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旱烟锅子

2016-02-05 17:31冯军权
山西青年 2016年18期
关键词:烟杆旱烟烟袋

冯军权

西安外事学院,陕西 西安 710077



父亲的旱烟锅子

冯军权*

西安外事学院,陕西西安710077

父亲;旱烟锅子;情感

父亲这辈子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抽旱烟。从我记事起感觉旱烟锅子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旱烟锅子和他,从来都是如影随形,除了吃饭、睡觉。

在家徒四壁的年代里,村里人的经济收入主要依靠编草辫,换来的零钱买些生活的必需品。母亲是个勤快人,除了编草辫,还想着法子饲养了很多家畜,一匹马、几头猪、一二十只鸡。卖掉马下的小马驹,猪产的小猪仔,土鸡下的鲜鸡蛋的钱便是供给我们姊妹上学时所需费用的全部经济来源。尽管日子艰难如此,可父亲一直都没放下过旱烟锅子,并且五分钱一碗的旱烟叶子,约定俗成的是我们姊妹无论谁去赶集都要给父亲采购的必需品。

旱烟锅子就是抽旱烟用的一种器具,由烟头、烟杆、烟嘴、烟袋组成。评价一个旱烟锅子的好坏主要看烟嘴,好的烟嘴由和田玉、蓝田玉或者玛瑙等制作而成,较差的只要有出烟孔即可;烟头一般是铜的,有黄铜的、也有白铜的;烟杆大都是木制的,同样是木制的也有好坏、优劣之分;烟袋有皮质的、布制的、甚至还有塑料的。

儿时总觉得父亲对他的旱烟锅子爱甚至超过了对子女的爱。父亲的烟锅是曾祖父手上传承下来的,尽管年代久远,却质地优良。烟头烟嘴光滑锃亮,长长的烟杆就像辣子油擦过似的,黑里透红,是绝对的优质烟杆。

父亲的烟锅子上经常吊着一个小布袋子,布袋子里就装着旱烟叶子。想抽烟时,只需要将烟锅伸向烟袋,在烟袋里搓压一阵取出,烟锅里就盛满了烟叶末,再用大拇指摁一摁,压一压,压得很瓷实了就用火柴点燃,便吧嗒吧嗒抽起来,父亲顿时吞云驾雾起来,总感觉好像抽的有滋有味。

父亲抽旱烟不分时间、地点,不论轻活重活,烟锅子从不离嘴,就连耕地时,父亲双手握着犁把,嘴里叼着旱烟锅子。家里的骡子似乎已经习惯了闻着旱烟的味道犁地。记得有这么一段趣事,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农村犁地一般都是早早出门,待到日上三竿,一块地就已经快犁完了大半。有一次,父亲的旱烟叶子没有了,母亲打算给父亲送完早饭,然后去集市上买,结果父亲牵着骡子到地里后,骡子怎么都不好好犁地,不是走偏就是后蹄子乱弹,整整一个早上,基本就没犁多少地,折腾了一上午,父亲早已筋疲力尽了。当母亲把早饭送地里时,父亲和骡子都在休息。母亲性子急,爱絮絮叨叨,责怪父亲不抽烟能要命不?父亲一如既往随和地说:“我不要命,是骡子犯烟瘾了”。母亲当然不相信父亲的理由,地还剩下一大半,母亲自己在前面硬是牵着骡子往地里走,可那天骡子死活不配合,最后索性不耕了,只能收拾家当回家了。当天下午从集市上买回烟叶子,第二天父亲边抽旱烟边耕地,骡子像往日一样温顺,铁的事实证明,骡子确实习惯了父亲的旱烟味。

过去基本靠点煤油灯照明,家里如果恰巧没了煤油,就只能熬到下一个逢集的日子,去镇上灌煤油。这时候,父亲的烟锅子就派上了用场,父亲一吸一闪的亮光就是我们晚上上厕所、母亲给猪喂食、父亲给骡子喂草的照明灯。

其实父亲抽旱烟也不是母亲所说的一无事处。那时山里蛇多,经常会出没在农家院落里,吓得一家老少满院乱躲。老人有经验在先,说蛇最怕闻到旱烟味道,谁家要是有抽旱烟的,他们家的院子里基本就不会有蛇出没。或许我们家因为有了父亲的旱烟味,还真是没出现过蛇,这也是父亲一直最引以为豪的地方,他说他的旱烟味能为我们保护好家园。

烟锅子抽的时间长了,锅子里就会储存一些烟油,这种东西用途也不小,如果你的手被蚊虫咬了,涂上点烟油就不发痒了;如果身上有脓疮,将脓水挤出后,涂上这些东西后的效果也是出奇的好;还有就是把烟袋洗过的油渍水撒在粪池子里,来年的庄稼一般不会起虫子。

在冬季漫长的黑夜里,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只有门口屋檐下一个小小的纸壳子状的喇叭,这也是我们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窗口。小喇叭一天仅仅播放一小时,说的都是国家大事,女人孩子听不懂,男人们也听的一知半解,这一知半解的新闻就成了漫漫长夜里男人们的谈资。

冬天是庄稼人农闲的时节,邻里之间的父辈们常常围坐在火盆周围,谈天说地,讨论着所谓的国家大事,旱烟一锅子接着一锅子,抽完一锅子,就在厚厚的棉鞋底上或者炕沿边上用力的磕两下,把里面即将燃尽的烟灰磕掉,又在烟袋里挖出一锅,从火盆里用火铲拿出一块碳火,慢慢的点燃,接着就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女人们则东家长西家短的扯闲话。孩子们没有家庭作业,因为作业在学校都已经早早完成,一放学回家的任务就是疯玩,玩到肚子里的拌汤被消耗殆尽时,才回到各自的家里。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只能忍受着,因为家家的厨房里都没有多余的馍馍或者剩饭,我们的期盼只有第二天早上才有的玉米饼子。家里孩子多,吃的基本上是定时定量的。这也就是无形中养成的我至今不吃零食的好习惯。

如今日子好过了,父亲年龄大了,为了父亲的健康,我们都劝父亲不要抽烟了,父亲知道我们是为了他好,但他戒不掉,这也许是父亲不喜欢来城里住的原因。

我在我们兄弟三个当中年龄最小,脾气最大。大哥二哥都不抽烟,我却抽烟,但我不抽旱烟,主要我嫌旱烟味太浓。每每回家,我和父亲盘腿坐在土炕上,我给父亲发烟,他不接,说纸烟不过瘾,他仍然抽他的旱烟。抽着抽着,父亲就又会讲这个烟锅子故事,"是你曾祖父留下来的,已经传了三代人了,是个好东西……"我就赶紧打断父亲的话说:“到我这儿是第四代了吧!不过现在谁还用这个抽烟,我反正不会用的。”我说着舒服,可父亲听着明显很失望。还是大哥实诚,大哥说:“这个烟锅子有珍藏价值呢,已经快八十年的历史了,烟嘴绝对是好玉,这是咱家的传家宝”,父亲就又开心起来了,继续给我们仨分享旱烟锅子曾经的故事,比如爷爷年轻时曾拿这个旱烟锅子打死过狼。

这几年,父亲年纪大了,可烟瘾也没那以前么大了,但旱烟锅子仍然不离他左右,母亲也很少因为父亲抽烟再叙叙叨叨了。每次父亲和我通话的内容,总有少不了的一句话:抽烟对身体不好,能不抽就不要抽了!

父亲因爱抽旱烟尽管大半辈子遭人嫌弃,但他的旱烟锅子留给童年的我们的记忆是这辈子永远挥之不去的。每每放下电话,我就不由得牵挂起父母亲来。

冯军权,笔名:向山槐,男,汉族,甘肃甘谷人,著名青年文化学者、文艺评论家、西安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当代著名“乡愁诗人”,长期从事文艺文学理论研究,深入基层挖掘新型城镇化过程中人们的乡愁和情感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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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0049-(2016)18-023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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