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再审视

张炳文

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再审视

张炳文

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之际，对“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之说进行重新审视有特殊意义。基于抽丝剥茧的逻辑，应客观认识到：“二万五千里”仅指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的长征行程来说的，不是指所有参加长征红军走过的里程；“二万五千里”仅指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中的红一军团、红三军团的长征行程，不包括红一方面军中的其它军团；“二万五千里”应该只是对红一方面军中的红一军团、红三军团中的作战部队而言的，不是对随行的中央机关和其它非作战部队来讲的。

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再审视

《辞海》把“长征”一词解释成“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简称”，《现代汉语辞典》也认为“长征”特指“中国工农红军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这些解释将红军长征的里程明确为二万五千里。两个英国年轻人李爱德和马普安从2002年10月16日至2003年11月3日用了384天重走了长征路，并且出了一本书——《两个人的长征》。他们在经过了用GPS的精确测量后，在书中指出：红军长征没有过去说的25000里那么长，实际上走了不到6000公里，即不到12000里。这一观点引起学术界、理论界的广泛关注，一时间掀起轩然大波。那么，红军长征的里程到底是不是二万五千里呢？重新审视和界定这个问题，必须从以下三个层面进行抽丝剥茧。

一、“二万五千里”是指中央红军的长征

红军长征行程二万五千里的说法最早是由毛泽东提出来的。毛泽东的计算方法是“从1934年10月出发到1935年10月结束，以每天走70里，全年365天，共25550里，略为二万五千里”。1935年毛泽东先后于10月23日在吴起镇、11月5日在甘泉县象鼻子湾发表讲话说： (长征)最多的走了二万五千里，“这确实是一次远征，一次名副其实的、前所未有的远征！”很快，“二万五千里长征”引起了中外各界人士的广泛重视。

而中共中央对这种说法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1935年11月13日，中共中央首先明确地宣布了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的结论。紧接着，11月28日，中共中央在《抗日救国宣言》中，再次明确指出：“……曾经派遣了自己的红军主力，经过二万五千里的长征，历尽艰难困苦北上抗日。”这就有了红军长征行程二万五千里的说法。

其实我们在这里理解“二万五千里”之说，首先一定要明确界定清楚：“二万五千里”不是指所有参加长征的红军长征走过的里程数，仅是特指中央红军，即红一方面军（主要是红一、三军团）长征所走过的里程。

从广义上讲，红军长征是分四批进行的，分别是：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1934年10月离开中央革命根据地开始长征；红二十五军，1934年11月离开鄂豫皖根据地开始长征；红四方面军，1935年3月离开川陕根据地开始长征；红二、六军团（后为红二方面军），1935年11月离开湘鄂川黔根据地开始长征。这其中可以看到，长征的主要参加部队是红一方面军、红二方面军、红四方面军、红25军。

长征中这四支参加部队，由于分别处在敌军的分割、包围之中，所以它们在举行战略转移时，起始的时间、地点各不相同，行程亦大相径庭。按照有关统计，它们的行军里程里数大致是这样：（1）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于1934年10月10日由江西的瑞金等地出发，1935年10月19日到达陕西的吴起镇(今吴旗县)，行程达二万五千里；（2）红二、红六军团(后同红一方面军第32军合编为红二方面军)，于1935年11月19日由湖南桑植刘家坪等地出发，1936年10月22日到达会宁以东的将台堡，同红一方面军会师，行程两万余里；（3）红四方面军，于1935年5月初放弃川陕苏区，由彰明、中坝、青川、平武等地出发，向岷江地区西进，1936年10月9日到达甘肃会宁，与红一方面军会师，行程一万余里；（4）红二十五军(后编入红一方面军)，于1934年11月16日由河南罗山何家冲出发，1935年9月15日到达陕西延川永坪镇，同陕甘红军会师，合编为红十五军团，行程八千余里（一说是近万里）。

由此看来，红军长征走了二万五千里只是对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来讲的，不是对所有参加长征的红军部队而言的。如果从总量上计算，红一方面军、红二方面军、红四方面军和红25军，这四支部队的总的行军里数约达六万五千里。

二、“二万五千里”是指中央红军中红一、三军团的长征

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是在红一军团、红三军团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红一方面军的所属军团最多时达到六个，即红1、3、5、7、8、9军团；参与长征的红一方面军的军团有红1、3、5、8、9五个军团；但红8军团在长征初期即被撤销；1935年6月懋功会师后红5、9军团编入张国焘率领的左路军，后归入红四方面军建制。这样最后跟随毛泽东到达陕北的红一方面军只剩下红一军团、红三军团这两个红一方面军原有的核心军团。

1.红一方面军强盛时拥有红1、3、5、7（10）、8、9六个军团。1930年8月红一军团与红三军团在湖南浏阳永和会师，经两军团前委联席会议决定，组成红一方面军。朱德任总司令，毛泽东任总前委书记兼总政治委员，朱云卿任参谋长，杨岳彬任政治部主任。初建时，红一方面军下辖第一、第三两个军团。第一军团总指挥部由方面军总指挥部兼任，下辖3、4、12、20、22军，共5个军；第三军团总指挥彭德怀，下辖5、8、16军，共3个军。1931年12月宁都起义后组建的红五军团也并入红一方面军。随着中央红军的发展壮大，1933年10月28日，中央军委决定成立红七军团、红九军团。红七军团军团长为寻淮洲，政治委员为萧劲光；红九军团军团长为罗炳辉，政治委员为蔡树藩。红七、红九军团都划归红一方面军建制。至此，红一方面军发展到拥有第1、第3、第5、第7、第9军团等5个军团和若干独立师建制，加上中央苏区地方部队共10万余人的庞大队伍。

1934年7月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冲破国民党对中央苏区的“围剿”，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决定将寻淮洲、乐少华、粟裕等领导的红七军团改编为北上抗日先遣队。北上抗日先遣队（红七军团）1934年7月7日由江西瑞金出发。同年11月初北上抗日先遣队与方志敏领导的红十军在皖南太平县境会合，合编组成红十军团。红十军团仍属中央红军，即红一方面军建制。红十军团成立了以方志敏为主席的军政委员会，继续北上抗日。

1934年9月21日，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决定，将中央革命根据地新编第二十一、二十二两师合编为红军第八军团，周昆任军团长，黄更任政治委员。红八军团建制为中央红军，即红一方面军建制。

这样，长征开始前，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的建制包括了红1、3、5、7（10）、8、9六个军团，规模一度达到14万人。

2.红一方面军参加长征的有红1、3、5、8、9五个军团。1934年10月10日晚，中共中央和红军总司令部从瑞金出发，率领主力红军第一、三、五、八、九等军团和后方机关共八万六千余人，进行战略转移。中央红军的长征正式拉开了帷幕。由于这时红七军团已经作为北上抗日先遣队并入红十军团，而红十军团又在北上抗日的途中，所以，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长征的参加部队是所属红一、三、五、八、九等五个主力军团。

3.红8军团建制在长征初期即被撤销。由于长征中遭到蒋介石优势部队的尾追堵截，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在1934年11月28日至12月1日的湘江战役失利后，整个部队只剩下3万余人。红八军团在湘江战役中更是遭受严重损失，为此中央于12月撤销红八军团番号，将其余部编入红五军团。至此，红一方面军就剩下红一、三、五、九等四个军团参加长征了。

4.懋功会师后红5、红9军团归入红四方面军建制。1935年6月中旬红一方面军到达懋功（今小金）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1935年8月，红一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混编为左、右两路军，通过茫茫草地，分别进到阿坝、班佑、巴西地区。由于张国焘拒绝执行中共中央北上战略方针，企图分裂和危害党中央。在这危急情况下，中共中央果断率领右路军中的红一方面军第1、第3军团和军委纵队共7000多人，于9月10日由阿西出发先行北上。而红一方面军中的红五军团、红九军团，则随左路军被张国焘带走南下，脱离红一方面军建制。9月18日毛泽东率领的北上部队改称陕甘支队，由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治委员。陕甘支队于1935年10月19日到达陕甘苏区吴起镇（今吴旗），历时一年整，胜利结束红一方面军主力和中央机关的长征。可见，跟随毛泽东和中央机关到达陕北的红一方面军主要是红一军团、红三军团这两个军团。

1935年11月在红一方面军的第一、第三军团到达陕北后不久，随张国焘的左路军南下的红五军团与红33军合编为红5军；红九军团被改编为红32军。这样实际上红一方面军中的红五军团、红九军团都归属红四方面军建制，彻底脱离了红一方面军建制。1936年7月5日根据中央指示，红32军（原红九军团）又和红二、六军团合编为红二方面军；红5军（主要是原红五军团）则仍归属红四方面军建制。1936年10月三大主力会宁会师、长征胜利后，红五军团所在的红5军参加西路军，但在甘肃被马步芳的马家军全部消灭。所以，原红一方面军中的红五军团（即后来红四方面军中的红5军）根本就没有到达陕北。

由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长征行程二万五千里只是对红一方面军中跟随毛泽东到达陕北的红一、红三军团而言的，不包括：长征初期就被取消建制的红八军团，懋功会师后被张国焘带走后归入四方面军的红五军团、红九军团。如果以二万五千里为基数计算的话，红一方面军中的红八军团在长征初期就被取消建制，所以其行程肯定很短，可能还不到“二万五千里”的三分之一；红一方面军中的红五军团、红九军团在懋功会师后被张国焘带去南下，后来又被迫跟张北上，这样一来一去，他们所行军的路程肯定要比一起从中央革命根据地出发的红一军团、红三军团多得多，比“二万五千里”多很多，也许三万里也不止。

三、“二万五千里”是指红一、三军团中作战部队的长征

中央红军（红一方面军）长征时的组成部分包括中共中央机关、红军总司令部机关、主力红军第一、三、五、八、九等军团和其后方机关共八万六千余人。最后跟随毛泽东到达陕北的是红一军团及其机关、红三军团及其机关、军委纵队、中共中央机关、红军总司令部机关。这样看来，红一方面中的红一、红三军团的长征参加者既有作战部队，又包括了各种机关等非作战部队。很显然，按照常理：作战部队的行程肯定要大大高于非作战部队的行程，而且许多情况下非作战部队休息的时间，作战部队仍在打仗、在行军。

长征到达陕北后，1937年2月编的《二万五千里》一书以回忆录的形式记录：中央直属队“除休息外，行军作战时间：1934年10月12天，11月24天，12月24天，1935年1月22天，2月26天，3月24天，4月30天，5月27天，6月23天，7月10天，8月14天，9月16天，10月19天。”这样计算下来，中央直属队的行军作战时间加起来共271天。如果以毛泽东所说的红军每天行军70里计算，271天应走18900里。可是为什么毛泽东在计算时却没有除去红军休息的时间，而是得出“从1934年10月出发到1935年10月结束，以每天走70里，全年365天，共行军25550里，略为二万五千里”的计算结果呢？这是因为毛泽东知道：中央机关是红军中走路最少的单位，作战部队除行军外还要打仗，打仗要占领有利的地形，更多地消灭敌人，就要不断奔袭、迂回；在中央停留时，作战部队一直在运动，作战部队行军的里数路线远远超过中央直属队，他们走的路常常是机关、后勤部队的几倍。所以，毛泽东在计算红军长征里数时，没有扣除中央机关停留的时间，而是按照作战部队的行军标准进行计算的。作战部队基本上天天在行军打仗，所以毛泽东以作战部队为标准，得出红军长征“从1934年10月出发到1935年10月结束，以每天走70里，全年365天，共行军25550里，略为二万五千里”的计算结果。

此外，还必须明白：“二万五千里”是对红一方面军中的红一军团、红三军团作战部队的整体而言，红一军团、红三军团作战部队中的某一些特定部队的行军路程也可能远远超出这一里程。美国人斯诺于1936年秋采访了许多参加长征的干部，他在看到《红军第一军团经过地点及里程一览表》后说过这么一段话：“红军自己普遍总说是‘二万五千里长征’，其实连所有的转折和走回头路都算起来，从福建最远的一点到陕西的西北隅，长征军中的某一些部队所走的路程无疑地要超过上述的数字。”这就充分说明，红一、三军团中某些特定作战部队的长征，已经是远不止二万五千里了！

（责任编辑 马树颜）

张炳文，中共山东聊城市委党校党史党建教研室主任，教授（邮政编码 25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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