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湘江鲜血与生命铸就的英雄丰碑

2015-12-28 02:25本刊编辑部
中国西部 2015年25期
关键词:阻击战湘江战士

血战湘江鲜血与生命铸就的英雄丰碑

影视剧中的湘江战役摄影/梁凤英

今日湘江 摄影/梁凤英

血洗的河

湘江,这条全长984公里的泱泱大川不仅是长江的支流,而且是湖南省内最大的河流。这条绵延于我国南方地区的河流素以风光秀美而闻名于世,然而在80年前的那一天,这条平静的河流却是一条红色的血洗之河。

那一天,宽阔的江面上,浓烈的硝烟中,无数的红军战士穿着早已磨破的草鞋,快速地行走在一条条临时搭建的浮桥上。他们的头顶上,几十架飞机轮番轰炸着、扫射着,一枚枚炸弹和子弹带着死神的哨声呼啸而来。行进中的队伍不断有人中弹倒下,落入脚下湍急的滚滚江水之中,和着那些死亡的骡马、散乱的文件、漂流的钞票、圆圆的斗笠、染血的红军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漂着。涔涔的鲜血,将碧绿的江水也染成了地狱般的红色。

那一天,湘江无语,默默流淌,鲜红色的江水俨然成为了一座血肉铸就的不朽丰碑。

一次又一次惨烈的战斗,一批又一批壮烈的牺牲,一个又一个有名或无名的英魂,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挡住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为大部队的转移流尽了最后一滴热血。

那一天,千里湘江畔寒风呼啸、车马嘶鸣,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味道。

那一天,是1934年12月1日,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的最后一天。

如果说,长征是影响中国近代史的一次壮举,那么发生在80年前湘江之畔的这场湘江战役,无疑是这一壮举中最惨烈、最悲壮的一幕。

1934年11月底的深秋季节,就连岭南大地也能感到阵阵秋凉了。在一座座群山的掩护下,一支衣衫单薄的军队正行走在草木俱枯的山间小路上。这支军纪严明的队伍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红军。他们已经在山中翻越多日了,而在此之前,这支浩浩荡荡、人员多达8.6万人的军队已经连续突破敌人的三道封锁线,此时的他们来到了湘桂边界处的崇山峻岭中,并在波涛汹涌的湘江之畔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他们刚刚得到最新的情报:就在前方不远处,蒋介石的“中央军”和湘桂粤军阀早已集结30万大军,在湘江以东地区布下天罗地网,欲将中央红军全歼在眼前这条湘江的东岸。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红军战士都知道,过了今晚,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恶战。有的战士甚至已经在残阳的余晖中,提前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危难时刻

从广西兴安县县城出城往东北方向约15公里就到了著名的界首镇。千里湘江的上游,就从界首镇的东侧缓缓流淌而过。古老的小镇,沉默的河,或许这样的符号与别处并无二致,然而位于岸边的一座祠堂,却为这寻常的岭南景致平添了些许不寻常的红色味道。湘江岸边,这座名为“红军堂”的古老祠堂默默伫立于此,而在80年前那个秋风瑟瑟的季节,这座破败的老屋曾是周恩来、朱德、彭德怀等红军将领指挥八万红军渡江的指挥所。

如今的江水平静地流淌着,碧绿舒缓的水面仿佛一匹翠绿欲滴的孔雀翎绸缎,映衬得两岸的青山翠岭愈发美丽,极目望去,不愧为一道怡人的田园风光。然而,80年前的那个深秋,望着这些美丽的岭南景致,疲惫不堪的红军将士恐怕谁都无心欣赏。那时,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突围。一个月前,当他们从中央苏区踏上漫漫长征路时,谁都不会想到这场战斗竟是如此惨烈,如此艰难,牺牲如此惨重。每一个红军战士那沾满血污的脸庞上,此刻都充满了疑惑的表情。残阳如血,将他们脸上的血痕映照得愈发凝重。冲锋号响起,红军战士擦干脸上的血污,挎起发烫的冲锋枪,义无反顾地继续奔赴战场……

从江西瑞金于都河出发算起,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红军连续突破了敌人设置的三道封锁线,并于1934年11月下旬来到了湖南与广西的边界。然而,前方的道路并不好走——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出发时所携带的辎重过多,行动起来就像大搬家,行动异常缓慢,往往一天只能走四五十里路,有时甚至更慢。当时为了搬运家当,红军大部队雇佣了一千多挑夫,还专门抽调一个师负责搬运这些从苏区带来的全部家当,其中甚至包括医院的便壶。这种被毛泽东称为叫花子搬家,被刘伯承称为抬轿子行军,被彭德怀称为抬棺材行军的的红军甬道队形绵延数十里。这种笨重的大规模战略转移,使得红军过早暴露了战略目标,同时给了蒋介石充裕的时间调兵遣将,部署湘江战役。这位日本士官学校出身的黄埔军校校长,早已调派几十万大军在潇水以西、湘江以东的兴安、全州、灌阳之间,布下了号称“铁三角”的第四道封锁线,准备以逸待劳,将八万红军全歼于湘江以东。而此时辎重缠身、包袱沉重的红军队伍,早已处于战略上的被动局面。

摄影/何林隆

不过,在蒋介石调派的五路大军中,仅有湘军一路行动积极,其他四路行动较为迟缓。这本是红军最好的歼敌机会,但由于指挥者的错误指挥,红军最终还是钻入了蒋介石早已布置好的口袋之中。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即便是处于绝境中的红军仍有反戈一击的机会——素有“小诸葛”美誉的桂系军阀白崇禧既反共又防蒋,对蒋介石“全歼红军”的指令阳奉阴违,下达了只追击不硬堵的决策,并在全州、兴安一线为深入敌境的红军留出了一条通道。此时,如果红军能抓紧时间轻装急行军,则可以在一昼夜间渡过湘江,逃出生天。然而,不愿丢弃辎重、背着沉重包袱的红军部队依旧按部就班、不快不慢地向湘江行进,耽误了这最后的宝贵时间。这一迟缓,让红军付出了数以万计将士的鲜血和生命。

就在红军战士拖着沉重的辎重缓慢前行时,蒋介石早已严令几十万大军夹击已渡过湘江的红军,并堵击未过江的红军。磨刀霍霍的刺刀已经泛着寒光,冰冷坚硬的子弹已经上膛。于是,一场惨烈的血战无可避免地到来了。进退维谷中的红军,终于走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

血染湘江

从11月27日到12月1日,这场不可避免的战斗整整持续了五天,在这五个生死存亡的日日夜夜里,战斗从未停止过,硝烟从未消散过。在这条波涛滚滚的湘江之畔,新圩阻击战、脚山铺阻击战、光华铺阻击战、界首渡口保卫战、水车阻击战等一场场惨烈的战斗,仿佛一幕幕血与火演绎的战争剧,在千里湘江的舞台上悲壮地上演着。这片柔情万种、翠绿欲滴的山水之地,在枪林弹雨和血雨腥风的洗礼下,真正变成了一处尸横遍野、流血漂杵的人间地狱,以至于即使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去了80年,在湘江沿岸依旧流传着“三年不食湘江鱼,十年不饮湘江水”的民谣。当年血战之惨烈由此可见一斑。

枪已上膛,刀已擦光,端起刀枪,冲上战场!迎着敌人铜墙铁壁般的第四道防线,无畏的红军战士义无反顾地奔赴前线,迎接着命运最后的考验。这时国民党军分别由全州、恭城向红军猛扑,红军则在界首、脚山铺阻击阵地与之展开激战,阻止敌军的轮番攻击。湘江两岸阻击的红军战士,为掩护党中央安全过江,与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展开了殊死决战,在子弹的呼啸声中,“保卫中央纵队安全渡江”的口号响彻阵地上空……

如今,岁月更迭,时光流逝,80年的光阴化作尘土,当我们再度翻阅后人整理的当年血战敌我兵力对比时,仍然令人不由得产生浓浓的悲壮之情——脚山铺阻击战,敌我兵力2∶1;光华铺阻击战,敌我兵力2∶1;新圩阻击战,敌我兵力4.3∶1;水车阻击战,敌我兵力8∶1……不仅如此,装备精良的敌人还有飞机支援,红军要想取胜可谓难于登天。然而,就是在这样一场九死一生的战役中,英勇的红军将士硬是用血水浇灌出一条跨越湘江的生命之路,红军勇士用血肉之躯在狭窄的地域中堵住了数倍国民党军的围攻。在这场惨烈的战役中,一位位稚气未脱的红军战士献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而他们鲜活的生命也就此化作了史料上一个个冰冷的数字。战争如此残酷,即便时光过去了80年,如今我们依旧可以在湘江的朗朗清风中嗅到当年的血腥味。不仅如此,由于错误的指挥,红军几失良机,诸多将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红十团团长沈述清、继任团长杜宗美战死江畔,红五师参谋长胡震、团长黄冕昌血洒新圩,红五团政委易荡平壮烈自戕,红三十四师政委程翠林饮弹宝盖山、师长陈树湘断肠殉难……

红四团政委杨成武当时仅20岁,在恶战中身负重伤,团长耿飚挥舞马刀冲入敌阵,直杀得血糊满身。在红军将士们拼死抵抗中,敌人仿佛被风暴摧折的高粱秆似的纷纷倒地,但大批大批的敌人又冲了上来,打退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再打退一批,又有一批冲上来。渐渐地,红军将士们从远距离射击变为近距离射击,后来,甚至从射击变成了与敌人的白刃战。烟尘滚滚,刀光闪闪,一片喊杀之声撼山动地。突然,十几架敌人的飞机发出“嗡嗡”的声音,在红军将士们的头顶上来回地穿梭俯冲扫射,最后丢下一批炸弹,地上立刻掀起冲天的烟尘。而在红军的阻击阵地上,炮弹和重磅炸弹的爆炸声不绝于耳,许多来不及构筑工事的战士们被震昏了,耳鼻出血,涔涔鲜血沿着战士们的眼角和嘴角滴落在脚下冒着烟的焦土上,化作一缕青烟。寒风中,战士们咬着冷冷的牙,眼眸中闪着寒寒的光。暗红的血,像无数条蚯蚓在焦黑的土地上蠕动;山上山下,尸体一具挨着一具,有的俯卧,仍紧紧握着枪,有的仰躺,死不瞑目,望着冬日苍白的天空,被炮火烧焦的树上挂着血肉模糊的残肢和烂成碎片的军衣,在寒风中轻轻抖动,像一簇簇灰色的野火……

告别苏区雕像 摄影/梁凤英

战士们的血已流尽,血肉之躯在敌人的炮火中化作粉尘,然而他们拼死掩护的中央和军委纵队却还在几十公里的后方蹒跚移动。为了催促中央和军委纵队快速过江,林彪与聂荣臻数次联名发电:“中央纵队务必30日前到达渡口,我军阻击阵地随时可能丢失,希望军委部队,星夜兼程过江。”终于,1934年11月30日的傍晚时分,当最后一缕余晖划过血染的湘江之时,在阻击阵地浴血奋战了三天的战士们终于盼到了中央和军委的到来。在血红一片的湘江边,红军一号人物——年仅27岁的博古立刻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湘江边早已被炸成一片火海,天上数十架飞机轰炸,狭窄的浮桥上挤满了渡江的车马辎重,血色一片的江水中到处都漂浮着红军的尸体和从苏区带来的家当,昔日碧绿的湘江水被染成了暗红色,这是数万红军将士用鲜血染红的。残阳如血,面对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湘江,此时集党政军权于一身的博古全然没有了当初的自信。也许,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共产国际对他这个全无军事斗争经验的年轻人的任命是如此的荒谬。在过江的人流中,周恩来发现了毛泽东。这对昔日的战友此刻相互对视却只能默默无语。毛泽东这位卓越的军事家,面对这惨烈的一幕却无能为力。11月30日夜至12月1日,注定成为中央红军最险恶的一天一夜……

最终,殊死的血战,英勇的阻击,为中央红军大部队争取了宝贵的过河时间。至12月1日晚,中央红军大部渡过湘江。蒋介石数十万大军未能阻挡红军西进的铁流。面对生死存亡,红军将士浴血奋战五昼夜,终于以折损过半的惨重代价突破湘江封锁线,粉碎了敌人的企图。然而,这场“最惨烈、最悲壮、最辉煌”的湘江战役,也让中央红军从出发时的8.6万人锐减到3万人。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又有多少有志青年魂断湘江?

如今,当年两军厮杀的硝烟,现在已弥漫成安详的炊烟;当年血染湘江的焦土战场,如今也已经变成春风万里的无垠稻田。当年那些血与火、生与死、存与亡的生死决绝,如今也早已湮没在波澜不惊的波涛之下。80年的岁月,就这样静静地流淌,但湘江战役并没有因为岁月消逝而消减分毫。80年过去了,历史的沧桑早已淹没昔日的硝烟,岁月的变迁早已改变这里的原貌,唯有那一杆杆血染的红旗依旧屹立不倒,在湘江畔的烈烈寒风中,以一种昂扬的姿态,默默地吹响冲锋的号角……(责任编辑/王鑫 设计/张籍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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