会不会想起,这样的姿势到底是红了还是暗了她的整个人生。

镇长是从县里调来的,他老婆是在县政府上班。镇长本来就不属于莲花巷,来了又离开是正常,来了不离开才叫不正常。镇长或许只是路过时,不经意间看到一个高高举着镜子的抹口红的人,他对此充满了好奇,也仅仅是止于好奇。梅霞也学城里人一样问镇长:“你爱我吗?”她的羞羞答答完全是不符合她身份的羞羞答答,她想搀他的胳膊。镇长手一摆,说:“请注意一点。”梅霞不懂。她又不知道该问什么,自己又是不懂什么。只好站着,不说话,站着,不说话,一句话也不说,动也不动。她在一瞬间又成了土生土长的莲花巷人。镇长又说:“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县里决定,明天调我回县里当秘书长。我俩的事你不要乱说,要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你。”

这时的树叶簌簌作响。这时的莲花巷美成了一首诗。这时梅霞的嘴唇彻底变成了口红。梅霞到底是一个木讷的女人,他心里想的她终究不知道。她用动物迟笨的语气说道:“那你给我钱吧。”

一切终归就这样过去了。梅霞也老了。可她的嘴唇依然红得痛彻心扉。

莲花巷的麦子割了又黄,黄了又割,经历了好几轮的年月。天上的月亮看着也烦了,烦透了,厌腻了。

梅霞改嫁了。他是半山上的一户人家,他做了莲花巷的上门女婿,他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个女儿,这女儿比任萍大三岁,本来叫胡小英的,现在改姓任,叫任小英。莲花巷的人都说他是顶有福气的。满玉积攒了不少的家产,再加上镇长给梅霞的钱,他总归是吃不了亏的。梅霞想让他成为一个兽医,他她出了满玉之前看过的不少书,搬过去给他。是梅霞太高估他了,他压根不识得字。在梅霞看来,在莲花巷人看来,他是沾了梅霞的福气,他是一个嫁过来的媳妇,他成了女人,而不是男人。梅霞如今很少骂人了,他没有挨她的骂。梅霞“唉”了一声,拿着书走开了,边走边哀叹自己的命运:“我怎么这样命苦啊。”他默默扛起了镢头,准备去翻铁路跟的土,想要挖点地出来,种点粮食。梅霞喊道:“翻那么一点地能干什么,种几年粮食还赶不上我衣服的一根线头呢。农民都是种地种穷的,种地的人都没本事,我还能指靠什么。”在这个家,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他没有地位,但他是男人。他是男人,但他是上门女婿,他没有男人该有的权利和魄力。

他长得蛮好看。但这种好看是莲花巷的人所无法欣赏的好看。他的沉默让梅霞,让莲花巷的所有人都觉得是懦弱的。可是没有人知道,在山里时的他不是这个样子。莲花巷改变了他,他是莲花巷的上门女婿,上门女婿必须是这个样子的。镇长有时会来找梅霞,这已经成了莲花巷人公开的秘密,可是没有一人敢揭开。他呢,看到镇长来了,就自觉的出去了,他的自觉能得到镇长的笑脸。镇长来的时候,梅霞的嘴唇乐开了花。镇长走后,梅霞的嘴唇成了干裂的黄土地。他进门,收拾好被褥,将扔在床头的钱给梅霞。梅霞也只有这时,才会苦涩地对着他笑一下。结婚后,他们的对话很少。他们睡在两个房子里,梅霞和任萍睡,他和小英睡。莲花巷的人虽然看不起他,但都知道他心地好。

他不抽烟,口袋里有钱了会去商店买零食给孩子吃。他每次给任萍的都比给小英的多。他是偏心的。可谁也不清楚他的心到底是偏向了哪一个孩子。“这都是妈妈的钱。不能给小英,我还要小英的。”霸道而又不讲理的任萍总是这么要求。小英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则安慰都没有就夺过小英手里的零食给了贪心的任萍。“萍儿,乖,都给你。”他的话是轻的温柔的,但对小英他没有温柔过。

在家里,梅霞的大吼大叫和大声斥责,总是没有对应物的。他倒也不至于如此窝囊,但表现出来的终究是这么窝囊。

任小英毕竟大一点,而且从小就是命苦的孩子,什么活都会干,她来后,家里做饭洗碗之类的活都是她干的。他想自己受点苦没有什么,只是苦了女儿,他心里太不好受。小英学习好,常常得三好学生奖状,任萍爱玩,对学习压根就不上心。梅霞站在莲花巷村口,眉毛挑得细细的,嘴唇涂得厚厚的,说:“我们家任萍就是乖,可不,又得三好学生奖了。”小英听到后,在村口的柿子树背后偷偷地抹眼泪,冬天的眼泪把她整个心都冻住了。初中毕业,小英考上了重点高中然后辍学,几年后,任萍交了昂贵的学费上了一所职业大专。

梅霞对满玉的死所表现出来的悲恸之情,完全出乎于众人意料。梅霞的大声吆喝和紧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的莲花巷。“送医院,送医院,他喝了老鼠药。”梅霞喊着,催促他们加快速度。“快呀,要赶快去医院洗胃,晚了就来不及了。”这是梅霞第一次没有化妆就出现在他人面前,别人觉得怪怪的,她则没有丝毫感觉,焦急等待着医生从急救室出来。她的嘴唇原来是那么的好看,薄薄的,如同蝉翼,能飞起来的。口红压断了它们飞翔的翅膀。

“怎么回事?”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他喝了装在可乐瓶里的老鼠药。”梅霞说。

“为什么将老鼠药放在可乐瓶里。梅霞,你那么聪明的人了,怎么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来。”

“好久之前的事了,我忘记了。”梅霞的语气既平淡又伤感。她真实的感情是怎样,没有丝毫的流露。

大家都不自觉的想到了满玉的死。大家相互对视着,似乎在传达某些不便说出的话,又似乎只是累了,想眯起眼睛休息一会。

医生出来了,梅霞跑上去拉住医生,焦急地问。“怎么样?”医生摇头。梅霞“哇”地哭出了声,好像是婴儿来到尘世间的第一声啼哭。她进去拉开蒙着的白布,抱着他,整个人都酥软了一样,黏在他身上。她只是哭。从医院哭到家里,再从家里哭到天黑。这是污浊的黄河的流淌,每一滴都是清澈的生命叹息。

莲花巷还没有送别一个年轻人心理准备,他过早的来了,又过早的走了。猝不及防的。早起又是一个大晴天,他的丧事一切从简。梅霞早早地起床,在梳妆台前,拿着口红涂在嘴唇,一下又一下,似乎全部都涂在了自己的心口。她的内心盛放了太多的东西,压着她。她哭了。镜子里哭泣的,鼻尖通红,嘴唇全红的那个人,她相信不是她。

那一晚,她也是对着梳妆台化了好久的妆,她的小眼睛被画上了各种的眼线,戴上了假睫毛,镜子里的她和老鼠一样,都是鬼鬼祟祟的。她对满玉说:“我们喝点东西吧。”

灯光下,满玉疑惑的眼光刺伤了她的心,也坚定了她的决心。

要是女人狠了心想要伤害男人,是决不会失手或是不成功的。女人总该有自己的武器。如果说,女人是苹果,男人是把水果刀。反过来说,也是可以成立的。问题的关键在于结论是基于哪种假设的。

莲花巷的风有不同的吹法,就像莲花巷的人各有不同活法。任萍留在了莲花巷,小英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生活得好或者不好。梅霞老了,有太阳了,她就让任萍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对着太阳远远的拿起镜子,镜子里的她,嘴唇上还是厚厚的口红。

“你干吗老是伸长手举着镜子,直接放在面前照不是更好?”

“人家这样是为了看到身后走来的你嘛。”

“哦哦。小机灵,真调皮。”

梅霞想,她本来不会是莲花巷的人,如果不是那一场大洪水;如果那场大洪水发生后,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她就不会往莲花巷里去。如果不是在莲花巷,不会有这么温暖的太阳,她的口红也不会涂得那么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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