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故里

高作余

白云辞

这浮世的白云擦拭人间的灰尘、叹息

仰望的头颅被春风拨转，春风吹绿两岸

这是白云故里，泥土热气腾腾

一只蚂蚁忙于寻找同伴，错过春色无边

春色与暮色合，谣曲潜行乡间

白云苍狗，一小片蔚蓝的大海停泊远方

远方即异乡。白云是异乡外的异乡

村庄中的村庄。白云不语，在这安宁的午后

无数朵白云都是一朵，空心，不长记性

我把体内的白云尽量压低，低于群山起伏的

滚烫

山顶上那人，不是我，是白云

天上那白云，不是白云，是我

采集尘世多少白云，送上山顶

有多少闲云野鹤，就有多少过眼烟云

用白云写下：无边的空旷、蔚蓝

最糟糕的是：白云记不住自己，转瞬被大风

撕开

风依旧

我们住在同一小区，她上班走路

我上班开车，但溪水没有流入河水

河水却奔向了大海，我想，变苦的河水

一定会后悔，那些盐是他自找的

我和她在同一栋楼上班，但一想

已经有半年没见到她了，她长什么样？

窗外刮着风、下着雨、出着太阳、弥漫着灰尘

这有什么关系，世界崩塌了又有什么关系？

我走着自己的路，喝着自己的酒

却发现，走进一条死胡同，酒也开始变苦

她越走越远，风使劲吹着她的发梢、她的背影

只有风还没有厌倦，风从来不懂厌倦

星海如星如海

其实，你才是榄核之核。抱着黄河

横跨南北。你这清秀之星，扎于大海之滨

用蔚蓝浇灌雄黄，用音符给一个孱弱的年代

强身壮骨

榄核的小桥，延伸了你的道路

从这岭南一隅奔向圣地延安，你在身体里

点燃一万匹骏马，他们替你杀敌，无数的人

吼出你的怒吼

从音乐中抽出闪电，照亮困倦的面容

这是一个需要拯救的时刻，需要拿出滂沱大雨

浇灭遍野的恶毒之花。你的战马如箭在弦

开阖之间，檣橹灰飞烟灭。海鸥冲天

衔回河山寸寸缕缕。你不缺花间浅唱

缺的是醍醐灌顶和洪钟大吕

你这乱世的敲钉人，用疼痛唤醒死亡的另一

张脸

归去来兮，你远在异国，活在

白桦林的挺拔英姿里，滚烫是你的名字

当忧伤躺下来，当你身躯蜿蜒成龙，必会刺破

一个尘封的旧时代

我爱你柔软的身体

我爱你柔软的身体，里面

阳光明亮，小鸟鲜嫩

我喜欢那些兴奋、气喘吁吁。尖叫

刺破秩序的池塘，你总不停歇

像地球旋转发晕。我喜欢你吸鼻涕

抹眼泪，毫无顾忌号啕大哭

星光暗淡，欢乐远遁，麻烦才是

生活的真相。而麻烦会夹杂

甜蜜和新鲜的细节。是的

你是一颗新鲜的太阳，把尘世的水汽

烤得一干二净。你使父亲一天天陷落

经历一遍遍甜和苦。我抱紧你

柔软的身体，你是我们的全部而我们

只是你必须翻越的一部分

春风偷走漂亮的风筝，你带着

小伙伴急忙追赶，快，快

不要让童年的白纸飘过山岗

我看见她大颗大颗的眼泪

夕阳落山，残光卷走汹涌

一匹很累的马跑开了，荒草送不走断墙

好像过了很久，好像又在昨天

滚来滚去的闷雷，一直没有释放

有些事我以为忘记了，细雨中的她

像钢钎撬起砖，给淋湿的地方泼上火

我们的相见：她大颗大颗掉落的眼泪

生命中回不去的盐，不为人知的辛酸和负重

这是多年来唯一的一面，珍珠消磨了光

时间不是利器只是流水，流水往东南

片刻无踪影

凉消息

大雨带来凉消息，瓦片在跳舞

“嘀嗒”声在瓦解雨势，太多精灵滑倒

屋脊上的迷茫抱住下午的暴雨

我从热气中起身，从一个被包围的小乡村

来到这片滂沱的大雨，我把自己内外淋湿

雨中的我，无所寄，无所依，像孤独的

核桃，不能示人以火焰

黄金深信，大雨不可延误，激情

和席卷，可在瞬间完成，我赤条条的身体

被大雨反复鞭打，被迟来的爱情

肆意蹂躏，直至磨出血红的破绽

我在河水中捕捞流向

这些，是别人的鱼虾，我安知其乐

它们，作为河水的流窜犯，而不是终结者

水中，有失散的蓝天白云

有投身于未测远方的南归之雁，去日苦多

但又身怀良宵。我闲散的一天慢慢荡漾

我在江面刻舟求剑，击败虚空

我沉于水底，假寐，自大清高，尝遍世间百草

柔软的肢体完全融入河水，分不清谁是谁非

驶入我身体的庞大船只，铁锈叮当，腥味难抵

它们运走一船船的我，好像清空能带来唯一

快感

而上钩不外是一种奢侈的解脱。波浪

凌空一跃，完全砸碎了自身的枷锁

淇河漂流

骑龙而下，涉三千里风波

把闲散的船只、伴我多年的白云

悉数赶往下游，那里星火闪烁

木讷的寺庙，是我遗忘已久的编钟

一阵阵木鱼如鸟群飞起，落入夜色的网箱

双背鲫鱼，时而山阴，时而山阳

隐约的涛声卡住我喉咙，我喊不出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覆盖了这锦绣的河面

焉知水深几许？千古寂寞和淡泊积压于船舱

一只惊飞的白鹭打翻尘封旧梦，秋色涌来

我是河面上越变越小的黑点，我是那只

穿过战国缝隙、爬上你案头、横冲直撞的小

小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