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革命根据地”之命名新论——兼论“苏区研究”的连续性

2016-02-02 03:51
苏区研究 2016年4期
关键词:苏维埃苏区西北

韩 伟



“西北革命根据地”之命名新论
——兼论“苏区研究”的连续性

韩伟

提要:中国共产党在西北地区早期革命中,从陕北、陕甘边苏区(或根据地)到陕甘晋省这一阶段历史时空,不宜称为“西北革命根据地”,应该以时间段为界,分别称为陕北、陕甘边苏区,西北根据地,陕甘晋省及陕北“中央苏区”,从使用习惯、表达内涵的角度,可以将抗战前这一地区苏维埃性质的根据地统称为“西北苏区”。研究西北苏区,不仅能更好地理解中共中央与西北苏维埃革命的关系,也有助于打破苏区与抗日根据地研究的隔膜,连续性地进行苏区研究。

陕甘边根据地;陕甘晋省;西北办事处;西北苏区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陕甘宁边区政府于1937年正式成立,成为国民政府下辖的一个具有合法性的“特区”。然而,边区成立之前,作为中央红军长征的“落脚点”,中共领导下的西北地区根据地情形究竟怎样,又作何称谓,一直是聚讼不已的一个问题。有称之为“陕北革命根据地”*吴黎平:《毛泽东同志挽救了中央红军、也挽救了陕北革命根据地》,《人文杂志》1981年第S1期,第3页。或“西北革命根据地”*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北革命根据地史》,陕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西北革命根据地的建立巩固与发展——纪念陕甘边苏维埃政府建立80周年》,《陕西日报》2014年11月7日,第13版。姚文琦:《红军长征胜利与西北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苏区研究》2016年第2期,第47页。,又有称之为“西北苏区”*姚文琦:《西北苏区研究的几个问题》,《军事历史研究》2013年第4期,第87-92页;梁星亮:《中共中央初到西北苏区的群众工作》,《苏区研究》2016年第1期,第89-95页。。回到历史的“现场”,事实究竟如何,值得深入探究。弄清陕甘宁边区成立之前西北红色苏维埃政权的历史真实,不仅有助于正确认识边区的历史渊源,也能够更好地廓清作为红军“落脚点”的西北地区诸根据地,与中共中央以及中央苏区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从革命史的角度,也可以拓展苏区研究的时空范围,连续性地考察苏区的发展变迁,填补革命史研究的一个区域性空白。

一、“西北革命根据地”概念的由来

“根据地”一般是对中共领导下红色政权的特定称谓。作为革命政权,它应该有相应的党、政、军等机构设置。然而,查遍所见相关史料,均无法找到“西北革命根据地”完整的机构建制,作为苏维埃政权,也找不到有关苏维埃政府主席、党组织书记等根据地的主要领导人的记载。也就是说,中国近代革命历史上并没有一个叫做“西北革命根据地”的存在,它是在后来的历史言说或研究中被创造出来的一个概念。要阐释这个问题,就需要重新检视“西北革命根据地”这一概念的由来。

查阅相关资料,可知“西北革命根据地”最早被提出,是在20世纪80年代。它并非作为一个学术问题,而主要是作为政治及历史问题被提出,并且与1935年“陕北肃反”有着密切的关系。1981年,中共中央就若干历史问题作出决议,核心是“确立毛泽东同志的历史地位”*邓小平:《对起草<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的意见》(1980年3月-1981年6月),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三中全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411页。,其中涉及1935年“西北苏区”“肃反”中一些问题的认定,部分来自西北的党员干部就此产生了争论。曾任西北工委秘书长的郭洪涛连续发表文章,虽然承认当时的“肃反”是错误的,但谈到自己时,回避1942年的《决定》,只提1959年中央监委和中组部的结论,以证明自己不应承担“肃反”的领导和“路线错误”责任。争论愈演愈烈,一些老同志不仅仅对郭洪涛的态度和“肃反”结论的反复表示不满,还把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旧事翻腾出来。这些历史问题的争论,开始影响到广大西北出身的干部之间的关系,并引申出如何评价西北革命历史的问题。这些情况很快引起中共中央的关注,中央把解决这起历史悬案的任务交给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指定由“中顾委”副主任李维汉等五人小组具体负责处理此次争议。“中顾委”召集陕北、陕甘边两方面的同志,仔细调查、协商,最终作出《对于解决西北历史争论问题的分析和方针》之报告:陕甘边和陕北根据地为中国革命创下重大历史功绩,应当载入史册。根据地创始人和领导人刘志丹和谢子长,都是西北革命的领袖人物。1935年9、10月间发生的错误“肃反”,使革命陷入严重危机。错误“肃反”中被害的同志,应当一律平反。1983年7月,中共中央审查了报告,以中委(1983)28号文件向全党转发五人小组的报告和双方代表签署的意见书,相关纷争终于平息下来。*王晓中:《中顾委主持解决“西北问题”》,《炎黄春秋》2011年第8期,第21-25页。中央对五人小组报告的批示中,特别提到“西北(包括陕甘边和陕北)根据地”*张宏志:《西北革命根据地史》,陕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328页。,结束了争论,“这就为西北光荣历史的编撰扫清了路障”*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中共党史出版社2013年版,第285页。。1983年,根据第二次全国党史资料征集工作会议精神,中共陕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规划了“陕甘边革命根据地”、“陕北革命根据地”、“西北革命根据地”三个专题丛书,并报经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批准纳入《中国共产党历史资料丛书》系列,*姚文琦:《西北根据地研究中几个问题的思考》,参见“西北革命历史网”http://www.htqly.org/detail.aspx?Id=4886。这是“西北革命根据地”第一次进入官方文件。1998年,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了由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负责的《西北革命根据地》历史文献选编,2015年,由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写的《西北革命根据地史》、《西北革命根据地文献资料精编》等著作相继在陕西人民出版社再次出版,经由报纸、网络等媒体的传播,“西北革命根据地”的概念开始进入公众视野。

“西北革命根据地”进入学术界,首次作为历史学研究中的一个概念出现,应该是在1985年潘福盈的《试论西北革命根据地的形成及其历史地位》一文中。该文认为,西北根据地是由陕甘边和陕北两地党的组织在三十年代初分别建立起来,最后在刘志丹、谢子长同志的领导下,于一九三五年二月成立了西北工作委员会和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才正式形成的。*潘福盈:《试论西北革命根据地的形成及其历史地位》,《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85年第1期,第83-89页。之后,叶顷、李建国、宋金寿等学者,以及《延安大学学报》等期刊逐渐开始使用“西北革命根据地”这一概念。但总体上,这一概念在学术界的运用仍十分有限。通过中国知网检索1985年至今的学术期刊,仅有20篇论文标题包含“西北革命根据地”,其中还有几篇为“西北根据地”。使用“陕北苏区”的有6篇,而题目含有“西北苏区”的有3篇。2000年,张宏志出版了专著《西北革命根据地史》,吴志渊随后出版了《西北根据地的历史地位》*吴志渊:《西北根据地的历史地位》,湖南出版社1991年版。,更为系统全面地总结了这一段历史。

二、作为前身的陕北苏区与陕甘边苏区

自1921年中国共产党在上海成立后,一些在北京、上海等地加入中国共产党或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党员、团员,根据党、团组织的指示,返回陕西开展党的工作。1924年,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赤水支部干事会在渭南成立,会长张浩如,书记王尚德。这是近代陕西建立的第一个基层团组织。1925年10月,中共豫陕区委在河南开封成立,王若飞任书记。同月,中共西安特别支部成立,安存真任书记。随着陕西革命的不断发展,中共中央于1927年1月决定成立中共陕甘区委,3月陕甘区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在西安召开,选举耿炳光为区委书记,魏野畴为宣传部长,李子洲为组织部长。陕甘区委的成立,促进了陕甘地区革命形势的继续发展。

在陕北地区,李子洲在绥德陕西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建立中共绥德支部,田伯英任书记,李子洲曾代理书记,这一支部后发展为中共绥德特别支部。1926年6月,在绥德特支的基础上,建立了中共绥德地方执行委员会,书记田伯英。同年,中共延安特别支部成立,书记呼震东。1927年,中共榆林地方执行委员会在榆林特支的基础上成立,书记马云程,隶属中共陕甘区委领导。在经历了陕北军阀井岳秀的“清党”反共后,陕北党的组织继续发展。1928年1月,杜衡接受中共陕西省委的指派,赴陕北筹建中共陕北特委。4月,中共陕北第一次代表大会在绥德召开,选举产生了中共陕北特别委员会,杜衡任书记。特委的成立,为陕北土地革命的开展提供了组织保障。

在陕北党组织的领导下,红色革命武装逐步创建和壮大,在经历多次反“围剿”后,组建了红军陕北独立师以及红军第二十七军八十四师。1934年,中共陕北特委根据革命形势,作出《开展游击运动与创造陕北新红军与苏区的决议》,其中要求:“在陕北很快地建立革命委员会的临时政府,统一军事行动。”*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榆林地委党史研究室编:《陕北革命根据地》,中共党史出版社1995年版,第172页。是年8月,安定县革命委员会成立,刘光显任主席,成为陕北根据地第一个县级工农民主政权。9月,清涧县革命委员会成立,主席是白世杰。此后,神木县革命委员会、佳县革命委员会、吴堡县革命委员会、绥德县革命委员会相继成立。1935年1月,中共陕北特委在赤源县白庙岔村召开了陕北苏区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到会代表一百多名,会议通过了《选举法》、《组织法》、《土地法》等法令,选举成立了陕北省苏维埃政府,马明方任主席,崔田民、霍维德任副主席。*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北革命根据地史》,第298页。陕北省苏维埃政府下辖赤源、神木、佳县等十余个县,苏维埃政府机关先后驻白庙岔、永坪镇、瓦窑堡等地。

这一时期,陕西与甘肃边界地区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也在酝酿。渭华起义失败后,刘志丹、谢子长在陕甘边地区领导“兵运”,组建了南梁游击队、工农红军陕甘游击队等武装力量,在革命斗争中不断壮大。1932年4月,陕甘游击队在寺村召开群众大会,宣传党的斗争纲领,号召农民参加土地革命,大会期间,宣布推翻正宁县地方政权,选举成立了陕甘边革命委员会,高维翰任主席。之后,陕甘游击队转战西路与渭北,在陕甘边界地区的国民党军队中组织了两当起义、靖远起义、西华池起义,创建了红二十六军。1932年12月,红二十六军第二团奔袭宜君县焦坪,歼灭了当地民团,召开了群众大会,没收分配了当地豪绅的粮食,随后撤离焦坪,向耀县照金地区进发。但部队在进攻庙湾的战斗中失利,受到重创,团参谋长郑毅被追责撤职,刘志丹被任命为新的参谋长。重新休整后,红二团先后奇袭了淳化南村堡民团、彬县高村民团等,扫清了照金的外围。之后,红二十六军继续发展壮大,为建立以照金为中心的陕甘边根据地奠定了基础。

与此同时,陕甘边党的组织也在恢复和发展。1932年6月,中共陕西省委作出《关于创造陕甘边新苏区与游击队的工作决议》,指出:在苏区及红军游击队中,建立强固的党的委员会是党的组织上的中心任务。这些党部要能够保证对于苏维埃政权机关、游击队与红军各种群众组织工作的领导。8月,中共陕西省委再次要求“立刻成立陕甘边特委”*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甘肃省委党史研究室编:《陕甘边革命根据地》,中共党史出版社1997年版,第77、119页。。在中共陕西省委的多次指示下,陕甘边区特别委员会于1933年3月在照金成立,金理科任特委书记,习仲勋任特委军委书记,李妙斋等为特委委员。

三、西北工委与昙花一现的陕甘晋省苏维埃

随着国民党军队对陕北、陕甘边根据地第一次“围剿”的相继失败,根据地得以进一步巩固和发展,两块根据地之间仅仅相隔着安塞、甘泉等三个县,并且还活动着中共特委领导的多个武装力量。此时,陕北根据地和陕甘边根据地连成一片的客观条件已经成熟。1935年1月,陕甘边军事委员会主席刘志丹率领红二十六军离开南梁,前往陕北根据地。在赤源县水晶沟,刘志丹看望了正在养伤的谢子长。两位长期并肩作战的领导人很快决定,将分别隶属于两个特委领导的两块根据地统一起来,建立党政军的统一领导机构。是年2月,中共陕北特委和陕甘边特委在赤源县周家硷召开联席会议,会议研究了军事问题。大家认为,为了彻底粉碎围剿,需要成立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统一指挥红二十六军、二十七军和游击队。成立西北军委后,又产生了西北军委归谁领导的问题,于是又一致同意成立中共西北工作委员会,统一陕北和陕甘边两个根据地党的领导。西北工委成立后,原陕北特委所领导的各县委由西北工委直接领导,陕甘边特委所属各县仍由陕甘边特委领导。*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北革命根据地》,中共党史出版社1998年版,第246页。新成立的西北军委由刘志丹任主席,西北工委由惠子俊、崔田夫、刘志丹、谢子长等组成,惠子俊任书记,在其回陕甘边区期间,由崔田夫代理书记一职。4月份,西北工作委员会在王家湾开会。崔田夫回忆说:扩大的西北工委“不要过去陕北特委的五人”,加上张秀山、马明方、慕纯农等,“分工由惠子俊任书记,张秀山负责宣传,我负责组织,郭任秘书长”。*崔田夫:《我的历史和思想方法的反省报告》(1943年3月),王树才:《陕北共产党的老掌柜崔田夫》,2010年内部资料,第119页。此后,虽然陕甘边与陕北根据地的政权在事实上仍旧独立,但中共西北工委与西北军委的成立,从党组织与军队的层面,初步实现了党对陕北、陕甘边两块根据地的统一领导,有效促进了西北革命的发展。

1934年12月,中共鄂豫皖省委率领红二十五军长征进入陕西洛南县,在庾家河战役后,决定改称为中共鄂豫陕省委,后攻克宁陕、镇安等县城,建立了鄂豫陕边区苏维埃。1935年7月,中共鄂豫陕省委率军沿着秦岭西麓北行,继续长征,之后又进入甘肃境内,在天水一带北渡渭河,占领秦安,进逼静宁县城。9月,经过艰苦的行军,红二十五军抵达陕甘交界地区的豹子川,在举行短暂会议后,继续向东前进,来到保安县的永宁山。同在这一地区的陕甘边苏维埃政府主席习仲勋、军事委员会主席刘景范得知这个消息,立即派人前往永宁山联络,欢迎红二十五军,并迅即报告了中共西北工委和西北军委。西北工委随后发出紧急通知,动员全体党员和群众欢迎红二十五军与陕甘红军汇合。9月15日,中共鄂豫陕省委率领红二十五军抵达中共西北工委驻地永坪镇。9月16日,根据中共中央北方局的指示,先期到达的朱理治、聂洪钧与中共鄂豫陕省委程子华等组成中共北方局派驻西北代表团,朱理治任书记。第二天,代表团在永坪镇主持召开了有中共西北工委、鄂豫陕省委等领导人参加的联席会议,惠子俊、刘志丹、高岗、郭洪涛等三十余人参加会议,会议决定撤销中共西北工委和鄂豫陕省委,成立中共陕甘晋省委,朱理治任书记,郭洪涛任副书记,秘书长为李景波。会议决定改组西北军委,改组后由聂洪钧任主席,范子伟为秘书长,戴季英任参谋长。*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北革命根据地史》,第357页。会议还决定将红二十五军、二十六军、二十七军合并组建为红十五军团,军团长为徐海东,军团政委为程子华。

同年9月,中共陕甘晋省委制定并印发了《一个半月工作计划》,筹备成立陕甘晋省苏维埃政府等事宜,预定在1936年1月28日召开陕甘晋省工农兵代表大会,选举产生陕甘晋省苏维埃政府。“由陕甘边省苏自己通过加入陕北省苏,并划分单位,加入省苏。省苏应当一方面加强对各地领导,一面领导改选运动,以便于‘一·二八’开全省大会。迅速做出省苏代表大会选举通知,在十月革命节前做到中心县乡苏改选完结。”*《陕甘晋新省委一个半月工作计划》(1935年9月22日),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北革命根据地文献资料精编》(2),陕西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372页。陕甘晋省苏维埃政府筹委会颁布了《关于苏维埃选举法与苏维埃组织条例的决定》,其中规定:“省苏维埃各部委员会,因需要可以随时增加。就目前需要,现在应有的各部为:劳动部;土地部;教育部;粮食部;国民经济部;工农检查部;财政部;军事部。”*《西北革命根据地》,第118页。随后,陕甘晋省委相继就赤卫军少先队、查田运动、反围剿、扩红等发布了一系列决议或通告,而随着中共中央、红一方面军的到来,中共陕甘晋省委的工作也很快停止。然而,从陕甘晋省委的“工作计划”及相关历史文件来看,此一时期的西北革命区域可以称为“陕甘晋省苏区”。

四、中华苏维埃西北办事处时期

陕甘晋省委成立不久,中共中央率领红一方面军即突破天险腊子口,越过岷山,于9月18日抵达甘肃岷县以南的哈达铺。通过偶然缴获的天津出版的《大公报》,中共中央领导人获悉陕北红军和根据地的情况,随即在哈达铺召开常委会议。会议改组红一方面军为陕甘支队,决定完成北上抗日的原定计划,首先要到陕北去,与刘志丹等领导的陕北红军会合。9月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再次召开常委会,正式决定把中共中央和陕甘支队的落脚点放在陕北,在陕北保卫和扩大苏区。

几乎与此同时,陕甘边等根据地发生了错误的“肃反”。受中共中央北方局指派巡视陕北、陕甘边苏区的朱理治,于1935年7月在延川县永坪镇召开了中共西北工委扩大会议,提出要“坚决的斗争与驱逐取消主义与机会主义的分子”,随后,黄子文、蔡子伟、张文华等共产党员先后被逮捕或软禁,陕北的错误“肃反”全面展开。中共陕甘晋省委成立后,陕北的错误“肃反”继续扩大,9月发布的工作计划提出,“颁布赤色戒严条例,动员政府、贫农团、工会与党及团,动员广大群众,严格执行阶级路线,进行肃反工作”。*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北革命根据地史》,第366-368页。10月,红十五军团团长兼参谋长刘志丹回到瓦窑堡后遭到逮捕,陕甘边特委、苏维埃政府的一批领导人,包括高岗、习仲勋、张秀山、惠子俊、马文瑞等都被逮捕关押,一些党员干部甚至遭到错杀。“肃反”活动使得根据地处于恐怖状态,军心、民心不稳,根据地陷入了危机。

1935年11月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甘泉下寺湾召开会议,听取了陕甘晋省委副书记郭洪涛等关于根据地和红军情况的汇报,会议决定,对外使用中共西北中央局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西北办事处的名义,并成立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毛泽东任主席,副主席为周恩来、彭德怀。会议同时就“陕北肃反”问题下令,“停止逮捕,停止审查,停止杀人,一切听候中央解决”*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本)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483页。,随即派王首道、贾拓夫等前往瓦窑堡制止错误“肃反”,调查情况。会议后,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以毛泽东、张国焘的名义发出《关于成立西北办事处的布告》,布告指出:为着统一和加强中国西北各省苏维埃运动的领导,使西北苏维埃运动在更巩固的基础上发展,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决定在陕甘晋苏区设立苏维埃中央政府驻西北办事处,博古任主席,林伯渠任财政部长。*《西北革命根据地》,第128页。11月10日,西北办事处在瓦窑堡正式成立,同时,中共中央撤消了中共陕甘晋省委,对西北根据地所辖区域进行了重新划分,分设了陕北省、陕甘省和三边、神府、关中特区,陕北省委书记为郭洪涛,陕甘省委书记为朱理治。1936年1月,西北办事处又决定成立外交部,以“加强对外联络、宣传、外交等事宜”。*《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西北办事处关于成立外交部的命令》(1936年1月26日),《西北革命根据地文献资料精编》(2),第493页。自此,西北办事处的组织机构初具规模。

西北办事处成立后,中共中央很快作出了一系列决策,首先是及时纠正了陕北的错误“肃反”。*也有研究认为,陕北肃反并非毛泽东下令“刀下留人”,是张闻天、博古、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常委领导集体共同作出决定,并在11月2日即派王首道等到瓦窑堡释放刘志丹等一百多名干部。朱理治在肃反中保持了务实、审慎的态度,只是受到了“误导”,在下寺湾会议后,作为陕甘省委书记,他就下令停止了肃反,但没能参与纠正肃反错误等善后工作。参见李良明:《朱理治与陕北肃反》,《书屋》2010年第12期,第48-52页;魏德平:《“陕北肃反”的来龙去脉》,《党史教学与研究》2010年第5期,第39-51页;吴殿尧、宋霖:《朱理治传》,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年版。下寺湾会议后,中共中央组成了以博古为领导的审查错误“肃反”的五人党务委员会,经过慎重的调查分析,很快查明了真相,作出了《审查肃反工作的决定》。《决定》指出:个别同志认为右派在边区有很大的基础,夸大反革命的力量,在“肃反”斗争中犯了“极左主义”的严重错误,混淆了斗争的目标,分散了斗争的力量。“肃反”机关工作之疏忽与粗鲁,轻信犯人的口供,更使情况恶化,造成了严重的恶果。*《西北中央局审查肃反工作的决定》(1935年11月26日),《西北革命根据地文献资料精编》(2),第435页。此外,西北办事处还适时改变了富农政策,认为当时是民主革命战争紧迫的时期,主要的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如果继续反对富农,则会把富农推到反革命的怀抱中去,因此对富农只取消其封建式剥削的部分,所经营的土地、商业及其他财产不能没收。*《中共中央关于改变对付富农策略的决定》(1935年12月6日),《西北革命根据地文献资料精编》(2),第446-448页。

西北办事处性质上是行政的建制,这一时期西北的党组织其实就是“中共西北中央局”,它在下寺湾会议后即成立,书记为洛甫,下设组织部、宣传部,设立了董必武等组成的“党务委员会”,“结束了中共驻北方代表派驻西北代表团领导西北苏区的历史”。*宋金寿、李忠全主编:《陕甘宁边区政权建设史》,陕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56页。1936年,在原陕西省委的基础上,中共中央决定恢复中共陕甘省委,李维汉任省委书记。*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北革命根据地史》,第444页。1937年5月,中共中央决定成立中共陕甘宁特委。随着西北办事处改组的陕甘宁边区政府在9月的成立,陕甘宁特委又改称为中共陕甘宁边区党委,11月,又改称为中共陕甘宁特区党委,1938年1月,再次改称陕甘宁边区党委。*雷云峰主编:《陕甘宁边区史》,西安地图出版社1993年版,第19页。这又成为其后“中共西北中央局”的前身。

五、“西北苏区”的命名及研究的学术价值

“名称”在历史研究中具有特别的意义。孔子提倡“正名”,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论语·子路》)。*从孔子的时代看,他的“正名”,主要是纠正礼制、名分上的用词不当。引申之,也可见“名称”在中国文化中的重要性。参见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151页。概念属于“名”的范畴,“是揭示思维对象的特有属性的思维形式。在特有属性中,本质属性既具有区别性,又具有规定性,为一个事物内部所固有,并能决定这个事物成其为这个事物的性质”。*张分田:《“现代新儒家”扭曲儒家思想》,《北京日报》2016年3月14日,第15版。引申之,就存在着“循名责实”的问题,所以对历史“事物”的命名不能不慎。我们认为,历史名称的确定,还是应该本着历史主义的态度,回归历史本身。历史研究尽管不可避免地带着一些目标或“实用性”,但历史研究者应该尽力排除各种功利性的目的,“研究某个特定的历史事件时,从事件正在发生的彼时彼刻观察问题”。*李怀印:《重构近代中国:中国历史写作中的想象与真实》,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279页。严谨的历史学必须注重史料、研究事实,因为“一切脱离了活凭证的历史都像这些例子,都是些空洞的叙述,它们既然是空洞的,就是没有真实性的”。*[意]贝奈戴托·克罗齐著,傅仁敢译:《历史学的理论和实际》,商务印书馆2010年版,第6页。党史研究更需要客观全面,采取科学的、历史的方法。毛泽东认为,“弄清楚所研究的问题发生的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空间,把问题当作一定历史条件下的历史过程去研究。”*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思想年编(1921-1975)》,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317页。

“西北革命根据地”的定名,因诸多原因产生过一些争论,这些争论大多源于中共中央关于“陕北肃反”的多个文件:1942年延安整风运动期间,对西北苏区的“肃反”问题进行了审查,形成了《中央关于1935年陕北(包括陕甘边和陕北)肃反问题重新审查的决定》*吴殿尧、宋霖:《朱理治传》,第417-419页,转引自姚文琦:《红军长征胜利与西北根据地的巩固与发展》,《苏区研究》2016年第2期,第54页。,这个文件实际就以“陕北”指称西北两个苏区;新版《毛泽东选集》收录的1944年《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对“陕北肃反”有一个说明性的注释,即“在陕北革命根据地(包括陕甘边和陕北)”*《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00页。;1981年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只提及“陕甘”根据地;*该决议第一部分回顾了党的革命史,提出“党创建了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和湘鄂西、海陆丰、鄂豫皖、琼崖、闽浙赣、湘鄂赣、湘赣、左右江、川陕、陕甘、湘鄂川黔等根据地”,却未明确提及陕北根据地。形式上是以陕甘根据地包括了陕北与陕甘边革命根据地。李维汉的《回忆与研究》中,对红军长征的落脚点,亦直接称为“陕北苏区”,并解释说陕北存在着隔绝的两个苏区,陕甘边苏区和陕北苏区;*李维汉:《回忆与研究》,第283页。前引1983年党的文件中,又称为“西北根据地”。从陕北、陕甘边到陕甘晋省这一段革命历史,究竟如何称谓,仍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然而,从历史学的角度,对其进行科学的界定,仍然需要回顾历史本身,客观地、真实地反映历史原貌。上世纪四十年代,西北局曾编纂《陕甘宁边区简史》,其中对陕甘宁边区成立前的历史作了扼要回顾,其中包括:西北人民的优秀代表刘志丹、谢子长等,领导陕甘边和陕北人民举行武装起义,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在陕甘边和陕北的大块地区内实行了‘耕者有其田’的土地革命,建立了工农兵的民主政权与苏区”*中共中央西北局宣传部编:《陕甘宁边区简史》(第三次修正稿),1946年内部资料,第1页。。这一历史文献中,对陕北与陕甘边的区分,以及苏区的定位,为重新认识西北地区早期根据地的称谓提供了线索。西北的“革命根据地”几经变迁,内部又分为若干区域,因此,从时间段的角度进行考察,应该作如下认识:

第一,1935年2月周家硷会议之前,应该从历史实际出发,分别称为陕北革命根据地与陕甘边革命根据地(或苏区)。恢复历史的称谓,也能更好地认识陕北、陕甘边苏区的革命史。

第二,1935年2月至9月,中共西北工委成立,但当时未能成立统一的苏维埃政权,故可以称之为“西北根据地”或“西北苏区”。但需要明确的是,在历史真实中,并未出现政权统一的“西北根据地”,故这一称谓是一种实质意义的概括,并非历史的原貌。

第三,自1935年9月永坪镇会议起,中共西北工委领导下的根据地,准确地应该称为“陕甘晋省”,虽然“陕甘晋省”还处于计划之中,政权最终未能建立,但按照永坪镇会议的要求,将来成立的政权就是“陕甘晋省苏维埃”,这是符合历史真实的。

第四,自1935年11月下寺湾会议起,因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来陕北,此时便不能再沿用“陕甘”、西北等地方性称谓,而应该称之为“陕北中央苏区”*陕西省社科院研究员李忠全、中国延安干部学院王涛教授最初提出了此一称谓。李忠全认为,称为陕北中央苏区,一是表明中央苏区由南方的江西转移到陕北;二是从地理上看,相对于长征前位于南方的中央苏区,“陕北”也能更好地概括地域上的变化。,即“中央苏区”经过长征后,由江西到达陕北。这样,实际上也解决了1934年长征后,江西“中央苏区”到何处去的问题,“中央苏区”并未消失,它随着中共中央及中央红军到了陕北。陕北“中央苏区”,通过一系列的战略政策的转变,为其生存发展奠定了较好的基础,也为“陕甘宁边区”的成立创造了条件。

第五,从统一方便、表达内涵及使用习惯的角度来考量,中共中央及中央红军到达陕北之前的“革命根据地”可以统称为“西北苏区”。“西北苏区”这一称谓一方面能够准确地反映苏维埃政权这一革命的历史阶段;另一方面,在地域上还能较好地涵盖西北这一时空范围内多个苏区。但从历史的客观真实看,“西北苏区”或“西北根据地”存续的确切时间,应该是1935年2月至10月间,也就是中共西北工委成立之后,延续到中央红军到达陕北之前。

从长时段、跨区域的角度重新研究“西北苏区”,特别是中共中央到来后的陕北“中央苏区”,不仅能解决其称谓问题,更具有多方面的学术价值:

重新研究“西北苏区”,有助于阐明中共中央与“西北苏区”的关系,正确地认识“中央救了陕北”这一历史论断。应该承认,刘志丹、谢子长等西北苏区的早期领导人在创建、巩固苏维埃政权的斗争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为中共中央及中央红军找到“落脚点”创造了条件。但更需要看到,随着陕北错误“肃反”的扩大,大批党的干部被关押,西北苏区已经发展到岌岌可危的地步,而正是中共中央的到来,及时正确的决策,才使西北苏区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因此,正如习仲勋所言,“毛主席挽救了陕北的党,挽救了陕北革命”*《习仲勋在陕甘宁边区》编委会编:《习仲勋在陕甘宁边区》,中国文史出版社2014年版,第181页。,或如刘志丹所言,“党中央和主席救了我们,救了陕甘革命根据地!”*白黎:《刘志丹传》,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版,第399页。也正如1983年中共中央28号文件指出的那样:“1935年9、10月间,发生了错误“肃反”,使这个硕果仅存的苏区陷入非常严重的危机,只是因为党中央的到达才得以挽救。”*周霜梅:《浅析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西北根据地得以仅存的原因》,《党史文苑(学术版)》2005年第10期,第19-20页。在此意义上,确实是“中央救了陕北”。从辩证法的角度看,“中央”与“陕北”亦是一个相互作用的过程,陕北、陕甘根据地的坚持发展,为中共中央提供了“落脚点”。因此,要说陕北、陕甘根据地的历史贡献,最重要的就是在艰难的环境下保存了革命的火种,使革命未完全失败;反之,1935年以来的“陕甘晋省”又面临极大的困境,特别是错误的“肃反”,使革命力量遭受重大损失,中共中央的到来及正确的决策,纠正了错误,巩固并发展了西北根据地。

继续研究“西北苏区”,也能够补齐苏区研究的“短板”。长期以来,苏区研究与抗日根据地研究基本上是割裂的,以江西“中央苏区”为重心的研究,大多数以1934年10月红军开始长征为界,地域也局限于以江西为主的“闽鄂赣”,之外的区域较少涉足;以“陕甘宁边区”为重心的抗日根据地研究,则多以1937年国共再次合作为界,侧重于陕甘宁、晋察冀、鄂豫皖等区域的研究,两方面各自为政,互通互联较少。“西北苏区”恰恰为这两方面研究提供了交叉和融合的“契合点”。特别是1935年中共中央到陕北后,“中央苏区”实质上也转移至陕北。研究西北苏区,可以更好地理解陕甘宁边区的“来龙”。同时,由于中共中央及红军从“中央苏区”来到陕北,又使得江西“中央苏区”与陕北“中央苏区”建立了联系,从而有助于更好地了解中央苏区的“去脉”。1935年至1937年的“西北苏区”,恰好处于二者相互交叉的特殊时期,在研究中具有重要而特殊的价值。

六、结论与讨论:“苏区研究”的连续性

通过对抗战前中共西北革命历史的梳理,我们认为“西北革命根据地”这一称谓是不确切的,容易产生误解。实质意义上的“西北革命根据地”,只存在于1935年2月西北工委成立后的几个月,但这一时期苏维埃政权并未正式成立。从严谨的历史学研究的角度,不宜继续沿用“西北革命根据地”的称谓,*因使用习惯的问题,这里并不是完全排斥使用“西北革命根据地”,在党史简介等通俗写作中,可以根据使用习惯沿用。只是认为在严谨的历史研究中应该避免使用,作为替代方案的“西北苏区”,其使用亦需如此。应该恢复历史的原貌,分别以陕北苏区、陕甘边苏区(或根据地)、陕甘晋省等指称,并可以“西北苏区”作为泛指,但“西北苏区”之称谓亦需要谨慎使用。

重新界定“西北苏区”的称谓,也可以为苏区历史的研究提供新的思路。“苏区研究”是革命史研究的一个热门领域,就拓展和深化苏区研究,学者们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意见,或认为研究的对象是苏区,即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中国苏维埃区域,即革命根据地;*余伯流:《苏区研究的视野、定力及其他》,《苏区研究》2015年第3期,第102页。或认为可以将苏区放在近代乡村社会变迁中作出分析;或认为将苏区史与民国史结合作整体研究。不能忽视的是,打通各个苏区,接续苏区各时期的“连续性”研究,同样十分重要。

苏区研究之“连续性”,至少包含两方面含义。一是就外在形式而言,苏维埃制度发展变迁之“连续性”。从中央苏区到西北苏区,乃至发展到抗战时期的陕甘宁边区,其制度形式具有相当大的连续性。在政治层面,西北苏区同样采用苏维埃的政权组织形式,通过选举组成乡、县、省级苏维埃组织政权。即便到抗战时期的陕甘宁边区,虽然名义上改称“参议会”,但仍然延续了苏维埃的政权形式,尤其是基层的“人民代表会”,更是苏维埃模式的直接沿用。*韩伟:《陕甘宁边区民主代议机关的历史演进》,《党的文献》2016年第3期,第86页。即便是在推行“三三制”后,苏维埃制度的影响仍然存在。西北局的报告批评有些人“误解三三制与苏维埃间‘很大的实质上的不同’”*《西北局办公厅关于边区三三制经验的初步研究》(1944年),《中共中央西北局文件汇集》(甲5),西安1994年内部资料,第232页。,实际上暗示了其本质上的连续性。在社会层面,原来中央苏区的诸多制度都得以延续,如建立社会优抚制度,保障革命军人的经济、社会及家庭权益;通过社会救济制度,尽力帮助弱势群体;倡导合作社等互助合作制度,发展合作式的经济,并实现互助救济。在文化层面,通过革命的文艺形式,动员人民群众,实现革命的目标。制度形式的延续性,为开展多方面的比较研究提供了可能。第二,“连续性”是指苏维埃内在思维之连续。比外在形式更为重要的,是作为革命实质的内在思维,它在相当程度上具有更大的延续性。苏维埃是“俄源词”,原词“co-”和“вет”两部分有“一起说话”之意,合起来表示“代表会议”,因为1905年俄国革命时期出现过一个由罢工工人组织起来的领导罢工的机构“代表会议”,被简称为“苏维埃”,自此成为专有名词。*叶柏川:《从“俄源词”开始追寻》,《读书》2015年第8期,第62页。传入中国之后,苏维埃的性质被认为是“工农革命民权独裁制”。革命的任务,是肃清一切资本主义前期的封建式的社会关系、生产关系,没收一切土地,“推翻地主豪绅资产阶级的政权”。*何友良:《苏区制度、社会和民众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23页。在苏维埃理论的影响下,作为平民政党,中共在政策选择中始终关注社会底层民众的利益,依靠最贫苦工农的力量。在如何组织政权及实现革命目标的思考中,“苏维埃”的思维模式更是根深蒂固。革命需要“武装暴动”,暴动后就要建立以工农为基础的苏维埃政权,*于化民:《苏维埃革命:从宣传口号到行动纲领》,《近代史研究》2016年第1期,第69-88页。而这一政权采取党领导下的、“民主集中制”的组织形式,它以唯物史观的态度,相信群众是推动历史变革的力量,依赖于对广大底层民众进行普遍的动员,以“群众运动”的方式推动政治、社会各项事务的开展。要准确、全面地理解中国革命的这一内在思路及其发展演变过程,就需要以一种连续性的视野来进行苏区及苏维埃的研究,而不应对苏区的界限作人为的切割。只有如此,才能对中国革命的内在逻辑与总体进程,作出更为全面的阐释及评价。

(致谢:本文承蒙陕西省社科院李忠全研究员提出选题建议,并多次给出修改意见;中共陕西省委党史办汤彦宜提供部分研究参考资料;亦感谢“中共历史进程中的苏维埃革命”学术会议,及蒋伯英、黄道炫诸位师长的意见。)

责任编辑:魏烈刚

A New Opinion on the Name of Northwest Revolutionary Base Area——On the Continuity of "Research on the Soviet Area"

Han Wei

Northwest Revolutionary Base Area was an invented concept, which did not really exist in the history. Back to the historical truth of Northwest revolutionary, in the different time periods, these areas should be called Shaanbei-shangan border region base, Northwest base, and the Central Soviet Area in Shaanxi-gansu-shanxi province and Shaanbei.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cademic habits and connotations, these base areas in northwest can be named as Northwest Soviet Areas. Further study on the Northwest Soviet Areas helps to underst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PC) and Northwest Soviet revolution, break the estrangement between the study on the Soviet Areas and the Anti Japanese base, to conduct the continuous "research on the Soviet Area".

Shaanxi-gansu border region base; Shaanxi-gansu-shanxi province; Northwest agency; Northwest Soviet Areas

10.16623/j.cnki.36-1341/c.2016.04.008

韩伟,男,陕西省社会科学院陕甘宁边区历史研究中心副研究员。(陕西西安710065)

2015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协商民主与战时法治视阈下革命根据地社会治理经验研究”(15CSH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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