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与新生

2015-09-25 16:13杜静
课程教育研究·中 2015年9期

杜静

【摘要】余华以其特有的思维方式、语言风格,在先锋派作家中独树一帜。他以暴力和死亡为核心意象,将怪异、丑恶、罪孽、荒诞等残酷地掺杂成一体,营造了一个与现实表层生活和世界相去甚远的阴冷幽暗的艺术世界。以绝对冷观的叙述态度向我们展示了人与同类间的相互残杀,将世界与人性黑暗的一面演示出来,与此同时也消解了死亡之崇高、悲壮的色彩,把死亡还给生命本身,由死亡顿悟出生的脆弱、冷漠、荒诞,从而揭示出人性恶的本质。余华以暴力和死亡构建的艺术世界是人类生命史的浓缩与放大,在艺术的虚构中逼近人类生命史的真实,洞察人类存在的境遇,痛悟出生存的荒诞本质,警醒人们认识人性恶的存在,唤起人们对人性恶的“畏”。

【关键词】暴力叙事 死亡意识 人性恶

【中图分类号】G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089(2015)09-0086-01

一、梦魇般的死亡之境

读余华的《现实一种》,好像走进了死亡的迷谷,文本中到处充斥着死亡的气息,余华将怪异、丑恶、暴力、荒诞等掺杂在一起,营造了一个与现实世界相去甚远的阴冷幽暗的艺术世界。做过医生的余华似乎对生与死早已司空见惯,他的笔就像冰冷的手术刀,将尸体毫无痛苦感的划开,露出横七竖八的内脏,他使我们看到了现实之一种——那些残酷的内在,余华以冷血的形象为我们提供了直接又绝对存在的另一种残酷的事实,《现实一种》里,从篇首就开始了充满腐烂的味道:“天亮的时候,他们就听见母亲在抱怨什么骨头发霉了,母亲的抱怨声就像雨一样滴滴嗒嗒。”“我夜里常常听到身体里有种筷子被折断的声音。”“我胃里好像在长出青苔来。”①这些异常而让人反胃的叙述让人难忍的想继续看下去。接下来,一切场景都变得轻飘飘而神志恍惚,像是一场无法自控的梦游,每个人的话都是呓语,没有一丝的爱意与痛苦,充满着精神错乱与麻木不仁的文本着实有些令人崩溃。当山岗走向刑场之后发生的是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行为,山岗的尸体被数位医生围着一刀刀地割,每个人都镇定自若甚至谈笑风生地将山岗的各种器官切去,最后“失去皮肤的包围,那些金黄的脂肪便松散开来。首先是像棉花一样微微鼓起,接着开始流动了,像是泥浆一样四散开来。” “一部真正的小说应该无处不洋溢着象征,即我們寓居世界方式的象征,我们理解世界并于世界打交道的方式的象征。”②这种象征和寓言的意味在余华的写作中像阳光一样无处不在,《现实一种》所构筑的文本世界便是一个充满象征的现代寓言。这种寓言性的话语浸蕴着余华那难以遏制的指涉欲望。用这种隐藏的指涉方式向我们言说了人类生存的各种情状,是对人类精神现状的注释和当下生存现实的寓言写照。

二、爱的情感的消亡

在平淡而冷漠的叙述话语里,我们听到了余华另一端的声音:

如果说皮皮将其堂弟摔死是一个偶然事件,在情理上可以被人们接受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亲人间的相互残杀,则是令人发指的,当我们看到“皮那里望着这摊阳光下亮晶晶的血,使他想起某种新鲜的果浆,他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一下,于是一种崭新的滋味油然而生,接下去他就放心去舔了,他感到水泥上的血很粗糙,不一会舌头发麻了,随后舌尖上出现了几丝流动的血,这血使他觉得更可口,但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血”的时候,我们的灵魂或许被这种残酷的逼迫所震惊。在整个杀戮的过程中,我们看不到一丝恻隐之心,看不到一点爱的光芒。家作为传统意象中爱的港湾被消解的无影无踪。以忠孝悌恕为核心的传统伦理道德被肢解得体无完肤。亲情之爱,家庭情感随着每个人物的死亡而消亡。

当山岗的尸体被像提着麻袋一样提进屋进屋放在乒乓球桌上后,医生们开始了他们炉火纯青的表演:来自上海的那个三十来岁的女医生拿起解剖刀“从山岗颈下胸骨上凹一刀切进去,然后往下切一直切到腹下。这一刀切得笔直,使得站在身旁的男医生赞叹不已……她从肩峰下刀一直切到手背。随后去切腿……”。

本应是一次严肃的科学的尸体解剖实验,但在数位医生的谈笑风生中被戏谑成一次对肉体的肢解游戏,在整个解剖过程中,我们看不到作为一个医生对生命的那种怜悯与惋惜之情,医生对山岗的死是不感兴趣的,他们感兴趣的是有关物价的问题,关心的是各自所需的山岗身体那部分的完好问题。余华向我们展示一种残酷的真实,人,高贵的万物之灵被如此无动于衷地消解为乌有,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悲悯之心同时化为乌有。在各自的利益面前,友情不在,在的只是一种让人感到彻骨的悲凉。

三、对死亡的哲学思考

余华曾说:“表达与之朝夕相处的现实,他常常会感到难以承受,蜂拥而来的真实几乎都在述说着丑恶与阴险,怪就怪在这里,为什么丑恶的事物总在身边,而美好的事物却远在海角。换句话说,人的友爱和同情往往只是作为情绪来到,而相反的事物则是伸手便可触及。”这是余华眼中的现实世界,与其在《现实一种》中所构建的文本世界又是如此惊人的一致:4岁的皮皮模仿着父亲揍母亲的动作一次次对堂弟发起了暴力攻击,从堂弟灿烂的哭声中获得莫名的惊喜,幼小的生命里被注入了“暴力种子”,这颗“暴力种子”最终导致了一个生命的死亡,如果说皮皮摔死堂弟尚属偶然失手的话,那么堂弟对他揍耳光,掐喉咙的行为并从中感到无限乐趣的心态,山峰兽性大发,一脚踢死皮皮。山岗对山峰有计划的杀害,山峰的妻子充满恶意的将山岗尸体献给国家以及医生们将其零割碎剐,让他死无完肤,这所有的一切已隐然阐述了人性恶的主题。

余华写暴力而不至于暴力。写死亡而在死亡之外。余华小说中的暴力、死亡是虚构的,但他是余华对现实的理解,这种寓言式的话剧剥离了现实对事实的美丽屏障,布满了暴力、血腥和死亡的文本世界是余华对现实世界的理解和阐释,在以寓言式话语构建的文本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因暴力而导致的死亡构成了余华由作品进入到现实的一个通道。死亡叙述之中隐喻着作家对人性的思考,在对死亡的烛照下,我们看到的不只是肉体的死亡,更可悲的是精神的死亡,是人类精神家园的荒芜与颓败。余华以“暴力”和“死亡”为意向中心,构筑了他自己的关于历史和人性的寓言式的象征模式,进而借助以这一模式构建的艺术世界来映照现实世界,警醒人们意识到人性恶的存在,引领人们重返完整人性,完善人生之路。

四、结语

余华独特的成长经历和心理经验使他认为“真实是相对于个人而言的,人只有进入广阔的精神领域才能真正体会到世界的无边无际”,“所以,我宁愿相信自己,也不相信生活给我提供的东西,在我的创作中也许更接近个人精神的一种真实”。③于是,当余华把他的生花妙笔伸向了他感觉中的现实世界时,他营造了一个个充满暴力、血腥和死亡的世界。

注释:

①余华 《现实一种》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04年1月一版 第1-2页

②余华《虚伪的作品》余华作品集 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1998年11月 第一版 第803页

③余华 《我的真实》 人民文学 1989年第3期

参考文献:

[1]毕治国著.《死亡哲学》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6月第一版

[2]叔本华著.《叔本华人生哲学》九州出版社.2003年7月第一版

[3]黎鸣著.《问天命》中国社会出版社.2004年11月第一版

[4]张志刚著.《宗教学是什么》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6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