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达式交班：无为还是无不为？

郭萍

以“行为高调”作为判断接班人合格与否的标准本身就是非理性的，而在任者在接班人培养上究竟是有为还是无为不仅要看“行为绩效”，还要看“结果绩效”

家族企业的接班过程分为“进入前一进入一接班”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子女进入企业前的教育培训阶段。

第二个阶段是潜在接班人作为员工进入企业阶段。这里存在着一个决策过程，年轻人需要决定他们以何种恰当的方式进入企业。

第三个阶段是正式接班阶段。一旦家族企业的子女决定在家族企业中工作，那么，就进入了继承过程的第三个阶段，潜在的接班人被提拔到企业内的管理岗位或者高层领导岗位。这一阶段又可细分为参与管理和正式接班阶段。

2015年3月，福布斯发布2015全球富豪榜，王健林成为中国内地首富；根据彭博华人富豪榜和亚洲富豪榜截至5月1日的数据，王健林以381亿美元的身家超过李嘉诚，成为新的亚洲首富。1954年出生的王健林今年已经61岁了，在中国人看来，这样的岁数差不多应该是退休年龄了，外界不禁会疑惑万达集团以后将由谁来接棒？

而独子王思聪另类的做派使得社会对首富在培养二代上的做法颇有争议。在家族企业接班人这个庞大的群体中，接班人大多奉行少说多干的行事原则，生怕一言不慎惹来不必要的争端。而王思聪不寻常的高调与“口无遮拦”，使之成为了媒体、娱乐圈里面的话题人物。他经常在微博上跟热门公司、热门人物吐槽，这一方面使他经常卷入到一些争议冲突中，给人产生“容易树敌”、“惹事坑爹”的负面形象；另一方面他的敢想敢说也使得他成为拥有1200多万粉丝的微博大V。无论如何，王思聪与传统观念不一致的种种高调行为引发了一种担忧，不少人开始质疑其背后是否折射出首富老爸在接班人培养上的无作为。

但是，以“行为高调”作为判断接班人合格与否的标准本身就是非理性的，而在任者在接班人培养上究竟是有为还是无为不仅要看“行为绩效”，还要看“结果绩效”。具体来讲，就是首先要看能否积极引导潜在接班人对家族企业经营的兴趣。接班人不愿接班，再完美的培养规划都是无用的，家族企业难免落得“后继无人”的结局；其次要看能否在潜在接班人擅长方面与企业战略发展之间找到契合点。这是一种更高的境界，企业家需要在企业宏观战略布局中为潜在接班人找到合适的“位置”。就目前万达集团的情况来看，王健林对待接班人的培养并非像有些人认为的“没有特别关注过”，相反王思聪成长经历的每一个阶段，似乎都暗藏着他作为父亲的思考与把握。

正规教育，培养独立思考能力

据“百度百科”载，出生于1988年1月3日辽宁省大连市的王思聪，今年27岁，自小被送到国外。

最早就读于新加坡普通公立小学——Swiss Cottage，在新加坡教育机构Ace Tutors的网站上可以查询到，该校学生的毕业成绩排在28位，现在已经升级成一所中学。中学时，王思聪进入英国温彻斯特公学（Winchester College），这是一所英国最早设立的大学预备学校，开创了英国公学教育的历史。就读公学，不仅要有“财”，更要有“才”，进入这种学校必须通过严格的考试。从13岁入学到18岁毕业，学制5年。英国公学一直都被视为培养社会精英的“摇篮”。温彻斯特公学一直以来都保留着了悠久的学术传统和文化，并在音乐、体育、美术及戏剧方面拥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和极其先进的教学设施。很多学生毕业后进入优秀的高等学府，每年约有几十位学生考入牛津或剑桥等名校。香港富豪霍启刚11岁赴英留学，也曾就读于温彻斯特公学。本科时，王思聪就读于伦敦大学学院（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简称UCL）哲学系。UCL一直以来与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帝国学院和伦敦政经学院一起并称为G5超级精英大学和金三角名校。

王思聪教育经历的优质程度毋庸置疑，他自己曾骄傲地说道：“我读书多有品位。”这说明，父母精心为他选择的学校教育为其自信的取得提供了坚实的保障。当然，在宽进严出的名校能够顺利毕业也并非易事。王思聪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自己学习非常努力，成绩也特别优秀。比如在雅思考试就取得满分9分，客观上来说，想要达到这样的成绩，除了本身的天赋之外，还需要具备努力、求知、上进的精神品质。

另一个反映王健林培养儿子的态度的证据是专业选择。王思聪大学的专业是哲学，有网友问：“为什么会选择哲学？”他回答：“如果要浪费3年的时间，那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喜欢的？”这说明父亲在其大学专业选择上并没有施加自己的意志，而是遵从了孩子自己的兴趣。

这与很多国内企业家的实际做法存在差异。根据《中国富二代调查报告》的统计，中国富二代中有64%的人选择了经济管理、商业管理类专业。除此之外，有些富二代选择的是与家族企业所从事行业密切相关的专业，比如北京康得新董事长钟玉的儿子钟凯选择的是计算机专业；浙江三花股份的接班人张亚波读了两个专业，分别是机械制造工艺与设备专业及低温技术专业。

王健林在儿子的专业选择上没有随大流选择经济管理或者与家族事业相关的专业，而是默许他选择了“小众”的哲学专业，其中除了“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的考虑外，还有深意。哲学虽然看起来远离“利”，却能通过给人以智慧使人谋大利。作为一种思维训练，哲学可以帮助人洞察世事，教人学会思考。在激烈竞争的当今社会，一个人只有拥有正确的宏观思维方式、与众不同的观察视角，才能脱颖而出、立于不败之地。而且在国外，哲学作为一门非常重要的基础学科，教学水平也非常高。从培养效果来看，不少接触过“小王”的媒体都注意到，王思聪很早就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在他身上少见同龄人的迷茫和困惑。他曾直言：“逻辑学非常重要，然后要有自己的观点，你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要跟随观点。”这种考虑问题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来讲非常成熟与理性。可以认为，王健林对于接班人正规教育的培养看重的并非具体知识的学习与掌握，而是独立思考能力和独特思维方式的培养。这种培养方式看似随意，但在尊重孩子自己的兴趣的背后，却有着父亲高屋建瓴的打算。

初步进入，训练资本运作意识

从英国留学归来后，王思聪担任了万达集团的董事，目前他直接和间接持有万达院线（002739）约1000万股。尽管并不负责万达集团内部任何事务，但王思聪作为董事要与父亲参加各种重要会议，比如第五届夏季达沃斯论坛的开幕式，以及与地方政府交往互动的重要场合都成为“大王”与“小王”之间进行知识传递的平台。中国首富利用这种机会担任儿子“教练”的做法可以弥补年轻人社会交往经验缺乏的短板，有益于家族企业隐性知识的传承。

非常有意思的是，王健林并没有按照往常培养接班人的套路让儿子进万达“从基层干起”或者“担任总裁助理”，而是结合年轻人的兴趣特点以创业基金的形式让儿子自己投资练手。2011年王健林给了王思聪5个亿的启动资金，让儿子成立了一家PE基金“普思投资”。王思聪作为普思资本的董事长，拥有100%的股权。根据普思资本官网的公开资料显示，王思聪在资本运作领域取得了不俗的“战绩”。

2011年8月，王思聪在微博宣布：强势进入、整合电竞。他收购了CCM战队，并将其更名为invictus Gaming（简称IG）。目前IG已整合了前CCM电竞俱乐部Dota、星际争霸2（SC2）、英雄联盟（LOL）项目的所有队员。其目标是打造全球顶级电竞俱乐部。

接着，普思投资在游戏市场开始有所斩获，连续收获了两单IPO，分别为在港交所上市的云游控股和纽交所上市的乐逗游戏。据悉，仅投资乐逗游戏就为普思资本带来500万美元的收益。凭借对网络和游戏生态的把握与透视，王思聪在这两单生意中画上了浓重的个人色彩。2013年度榜单显示，普思资本位列中国最佳私募股权投资机构Top50的43位以及中国最佳中资私募股权投资机构Top30的27位。

抱着“只投行业前三”的原则，普思资本还作为基石/锚定投资人之一介入福寿园和天鸽互动，这两家公司分别于2013年12月19日和2014年7月9日在港交所挂牌上市。

2015年普思资本有两大收获，一是投资项目先导股份（300450）于5月18日在A股创业板挂牌上市；另一个是其投资的在港澳地区保持领先的中高档连锁餐厅Dining Concept在今年4月份已经向港交所申报上市，其已跨出了关键的一步。

从上面的这份成绩单来看，王思聪的表现不俗。普思资本通过各种不同方式涉入的投资项目对非金融学专业出身的王思聪来说很陌生，但这正是王健林给儿子设定的一个学习路径。介入资本市场从钱的角度来学习商业的本质，同时能快速从回报的角度来检验王思聪的学习成果。王健林并不在乎儿子赚了多少钱，他看重的是儿子的能力提升，这也是让他高兴的地方。在采访中王健林说：“思聪人比较聪明，现在做投资有一点进展了，最重要的问题就是需要敬业一点。”

实际上，给予二代成员创业启动资金企业家并不少，其中专门为儿子提供资本实验的也并非王健林一人。比如三一集团的梁治中，也在三一投资（原名“高恒投资”）的掩映下涉入资本市场。在有些企业家看来，家族二代成员进入金融资本领域不分散父亲自己的精力，也不排除失败，但对这些年轻人来说，至少已经尝到了酸甜苦辣，对做实业也是有好处的，可以继续去实业接班。

除了这个想法之外，王健林为儿子提供资本运作试验还有更深远的考虑。万达长期以来就有涉足金融的打算，王健林在2014年上半年工作报告中表示即将注册成立万达金融集团，今后万达所有的控股、参股以及财务投资的公司都由金融控股公司负责。实际上，对此，王健林谋划已久。2014年8月，万达以1.225亿收购了百年人寿4.2373%股权，在此之前还传出了万达要收购大连银行的消息，而万达的重要商业伙伴——大连一方集团已是该银行的主要股东。紧接着，2014年8月，万达与腾讯、百度成立电商公司。与此同时，收购快钱的谈判也在进行，万达要做平台必须有自己的支付工具。所以，互联网金融是王健林战略布局中的新方向。由此看来，他给儿子5个亿的创业投资试验放在万达集团整体布局下来看则不仅仅是“玩玩”而已，而是有着培养接班人业务能力的深层次考虑。

模式选择，王氏家族接班猜想

截至2014年，万达集团企业资产5341亿元，年收入2424.8亿元。这个企业航母目前包括了四个主要板块，不动产、文化旅游、电商和金融。业务的多元化导致未来接班万达的并非一人而必然是一个团队。王健林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核心团队人才的培养，目前万达拥有比一般集团的职业经理人数量要庞大得多的高管团队。但儿子能否“服众”也是最困扰首富的问题，目前摆在王健林面前的接班模式有两种。

模式一：王思聪兼任董事长与总裁+职业经理人团队辅佐。近年来，万达旗下的业务不断拆分、整合，其中通过大量并购业务做大做强的万达金融的重要性会愈发凸显，王思聪目前做的事情正是为万达未来探路。作为既懂互联网又懂资本运作的跨界型人才，王思聪接管万达的概率非常高。如果采用这种模式，面临的主要挑战是如何通过进一步的业绩来征服“老臣们”，或者是如何在万达集团内部培养接班人自己的权威。目前，王思聪已经在影视娱乐业有着自己的影响力，但这并不代表可以成为万达这个航母级企业集团的掌舵人。所以，如果要成为万达集团的新领袖，王思聪还需要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提供证明自己多方面能力的成绩单。

模式二：王思聪作为大股东+“强势董事会”+职业经理人团队接班。采用这种模式的前提条件是王思聪不能胜任或者不愿意接班。王健林多次强调：“我跟思聪探讨过几次，他没兴趣接我的班，管十几万人他觉得太辛苦。我本身也是很有现代意识的，将来不一定他接班，职业经理人谁好就谁来，只要维持一个强势董事会就可以。”由此可见，“强势董事会”是这种模式的关键词，它可以将企业交给有能力的职业经理人团队去管理的同时，维护家族利益，应该说是一种有益的公司治理模式的探索。从目前情况来看，王健林本人最近5年来都不兼任CEO，不管具体事务，但他仍通过在战略与产品上的创新时刻影响着管理团队，较好地处理职业经理人团队与家族之间的关系。但是如果王健林退休之后，王思聪是否既能懂得适当“授权”又能通过“强势董事会”保障家族权力呢？这确实是王氏家族接下来需要攻克的重要挑战。

作者供职于华南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