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关键语言教育政策的国家安全诉求*

2015-09-04 09:49鞍山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李艳红
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 2015年2期
关键词:外语关键国家

鞍山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 李艳红

美国关键语言教育政策的国家安全诉求*

鞍山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 李艳红

美国的关键语言教育政策是以国家安全为导向,为提高国家语言能力,实现国家军事、经济、价值观和外交目标而采取的一系列支持关键性外语教育的措施和手段。本文认为,美国关键语言教育政策的安全诉求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语言能力在国防安全上是核心战斗力,在经济安全上是国家竞争力,在价值观上是价值观传播工具,在国际交往中是国际领导力。

关键语言;国家安全;国家语言能力;语言政策

1. 关键语言与国家安全

“关键语言”(critical languages)是指由政府认可的,对国家安全、经济发展、科学研究和全球竞争力至关重要的语言和方言。在美国,这些语言通常是国内学习者较少、需要优先支持、有战略意义的外语。

美国政府对关键语言教育的重视始于美苏冷战正酣时期,带有明显的冷战思维。冷战思维的表现形态之一是追求绝对安全,过分强调国家间意识形态或价值观对立(张小明 1998)。这种思维在冷战结束以后仍然存在,并影响着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实施。维护国家安全,保障国家利益是各国制定方针政策的根本和指导思想,但各国对国家安全的认识不同,采取的手段各异。美国的国家安全观是谋求和保持世界霸权。当美国人发现国家较低的外语能力会阻碍其战略目标的实现时,就会以国家安全为诉求,调整关键语言教育战略。其中,制定关键语言列表是战略调整的内容之一。

哪些外语才能称为关键性外语?由谁来认定?《美国法典》第20编第28章1003条有明确的解释1参阅网址:https://www.law.cornell.edu/uscode/text/20/1003(2015年3月14日读取)。:“‘关键语言’是指由教育部长于1985年8月2日在《联邦公报》第50卷31,412页上公布的关键语言,所依据的法律条文是《1984年经济安全教育法》212(d)节”“教育部长可根据美国的国家安全、经济竞争力和教育需要对关键语言列表做出调整,并在《联邦公报》上公布”。教育部长于同年8月在《联邦公报》(50 FR 31412-31413)上公布了最终的173种关键语言。2008年修订的《高等教育法》(Pub. Law 110-315)进一步要求:美国教育部与其他联邦部门协商制定每年的关键语言列表。2009年至2014年公布的列表中包含78种语言和方言。这些语言都是西欧国家以外的语言。也就是说,只有西欧以外的国家才对美国的安全构成威胁,与之相关的关键语言包括:阿拉伯语、汉语普通话、波斯语、韩语、俄语、乌尔都语、孟加拉语、汉语粤方言、达里语、日语、哈萨克语、吉尔吉斯语、旁遮普语、土耳其语、阿塞拜疆语、印尼语、斯瓦希里语、乌兹别克语、豪萨语、马来语、他加禄语、泰语、越南语、约鲁巴语等(Wiley 2010: 99)。国防部监管的“国家安全教育计划”公布的关键语言是70种1“国家安全教育计划”依据1991年出台的《国家安全教育法》(Public Law 102-183)而建设,是国防部面向全国教育系统的最有影响力的关键语言教育项目。该计划已经发展成9个大项目:戴维·博伦本科生奖学金、戴维·博伦研究生奖学金、语言领航项目、传承语者英语提升项目、国家语言服务团、全球军官项目、非洲语言试点启动项目、“预备役军官培训团”试点领航计划、语言培训中心。。

自1958年《国家安全教育法》(Pub. Law 85-864)通过以后,美国的关键语言教育政策和战略规划紧紧围绕美国的安全利益制定和实施。美国的国家安全包含四个方面的内容:国土安全、经济繁荣、价值观和国际秩序2参阅美国白宫公布的2010年和2015年《国家安全战略报告》。。

第一,国家安全。美国的国家安全既包括本土安全也包括盟友及伙伴的安全。美国的军事基地遍布全球,国家安全的内容包括在各盟国建设军事基地、提供军事援助、联合打击恐怖主义、为同盟国提供军事培训等。冷战期间,美国认为其最大的安全威胁来自苏联。冷战之后,美国政府把“经济安全”和所谓“全球民主化”纳入国家安全战略范畴(彭光谦 1993)。“9·11”后,美国大力加强本土防卫,同时调动全部外交资源,推动建立国际反恐联盟,不久又提出“先发制人”战略将矛头对准伊拉克(钱其琛2004)。在语言资源利用上,政府开始动员有关键语言能力的移民后代参军,为打击恐怖主义作贡献。这些行为充分反映了美国追求绝对安全的意图。

第二,经济繁荣。“持续增长的经济实力是美国国家安全的根基,是美国海外影响力的关键资源”,这是白宫最新发布的2015年《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的基调。美国信奉自由主义经济,重商、重利、重科技、重创新、重竞争力。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通过售卖武器大发战争财。战后推行凯恩斯主义,采取扩张性经济政策,通过增加需求促进经济增长。20世纪70年代,美国经济出现“滞胀”,日本经济异军突起,对美国经济竞争力造成威胁,美国经济战略开始转向新自由主义,通过立法鼓励经济竞争。冷战结束后,Bill Clinton一上台就打着重振美国经济的旗号,将经济安全作为国家安全战略的三大支柱之一3三大支柱指的是:确保经济安全、重组武装力量以及推行民主。(梅仁毅等 2012:192)。Barack Obama上台执政后,将国家战略转向经济复苏。值得注意的是,自二战以后,美国政府愈加重视语言资源在参与经济竞争中的重要性,将提升国家语言能力纳入经济发展的谋划之内。

第三,价值观。维护和推广美国民主自由价值观始终是美国外交政策的主旋律。“价值观安全”是指一个国家要保证其获得的价值观免受外来威胁(Woofers1965)。美国人相信民主国家之间不易发生战争,深信美国最大的天职是推动全体人类的自由与进步。美国发起战争和干涉国际争端的借口之一就是试图通过武力和对外援助强制推行民主。前总统Harry S. Truman在谈到美国外交政策的目标时说:“我们会彻底击溃敌人,逼得他们投降,然后又帮助他们复苏,成为民主国家,并且加入国际社会。只有美国会这么做!”(转引自基辛格 2012: 420)。Clinton曾经反复强调美国输出民主方面的利益,主张“民主的习性就是和平的习性”。“9·11”事件以后,美国人认为从根本上消除恐怖主义的方法就是促使危险国家建立美国认可的民主政府(冯平、梅仁毅 2007:111)。然而,推行民主的方式不能只靠硬武器,还要靠语言文化等软武器。美国政府在反恐时期高调宣称用对方能够听懂的语言传递美国对世界的关切,以此赢得世界人民的支持。

第四,国际秩序。美国的国际秩序观是指建立和维护以美国为首的强大同盟,实现美国统治下的和平、安全和机遇。美国人有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他们相信,美国必须领导世界,决不接受美国位居第二(梅仁毅 2012)。美国领导国际秩序的主要手段是建立同盟,领导同盟对抗敌手。因此,同盟国和敌手的语言都是美国重点关注的语言。近年来,美国占主导地位的世界秩序面临多方挑战。为维持和巩固当今世界秩序,美国除加强与传统盟国的关系外,还积极寻求新兴力量,如巴西、印度、印度尼西亚和土耳其。美国政府加强了与这些关键国家(Pivot States或Swing States)的关系,防止他们落入别的阵营(张帆 2013)。这些国家的语言文化、政治经济形势无疑成为美国决策人关注的要素。因此,近几年美国商务部、国防部和国务院特别重视巴西葡萄牙语和非洲语言的研究。总之,哪个国家被视为对手或被认为关系美国的全球利益,哪个国家的语言就是关键语言。

基于以上四种核心利益,美国的关键语言教育朝着为国家利益服务的方向发展,这一语言安全观在“9·11”之后越发明确。表1是近些年在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和《四年防务评估报告》里出现的关于语言战略地位的内容。下文将基于美国50多年来的关键语言教育发展,从国家安全、经济安全、价值观和国际交往四个方面阐述美国关键语言教育政策的国家安全诉求。

表1 语言能力在美国国家战略中的安全诉求

续表

2. 国防安全: 语言能力是核心战斗力

美国政府对关键语言教育的重视发端于《1958年国防教育法》(National Defense Education Act of 1958)。当时,迫于苏联1957年成功发射斯普特尼克卫星的压力,美国政府首次大规模拨款支持高等教育机构培养科技人才,其中包括关键语言人才。而美国高层明确将语言能力视为核心战斗力的战略思维是在反恐时期。在20世纪90年代东欧剧变之时,美国国会通过了一项重要法案——《1991年戴维·博伦国家安全教育法》(David L. Boren National Security Education Act of 1991),实施“国家安全教育计划”(National Security Education Program, NSEP)。该法代表着冷战后联邦政府对语言和文化教育最重要的投入,目的是为美国情报部门定向培养国家急需的关键语言人才。“9·11”事件发生后,美国的语言危机再次凸显。美国联邦调查局在发出告示招募阿拉伯语、波斯语和普什图语翻译时,意外发现,美国翻译协会8200名成员中只有一人胜任普什图语翻译工作。随后的调查发现,和恐怖主义者使用的语言数量相比,美国中情局的关键语言资源只能满足30%的需要(Sterniak 2008: 21-22)。不得已,美国国防部在采取措施招募外语人才的同时,出台政策号召民间教育为国家培养关键语言人才。2005年1月美国国防部公布语言战略转型的标志性文件——《国防语言变革路线图》(The Defense Language Transformation Roadmap)。2006年1月,美国白宫公布“国家安全语言计划”,新建多个关键语言教育项目,鼓励美国公民为国家利益学习外语,并招募外语人才为国家安全部门服务。至此,关键语言的战略地位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成为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重要内容。

“语言武器”的战斗力在战时尤为重要,较低的国防外语能力将严重阻碍美国的军事进程。2003年,美国以反恐名义入侵伊拉克,由于不懂当地语言与文化,前线美军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美军不得不向民间机构和战区老百姓求助。在阿富汗战区,一些重要信息经常由于翻译问题错报或漏报。美国国内很多翻译是在工作或业余时间学习普什图语和达里语,到了战区他们不能和当地人进行有效交流。而美国政府招聘的当地翻译水平较低,缺乏经验。曾经有这样一个事件:美国驻阿富汗部队让一名当地翻译告诉美国为首的联军向左边的村庄发射一颗照明弹查看村庄的情况,结果翻译听成了向村庄开火(flare与fire的区别),结果可想而知。类似的例子还有不少1详见McClatchy DC媒体的报导:http://www.mcclatchydc.com/2010/09/09/100342/in-afghanistan-vitalinformation.html(2014年2月26日读取)。。2008年,英国摄影师制作了一个名为“迷失的翻译——阿富汗”2网址:http://www.liveleak.com/view?i=fdb_1213651866(2014年2月26日读取)。的短片,片中暴露了翻译能力不足对作战的影响。

反恐战争结束后,美国国防部对国防外语能力进行了评估,2012年3月向国会提交的报告显示,美国全军3,269,543人当中只有258,786会说外语,占总军备的7.92%(Sands 2014: 8)。事实表明,较低的国防外语能力将严重阻碍国防战略目标的实现。鉴于美国的军事力量遍布世界各地,以及作战上的需要,美国已经将语言武器视为军事能力中的核心战斗力。

3. 经济安全: 语言能力是竞争力

语言能力是提升国家经济竞争力的法宝。美国国防部的“领航语言计划”清楚地表明了关键语言和经济安全的关系:

美国政府支持领航计划的语言为关键性语言,因为美国现有的双语者不能满足国家对这些语言的需求。这些语言对美国国家安全和经济竞争力非常关键(critical)。一些人认为这些语言对英语为母语的人来说比较难学,所以能说某个关键语言的人很少,我们必须转变这种看法。尽管学习这些语言的挑战性可能更大,要花很长时间,但并不是说这些语言比其他语言更难学。语言领航计划证明,经过四至五年的学习,以英语为母语的学习者能够达到专业水平3引自领航计划官方介绍,网址:http://www.thelanguageflagship.org/students-a-parents/critical-languages(2013年5月26日读取)。。

美国人对语言能力在经济发展作用上的认识源于20世纪70年代的经济危机。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以日本为代表的亚洲经济异军突起,形成了对美国经济的挑战。在政府高层的推动下,1980年,美国国会修订《高等教育法》(Pub.Law 96-374),该法第六章首次将外语知识和经济安全联系起来,强调美国的经济及国家的长治久安要依靠外语和文化知识。这项法律的主要诉求点是维护美国经济的世界领导者地位,支持经济创新和经济自由,推进美国在全球的经济利益。此后,“第六章”经过多次修订,每一次都强调外语在提升美国竞争力的作用,着力培养掌握外语技能的国际型人才和商业精英。1984年8月,旨在保障经济安全的《1984年经济安全教育法》(Pub. Law 98-377)出台,为中小学和大学提供经费用于发展关键学科的教育,其中包含关键性外语教育和教师培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法律条文中多次使用“关键性外语”这一提法,显露出政府的语言战略意识。

语言在经济安全上最重要的作用是参与全球经济活动和制定经济规则。20世纪90年代,美国为经济利益所左右,将日本视为科技竞争的对手,对日本实行高压政策(任晓、刘星汉 2000)。在语言政策上,《1992-1993国防授权法》(1991年12月出台)明确要求美国国防部和国家科学基金会合作制定日本语言和文化培训计划,依托高校培养具有日语能力的科学家、工程师和企业管理者,从事关键性技术开发和实验,将日本的高精尖技术引入美国。美国人发现,国内跨国公司和小企业要在全球市场竞争中取胜, 就必须利用语言工具将产品推向世界,为此,企业需要具备多语能力和跨文化意识的雇员与全球商业团队合作或与海外客户谈判。这样,一些语言(如汉语、日语、乌尔都语、俄语和葡萄牙语等)被纳入提升国家竞争力的关键语言行列。2010年以后,为了摆脱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给美国政治、经济和外交带来的困境,关键语言教育的战略取向由过多偏重国家安全转向经济发展和国际竞争力。

在商界关键语言认定上,美国商务部是负责美国国际贸易、进出口管制、贸易救济措施等事务的政府机构,每年负责向教育部报告关键语言列表。从2009年至2014年的列表上看,阿拉伯语、汉语普通话、西班牙语(中美和南美)、俄语、韩语、日语是商务部门最需要的关键语言,同时,德语、法语、越南语、葡萄牙语、波斯语、土耳其语、意大利语和波兰语也非常重要。不难看出,美国国家语言战略着眼于维护全球商业利益和未来全球竞争(王淳 2010:43)。在全球商业竞争日趋激烈的情况下,率先了解对象国的国情和语言文化是国家和企业抢占先机的先行手段和前提条件。

4. 价值观:语言能力是价值观传播工具

美国重视关键语言传播价值观的作用始于二战。冷战结束以后,美国的文化价值观意识增强,语言被视为推行美式民主的软武器。“9·11”之后,George W.Bush再次回归到对“民主”等这类软武器的重视上来。2005年1月20日,Bush在仅有20分钟的第二任期就职演讲中就塞进了40多个“民主”“自由理念”“民主权利”“自由世界”等字眼。在2006年“国家安全语言计划”公布之日,Bush明确指出语言对传播价值观的作用,“在我们试图理解其他文化的同时,我们也希望其他国家的人们更好地了解我们。要取得长期意识形态斗争的胜利,就必须具备传播民主的能力。我们必须向世界传达自由社会的好处。但如果不具备沟通所需的语言能力,上述努力都将是徒劳的”(王淳2010:45)。

以语言为工具传播民主价值观包括几个载体,一是对外援助,二是国际教育交流,三是国际传播。第一,在对外援助上,美国将拥有外语技能的人员派往世界各地,以援助的名义传播美国价值观(刘国柱 2010)。例如,里根政府建立了全国民主基金会,主要目标是通过民间机构在世界范围内鼓励自由和民主1美国是如何搞“民主援助”的,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周琪,网址:http://www.jingshan.gov.cn/show.php?contentid=116549(2014年11月5日读取)。。第二,在国际教育交流上,国际教育成为美国实施语言战略的重要手段(周作宇2013)。美国政府鼓励学生留学海外学习外语,同时凭借强大的教育实力吸引优秀学生到美国学习。近些年,美国政府加大了扶持美国学生去关键性地区留学的力度,扩展他们的国际视野,在增加国际知识的同时,扩大美国的影响力。第三,国际传播的一个重要工具是国际广播。冷战时期,美国对外宣传的重要喉舌——美国之音,每天以40多种语言向世界各地广播,而且随时根据国际形势调整广播语种2引自wikipedia: http://en.wikipedia.org/wiki/Voice_of_America(2014年11月5日读取)。。除了英语,俄语广播时间最多,每天16小时,汉语普通话每天9小时。遇有重大国际事件发生时,还会临时增加广播语种、时间或广播频率。美国之音的重要任务是让海外听众了解美国,向世界传播美国文化和价值观,树立美国的正面形象。

再如,成立于1950年的自由欧洲电台(Radio Free Europe)在短短几年内就可以用16种语言向全世界广播,穷尽一切词语抨击斯大林集团,收集反共信息和言论向外界传播。“9·11”事件发生后,美国广播理事会迅速作出反应,建立多语电台:2002年,成立阿拉伯语“萨瓦广播电台”(Radio Sawa),目标是让中东的年轻人了解“真实”的美国及美国所代表的一切;2003年成立波斯语“法尔达广播电台”(Radio Farda);2004年成立针对中东地区的阿拉伯语“阿尔胡拉电视台”(Al-Hurra)。这些电台、电视台成立的目的是要争取国外听众对美国的认同,要打一场赢取世界人民内心的胜仗。2010年4月,美国国会通过《伊朗戒严令受害者保护法》(Victims of Iranian Censorship Act, Public Law 111-84,简称VOICE ACT),投入1,500万美元支持针对伊朗的波斯语广播,向伊朗人民传播美国的“自由之声”。传播方式包括广播、电视、网络和手机短信等。

2014年,乌克兰局势动荡,美国高调介入乌克兰局势,于2014年12月11日通过《支持乌克兰自由法》(Ukraine Freedom Support Act of 2014, Pub. Law 113-272)3该法12月11日由共和党议员Jim Gerlach提出,当天在众议院通过,两天后在参议院通过,通过之快,史上罕见,被俄罗斯批评没有经过正常的投票程序,是对俄罗斯的公然对抗。详见https://www.govtrack.us/congress/bills/113/hr5859;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4-12/13/c_1113627845.htm(2015年1月12日读取)。法律内容包括:2015财年划拨3.5亿美元向乌提供反坦克炮和穿甲弹等武器装备;划拨5000万美元专项基金向乌提供紧急能源支持和修建能源基础设施;与乌克兰、格鲁吉亚、摩尔多瓦建立同盟关系;对俄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俄国防产品出口公司等大型公司施加新的制裁措施。。该法授权美国广播理事会加强对苏联国家的俄语广播4这里的“广播”是指通过无线电、电视、互联网等平台传递媒体信息。,对抗俄罗斯联邦的宣传。该法还规定:通过美国之音和自由欧洲加强对乌克兰、格鲁吉亚和摩尔多瓦的广播,后期广播范围还包括拉脱维亚、立陶宛和爱沙尼亚,并加强乌克兰语和罗马尼亚语等关键语言的广播。这项广播计划从2016年至2018年每年拨款1,000万美元。由此可见,无论美国的国家战略如何调整,语言始终是传播美国意识形态和强势文化价值观的战略武器。

5. 国际交往:语言能力是国际领导力

国际交往中,国与国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相互间的了解,最直接的了解途径就是对象国的语言。历史上,美国在行使世界霸权的时候有过几次因语言问题带来的沉痛教训,分别发生在二战、越战和21世纪的反恐战争中。这几次战争中,美国都因为不了解敌方的语言而造成损失。因此,要继续成为世界领导者,美国必须提升国家语言能力,通过语言工具行使构建世界秩序的主动权。

国际领导力的实现主要依靠国家的外交能力,美国国务院是国家外交的核心,外交语言能力是建设内容之一。以汉语为例,美国国务院出现过许多著名的中国通。著名汉学家林培瑞(Eugene Perry Link, Jr.)精通中文、法文和日文,在1972年中国乒乓球代表团访美时,他担任中文翻译,汉语水平极高。李洁明(James R. Lilley)生前是最为传奇的一位中国通。这位曾被希拉里誉为“最佳外交官”的资深中国问题专家,参与了中美外交的初期工作。另一位资深中国问题专家贝德(Jeffrey A. Bader)在美国国务院工作30多年,曾担任奥巴马总统的中国政策顾问。这些专家都精通汉语,对中美外交产生过重要影响。为满足国家的外交人才需求,国会通过立法提升国家的外交能力。1992年,新修订的《高等教育法》(Pub. Law 102-325)第六章增加了一个“公共外交”项目1这一项目在2012年以后因财政问题停止拨款。,支持非洲裔及其他有外语背景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出国留学,毕业后为国家外交部门服务。此外,美国国务院管理的其他关键语言教育项目,如青年关键语言教育项目、富布赖特项目,试图通过扩大国际交流,引导青年人和学者为国家利益服务。美国国务院在2009年3月实施的一项外交人才引进计划——《外交3.0》2参见文件下载网址:http://www.state.gov/documents/organization/131312.pdf(2015年1月12日读取)。包括了一项关键语言培训计划(a language training float)。

在关键语种认定上,美国有几十个同盟国,这些国家的语言(英语、法语、德语等通用语种除外)都是关键性语言,而对美国构成安全威胁的战略对手的语言更为关键。二战期间,轴心国的语言是最关键语言,冷战时期,苏联阵营的语言是最关键语言,而阿拉伯语和汉语则始终是最关键语言。过去10年,美国政府对近东、南亚及中亚语言需求量大增,最关键语言是阿拉伯语、乌尔都语、达里语、汉语、阿塞拜疆语、孟加拉语、汉语粤方言、哈萨克语、韩语、库尔德语、吉尔吉斯语、尼泊尔语、普什图语、旁遮普语、俄语、塔吉克语、土耳其语、土库曼语和乌兹别克语。

如今,面对国际政治多元化和经济全球化的挑战,美国更加重视国家软实力的作用。语言在军事和经济发展上是硬实力,在文化传播和外交上是软实力。随着国家间交往的日益增多,语言的价值将被进一步深挖。

6. 结语

美国将关键语言教育提升到国家安全层面,目的是在国民心中塑造政治合法性,以此来鼓励美国公民学习外语。这种以国家安全为导向的外语教育也招致一些学者的批评。例如,美国现代语言学会会长Russell A. Berman(Berman 2010)曾批评称:这种以国家安全和经济发展为导向的外语教育违背了外语教育以人为本的本质,为外交政策目标服务的语言教育最终会使学生成为一名“战士”,而非一名思想者。乔治城大学语言学家Ron Scollon直截了当地批评以国家安全为导向的语言战略完全是霸权主义行为(Scollon 2004)。然而,从国家利益出发,语言资源为国家安全服务无可厚非。从长远发展来看,如何协调语言与国家安全、社会和谐、个人发展、世界和平的关系是每个国家在制定外语教育政策时都要面临的问题。所有的民族和语言在世界上都是平等的,不仅是关键性外语,所有的语言和文化都需要我们去学习和了解。在语言为国家服务这一点上,美国的有些经验和做法值得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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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曹佳)

李艳红,博士,鞍山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领域:语言政策、二语习得。电子邮箱:liyanhongas@126.com

* 本文系2015年国家语委“十二五”科研规划重点项目“国家语言能力理论与人才标准体系研究”(ZDI 125-38),2015年鞍山师范学院博士科研启动基金项目“美国关键语言战略研究”(2015-b06)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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