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昨晚，接到大嫂的电话，得知大哥去世的消息，我心疼得内心抽搐。

大哥和我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母亲嫁给父亲前，和大哥的父亲离婚，把10岁的大哥留给他父亲，18岁的时候，他父亲去世。自此，大哥成为母亲一生的牵挂，母亲经常看着大哥的照片暗自流泪。

大哥16岁辍学，一边经商，一边照顾病重的父亲，30岁成为品牌灯具总代理，穿梭各大城市投标，40岁就拥有上亿资产，事业可谓风生水起。他把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事业上，几乎顾不上家里，先后离了三次婚，现在的大嫂是他的第四任妻子。

大哥小时候常偷偷跑来看母亲，为此，常遭到他父亲的毒打，自从被父亲带到西安打工以后，就很少见到他。他经常给母亲打电话嘘寒问暖，常说想来陪母亲，可总是没时间，他逢年过节都给母亲汇钱。

大哥辉煌了大半生，最后两年却极其痛苦，我几乎不敢想象他是如何煎熬的。大哥50岁那年检查出肝癌，他找到国内外著名医学专家，做了肝移植手术，手术很成功，只是排异反应很大，术后不停地呕吐，这种病对饮食要求很严格，他吃了大半辈子山珍海味，最后却只能靠鼻饲管喂流食。

本以为做了肝脏移植手术，会延长寿命。可是，大哥术后一年发现肺叶上出现了转移癌细胞，大哥又把部分肺叶割掉了。又折腾一年，再次复查，居然全身多处都有转移的癌细胞，大哥最终痛苦地离世。

一想到大哥承受的那么多痛苦，失去母爱、商场上单打独斗被人欺负、婚姻不幸、临终前被病痛折磨，我的心就莫名地痛！

我和大哥最后一次见面是他做肝移植手术后的病床上，白色的病房就他一个人孤独地躺在那里，高大的身材瘦的只剩下骨架，大哥全身上下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身旁的监护仪不时地发出“嘀嘀”的声音，我悄悄走到床边，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我，枯黄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吃力地把手伸出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母亲好吗？”

我问他恨不恨母亲，他长长地叹口气，认真地看着我说，小时候曾经恨过，但是长大后就理解了母亲的艰辛和不易，也知道母亲心里牵挂他，在那么困苦的生活中，还偷偷惦记他，给他留的好吃的都捂坏了，因为世界上每个母亲都是最爱孩子的人。大哥说，等他死了，希望我帮他一个忙，一定要把他的骨灰分成两份，等母亲百年之后，一半陪父亲，一半陪母亲，这样他才能心安，心安之处便是归宿。

可是，年迈的母亲如果知道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噩耗，如何能承受得住呢？母亲似乎有感应，她跟我说，你大哥好长时间没来电话了，我想去西安看看他，这几天常梦见他。我只好骗母亲：“大哥去国外定居了，等他回国以后再来看你。”

我只身一人乘飞机抵达西安，大哥火化当天，大雨从早下到晚，空气中到处都掺杂着悲伤的气息。我知道，大哥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好好陪伴母亲。我把大哥一半的骨灰与他父亲合葬后，抱着大哥的另一半骨灰盒踏上返程飞机。一路上，我在心里不停地说：“大哥，我带你回家，带你回到母亲身边。”

回家后，我写了一份辞职报告，大哥已经失去了陪伴母亲的机会，我不能再失去。已经快80岁的母亲了，还能陪多久呢？现在，我除了陪伴母亲，什么都不想做。

我告诉母亲，我要带她去全国各地旅游，母亲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每一条绽开的皱纹里仿佛都能看见大哥欣慰的笑容。

作者简介：张茂颖，笔名骆驼草，鸡西市作家协会会员，鸡西市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从事过记者、编辑等职业，现任鸡西市妇幼保健院宣教科科长。在《中国青年》、《解放日报》等报刊杂志多次发表作品，曾获国家级、省级奖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